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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柒拾柒章 身陷泥淖 6

她心中難安,便只小坐一會兒就借故出了大殿。此時外面日頭正足,蘇鄂扶著女子從白玉階上拾級而下。地上積雪嘎吱作響,別有一番風趣。她方要開口,卻發現青鸞的心思全然不在雪景之上。

「姑姑……你說這萬年壽龜,可會有牙齒?」

蘇鄂微微一頓,轉眼卻笑了,「小主這是怎麼了。古醫術上曾記載什麼以鳳毛,龍鱗,龜齒入藥,可不都是哄人的。那藥物名貴,又有誰人見過。」

青鸞一時無言,也不知心中忐忑究竟為何,只道︰「我們回去吧。」

五日後,太後壽辰如期而至。

晚宴設在福壽宮後殿,雖是不大的地方,陳設卻無比精致。據說天子自兩月前請安後便再未涉足過這里。前朝國事吃緊,秦氏又每每在福壽宮召見重臣,示意決斷,猶如兩朝分立。可見這母子二人已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一觸即發。

然而盡管宮中人人心知肚明,他們卻依舊要裝出母慈子孝的樣子做給天下人看。皇帝設宴,身旁著暗紅鎏金長袍,長發高束成髻,眉宇間霸氣橫出的自是太後。她若非一身華服坐于帝側,旁人是斷然想不到這般氣勢凜然如劍的女子,竟會是長于深宮的太後。

相比之下,就連一向冷漠的天子都頓覺柔和了許多。♀

他手中頻頻舉杯,臉上卻是全無笑意地恭賀太後大壽。酒一杯一杯催下肚中,饒是海量之軀,也架不住這般如潮似的飲酒,不過多時皇帝臉上已滿是醉意。皇後今日著的是七彩錦織,容妝秀麗,墨如鴉羽的長發端莊攏于腦後,朱玉額環垂在眉心,襯出她光潔的額頭。

見皇上只顧一杯一杯地斟酒,她心下焦急,伸手推了推天子臂膀,輕聲呢喃︰「皇上今日過飲了……」

「別管他。」席上的太後忽然發話,如鷹般犀利的眸子直視階下眾人,卻不曾有一眼關懷投向他年輕的兒子,「哀家敬各宮妃嬪們一杯,你們還是要好生服侍皇上,多誕子嗣。」

一時紛紛舉杯呼應,所有目光都交錯在二人身上,空氣冷得寂人。天子推開皇後白皙的手臂,用不恭的余光斜睨著身邊容顏端肅的掌權女子,手中玲瓏玉杯被捏得劈啪作響。他人皆高高舉杯,手心卻是汗津津的發顫。

太後微微側身,眼中不見半分笑意。「皇上有話想說?」

「兒臣自希望母後容顏不衰,」他聲音不高,卻咬字極重,「母後一直這般年輕,兒臣也能在政事上省去許多功夫。」他再不看秦氏眼中鋒芒畢顯的光,只微醺道︰「青鸞,你來給朕斟酒。♀」

這話說得突然。青鸞身子一顫,慌忙抬起頭來。

這一瞬她好比眾矢之的,上至諸位親王,下至各宮妃嬪皆是目光不善地投向她去。青鸞不過區區貴人,怎能越過各位主子去御前服侍。她心中則更是不安,目光恍惚間便錯投向對面的裕臣。那男子目露關切之色,竟是同樣目不轉楮地看著自己。

「這便是近日頗受皇帝恩寵的湘貴人吧。」太後泠泠一笑,如月光蕩過碧水淵潭一般,「既然皇上喚你,你便過來。」

「嬪妾身份卑微,不敢僭越。」

「過來。」階上天子雖有醉意,然那一雙眼卻透亮無比。雖似借機任性而為,然而青鸞知道,他同秦氏的每一次共處,腦中都清醒過每個時候。

她提著裙擺,一步步上前,接過下人手中白玉酒壺。欲要斟酒,手腕卻被男子猛然一握,眨眼之間距離便如此之近。男子的冠冕就擦過她的鼻尖,留下冰涼的觸感。俯身傾酒的剎那,他吐出的溫熱氣息,如同落在耳畔的輕吻。

「你坐在朕身邊。」

女子驟然停手,穩穩跪于他面前。受此寵溺已是重罪,她日後避免不了落得個狐媚惑主的盛名。她甚至猜不透,皇上這樣做究竟意欲何為。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報復她昔日種種麼。

「皇帝,你也該收斂一些。」

「兒臣不懂母後的意思。」他終于收回凝視青鸞的目光,卻只是再度滿飲了一杯清酒,「難道在母後眼中,兒臣與心愛之人坐在一起都是過錯麼。」

太後重重落杯。

這清脆一聲響,便沒有人再敢穩坐席上。然饒是如此,秦氏臉上仍平靜如水,不見一絲怒意。長眉入鬢,眼如彎月,若非杯下玉箸碎裂成粉,甚至看不出她情緒中的波瀾之意。

「我兒長大了。」她口氣淡薄,「你寵誰,如何寵,哀家都不管。只是你莫要忘了祖宗定下的禮數,莫要忘了這皇位來之不易。」

天子冷笑一聲,「兒臣從不敢忘。」

母子二人針鋒相對,最為難的莫過于秦素月。眼看壽宴不成,氣氛已冷至極點,她心中懊惱,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表露。只示意眾人起身,轉頭對青鸞淡淡道︰「你先下去。」

妃嬪間互相交換了幾輪眼神,皆是一副得意地看著女子青白了臉,回到坐席之上。皇後亦是長舒一口氣,轉楮道︰「本宮倒是瞧著裕臣王爺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定是沾了母後壽辰的福氣。」

被指名的男子起身讓禮,眉眼柔和道︰「勞皇嫂記掛。」

他這一開口,尚未坐穩的青鸞便又是暗暗一驚。她心中了然,皇後是想借今日一舉鏟除她。她已無意之中點燃了母子二人的宿怨,這樣一來若再有任何話鋒指向自己,必是凶多吉少。

抬首望去,果見掩面飲酒的盛服女子正眼含笑意地瞥向自己。

「看來臣妾著人送去的千年靈芝果有奇效。」宸妃顯然也看出皇後意圖,若想抱住青鸞,便要將眾人妒意轉到她人身上。她精細描畫了的妝容美如畫中仙子,這一開口便更為引人,「王爺可是服用了本宮著凌仙宮小葉子送去的補藥?」

裕臣含笑點頭,忙舉杯回敬︰「娘娘肯割愛于小王,小王感激不盡。」

「這倒是稀奇了,」皇後輕放酒樽,頭上流蘇玉珠叮當作響,「本宮怎不知妹妹與王爺有這般交情?」

「皇後不知,靈芝千年長得老林之中,極為難得。這山人尋此一生也難得一支,此物吸天地靈氣,日月精華,雖生在至陰之地,卻是至陽之物,最為滋補。臣妾料想皇上與王爺手足情深,得知王爺病危定想于此物入藥,只可惜皇上日前賞了臣妾,臣妾便只好借花獻佛了。」

這番話下來,眾人早已淡了先前青鸞種種逾禮之舉,紛紛側目宸妃。卻听天子拍案大笑︰「宸妃最得朕心。」

一時氣氛緩和,便又有人良言敬酒。青鸞怔坐席上,只覺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判決。她抬眼看向裕臣,那男子正含笑于她。明明說過再無瓜葛,然而每到這種時候,便希望他在。似乎只要有他,便總能安然度過。

蘇鄂趁機為女子布菜,玉箸點在碗中,低語道︰「小主,這晚還長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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