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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拾玖章 再不相見 2

那樣幾個月里雖坎坷冗長卻也充滿希望,他只要听一听女子月復中孩兒動靜,便會覺得一切苦痛都瞬間化為甘甜,他也可以向父皇一樣,挑起天下重擔。尋找網站,請百度搜索看書網不,甚至是超越先帝,名垂青史。

管瑾皇妃小月復一天天隆了起來,她卻仍挺著大肚子密切聯絡朝中謀臣,極力為夫君拉攏重臣關系脈絡。加上司馬幾番重用,逐漸有人開始向皇靠攏,太後那棵撼不動大樹,終于狂風驟雨般革中出現了搖曳之象。

那時瑾安言,堅韌而執拗,如同天子手臂,替他觸及那些夠不到角落。皇雖未立後,後宮卻那個女子手中井井有條,甚至宮嬪都不敢肆意爭奪聖寵。她所及之處,一派寧靜祥和,即使有太後撐腰,邢昭儀與鄂妃終究不敢擅自妄為。

身居福壽宮,卻手掌天下太後亦感到了這一危機。那個看似沉靜實則稜角鋒利女子早已超乎了她想象。她曾請內閣大學士撰寫駢文影射瑾皇妃無視宗法,恃寵而驕,卻未料到她翌日清早便敢率六宮請見自己。

彼時瑾皇妃走路已有些蹣跚,卻仍無礙于她周身那股凜然霸氣。♀女子行過禮,目光平穩而鎮定,她推開侍女緊握她手,將一紙文辭鋪展開來,一字一頓道︰「臣妾惶恐,不知如何觸怒母後,竟要遭此詆毀。」

秦氏泠然一笑,她也知道瑾安言終會親自來見自己,只因她需要一個理由,眾臣面前和福壽宮劃清關系,從此朝中便只有秦、魏兩派,此消彼長,相互爭斗。那些妄圖兩邊討巧賊臣們是時候則木而棲了。

「哀家不過是想提醒皇妃,你並非東宮之主,不要逾了禮才是。」

「臣妾從不敢妄想一人獨霸後宮,臣妾分得清誰是東宮之主。」她微微垂眼,眉間卻赫然一抹戾氣,「亦分得清,誰才是這天下之主。」

如同一箭離弦,這鋒利話語直刺太後胸口,幾乎沒入血肉之中。太後睜大眼楮看著殿上之人,仿佛那身形並非女子,而是修羅,凝著絕命氣息,不卑不亢地直視著自己。那一瞬,秦氏恍然明白,瑾皇妃與自己原是一路人,只不過自己除了權勢便再無其他,而那個女子,她全部便是天下臣服皇帝。

站一旁鄂妃秦素月只覺頭腦發沉,膝蓋一軟竟要跪下一般。她太了解姑母脾氣,敢這樣公然與他對抗卻又毫發無傷瑾皇妃,已遠非勁敵二字可以概括。即便是年少皇帝也終于掙月兌了桎梏,而她自己,也再不可能依仗太後庇護得意下去。

殿上之人一舉一動皆被狡黠如狐秦氏看得清楚,她不動聲色地瞥向邢嫣,卻見那女子眼中亦是一片狠厲陰蟄,似潛伏著一只凶猛獸。發覺太後看她,便冷笑著向上手點了點頭。太後腦中有什麼如飛梭一般運轉,這電光石火一瞬,她終于向邢昭儀揚起了一個弧度極為微小笑容。

「瑾姐姐定是誤會了,這文章本是臣妾讀漢史時對外戚干政不甚明白,故而太後娘娘才請學士撰寫此文提點臣妾。」邢嫣言笑晏晏,正迎上白衣女子那清冷目光,直覺一道寒光逼向自己,一時間竟如同置身人間之外。

見瑾皇妃並不回應,邢妃也開始為這種借口而倉促不安起來。那女子如此冰冷淡薄,洞悉一切似眼神仿佛給對方掙扎時間。明明手無寸鐵之力,卻有千軍呼嘯而進氣勢,生生逼退敵人。

「昭儀何時對古史如此感興趣了。」

「是哀家讓。」頭頂傳來沉厚之音,其中慍色顯而易見,「與其天天琢磨皇上留宿何處,毋寧學些有用來。」

「太後聖明,既如此便是臣妾唐突了。」女子神情依然不見半絲和緩,但既然威信已樹,她也不願過多糾纏。太後畢竟是皇上生母,即便她早存廢儲之心,身為兒臣,皇上也不能耐她如何。眼下四處兵變,後宮絕不可再生事端。那一剎,她忽然惦念起行色匆匆夫君,臉上竟也染上一絲緋紅。

身邊邢嫣見此,正疑心自己被方才一眼嚇出了幻覺,那白衣已從榮告退,轉身出了福壽宮。

這一天是致命逆轉。

那之後,天下似乎進入了混沌狀態。原本只是一個藩王揭竿而起,卻一夜之間如毒瘤般蔓延至整個疆土,朝廷尚被匈奴牽制其中,無暇顧及其他,卻忽然遭到了內部叛亂。藩王打著清帝側名義直奔帝都,揚言正是因為皇受奸佞之人蠱惑才引起這次血戰。國中大部分兵力早已調至邊土,余下一些與諸王鐵騎精英相比,也成了疲軟之士,一時人心惶惶,帝都危旦夕。

而那矛頭自然指向是御史大夫一黨,司馬暮昭幾次遭人暗殺,眼見性命堪憂,他索性連夜入宮,求見瑾皇妃,卻被親生姐姐拒之門外。那女子隔著一道木門淡淡道︰「賊子以你為契征兵造反,你該知道此時進宮會有什麼後果。我不能見你。」

那被雨打濕了衣襟書生驀然立于門外,鼻腔忽然涌出一陣悲酸。他記得姐姐從前斷不是這般絕情。她應該知曉,自己這一去便是凶多吉少。曾一意保護自己,寧願自身遍體鱗傷也不許別人動自己分毫姐姐,何時變了模樣。

「暮昭,你該知道眼下形勢。皇上兵力被困漠北,又遭藩王叛亂,早已無暇自保。你若此時朝見聖上,他們便有借口佣兵作亂。」瑾皇妃身抵門栓,眼神驟然空洞下來,「你不是……願為國奉獻一切麼。暮昭,你可記得當初讀聖賢書是為了什麼。」

「記得。」門外聲音忽而輕了下來,摻雜著細碎雨聲,經听不出他幾分悲喜。男子垂下眼瞼,懸半空中手終于還是放了下來,「所以,暮昭這就來和姐姐告別了。只是臣弟,不知還能挨過幾時。」

幾乎被這沉重氣氛壓抑得難以呼吸,一向堅韌剛毅瑾皇妃竟有種無力支撐下去痛感,她緊握著門栓,指尖嵌入軟木之中,連肩膀都有些微微發抖︰「其實也沒你想那般險惡,皇上畢竟調去了人馬保護朝廷命官。暮昭,只要忍過這一時,只這一時就好。」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只是暮昭,從來不圖這名分。姐姐,只要你安好臣弟便放心了。保重。」

良久,才傳來這般薄涼卻堅定嗓音。而那人與自己,卻已有數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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