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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嶸咬緊牙關,兩道利眉蹙成擰不開的結,匕首刺入皮肉的瞬間疼得他直打顫,曾經刻意遺忘的痛楚全部涌上心頭,不過深吸口氣的功夫,又讓他硬生生壓下去。♀

上輩子曾痛得整夜無法入眠,他忍住了,臨死前被一劍穿心,他也忍住了,眼下不過受些皮肉傷罷了,如何不能忍?

王述之見他顫抖的眼睫很快靜止下來,就連眼底都恢復平日的清冷幽沉,心中又驚又痛,余光瞥見那船夫從船尾爬起來,忙一腳踢向船槳,直直打在船夫的胸口。

船夫身手十分利落,雖差一點被撞下船去,卻及時伸手扣在舷上,又借力一躍,重新跳上來。

王述之一手將司馬嶸摟緊,後退半步,另一手抬起,手指含在口中,朝岸邊吹了一道嘹亮尖銳的口哨,見船夫又從簑衣中抽出一把刀,直直砍過來,連忙抱著人閃身避開,一手迅速抓住船夫的手腕,施力狠狠一扭,刀刃一轉,朝他伸過來的另一只手砍下去。

船夫大驚,急忙收力,又想抬腳。

司馬嶸掙月兌王述之的懷抱,猛地蹲身撲過去,抓著船夫的腳踝便是一拖。

船上潮濕,能站穩已實屬不易,船夫下盤不穩,仰面重重摔下去。

王述之驚訝之余急忙將司馬嶸扶住,趁勢奪過刀,朝船夫胸口狠狠扎下去,又拔出刀,立刻濺起一片猩紅的鮮血,另一手將司馬嶸摟緊,急道︰「有我在,你別亂動!」

司馬嶸費力地點點頭,雙唇已少有血色,臉上更是一片蒼白。

船夫雖掙扎著爬起來,可手中兵器已被王述之奪走,漸漸不敵,而船尾兩名刺客擺月兌不了護衛的糾纏,一時攻不過來,這才給了他們喘息的機會。♀

船身越沉越快,王述之將船夫踹入湖中,又轉身將案幾等一應雜物統統踹下去,再抬眼才發覺睫毛上掛滿雪珠,忙低頭看向司馬嶸,摟在他後背的手感覺到一片濕熱,心頭前所未有的慌亂,剛想說話,耳中接連傳來落水聲,一抬眼發覺船頭只剩下一名護衛。

刺客已有一人被殺,另外一人在水中與護衛繼續纏斗。

剩下的護衛轉頭見船艙里進了大半的水,急忙奔過來查看,迅速月兌上的衣裳去堵滲水處,接著跳入水中,扒在船舷上往外舀水。

司馬嶸見那護衛凍得直打顫,轉向王述之,費力道︰「我們也入水,將船翻過去,或許還能一用。」

王述之正遠眺岸邊,面覆寒霜道︰「不必,裴亮帶人過來了。」

司馬嶸回頭,見岸邊幾只小船朝這里劃過來,總算松了口氣。

天地間已是一片銀白,二人立在船尾如同雪人,王述之月兌了自己的衣裳將司馬嶸裹住,抿緊唇未再開口,只定定地看著他,深邃的眸子里再無笑意,見他面色愈發蒼白,忍不住抬手模了模,卻不小心留了一道血痕,又急忙拾袖擦去。

司馬嶸此時顧不得掙扎,月兌力地靠在他身上,手中緊緊握著那只笛子。

裴亮等人靠近後,剩下那名刺客已被縛住手腳,奄奄一息,王述之則帶著司馬嶸離開即將沉底的小船,扶著他在另一只船內坐定,緊張地查看他傷勢。

司馬嶸搖了搖頭︰「這點傷,不要緊。」

王述之心口如刺,沉著臉將他的手握住。♀

「不好!」站在船頭的裴亮忽地變了臉色,急忙揮手下令,「岸邊有弓箭手!快後撤!」

話音剛落,船艙頂立刻就讓一支利箭射穿,緊接著便是一道接一道呼嘯聲,顯然是有大批人馬在岸邊放箭。

王述之寒生道︰「那刺客死了麼?」

護衛抱了抱拳︰「未曾。」

「撬開他的嘴,審不出來就剁他手足、割他雙耳。」

「是!」

很快,臨近的船上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震得艙頂的雪片撲簌簌往下掉落,王述之手緊了緊,下意識垂眼看向司馬嶸,卻見他神色平靜,眼底無波無瀾,心中微微詫異。

司馬嶸垂眼,目光一頓,俯身看向船艙底部,抽出手去模了模,模到一條細縫。

「別亂動。」王述之將他的手拉回來,重新握住。

「這只船也漏水。」司馬嶸說得平靜。

王述之蹙著眉點點頭︰「你先靠在此處歇息。」說著將他安頓好,走出船艙舉目四顧,吩咐道,「西岸較近,掉頭往西。」

司馬嶸見船艙內只剩下自己一人,這才皺了皺眉,心中苦笑︰疼得很,終究不是自己的身子,比不得原先能忍了。

船向西行,岸邊的弓箭手也跟著往西邊追過去,好在繞著湖比不得他們在水上來得快,只是這船有了縫隙,堵是堵不住的,終究沒能支撐到岸邊,在離岸數丈遠處徹底沉沒。

司馬嶸本就不通水性,更何況又受了傷,最終是讓幾名護衛扛著游向岸邊的,即便如此,胸口觸及冰冷的水面,還是被凍得不輕,上岸後面色更為慘白,只剩下打哆嗦的力氣,讓同樣一身濕透的王述之伸手抱住,最終支撐不住,靠在他肩上暈過去。

「啪嗒——」地上傳來一聲輕響。

王述之正巧低頭,見他手指一松,握住的笛子掉在地上,愣了一下,心口忽地漲起潮水,忙將他打橫抱起,深深看了他一眼,吩咐道︰「將笛子撿起來,派人速去前面尋醫館。」

「是。」裴亮應了一聲,撿起笛子,吩咐妥當,急忙帶著剩下的人跟上去,朝司馬嶸看了一眼,道,「丞相,就由屬下來吧。」

「不必。」

幾人匆匆忙忙入了醫館,早有大夫受囑托迎上來,一陣人仰馬翻的忙亂過後,王述之緊緊盯著司馬嶸蒼白的臉,問道︰「傷勢如何?」

大夫見他們衣著考究便知地位不低,自然診治得盡心盡力,恭敬回道︰「這位公子失血過多,好在未曾傷及五內,並無大礙,老夫這就開一些藥,將養一段時日便可痊愈。」

王述之心弦一松,閉了閉眼,點點頭︰「嗯,你們都出去罷。」

眾人退散,室內恢復寂靜,王述之在榻旁坐下,細看司馬嶸昏睡中沉靜的眉眼,忍不住抬手在他額角輕輕摩挲,盯著他看了半晌,俯身貼向他的雙唇,卻在即將觸踫時頓住,最後輕輕嘆息一聲,眼神復雜,心口滋味難辨,只在他眼角淺淺印了一記。

天色擦黑,裴亮從外面走了進來,抱拳道︰「丞相,夏太守求見。」

王述之眸底驟冷,目光從司馬嶸臉上移開,坐直身子沉默片刻,問道︰「他怎麼尋過來的?」

「說是回到湖邊看不見人,發覺異樣,遂命人四處尋找,最後得了消息,才找到醫館來。」

「他可曾說什麼?」

「他只問出了何事。」

王述之冷笑︰「回他的話,就說有人行刺本相。」

「是。」裴亮應了一聲,離開沒多久又回來,道,「夏太守已經命人去查,不過眼下他仍在外頭,說要當面請罪。」

「唔……」王述之挑眉,「那就讓他候著罷,本相不得空。」

「是。」裴亮听他語氣平淡,卻知他這是動了怒,不由朝司馬嶸看了一眼,想著這躺在榻上的人一時半刻怕是醒不過來,丞相必定不會給夏知章好臉色,便出去回了話。

夏知章面色大變,只覺得後心沁出一大片冷汗,抬袖擦擦額頭,小聲問道︰「丞相傷得可重?」

裴亮想著今日的種種驚險,面色也十分難看︰「丞相並未受傷,受傷的是晏清公子。」

夏知章一听暗暗松了口氣,「那就好」三個字差點月兌口而出,又生生止住。

裴亮斜了他一眼,冷笑︰「晏清公子受了傷,怕是比丞相受傷的後果更為嚴重,夏大人該回去好好徹查才是。」

夏知章一听,後背再次緊繃,戰戰兢兢道︰「已經著人徹查了,必會給丞相一個交代!只是……晏清公子亦是姓王,他可是丞相至親?」

「目前來看,不是。」

「……」夏知章听得雲里霧里,再次擦擦冷汗,「那晏清公子……郡望何處?」

「丞相也不知。」

「……」夏知章定了定神,想著這王晏清似乎比丞相還尊貴,又如此神秘,不免一陣猜測,越猜越是心驚,最後差點老淚縱橫,便掀了衣擺跪在台階下,「下官待丞相出來再向他請罪。」

這一跪便跪到深夜,王述之始終未曾露面,只守著司馬嶸,等得心緒難安時,轉身去挑亮燭芯,听見身後傳來一聲輕哼,差點將燭台打翻,急忙轉身沖過去,驚喜道︰「晏清,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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