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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嶸坐在酒肆二樓一座雅間的窗口,撐開窗子便將烏衣巷的一角遙遙收入眼底,不由笑起來︰「兄長找的地方真是越來越妙了,花了不少功夫罷?」

司馬善嘿嘿一笑︰「我派人在此處蹲守了不少時日,昨日好不容易見到你獨自出來,給你送信倒是便利許多,花再大的功夫也值了。♀」

「兄長何時離開京城?」

「三日後便要離開,我這次正是為了向你辭行,今日一別,下回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司馬善面露愁容,「你在丞相府諸多不便,今後我再與你聯絡怕是要難上加難了。」

「總會有法子的。」司馬嶸笑了笑,又道,「元生在宮內如何?」

「一如既往,我說什麼,他都听得心不在焉,或許是醒來後得知自己的身子變得羸弱不堪,有些郁結于心。」司馬善感慨一嘆,接著又雙眼冒起光來,湊到他跟前神秘道,「不過只要我一提陸子修,他就變得精神了!我瞧他那神色,與陸子修恐怕並非一般主僕關系,親近得很。」

司馬嶸側頭看他,覺得他那兩只眼珠子如同餓狼似的閃著幽幽的光,好笑道︰「我原本以為你打探消息是怕我悶得慌,如今看來,這就是你的獨門趣味啊!」

司馬善一臉坦然︰「二者兼得,二者兼得嘛,嘿嘿……再說,那元生以為自己隱瞞得極好,我便裝作未曾發現他的身份,故意言語試探,想不到他倒極為聰明,瞧著像個受氣包,肚子里彎彎繞卻不少,一句有用的話也沒讓我釣上來。」

司馬嶸眉尖微挑,緩緩點頭︰「想不到我竟小瞧了他。」

「對了,你上回有件事未曾說完便急著走了,究竟是要我帶他去找誰?」

司馬嶸垂眼頓了片刻,道︰「據說桂陽郡內深山老林中有一處藥效神奇的湯池,湯池附近住著一位世外神醫,我要你去找的便是那神醫。」

司馬善听得一愣︰「那神醫本事了得?」

司馬嶸點頭。

「你那一身的病痛皆可去除?」

司馬嶸再次點頭︰「既為神醫,理當如此。」

司馬善不笨,心思一轉便明白過來︰「你是要我帶元生前去探訪,求醫問藥?」

「正是。」

司馬善原本只是隨口問問,見他一再點頭,神色並不似玩笑,頓時驚得瞪大了雙眼︰「此話當真?早些年太後替你四處尋訪,謝家亦是花了不少精力翻遍大江南北,最後都失望而歸,你足不出戶,又怎會知道有這麼一位神醫的?」

司馬嶸想到年幼時那些記憶,輕嘆一聲,太後與謝家那時的確想過替他醫治,只是久不見好,漸漸便放下了,最後除了眼前這位皇兄,竟再無人對他問津,至于那神醫,其實是上輩子由皇兄親自找到的,只不過前一刻好消息才傳到自己耳中,後一刻便發生了宮變。

司馬嶸笑了笑︰「橫豎在你封地內,是真是假,屆時再一探訪不就知曉了?至于這消息,我是跟在丞相身邊時听他無意間提起過,便記在了心里。」

司馬善恍然,頗為感慨道︰「想不到王氏竟已無所無能,難怪父皇忌憚。」

司馬嶸︰「……」

「你放心,此事我記下了。」司馬善拍拍胸口,斟了兩杯酒道,「我們兄弟二人先干一杯,算是你替我踐行,你也早早回去,免得叫人發現。」

司馬嶸苦笑︰「你怎麼忘了?我向來滴酒不沾。」

「哎?」司馬善撓撓頭,「你如今可是用的元生的身子,難道也不能喝?」

「酒量不濟,一口便暈。」司馬嶸端起酒盞蹙眉抿了一小口,「這樣如何?」

「哎哎,不必勉強,我自己喝。」司馬善急忙將他手中酒盞奪下來,說著便獨自一口見底,放下酒盞抹了抹嘴,嘀咕道,「這元生沒病沒痛,能跑能跳,竟然也是滴酒不沾,嘖!」

司馬嶸听得神色一頓,目光隨意往窗外瞟去,忽然發現烏衣巷口人來人往,看似熱鬧,卻又透著些忙亂,不由愣了一下。

司馬善見他神色不對,也跟著探頭望去,皺了皺眉,轉身將一名隨從叫進來︰「快去烏衣巷打探一番,看看那里出了何事。」

隨從領命而去,沒多久便回來了,稟道︰「回大皇子,听說丞相今日在朝堂上暈了過去,方才讓人送回了府,另有諸位大臣前來探望,烏衣巷已被堵得水泄不通。」

「砰——」司馬嶸手一顫,茶盞摔在桌上,立刻起身,「我回去看看!」走了兩步又急忙回頭,抱了抱拳,「祝皇兄路途平順!我會再與皇兄聯絡!」

司馬善有些傻眼︰「你怎麼急成這樣了?哎哎——」

話未說完,司馬嶸已轉身,腳步匆匆出了門。

司馬善半張著嘴,驚愕地看著門口,狠狠揉了揉眼︰「這怎麼瞧著又不像二弟了?」

司馬嶸匆忙回到丞相府,見里面雞飛狗跳,一顆心頓時提到喉嚨口,面上再難維持鎮定,急忙往人最多的地方跑,也顧不得周圍那些大臣了,尋著空檔便往里擠,最後停在主院一座偏室的門口。

丞相府最熱鬧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這麼多人,里三層外三層地候著,不管是朝中大臣還是府中奴婢,一個個都拉長著脖子,到了門口又忽然屏息靜氣,不敢吱聲。

門口守著亭台樓閣四人,如門神一般站在兩側,見到司馬嶸,王亭急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太醫在里面號脈。」

司馬嶸一听太醫都來了,臉色大變,一直等得心急如焚才見太醫從里面出來,急忙上前將他攔住︰「丞相如何了?」

太醫緊蹙眉頭,捋著花白的胡須搖搖頭︰「丞相憂勞成疾,又感染風寒,如今脈象紊亂、體虛氣短,一時半刻怕是醒不過來。諸位暫且回罷,待丞相轉醒再來問候不遲。」

司馬嶸未听他說完,疾步沖進去,見王述之一身朝服尚未來得及換下,正閉目躺在榻上,平日總噙著一絲笑意的唇角此時淡淡地抿著,而府中李大夫正坐在一旁,將浸濕的帕子搭在他額頭上。

司馬嶸走至榻旁,俯身細細看了看,見他面色尚可,稍稍舒了口氣,低聲問道︰「李大夫,丞相何時能夠醒來?」

躺在榻上的王述之眼睫微微一動,司馬嶸見了雙目驟亮︰「可是快醒了?」

李大夫搖搖頭︰「唉,方才太醫說了,一時半刻醒不過來,老夫先去開些藥。」說著便起身走了,到了門口對著眾人又是一番長長的嘆息,搖頭而去。

司馬嶸听著外面的腳步聲漸漸稀少,最後連嘆息也听不到了,心知眾人已經散去,見王述之毫無動靜,心頭被攥得緊緊的,有些手足無措,只好坐在一旁候著,目光一轉忽然發現枕邊躺著一卷聖旨,內心斟酌一番,拾起來緩緩打開。

躺在榻上的王述之听到動靜掀開眼簾,眸光中淺笑瀲灩,直直盯著司馬嶸,見他看聖旨看得專心,唇邊笑意更濃,便抬手將他的手握住,低聲道︰「你可是在擔心我?」

司馬嶸猝不及防,讓他嚇一跳,隨即眼中露出喜色,急忙放下聖旨直直盯著他,剛想開口就見他抬手將食指按在唇上,不由心頭一動,立刻噤聲。

王述之笑意盎然,握著他的手一直未曾放開,低聲重復先前的話︰「你可是在擔心我?」

司馬嶸愣住,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被他緊緊握著,想抽出來卻被他握得更緊,眼底頓失從容,匆忙撇開目光,壓低嗓音應道︰「丞相忽然暈過去,屬下自然擔心。」

王述之見他面色淡然,不由微微失落,目光一轉落在他透出緋色的耳尖上,那一絲失落又忽地不見蹤影,忍不住輕笑出聲,拇指在他手背上輕輕摩挲︰「回來時雖閉著眼,卻始終支楞著雙耳,心里一直想,怎麼還未听到你的聲音……」

司馬嶸心頭微顫,只覺得手背上細細摩挲的力道攜著一股輕癢,直往脊梁上鑽,急忙暗中咬牙定了定神,看著他道︰「丞相被加封司空了?」

王述之笑看著他︰「是。」

「那丞相是……裝暈的?」

「嗯。」王述之目光落在交握的手上,笑意更濃。

司馬嶸斂目,語氣一如既往地淡然︰「丞相如何裝的?」

王述之躺在榻上,將他眸中一絲慌亂瞧得真切,忍不住笑起來︰「還能如何裝,無非是拍拍額頭喊兩句暈,倒在大殿中。」

司馬嶸想象了一番那副光景,頓覺好笑︰「丞相暈便直接暈好了,嘴里喊什麼,這戲做得也太有恃無恐了。」

「我不喊,難道皇上就信了?」

「你喊了,皇上豈不是要被你氣出病來?」司馬嶸越想越覺得痛快,眼中的笑意竟是前所未有的暢然。

王述之看著他難得一見的笑容,目光漸深,抓著他的手猛得一拽。

司馬嶸猝不及防,頓時讓他拽倒,直直撲到他身上去。

王述之另一只手剛觸到他腰際,便听到外面穿來腳步聲,不由輕輕嘆了口氣,將他松開。

司馬嶸急忙坐直身子,喉嚨忽地有些發緊,見他迅速閉眼裝暈,目光便直直朝他臉上戳過去,見他唇邊勾起一絲淺笑,只覺得牙癢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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