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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惠橙以前儲備的藥膏還有剩,當她找出來後,鐘定見瓶身上面什麼說明都沒有,懷疑道,「你這玩意兒三無產品?」

她喃喃解釋著,「武哥讓醫生配的。」她受傷後都是涂抹這個藥,倒是真的沒有留下疤痕。

鐘定擰開蓋聞了聞,味道還挺香。里面已經被掘了一個坑,可想而知,她過去的確經常挨打。他扣上蓋,重新將藥膏拋給她,「自己去擦。」

許惠橙接過後默默坐上矮床,沾上藥膏去抹傷處。才剛踫到傷口,她就抖了下。

鐘定打量著她的這個躍層租處。地上亂糟糟的,除了那張矮床,別的東西都被翻動過。他抬眼望了望二樓的房間。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里面的擺設依然整齊有序。他扭頭看她涂抹的動作,「你有什麼打算?」

她低著頭,停了動作,視線盯著手中的藥膏瓶,「我……想回四川……」

「嗯。」他先前就听過她的這個答案,也不意外。「早點回家。」

許惠橙听了這話,抬起頭,「我……不知道家人現在住哪兒。」

前幾年四川地震,她的老家是災區,她那時候出不去,只好托著朱吉武幫忙打听消息。在她再三跪求之下,他才答應。最後他帶來的訊息是,她的家人在地震前就遷去了g市。那個地方因為離震中很遠,所以影響不大。她不知道家人到底搬去了哪里,朱吉武也不肯透露詳細的地址,只說是g市。

「那你回去做什麼。」鐘定這時突然想起她醉酒的那天晚上,在門外嗚嗚地哭著叫「媽媽」,那聲音很委屈。

「我先去g市待著,再慢慢找。」許惠橙如實道,「登報紙啊,上電視啊,應該可以找到的。」

「還真費勁。」他撇下唇角,「你媽不是不要你了麼?」

「不是。」她變得有些激動,反駁著,「他們肯定還在等我。♀」雖然她失蹤了這麼多年,可是她相信自己的親人們沒有放棄她。

鐘定揚起嘲弄的笑。他不懂她那樣對親情的堅信,也無法和她產生共鳴。

他的家族,都是利益為先。鐘父和鐘母就是商場聯姻,婚後的生活,也和企業盈虧息息相關。鐘定在耳濡目染之下,早早就懂得,他只是家族的一顆棋子,而且沒有獨一性。如果他失蹤個幾年,鐘家會另外培養繼承者。

鐘定深深望進許惠橙的眼中,那里清澈映著他的身影。

他以前覺得這朵茶花兒好玩得很,任由搓扁捏圓,她都能隱忍。可要是真急了,她就會跳起來反咬對方一口。一旦咬完了,又畏畏縮縮地回歸到原來的狀態。

他偶爾覺得她的眼神很熟悉,但是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纜車上救她,是他一時的心思。他也沒有料到,自己會走上這樣一條向善的路。意外之後和她相處的時間,其實說不上多長。但是,他看到了一只傷痕滿滿的小兔子。

他外表光鮮不凡,內心早已千瘡百孔。而她,則恰恰相反。

鐘定微哼,話語說得敷衍,「小茶花,祝你好運。」

「謝謝你,鐘先生。」許惠橙笑了笑。

好運不好運還不知道,她心中疑慮著朱吉武那邊。不過,她又想到,朱吉武既然當著鐘定的面開口,那應該可信的。他有了這麼大筆錢,又何必再貪她賺的散數呢。而且,會所里之前有些姐妹不干了,朱吉武都沒有過多為難。

所以,他是真的要放她走了吧。

許惠橙抹了藥後,看著雜亂的房間,感覺很乏力。她倚著床沿,將外套的拉鏈拉上來,當衣領踫到傷口時,她縮了縮,又敞開衣服。她想回去二樓的房間休息,但是鐘定暫時沒有要走的意圖,她不好撇下他。

鐘定大概猜到那張矮床是用來干什麼的,他不樂意坐上去,所以在一旁站著望向窗下的車水馬龍。然後他晃出了煙盒。

他不作聲,她也沉默。

消磨了半根煙的時間後,鐘定才轉過頭來,淡淡問,「你們這是集體租的?」

許惠橙肩上的痛在藥粉的作用下緩緩減輕,她在剛剛那樣安和的氣氛中,幾乎要閉目睡過去了。突然被他的話驚醒後,她點了點頭。「是的。」

「別的房間家具也是一樣的?」

「沒有,就這些是會所購置的家具。」她指了指沙發和餐桌。

「這張床呢?」

她愣了愣,繼續說,「那個床,是我自己買的。」而她準備把它扔掉。矮床記錄了她這幾年的苦,她不想再去回憶。

「這棟樓只有你放這種床?」

許惠橙疑惑著看他,不明白他為何提起這話題。她不確定道,「也許吧……」

鐘定看著那張床。

他有天的早晨是在這房里醒來的。當時只有他一個人。他抬頭望了二樓,那里的窗簾掩得很密實。他從身體的反應知道自己沒有做,所以也沒有興趣去了解上面的女人是誰,起床後就直接走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里住的是她。

他回憶了下那天晚上的事,完全沒有印象。大約那會兒又是喝醉了,所以才找了個這麼劣等的女人來陪.夜。

許惠橙在床上倚著靠著,慢慢滑了下去。她感覺到一陣疲困,全身放松了下來。

她昨晚睡得很好。可是現在又累了。這種累是前所未有的疲乏。似乎是撐了幾年的身體,終于可以好好睡一覺。

她臨睡前,還想喚一聲鐘定,可是出聲的音量已經細不可聞。

鐘定見她閉眼後不再睜開,便移步過去,手背貼了下她的額頭。

沒有燒。

他準備離開時,突然踩到一支油性筆,于是他起了壞心,在她的一邊臉頰,寫下一個大大的「丑」字。

鐘定滿意地轉身出去。

像會所那類的地方,經營的話,肯定有些背後的支持。朱吉武那家店,在鐘定眼里,不算是高級的場所。甚至,進去消費的,普通人群佔了大部分。

真要算賬麼,把柄多的是。

不過,玩耗子,就得捉捉放放才過癮——

鐘定沒有留下電話號碼。

許惠橙當時在車上,想起要接名片時,他已經丟回了儲物盒。

于是這天之後,兩人失去了聯系。

許惠橙在第二天,才開始一點一點收拾房間,重新掃出一條穿行客廳廚房的路。至于那些家具,她懶得再去搬移。

她出公寓樓時,仍會緊張地東張西望,生怕朱吉武突然竄出來。偶爾在路上見到他的車型,她都禁不住辨認一下車牌號。

許惠橙對于這個城市有著不美好的回憶,所以想著盡快離開。她買了三天後飛往c市的機票。

鐘定沒有特別提醒讓她還錢的事,但是她心里記掛的是借款,所以怎麼也得還。

只是,她找不到他。

說實話,她雖然知道鐘家的企業在哪兒,可她不認為去到那里就能找得到鐘定。因為鐘定給她的感覺,就是無所事事的狀態。愛玩就玩,想睡就睡。

許惠橙回首初初和鐘定相識的場景,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她哪里能預料到,一個劣跡斑斑的公子哥會在那樣的困境中對她伸出援助之手。

她甚至可以說,這幾年里,只有喬延和鐘定對她好過——

鐘定回到d市後,感覺日子又無聊了。

他右肩上的傷漸漸恢復,但依然不懷好意地讓田秀芸過來幫他換藥,接著再有意無意地調.戲她幾句。

田秀芸一直板著臉,神色未變。

這天,鐘定側身躺在床上,閑閑地瀏覽著旁邊攤開的雜志,吩咐道,「田醫生,右邊一點。」

田秀芸依言行事。

「再右邊一點。」

「往左。」

「往左。」

「往右。」

田秀芸在他的背上來來回回,一點一點幫他擦藥。

鐘定正好見到雜志上的「生日」兩字,便又懶洋洋地問,「田醫生,你快過生日了吧?」

「無可奉告。」她抿緊唇。

「又一歲了。」他嘖嘖出聲,「真可惜,老處.女。」

她不回應,扶了扶框鏡,繼續手里的動作。

鐘定輕笑一聲,掀過雜志的頁面。

老實說,田秀芸的手法沒有那朵小花兒厲害。

這時,他聯想到了什麼,問道,「田醫生,你有沒有去疤的藥?」

「鐘先生放心,你的傷不會有疤痕。」

「有倒也不錯,留個英雄勛章。」紀念他千年一遇的善舉。

田秀芸瞥過他的半背。隱隱有些印痕,但不貼近去看,根本不會發現。「如果鐘先生想要徹底完美女敕.膚,我可以送藥過來。」

鐘定笑意滿滿,特別提醒道,「要大瓶裝。」

「是。」

田秀芸感覺鐘定的心情挺愉悅,他漫不經心地翻著雜志,眼眸彎起了一輪新月。敷藥過程中,他也是這樣的狀態。

她幫他纏上紗布後,他那部白色的手機鈴聲響起。

頓時,他的神情有些變,噙的笑容淡了。

鐘定抓過手機,沒有急著接听,而是任由它響著。

田秀芸視線轉了下,清晰見到屏幕上的三個字——

陳舒芹。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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