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淡淡的月光下,梁灼惶惑無助的看著公孫瑾的眼楮,這種感覺,就好像你在走夜路,踫巧你又怕鬼,這時候突然從茫茫的漆黑中走出一個手提燈籠的故人……
對,就是這種感覺。♀那時候,你是那麼想抓住他,救命草一般緊緊抓住他!
人在身逢絕境的時候,最敏感。彼時,來自周遭的一點一滴的溫度都會被無限放大,吸引著你本能的向它靠攏,緊緊依偎……
畢竟,跌落懸崖命懸一線時,對于來自懸崖頂端投下來的粗繩,沒有誰會介懷它是來自仇人的手或者情人的手,如果那一刻你還真的想活的話……
……
梁灼和公孫瑾是一起長大的,比起許清池來說,公孫瑾帶給她的記憶多是踏實的、安然而恬靜的在國輔王府的生活。所以,如果說這世界上除了梁子雄、除了許清池之外還要有一個人來能讓她全身全心的百分百信任,那就只能是公孫瑾了。
在梁灼活著的那段記憶之中,整個梁府除了她的父王,也就只有公孫瑾對她如寶如珠,疼愛非常。從小到大,她喜歡的事情他都願意去做,他對她任何的刁蠻無禮都忍著疼著,他叫她嫻兒妹妹……
……
「紅豆生南國,
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采擷,
此物最相思。」
在南國的時候,如果沒有遇到墨池,如果及笄那天她沒有和公孫瑾在相思湖上泛舟,如果真的有如果,那麼她的人生又會是另外一番樣子……
及笄那天,公孫瑾故意將這一首《相思》用柳體寫了送給梁灼,想一試她的心意。
其實即使是那時候的她也是明白公孫瑾的心意的,可是那時候的她心底卻自私的想著,要是自己答應了公孫瑾,公孫瑾也許就不會像從前那樣寵她慣她了。
所以,就為了世界上可以又多一個永遠對自己千依百順千寵萬愛的男人,梁灼一直在心里回避著公孫瑾的愛,假裝不知道,既不拒絕也不接受就此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公孫瑾對她的愛……
……
此時此刻,滄海桑田,周圍的一切在月光浸泡下,如夢如幻真實非常,卻又正因為過分的逼真而令人毛骨悚然!
風吹過梁灼在月光下漫天飛舞的青絲,她的臉透過月光映射在公孫瑾的眼楮里,令他的眼楮有些許的灼熱,他的心撲撲直跳,連他自己都差點恍惚了,就好像一切真的又都回到了從前……
梁灼用舒緩而平靜的語氣,一句一句向公孫瑾敘說,剔除了其中不必要的心情,告訴了她自己前一世悲慘的遭遇以及遇到了許清池、惹下了大禍、又落入這幻境之中的事情。♀
梁灼靜靜地說著……
公孫瑾一身白衫站在月光下,俗世佳公子一般溫潤如玉的側耳傾听著,臉上帶著清淺的笑,清淺的如同迢迢河漢間的晨星……
月光下,公孫瑾的影子和梁灼的影子時而交錯時而分離,宛若漂浮在地心深處隨風搖曳的地蔓,舒舒展展、飄飄蕩蕩……
「若耶哥哥,我說完了……」靜和的月光中,梁灼的眼楮像是沉碧在湖水中的卵石,冰涼而堅硬。她焦灼不安的直視著公孫瑾,一字一句道,「現在,你明白了嗎?」梁灼漆黑的眼楮里泛起淚光,璀璨的淚光在她漆黑的瞳仁里閃,像極了黑夜里的星……
許久,她的聲音哽咽,
「現在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原來的我已經死了……」
「哦……」公孫瑾臉上並沒有太大的表情,輕瞥了一眼梁灼,嘴角牽揚,像是在淡淡笑著,「誰殺的你?」
「……墨泱!是墨泱和夏鄭繃鶴萍ゥ?卮蠼械潰?拔抑?牢蟻衷謁嫡庖磺心愣疾恍牛?鬩歡ㄈ餃?沂欠枇碩圓歡裕靠墑俏頤揮釁?悖︿憧矗?沂稚匣褂寫蠹浪拘砬宄卦?業牧徵緦孱 ?褂校?褂小p>「玲瓏鈴鐺?」若耶低下頭淺淺一笑,伸手抬起梁灼潔白如玉的手腕,輕聲道,「在哪呢,嫻兒妹妹?」
梁灼一愣,對著月光仔細看去,手腕上竟然什麼也沒有!
「這……」梁灼不禁全身微微顫抖起來!
「不,不,我還有青銅吊墜!你看,我沒有騙你,沒有騙你……」梁灼慌忙從脖子上拽出一個冰涼的墜子,攥在手心里遞過去給公孫瑾看。
「這個……」公孫瑾緩緩打開梁灼的手心,在月光下,梁灼細白綿軟的掌心之內放著一枚小巧別致的白玉墜子,是朵蘭花的圖樣。梁灼想起來,這個吊墜是自己生辰的時候,公孫瑾送給她的。可是青銅墜呢?梁灼拼命地朝脖子上模去,可是模來模去,什麼都沒有模到——!
「 」地一下,梁灼只覺得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思維也完全停滯住了,她扶著廊柱,踉踉蹌蹌地朝前走了幾步,心口起伏不定,氣喘連連,最終化作一聲低啞的,極度壓抑的叫喊︰「啊————!」她雙手緊緊地抱著頭沿著桐木鏤空廊柱緩緩蹲了下去。
……
身後傳來一聲淡如月光的聲音,「嫻兒妹妹——」
「我信,我信你。」梁灼突然感到後背有一絲暖意,是公孫瑾的懷抱。他的雪白的儒袍蓋在她海棠紅樣式的繡花鞋上,耳畔說話的氣息溫熱而柔膩,「嫻兒妹妹,你說的我從來都信……」
她的身體僵住,鼻尖一酸眼淚頓時吧嗒、吧嗒的落下來。
被梁灼的叫聲震驚,連著跑來幾個梁府上的小斯和丫頭,其中還有還很小的綠豆,「郡主……你,你……」
大家跑過來,看到公孫瑾抱著梁灼的場景,一時之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非常,倒是公孫瑾反應快些,抬起眼掃視了齊刷刷站得太過礙眼的一群人,冷聲道,「滾!」
「是是是!」……
公孫瑾雖然平時對梁灼是海納百川,不過對其他人就截然不同了,甚至可以說完全相反也不為過,因此府上的下人們對他也是忌憚非常,現在听公孫瑾發了話,便立刻屁滾尿流的散了去,徒留公孫瑾擁著梁灼掩映在月華下,琉璃盞,月華人。
「雖然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我信你,我信你……」公孫瑾低頭對上梁灼的眼楮,言軟如水,「真的,我信。」
公孫瑾沉吟了一會,緩緩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故而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如今看來,這戲文里唱的也未必非真,也許是蒼天見憐了吧,讓你又重新回到我身邊……」
梁灼的看著他的眼楮,想起初次進入紅雲山莊時,他在她臨睡前額前的一吻,還有皇宮冷院,冰天雪地中他的白衣勝雪,一次一次,她被人投入湖水中差點溺死的時候,是他救了她,她父母雙亡惶然無助的時候,是他陪在她身邊……
往事歷歷在目,不禁心中一軟,低聲哽咽道,「若耶哥哥,對不起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