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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的街上清冷安靜,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梁灼蜷縮在角落里抬頭看天,天上怎麼都是霧氣,還是這樣濃烈地引發腸子劇烈活動的熱騰騰的霧氣。

仔細一看,原來是包子鋪上蒸籠里冒出來的白煙,鋪上的店小二臉上掛著長年累月打著哈欠十分不耐煩的厭倦神情,穿著件半成新的藍白直裰,一條棉白帕子隨手搭在肩上,頭一仰,喉嚨里發出一聲極其刺耳的「咳呼」聲,干脆利落地「呸」一口吐在地上,又用腳底死命地踩了踩,不耐煩地查查各個籠屜里蒸著的大白饅頭,左右看了看,大聲吆喝道,「來,賣饅頭咯,賣包子咯!又香又甜熱乎乎的大白饅頭!」那個小販的聲音在這個灰白沉舊的清晨里听起來有一種奇異的魔力,牽引著梁灼內心對于活著的渴望,否則與她而言,是生是死在這個孤單世上都毫無意義。但現在不一樣了,她的身邊還睡著一個真正的小孩子,一個總是不斷和她斗嘴,卻從不哭泣,從不垂頭喪氣的小家伙——青菱。所以梁灼頭往外探了探,她想拿到那個包子,她想把那個包子拿給青菱吃。

她小心翼翼地挪過去,盡量不讓人看見,悄悄地挪過去……

結果那個店小二卻直直地扔過來了一個饅頭,很鄙視地看了一眼梁灼,仿佛一眼洞察了她的企圖,大吼道,「拿了就快滾!」

梁灼欣喜地將饅頭接過來,戳了戳身邊的青菱,「喂,起來起來,吃飯了。」

結果青菱輕輕哼了一聲,轉過頭又繼續睡起來。梁灼看著她睡覺的樣子,忍不住想笑,伸過手去輕輕地捏了捏她的鼻子,閉上眼,也昏昏沉沉睡起來。

睡著就好了,就沒有那麼餓了。♀

漸漸地周圍的人多起來,各種各樣的聲音,討價還加的聲音、打情罵俏的聲音、爭吵的聲音、還有小孩的哭聲……

梁灼在這些嘈雜的聲音里突然有一種幸福感,幸福的感覺到自己還在活著。漸漸地那些聲音越來越熱鬧,然後梁灼看到眼前有一個男子正滿面笑容的朝她走過來,那個人手里抱著一個小女孩,小女孩很漂亮,在那男子懷里又蹦又跳的指劃著。不知為什麼梁灼的心里覺得疼起來,眼眶也漸漸濕了,她想伸手去擦干眼淚,結果四處尋找也看不見自己,她看得見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看得見那個賣冰糖葫蘆的老爺爺,看得見包子鋪裊裊升起的白煙,可是她找不到自己。她想開口說話,可是什麼也說不出來,她想,這大概就是在夢中吧。

她看著那個男子抱著小孩逗笑著朝這邊走來,她明明看不到自己,卻能感覺到那個人離自己越來越近,直到他停在自己面前。

「你能看見我嗎?」她在心里著急地問。

「當然,父王當然能看見你。嫻兒,你瘦了許多,受了很多苦嗎?」那個人手掌溫熱的溫度在梁灼的心里漫開。

「父王?你是我的父王?那我是誰,那我是誰?」

「我是誰?」梁灼心里一驚,大聲喊道。

結果睜開眼楮一看,熱鬧的街市還在,賣糖葫蘆的也還在,只是夢境中的那個男子卻不見了。陽光出來了,照在身上暖暖的。青菱頭靠著自己的肩膀正津津有味地嚼著那個白饅頭,梁灼看著青菱低頭吃東西的樣子,心里的某個地方暖暖的就像是化開了一樣。♀

沒有辦法去玲幻境,也問不到去風滿樓的路,阿起也找不著了,甚至連青菱的公主身份也被懷疑,她們被衙門口的衙役哄笑著扔出來,扔在冷冰冰的大街上,摔得筋骨疼,摔得哪都疼。梁灼覺得自己對不起青菱,自己不該把她的錢花完,不該讓她堂堂一個公主流落到這樣一番田地。她抱著青菱哭,但是當看到青菱眼中即將噴薄而出的淚水時,立馬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即刻干淨利索地抹干了眼淚,拍著胸口慷概激昂道,「好好好,我不哭了,不哭不哭,你也千萬別哭呀!」說完咧嘴使足了勁地大笑起來。

終于青菱也笑了,梁灼松了下肩膀,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心想剛才多危險啊,差點又要泡在青菱那個小屁孩的眼淚里。

「你看你看,那個東西好漂亮啊。」青菱忽然大叫一聲,手指著前面一個攤子上擺著的小泥人興高采烈道。

梁灼很是無奈地看了看青菱,又看了看那個攤子,搖了搖頭,苦笑道,「可是我們沒有錢啊。」

「我知道啊,可是看看又不要錢,對吧?」青菱仰起頭,滿心歡喜的看著梁灼,突然,梁灼渾身一顫,就像被雷劈了一下似的怔在那,一動不動。那是一雙怎樣的眼楮啊,充滿著喜悅、縴塵不染,那雙眼楮仿佛一點也不會受到外在環境的影響,依然那麼明亮灼人。此時,梁灼的記憶里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緊接著太陽穴的地方也快要爆炸似的「突突」地跳著。梁灼咬住下唇,臉色微微發白,

「怎麼了,阿丑?」青菱甜甜地喊了梁灼一聲,高興地拽起梁灼的手嗒嗒、嗒嗒就朝著那個小攤子上跑去。

為什麼會覺得一切似曾相識呢?似曾相識的笑聲?似曾相識的眼楮?難道我曾經也這樣無憂無慮過,這樣純真無暇過?那麼我到底是誰?那個掛著白玉蝴蝶吊墜的人為什麼要殺我?我為什麼又重新活過來?

……

梁灼的腦袋在青菱清脆如銀鈴般美妙的笑聲里越來越亂,越來越痛,一些雜亂而模糊的片段斷斷續續的在腦子里出現,她的耳朵嗡嗡直響,听不到來自周圍的任何聲音。就像是有一萬條蟲子,正在啃噬她的腦袋。她痛苦地蹲下去,手緊緊地捂住頭的兩側,不停地搖著頭,身體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怎麼怎麼了?」青菱連忙扔下手中的猴子泥人,蹲下來,輕輕地晃了晃梁灼,語氣慌張道。

「這里是、是槐安嗎?」梁灼慢慢抬起頭來,眉頭緊鎖道。

「是啊是啊,怎麼了?」青菱一臉焦急地望著梁灼,關切道。

「我要找梁府,我要找、找——」梁灼臉上冷汗涔涔,話還沒說完,就直接暈了過去。

周圍的人看到這種情況都掩著鼻子從一邊繞道而行了,那攤主也走過來對著青菱大叫道,「滾滾滾,又是死人,真晦氣!」

「她沒有死!」青菱吃力地將梁灼拉起來,轉過臉瞪著那個攤主大聲道。

「喲,就你還敢和老子叫板,老子今天還偏就說她死了,你能拿老子怎麼樣?」攤主撇著嘴,從上到下打量了青菱一番,語氣蠻橫道。說完甚至走到青菱面前,用力搡了一下依靠在青菱身上的梁灼,冷哼道,「怎麼樣?」

「你,阿嚏——」青菱火冒三丈地沖著那個攤主大喊了一聲,接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噴嚏就應運而生了,那麼不大不小地將那個倒霉的攤主不知道打去什麼地方了。

同時,梁灼也被這一巨大動靜瞬時驚醒,並且很快地在青菱非常人可以理解的語言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站在那手指著青菱,笑得前俯後仰。

「原來你的噴嚏這麼有用啊!」

「嘿嘿。」

「看不出來小青菱對我竟然這麼在乎,  。」

「……」

夜色深下來,天邊變得黑漆漆一片。白天那些來來往往的人都各自回家了,冷冷清清的大街上,除了偶爾有風刮過,就只剩下她們兩個。

「對了,我老大去哪了?他要是在的話說不定憑他的厚臉皮可以弄點吃的……」

「你說阿起吧,嗯……他收到一封什麼姑姑婆婆的信,說要去找他的娘子就傻笑著跑了,大概是不會管我們了……」

「哈哈,就他那個樣子,還有娘子麼……」

……

梁灼和青菱依偎著坐在打了烊的包子鋪門口,頭挨著頭,肩並著肩嬉笑著說著話。青菱沒有再問她剛才頭疼的原因,梁灼也沒有再提,只是梁灼的心里還隱隱感覺到一陣一陣的疼痛像海浪一樣向她襲來,其實原本也她並不想再回想起和前世有關的記憶,因為唯一清晰可辨的那個鮮血淋灕的場景已經夠了,已經讓她對前世不再存有任何的懷念,那樣慘絕人寰的死法,想來也不是什麼美好的人生。只是為什麼今天夢里的那個男子一出現,就一下子擊垮了自己心里所有的防線,讓她又忽然地那麼想知道自己的前世呢?他到底是誰?是自己的什麼人?難道真的是自己的父王?那他在什麼地方?他還在這個世界上嗎?

……

梁灼的心里存了太多的疑惑。可是她不想讓青菱看到這一切,也不願她知道。如果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那麼她也只是希望像現在這般和青菱在一起,一起吃苦,一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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