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城樓。
木斷殘桓,年代久遠的城樓圍欄,在地方官玩忽職守之下已經年久失修。我拾級而上,頭上的玉簪在陽光下發出奕奕光澤。紫色的曳地長裙在風中飛揚。那飄揚而起的寒梅猶如騰空出世,欲羽化而歸。夕陽的余輝下,脈脈生出讓人驚艷般的如生栩栩。懸掛在腰側的玲瓏七彩玉在我行走間生風,搖曳出萬丈光芒。,
「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景行然在我身旁亦步亦趨。銀色的衣袂翩飛,束冠的發絲在風中舞動,綴染上縷縷不羈。而他那塊向來便不離身的玲瓏七彩玉此刻與我腰側的那塊交相輝映,仿佛在印證著什麼。
「我不是說了嗎?替自己鳴不平。」轉過身,我不急不徐地說著,目光接觸到他懷里正睜著好奇的雙眼不怕生地往外頭探看的景諾睿小祖宗,我猶豫道,「你確定你要跟我上去暴露自己的身份嗎?」
剛剛一到城樓下,見前後左右都是密密麻麻的百姓,景行然便從雲蘭手上接手小祖宗,直接將雲蘭給打發在馬車內靜候。自己則抱著景諾睿跟隨我不離,典型的一個求知欲極強的好學分子。
「難不成爺要做縮頭烏龜,讓女人和兒子拋頭露面承受壓力,自己則躲在角落里連現身也不敢?」
居然還如此振振有詞理所當然起來。早干嘛去了?也沒見他主動點。
我不認同地皺眉,卻並沒有反駁,而是指指他懷里的小祖宗︰「管好你兒子,別讓他的小手小腳爬出來。」景諾睿小祖宗不安分的性子早已深入我心,剛剛還覺得他老實了,不一會兒便手腳並用地想要爬出他父皇的懷抱了。
景行然顯然也意識到了景諾睿小祖宗的不安分,大掌一拍,直接不客氣地落在他那小小的屁/股上︰「再動一下,信不信父皇將你丟下去?」
這個威脅,似乎很管用。小祖宗果真是安分下來了。委屈地縮回自己的手腳,小臉蛋上居然有種我見猶憐的泫然欲泣。
替他攏了攏那件被他百無聊賴下用小手指繞啊纏的小狐裘,景行然還不忘向我示威︰「瞧,不愧是爺的兒子,知分寸識進退。」走了幾步,一張俊顏卻黑沉了幾分,「兒子也有爺的份,為什麼你背著爺就將名字給他取好了?」
*
城樓下,原本便人聲鼎沸,如今我們一行人到來,更是瞬間議論開了。底下有衙門的人層層攔著,更有何欽這個新上任的地方官在那邊維持著秩序。不過,很顯然,效果不甚明顯。有百姓已經迫不及待地對著高處的我直接質問。
「娘娘,您到底是不是皇後娘娘?」
「你說要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真是不知道應不應該懷疑曾經對我們有恩的你啊……」
「娘娘,若沒有您,我家阿寶那點口糧也養不活了,奴家給您磕頭了。」
「女人啊,就這點出息!頭發長見識短!磕什麼磕?這人擺明了是個行騙的,真正的皇後正在姑蘇國當王子的新寵,眼前這個女人絕對不是真的皇後。」
「是啊,哪有皇後會不待在宮里頭亂跑的……更何況咱們皇上大喪,皇後更該去守靈了……」
「聖人有雲,一女不侍二夫。皇後高風亮節救民于水火,你們有些人的心思豈能那般齷齪,小生不敢苟同,不敢苟同啊……」
「張泉,別賣弄你的窮酸氣了,趕緊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這兒不適合你。」
……
春寒料峭,衣袖鼓風,寒梅呼之欲出。
「娘娘,一切已經準備就緒。」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兩個衙役走向我,拱手稟告,當看到我身後正抱著景諾睿的景行然時,兩人面面相覷,只是低下了頭。看來是根本就不認識景行然這位一向只在朝堂而鮮少蒞臨西安城的人物了。
「你們且到一旁把守,嚴禁任何人上來。」
「是!」兩人得令,已經帶刀走到一旁去護衛。
「這就是你所謂的替自己鳴不平?」景行然好整以暇地跟隨在我身側,眼一掃,便看到了早在城樓上擺放妥當的琴案,更甚至于淨手焚香的東西也準備妥當了。
他不敢苟同,而我卻盈盈一笑。
「天下人不都說我是假的嗎?這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懷疑從一國之後變成了他國的寵妃。我自問沒有傾國傾城之貌,亦沒有經天緯地之才,還擔不上一個投敵叛國承歡他人懷中的王子妃名號。脖子上套上去的這層羞辱不管是誰故意賦予我的,我都要將它拿掉!」
焚香,淨手,有條不紊,我在他動容下坐下︰「風大,照顧好咱們兒子。」
也不知是不是話語里的「咱們」兩字取悅了他,他也不再反對,雙手抱著懷里的小祖宗,如獲至寶,而雙眼,卻不知望向了何方。
「錚!——」弦過,一聲淒鳴。
底下人潮聲一斷,復又恢復如初。
「錚!——」又是一聲弦動,在聲音即將弱下之時,我尾指一勾,琴音上揚,猝不及防間將那抹音調拉長,在這空闊悠遠的城樓之上一聲聲波動起伏。
終于,原本動蕩蜂擁的人群安靜了下來,還有幾個企圖沖上城樓的百姓也被衙役攔了下來,另有守城將士把關,鐵一
般的威嚴,讓所有人瞬間忘記了反抗。
「我陰凌紫素來不屑于爭權奪勢,殺也好,敗也罷,朝內紛爭朝外紛擾都不是我想要觸踫的。可我這人,對于殺伐可以無所謂,但是對于故意辱我毀我,卻做不到無動于衷。今日請諸位來,便是讓大家見證一下,我陰凌紫究竟是不是本尊。還有那個在姑蘇國以我的名義詆毀我投敵叛國、一女侍二夫的女子,我陰凌紫發誓,若是她不得已而為之,情有可原,若是她有意辱我,我定當百倍奉還!」
一番話,沒有過多的言語在強調自己的身份上,而是放下狠話,從另一方面讓他們信服,我就是本人。也只有是本人,才會在被人這般侮辱之後義憤填膺,聲聲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景行然目露期許,眉宇之間是一抹深藏的笑意,泛著股淡淡的寵溺。
將終于鬧騰夠了睡過去的小祖宗徹底地裹在他溫暖的懷中,他靜靜地站在我身側,不動如山。明明他什麼都沒做,什麼也沒說,我的余光中,他的形象卻是那般分明,仿若亙古不變的雕像,以他挺拔的身姿健碩的身軀無言地給予我支撐。
「她是皇後娘娘,她真的是皇後娘娘!」底下,有人信了我的話,高聲喧嘩。
隨之而起的,是一些個附和聲。
但也不乏將信將疑者,以及純粹懷疑者。
「講點場面話誰不會?有本事拿出點證據來!」
「是啊!要我說,就是詭辯!」
「是嗎?」輕盈的兩字滑出唇畔,卻是擲地有聲。指尖撥動,琴弦輕顫,流溢出大珠小珠,婉轉流長。
「姑蘇國曾派丞相武安出使我國,滿朝文武,寒潭齊聚,皇上抗衡,皇後一曲動天下,夫妻共挽景嵐國威。那般的盛況,天下無人不知。」景行然面色淡定,薄唇清悠悠而啟。內力所致,聲若洪鐘。看來他,當真是深知我意。
*
他的話音久久回旋半空,當聲音漸弱,我指尖微動,剎那一凝一撥,瑟瑟聲響,蒼穹挽弓,抨擊于空。
「人可以冒名頂替,可這獨一無二的音律,卻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模仿的。畫虎不成反類犬古來有之。姑蘇國內那個女子究竟是不是皇後,可以以樂見分曉。」
伴隨著景行然的話,我凝力于指尖,琴聲激越,在原本便波瀾不起的湖面投下重重的石子,蕩起無數漣漪。
草廬亦可結舍,我本只願一世安穩。無波,無瀾,無戰,無戈,無殺,無戮。奈何有人偏偏不想讓我如願。
投敵叛國,一女二夫,毀我清譽,辱我人格。
勾弦,十指急撥,錚錚聲響,一聲堪比一聲急促激蕩。
素不與人為難,可有人卻偏生與我作對。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辱我三分,我如此這般溫聲吞氣為何?何不孤注一擲,辱人百倍?
冷風刮在面上,卻無暇顧及疼痛,琴音流瀉,當那沖天的不平化作穿山越嶺的痛恨輕仇,景行然驀地將身上的那件大氅敞開,將我籠罩其中。
「可以了,金石之曲已經傷了你的神,爺不想你再傷身。」
夕陽在他身上投射出淡淡的剪影,那頎長的身姿威嚴如神祗,仿佛無論是什麼難題,只要有他遮風擋雨,便再也不會稱之為困難。
原以為此生,他再也不會成為我的良人。這一刻,我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心間的那個角落,難以言喻地一軟。瞬間,我終于明了,有些人,可以一生追求,有些人,可以一生守護,可有些人,卻會令人選擇一生去愛。
明明兩人之間,還有那般多的誤會未曾解開。船鑾之患,廢後之變,軍妓之謎,另寵之殤,他不說,我竟也選擇了不問。
一顆心衍變成了兩顆,當兩兩交匯,又融合出一顆帶有兩者特征的新星。
景諾睿小祖宗的誕生,無言地將我束縛,卻依舊不及此刻景行然的存在。
他人金戈鐵馬戎馬生涯,到頭來換得的不過是功高蓋主,狡兔死走狗烹。
到最後才明了,平穩度日才是福。可一世的安穩,又談何容易?
如今身子隱在他寬大的大氅之下,與景諾睿一起承受著他的細心體貼,原來有一種幸福,只是這般感受著,便是滲透入骨髓的濃情。
勾弦漸緩,琴音酣暢,撕心裂肺般的不甘幻作纏/繞指尖的情愫,一絲絲,一縷縷,築起了以愛為名的宮牆。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若你便是我的世界,那我,便成為你世界中的一株繁花,枝與葉相交,盤根雖錯節,生生卻不息,只願思君朝與夕,只願相伴日與暮。
指歇,余音繞梁,聲聲不絕。
「不過是首曲子,我們都是粗人,沒有那些老爺小姐們賞曲的能力。光憑這首曲子,便要讓我們相信你就是景嵐國的皇後?簡直是笑話!」突兀聲起,我望向城樓下那個發出輕嘲的百姓。
男人四十左右,身形瘦長,眼楮微微斜吊,穿著一件褐色略顯寬大的長袍,手,似乎是因為膽小而緊緊地縮在衣袖之內。
可笑,既然膽小,又何來挑釁?呵,真將自己的言行當作是據理力爭了?
*
「朕可以證明。」沉穩如水的聲音迷蕩在空中,是化不開的冷冽如冰。
可惜,他的一聲「朕」,對于底下已經鬧翻鍋的百姓而言,沒有絲毫作用。有的,也只是夕陽照耀下,屬于他的子民各自討論,看的,是誰先說服了誰。
「朕可以證明,她就是朕的皇後。」
這一次,灌輸了內力,一字一頓,宛若力拔山兮,將所有人都震懾住了。
景行然這個王者,猶如踏雪而歸,衣不沾濕,身不顯疲,乘風破浪,馳騁一方。
這一瞬,我覺得自己還真是有些固執。
明明可以很簡單地證明自己的身份,只需要景行然一句話。而我,卻非得選擇自己的方式來證明。
證明我,自己的清白,自己的名節,自己的是非榮辱。
「天底下誰不知道咱們皇上已經被辰凌國的人害死了?你說你是皇上就是皇上了?那老子我還是太上皇了呢。」有冥頑不靈者在那負隅頑抗,可若是一細看,便會發現那人雖然穿著的是普通百姓的衣服,但那身子骨架與那凌厲的眼,以及寬大的袖子內那雙手緊繃地按住身側的動作,無疑是一種最好不過的詮釋。
是剛剛那個出言挑釁的人。吊高的眼,依舊還是滿滿的嘲諷,卻有種面目可憎之感。
呵,好一個敵國派來的探子。
既然姑蘇國有心放出這樣的言論,又怎會不派人混入百姓中大肆宣揚以期達到自己的目的呢?他倒是懂得利用民心,混入百姓中混淆視听擾亂民心。
「大膽!皇上面前竟敢如此放肆!」此刻,何欽這個身著朝服的地方官一句話,無異于平地起驚雷。
景行然的身份,被他這個據說是太後身邊紅人的人一承認,那是是非非,不就一清二楚了?既然景行然的身份無誤,那我的身份由他口中道出,那便是鐵證無疑了。
「何欽,對待敵國的探子怎麼可以這麼有耐心呢?」景行然此言一出,又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在百姓們驚恐地紛紛左顧右盼下,他徐徐啟唇,聲音冷冽,「將此人拿下!」
對于景行然為何會一眼便看出那人就是敵國探子這一點,我一點都不懷疑。連我都能夠知曉,他這個久經朝堂磨礪的君王不可能看不出來。
那個探子原本還想要假裝百姓咒罵官府欺人太甚以強凌弱,可伴隨著周圍百姓冷眼旁觀,他一個人的獨角戲似乎根本就演不下去了,遂心一橫,將藏于身側的刀抽了出來。
背水一戰孤注一擲,但寡不敵眾,在他被擒拿之後,只吐出一句「威武不能屈」的話來︰「即使我死了,這兒的消息也會被傳回去給王子。王子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
脖子往前一伸,竟是直接在衙役們抵在他脖子上的劍上抹了脖子。
血,往前噴灑而出,沾濕了一地,在那赤血般的殘陽下,愈發顯得妖嬈奪目起來。
*
經歷了這樣一遭變故,所有人,對我的身份都不再敢提出任何質疑。
但很明顯,剛剛那一幕,威懾成分極重。所以如今唯唯諾諾的百姓中,恐怕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因為怕死而不敢置于微詞。
如今我缺少的,便是證據。
剛剛用自己的琴藝用自己的說辭來博得他們的認同,卻忘記了,他們是百姓,大多數人都不懂音律不懂家國大事,他們懂的最多的,不過是道理。
百姓眼中的道路,很簡單,無外乎是與非。
他們認為有理,便是對的。
認為沒理,便是錯的。
如此一來,事情似乎,有些棘手了。
「我可以證明,姑蘇國內那個被冊封為王子妃的女子並非皇後。」斜刺里一個聲音,恰如久旱甘霖,悄無聲息地到來,一出聲,便是想讓人忽略都難。
黑底紫衫的長袍一如初見,這人,似乎很喜歡穿紫色的衣袍。這一點,倒與我有些相像。發絲輕揚,舞動的袖口臨風,他駐足另一頭的檐頂。紫色的衣袂翩然,令他整個人隱藏在一抹不真實中,尤其是臉上所戴的那張鐵面,讓人有種一窺容顏的沖動。
「你是什麼人?」有百姓議論紛紛,他卻渾然未覺般,雙足站在屋頂,如履平地。鐵面下的雙眼帶著一絲迷茫與歉意,身影蕭瑟,與處于城樓的我緩緩相對。
「那名女子喚汀玉,是我買下的歌女。見兩國開戰在即,我便使了個計策,讓她向皇後娘娘拜師學藝,再假冒皇後到姑蘇國魅惑其主,伺機而動。」寥寥話語,在最後驀地轉變得沉重與愧疚,「不過我低估了人心險惡,權勢可以蒙蔽人的心智。汀玉如願成為王子妃後,為了以免身份暴露便屢次三番以姑蘇國王子名義暗殺皇後,以絕後患。」
與老溫家這位公子的相處也才短短時日,對于他這人,我了解不深,只知道確實如老溫所言性格古怪怪僻得很。雖說如此,但他這番話,我卻從心底選擇了相信。
汀玉……
那個商船上長袖善舞的女子。
「我只有一個提議,便是你每日必須得來此處教汀玉一首曲子。汀玉好樂,可她的樂卻不及她的舞,現在她有心重拾喜好,我作為她的雇主,無論是樂還是舞,最終或看或听都是自己。所以這個忙,還請一定幫了。」
當時他的一個要求,讓我不得不因身在他人屋檐下而妥協。可這一妥協,竟是為自己惹出這般禍事來。
想到那個曾喚我為師父的女子,彼時我甚至還幻想著有一日我的徒弟與姬夫人的徒弟互相切磋一較高下,不曾想,不過是我的黃粱一夢。
「這東西給你,只要去國內任何一家君字商鋪,他們都會滿足你一切要求。」破空之音傳來,我只來得及看那紫衫一動,鐵面便已消失在空中。一如來時,神不知鬼不覺,「一切皆是我一念之差,我會獻上汀玉頭顱給你謝罪……」
空曠沉然的聲音,久久遠遠地覆蓋在西安城的上空。
「給。」景行然輕巧地接了下來,將它遞到我手上。
待看到掌心中的那抹金黃,我一時竟無法自持。
那,是一枚金穗。
曾經的它,與一支玉笛緊密相連。穗不離笛,笛不離穗。
想起在商船上見到那支玉笛時莫名感到的熟悉,當時的我還慶幸它上頭並沒有這枚金穗。可如今我才知曉,有一天,金穗也是可以取下的。
姜君稹……
竟然是他。
無怪乎會覺得如此熟悉。
「什麼時候你能夠像以前那般喚我一聲君哥哥,我這一生,便算是圓滿了。」
想起之前他誠心誠意的悔過,如今再看,他在商船上故意算計于我,卻是那般令人心寒。
此時再回憶,商船上他看著我的眼神,仿佛看待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看吧,我就說剛剛沒認錯吧,果真是個女的。」
那會兒故意凌辱我一番,在我的胸上作怪,並不是辨別什麼男女,而是純粹地……褻/玩?
不,若真是如此……那他,便太可怕了。
憶起他之前愧疚的神情,以及那身影的蕭瑟與迷茫,那根本就不似作假。會不會,有什麼是我忽略了的?
正在我苦思冥想之際,城樓下爆發出一陣歡騰聲,最終,所有的聲音,都歸結為整齊劃一的聲響。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
一聲一聲,延綿不絕,灌入那如血的殘陽中,響徹我觸動的心窩。
身子,被景行然拉了起來,手上一熱,是被他的掌心覆蓋。
「爺說過,爺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出事。這件事,爺一定會徹查到底。」耳邊,是他富有磁性的聲響,將我的所有不安都消弭殆盡。
腰上一緊,瞬間便是被他給攬到了懷中。而好巧不巧,景諾睿小祖宗幽幽醒轉,小眼楮帶著睡意,眨巴眨巴著,肥嘟嘟的小手揉揉眼楮看看我,又看看景行然,然後,「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
「不會又餓了吧?」
我話音剛落,卻听得景行然咬牙切齒的聲音︰「景諾睿,不要告訴父皇你是想要噓噓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听到這麼文藝富有模範度的詞。
噓噓,顧名思義,小解。
不得不說,景行然這個父皇,當真是對小孩子研究了一番,還故意迎合著景諾睿小祖宗用了這麼個詞。
但是,景諾睿小祖宗永遠都有使人抓狂的本事。
景行然話音剛落,小祖宗便毫不客氣地召喚了一場酣暢淋灕的細雨,灌溉在他的身上。
「逆子!」
手臂一揚,景行然也不是好惹的主,同樣毫不客氣地將小祖宗往城樓下丟去。
「景行然,你敢!」心中焦急,我怒不可遏。
最終,景行然望向我,挫敗地低咒一聲,飛身而下,利落地將小祖宗重新收納入懷中。
站在城樓上,冷風拂過,紫色曳地長裙飛舞不羈,落日的余輝在身上侵襲每一寸肌膚,我竟是說不出的溫暖。
城樓下,景行然正低聲下氣地哄著景諾睿小祖宗,豐神朗俊的面容與他的舉動格格不入。顯然,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敗筆。
好笑地望著這一幕,我的視線最終定格在他腰際所掛的玲瓏七彩玉。暗暗發誓,從今往後,我身上的這枚玲瓏七彩玉,也不再離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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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風登陸浙江,我這邊受到影響嚴重,老虎在咆哮,人都要被吹跑了,水漫金山啊金山,尼瑪還時不時斷電……尼瑪趕緊離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