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夫人院中的外堂坐滿了府內的家眷。舒愨鵡
丁宏和丁老夫人在上首。左側,依次是大夫人王氏,以及丁思凰,丁思鳳。接下來,便是那幾個庶出小姐。而右側,則是以柴郡主為首的侍妾們。
此時已過了傍晚。但府內的眾人都還餓著肚子,因為,在等著丁三小姐到來。
丁思玥帶雲鴿匆匆趕來之時,只覺得場面很嚴肅,就好象這些人候在這里,是為了要審犯人。丁宏鐵青著臉,王氏則正在抬眼觀察他駭人的神情。
就連往日里,對她態度極為親切的丁老夫人,在看到她出現在堂內之時,竟依舊繃著張老臉,沒有給她一絲的溫暖眼神。
「玥丫頭,你倒是來了!」丁老夫人搖著頭,語氣相當不悅的說出這幾個字。而堂內的眾人齊刷刷把目光掃向她。
「是,老夫人,玥兒來了!」雲鴿退到一邊,而丁思玥則邁著步子,往前頭走近幾許。
她發現,王氏那邊的座椅,沒給她留個空位。而侍妾們坐的那邊,也是沒有虛席。看來,她之前的猜測完全正確,已經得知她開了酒樓的丁宏,是打算好好責怪她一番了。
「玥兒你……」王氏的眉目中透著擔心,她瞧著在堂中央已穩穩站住的女兒。才開口,卻被丁宏作勢一咳而打斷。
「瞧你這是什麼打扮!?一個閨閣小姐,不學女紅,不習文識字,不在府中好好呆著,就知道往外頭跑!」丁宏板著臉,瞪著丁思玥。
剛才來相府的一路上,丁思玥便早已確定,這麼勞師動眾的讓雲鴿來她,而且還听說那麼多家眷都齊聚一堂等著她,這明顯就是知道了她開酒樓的事。因此,她也沒有必要再回房換上女裝。
「……」丁思玥倒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看著丁宏。她想听他究竟要說什麼。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好話。她成了商女的這件事,在他這樣的男人眼中,肯定是離經叛道,讓他很不恥的事情。
「本相詢問過你娘。每月的月例,都及時交到你手上。而在這相府之內,你是嫡小姐,吃穿用度本就不差。
你有什麼不滿足?!究竟為何要拋頭露面,丟人現眼的,去開個酒樓?」
丁宏的聲音明顯透著不快。他簡直是氣砸了。
今日下午,回府後,他就被宣旨入了宮。皇上對他說,要他管教一下丁思玥。說是,她在外頭和別的男子勾三搭四,還一道開了酒樓。
皇上說,這事傳出去有損相府顏面。別人會認為丁宏身為相爺,卻對女兒管教不嚴。從而也會影響同樣是嫡小姐的丁思凰和丁思鳳的聲譽。
皇上原本還因為毅親王屬意于丁思玥,曾想著讓他們早日舉行大婚儀式。可這會兒,這事,應該就泡湯了!
關于這事,丁宏倒是不介意。畢竟,他希望的也不是丁思玥當軒轅毅的正妃,而是丁思凰。
但一想到丁思玥愚蠢的舉動,害得他在皇上面前抬不起頭來。而且,真件事,真的有可能會連累到其它幾個女兒,這便更讓他憋著一肚子的氣。
如果不是王氏之前勸他千萬不要生氣,不要對丁思玥太過嚴厲。否則,這會兒,他早就沖到這丫頭面前,狠狠扇她兩巴掌。然後,把她關入柴房,讓她清醒清醒。
「您竟然已經知道了,那玥兒也不瞞您。沒錯。我是開了家酒樓!但這並不是為了月例銀子不夠用,或者在吃穿用度上有什麼不滿足的。而是,我對這個感興趣。就是想做生意賺銀子!」
丁思玥完全是豁出去了。她也知道,她現在的說法,無人能夠接受。可她又沒有其它好說。她只能把心中所想,原原本本的說出來。
「你在庵堂生活了這些年,學到的竟然是這個!一個相府小姐,不安于室。去賺銀子?!府里是餓著你了?還是怎麼了?」果然,丁宏完全不接受她的說法。
「是啊,玥丫頭,你怎麼可以?!你讓袓母很是失望!
你也不要怪你爹爹對你這麼來歷。你知道嗎?你的事,已經傳到皇上跟前。鳳兒和凰兒的外袓母,老郡主她,很擔心你的聲譽,才會去告知皇上。
今日下午,皇上把你爹爹傳入宮中,好一頓訓斥。說他管教不嚴,你才會做出這種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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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你是從哪里認識那個男人,竟和他一起經營酒樓?」說話的是丁老夫人。她看著丁思玥那張清麗的小臉,真是連連搖頭嘆氣。
「他是玥兒的干哥哥!在鄉下時,玥兒認了個干娘,他便是干娘的獨子。因為他來了京城,想要開酒樓,所以玥兒便和他一起經營。」
在這十年之中,真正的丁思玥住在庵堂內。除了每年王氏會派嬤嬤去探望她之外,其它人等都對她不聞不問。自然她現在說是多了個干娘或干哥哥,也無人會懷疑什麼。
「既然如此。明日起,你不用再去那家酒樓。生意就交由你那個干哥哥便可!你以後,不可再犯這樣的錯誤。
你是相府的嫡小姐,你的身份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你這種行為,會影響你的前程。會害了你一輩子的幸福!」
丁老夫人語重心長的說完,視線從丁思玥身上撤離。目光轉到丁宏臉上︰「我說宏兒啊!那男子既然是玥丫頭的干哥哥,這事,就別再追究了。以後,她也不會再干這事了!你就緩緩氣,別說她了!她已經知道錯了!」
想到丁思玥在鄉下的庵堂生活了這麼多年,吃了那麼多苦。丁老夫人就忍不下心責怪。也不想讓丁宏責罰于丁思玥。
「玥兒,老夫人在幫你說話。你還不快快應承下來。說以後,你不會再犯這樣的錯事。你不會再讓你爹爹在皇上面前難做人!」王氏趕緊搭腔,她自然也不想讓丁思玥被丁宏責罰。
「老夫人,爹娘,玥兒沒辦法答應你們。開酒樓的事,不能半途而廢。而且,平日里我出門均是這副模樣。女扮男裝。不會以女子的裝扮示人。所以……」即便自己的行為在這樣的時代很不能讓人接受,但丁思玥卻還是不可能妥協。
「姑娘家拋頭露面,終歸不好。商女焉能嫁貴冑為嫡妻?玥兒莫要再糊涂了。」王氏搖著頭,繼續規勸︰「難道,玥兒你希望,等你過了及笄,門庭冷落,無人向你提親?!或者,做一名庶妻,你也無所謂?」
說這話時,王氏想到了對丁思玥很有好感,並且還救了她們兩母女的軒轅毅。她心中深深的感到可惜。不要說他和丁思玥沒有定下親。就算是曾經定親,經過今日的事,皇上應該也不可能會同意他們兩個的親事了。
「玥兒只願一生一世一雙人。否則,寧可不嫁。」一听王氏嘴里的‘嫡妻’‘庶妻’幾個字,丁思玥也不再理會是否還要繼續經營酒樓的事。在情急之下,她說了這番話。
而听了她的話,堂內的眾人紛紛搖頭。
此乃妄言!且不論她出外經商,不安于室。現今,哪個有身份的男子不三妻四妾?她如此固執,即便她是丞相府嫡女,怕也是嫁不到好人家了!
「你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模樣,做出的行為又總是讓人恥笑,你竟然還異想天開?!想著未來的夫君只娶你一個?!哼……」
丁宏對她的不滿急劇加重。剛才,丁老夫人和王氏的一番話,這丫頭竟然都沒听進去。此刻,她不但還想繼經營酒樓,而且,還說出如此怪異的話。
「相爺……」王氏看他用極凶的眼神瞪著丁思玥,她心里開始糾結。仗著這幾個月來,丁宏對她恢復了以往的寵溺。她大著膽子,用懇求的眼神看向他︰「玥兒開酒樓的事,過會妾身私下再勸勸她。現在,就到此為止好嗎?老夫人和在座諸位都還餓著肚子……」
「就听你娘的,暫時放過你。你回房吧!今晚你就餓一頓。不用吃晚飯了!好好閉門思過!別想著明日再出府!至于開酒樓之事,你休想再繼續!你那套歪理也不用再說。省得讓為你說話的老夫人和你娘心中不悅!好了,你下去吧!」
丁宏瞥了眼王氏,最終點了點頭。目光再轉向丁思玥時,已不再那麼凶惡,但語氣依舊極度的憤怒。
也難怪他會如此生氣!
說實話,他活了這大半輩子,身邊有那麼多的同僚,可他就從未听說過有哪一家的閨女出門做生意,每天和那麼多的人打交道。這哪里還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模樣!?
雖然,目前她並沒有象十年前那道士所言,影響到他的官運。可是,想著皇上責怪他家教如此不嚴謹的那一幕,到現在,他還憋著一肚子的氣。
這丫頭,真的很不對他的盤!
「爹爹,女兒是否可以說上幾句?」眼看眾人即將離席,丁思凰終于忍不住了。
「何事?」丁宏皺了皺眉頭。
「是這樣的,女兒有一事不明,心中很是好奇,想要詢問三姐。不知可否?」丁思凰站起身,低眉順目,說話柔柔。
「說吧!」丁思玥還沒有搭話,丁宏倒是替她作了主。
「凰兒听說大娘並未有給三姐額外的銀兩,只是每月給她月例銀兩而已。」丁思凰上前兩步,站在丁思玥面前。
「你想說什麼?」丁思玥微蹙眉心。
她想到了剛才丁老夫人說的話。今日之事,都是因為柴郡主的母親,老郡主去宮中告了她一狀所引起的!
她和老郡主素未謀面,即便是老郡主去了酒樓,也是認不出她的!老郡主何來知道她經營酒樓之事?!
如今,丁思凰面上溫溫柔柔的,但說的話陰陽怪氣,顯然,沒安什麼好心。很顯然,這事應該是丁思凰泄露給老郡主知道,也是她讓老郡主去宮里的。
但丁思凰這丫頭,何時去過回眸酒樓?!她竟然沒有發現!
「三姐,開酒樓應該需要很多銀兩,更何況是象回眸酒樓那般大規模的!」丁思凰繼續說著︰「而你剛才也說了,和你共同經營酒樓的人是你的干哥哥,他來自鄉下。想來,他也無太多的銀兩。否則,也沒有必要和你一道經營。你說是嗎?
妹妹真是好奇,三姐開酒樓的銀兩是從哪里來的?難道,你動用了庫內……。?不行,妹妹不可以這樣想,大娘她,絕計不會這麼做的……」
雖說,她和丁思鳳兩人,為了嫡女的身份,已過繼到王氏膝下。但在心里,她始終認定自己的親娘。
她很想讓柴郡主恢復身份。最好的做法,就是能戳穿王氏的假面皮!
她認定這事一定和王氏擔了掌家之權有關。否則,丁思玥又哪來這麼多銀兩開酒樓?!
如果王氏真的偷偷拿庫房銀子交給丁思玥。那麼,相信老夫人和丁宏也保不了王氏!而到時,不但柴氏可以安然再坐回夫人的位置。恐怕,王氏都要被貶為妾氏了!
「四姐,你在胡說些什麼?」坐在一側的丁思鳳听出了丁思凰言中之意。她急忙出聲。
「是啊,倒是請三小姐說說,這開酒樓的銀兩從何而來?你不會說,是你那個鄉下來的干哥哥所出吧?!不可能的!就象四小姐說的,如若他有那麼多銀兩,他何必找你一個深閨小姐一道經營?」
說話的是柴氏。
雖然她已是侍妾的身份,理應在小姐們面前無說話的份。但是以往,她終究是二夫人,說慣了話,一時也改不掉習慣。
更何況,眼看著丁思鳳似乎要阻止丁思凰。這使她忍不住出聲。但她還是聰明的沒有越矩。至少,她稱呼自己的女兒丁思凰為‘四小姐’。
「放肆!」丁宏轉頭瞪了一眼柴氏。
「看來,四妹這是去過回眸酒樓了?!而老郡主之所以會去找皇上,也是你的授意了?!」丁思玥用鄙視的目光瞪著丁思凰。
丁思玥的話,讓丁老夫人和丁宏听出了話中之意。丁宏的心頭頓時竄上對丁思凰的不滿情緒。
這丫頭,竟不聲不響的,把家丑抖到外面!讓他在皇上跟前抬不起頭來!實在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