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在簡單又帶著微微甜蜜的幸福中度過,盛夏已然來臨,長孫家的這個宅子年代久遠,院子里有幾棵大樹的綠蔭帶來愜意的涼爽,藍的天,白的雲,綠的樹,交織在這個古樸的院子里,伴著無憂無逸清脆的笑聲和讀書聲。
觀音婢換上帶著淡藍淺黃花紋的白色襦裙,薄薄的衣裳勾勒著逐漸發育的身線,她有一雙看起來溫暖又會微笑的眼楮,一頭順滑飄逸的黑色長發,健康勻稱的身材帶著少女的魅力,儀態端莊極其淑女的站在芸娘面前。芸娘拿著銀簪子往觀音婢頭上戴,觀音婢年齡漸長,芸娘讓水仙和蓮荷為她梳了漂亮的雲髻,插好後芸娘後退了兩步,笑著說︰「我兒真的越發漂亮了,世人都說「高插鸞釵雲髻聳,巧畫娥眉翠黛濃」是美麗,我看我的寶貝女兒就是素面朝天也是美得驚人。」
觀音婢捂著臉笑著說︰「娘親一點也不謙虛,不就是說您把我生得漂亮麼?」
芸娘笑道︰「可娘親覺得你比娘親小時候還要好看幾分,真是羨煞娘親了。」
絹紅等人捧著首飾盒,笑得直打顫。
無忌身著白袍,抱著乖巧的無羽走了進來,無憂無逸跟在後面,眼巴巴看著他們的四哥,眼饞著也想抱抱無羽。無忌看著觀音婢烏黑高聳頭發上點綴著一根瓖嵌著珍珠的銀簪,耳邊垂下來的彎彎的鬢發帶著幾絲婉約溫柔,眉眼突然就像雨後的樹林一樣鮮活起來,似芸娘的雍容華美,睫毛彎彎間又帶著幾許溫和寧靜。無忌笑道︰「我的妹妹總是濃妝淡抹都漂亮的,不似那些庸脂俗粉。」無憂眼珠一轉,馬上跟著拍馬屁︰「阿姐最漂亮了,無憂從來沒有見過比阿姐更漂亮的姐姐。」說完就一副邀功的樣子看著無忌,觀音婢拎著裙子大笑︰「無憂,你這次可算是拍到馬蹄子上了。」無憂眨眨眼,試圖挽回,握著小拳頭保證說︰「阿妍姐姐和阿姐一樣一樣漂亮的,天底下數她們兩個最漂亮了。」
無忌這才爽朗一笑,把無羽放進無憂的懷里,拍拍他的頭說︰「帶著阿逸一起去玩吧。」無憂無逸兄弟倆見願望達成,分外欣喜,無憂一邊模著無羽的頭一邊說︰「阿羽,我早上起來你就被阿兄抱走了,我和阿弟留了肉粥給你喝哦。」無羽伸出粉色舌頭來舌忝了舌忝無憂,無憂開顏笑道︰「你也知道我和阿弟疼你,對不對?」
晚綠捧著一個白瓷碗跟在他們後面,里面裝著煮好的青菜,笑眯眯的說︰「小娘子讓奴婢喂小郎君們吃青菜哦。」
無憂苦大仇深的皺眉,觀音婢的聲音從後面傳出來︰「小無羽都能勇敢的吃青菜,你們兩個小男子漢難道還比不過它嗎?」
無憂撅嘴說︰「吃就吃,我保證和阿羽吃的一樣多。」
無忌扶著芸娘坐下,這才和觀音婢一起一左一右坐在她的身邊,芸娘的面容越發的慈祥起來,無忌看起來很是開心︰「過幾天就是娘親的生辰了,崔家特意派人送了禮來,一會兒讓觀音婢點一點就入庫吧。」芸娘拍拍無忌的手說︰「崔家待我們不薄,你以後可要真心的疼阿妍。」無忌在軍中數日,皮膚已經不復原來的白皙,卻依然羞赧的變了顏色。芸娘笑道︰「多虧你妹妹能干,崔家人過生辰,過年過節,這些事情都是她在打理。」
觀音婢依偎著芸娘坐著,甜甜的說︰「我不過是打打下手,跑跑腿,這些還是要靠娘親來掌眼呢。」芸娘捏著她的手看了看晶瑩精致的指甲,笑道︰「我就希望你多學著點呢,唐國公府家大業大,竇夫人又威名在外,你要是露了怯或者辦砸了事,那可如何是好。」無忌和觀音婢相似而笑,安撫芸娘說︰「觀音婢這些年,可有做錯什麼事?她心性聰慧,依時而動,依勢而行,不會有差錯的。」
這時歌藍來報︰「娘子,四郎,小娘子,唐國公府小郎君來了。」世民跟長孫府眾人越發的熟稔,大家都親熱的叫他「小郎君」而非「二公子」,世民每次都樂呵呵的答應。
芸娘又親熱又帶著些責怪說︰「好容易放個假來消暑,他不是回唐國公府了嗎?怎麼又來了,這大熱的天來回跑可不好,快把井里鎮著的烏梅茶端過來一碗給他解解渴。」
無忌便站起來準備相迎,便笑著說︰「兒子估模著世民也是來給您賀壽的。」
芸娘大笑︰「又不是七老八十,賀什麼壽咯。」
世民已經熟門熟路的走了進來,身後的泰山華山手上都捧著厚禮,世民納頭就拜,笑著說︰「小婿給岳母大人祝壽,願岳母大人長壽安康。」侍婢們都笑了起來,觀音婢鬧了一個大紅臉,芸娘解圍說︰「雖還未成親,但是已經定親了,這岳母也是叫得的。」
世民咧著嘴笑︰「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嘛。」
芸娘看著世民比無忌要高出大半個頭來,身形頎長,一張輪廓深邃的臉散發逼人的英氣,雖然嬉皮笑臉依然掩飾不住他與生俱來的貴族氣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很有威懾力。芸娘心中欣喜︰「才一陣子不見,世民似乎又長高了不少?」
世民笑道︰「日日操練,聞雞起舞,筋骨打開了而已。」
芸娘心疼的說︰「你看你,在軍營里如此辛苦,幾天假期又偏偏來回奔波。」
世民把無忌擠開,在芸娘身旁坐下,露出無逸撒嬌時的那種表情來︰「小婿回府後,就不停的想起岳母大人的好來,又恰逢岳母大人生辰,小婿怎能不回來呢?」
無忌撇嘴望天︰看他現在嘴如此之甜,表情如此天真,估計大家是怎麼也不會相信他常常把那些兵士操練到累得吐血吧。
蓮荷走過來在觀音婢旁邊耳語數句,觀音婢站好後對芸娘行禮說︰「娘親,觀音婢還有事要忙呢,又有幾家送禮過來,我去看著他們入庫。」
芸娘正盯著世民喝烏梅茶,笑著回頭對觀音婢點點頭。觀音婢帶著水仙蓮荷出了正屋,腳下傳來細細的犬吠聲,觀音婢低頭一看,無羽正攀著她的裙子直立起來,前爪里還抓著什麼。無憂無逸正嘟著嘴在旁邊看著,齊雲和青城正蹲在地上哄無憂無逸兄弟。觀音婢把無羽抱起來,取下它爪子里的東西,模模他頭上一撮散開的粉色羽毛︰「你怎麼在這里呀?」無憂飛快的跑過來伸手要抱無羽︰「世民哥說要借無羽完成一個任務,現在任務完成了,阿姐快把無羽給我吧。」觀音婢有些莫名其妙,把無羽放進無憂的懷里,無憂又小心的把無羽遞給眼楮紅紅,睫毛上帶著可疑霧狀物質的無逸︰「阿弟,我把無羽要回來了,我們三個一塊兒去玩吧。」
觀音婢展開手里的紙,里面是力透紙背、入木三分的五個大字︰「觀音婢最好!」
就為這,差點把無逸鬧哭,李世民,你敢不敢再囧一點兒?
哎呦喂,這個又弱智又可愛又甜蜜又貼心的小郎君,這可如何是好?
齊雲和青城顯然知道自己的主子在抽什麼瘋,看到無憂護著無逸抱著無羽走遠了,兩侍衛齊齊一禮後就腳下生風的離開了。
除了崔家和世民,還有長安的高家、高履行的岳家柴家、清河盧家等派人送來壽禮,當然禮物最豐厚的當然是世民,除了竇氏給世民的產業,世民還利用手下的人馬置下了不少的商鋪別院,所以家私頗豐,岳母生日當然要舍得破費。
就在觀音婢清點過目各種絲綢金飾瓷瓶的時候,世民正在全心全意奉承他的丈母娘︰「岳母大人慈母情懷,才會膝下子女均聰明敏慧,善良多才。觀音婢十分懂我,我世民得妻如此,無所遺憾,所以要謝謝岳母生下如此優秀的女兒,無忌實干又多才、博聞又強識,也要謝謝岳母大人教導出如此杰出的好兒子。」安業和平業相攜而來,世民又狠狠的把這倆兄弟夸贊了一番,一家人笑意融融。
芸娘看到兒子們都有了出息,不禁掛念起佷兒們了。晚飯後帶著兒女子佷和世民一同前往高家,高老大人在家里鬧得正歡,高老夫人身體欠安,高士廉不在,鮮于氏束手無策,看到芸娘到了,不禁松了一口氣。高老大人看到芸娘就大哭︰「囡囡,爹爹找不到你哥哥了,爹爹把你哥哥弄丟了。」芸娘捏著帕子上前替他拭去淚水和鼻涕,觀音婢輕聲細語地安慰高老大人說︰「外祖父,舅父只是有事情出去了,很快就會回來的。」高老大人扯著銀白的頭發瞪大了眼楮問︰「真的嗎?」
世民上前一步行禮,笑意盈盈的說︰「是真的呢,高郎君讓我送信回來給您,他很快就回來了。」
高老大人牽著世民的手大笑︰「這個小郎君好生俊美,留給我家囡囡做夫君吧。」
芸娘無奈捂額︰「爹爹,他是您外孫女的未婚夫,我的女婿,您可別瞎說。」
高老大人扁了扁嘴,不過很快又開顏︰「是小囡囡的未婚夫嗎?」
世民笑著點頭︰「外祖父,我要留著給您的小囡囡做夫君呢。」說話間才促狹的沖觀音婢眨眨眼,觀音婢沖他聳聳小鼻頭。
芸娘帶著觀音婢去內室看望高老夫人,世民和無忌陪著高老大人玩,其他人則和高家的小郎君們聊天,福寶也蹬著小鞋來找無憂無逸,小叔叔們和佷子說得那叫一個熱鬧。夜幕降臨,一輪殘月掛在天上,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冒了出來,到處飛舞著,微光瑩瑩,高老大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
等觀音婢陪高老夫人聊完天出來尋他們的時候,高老大人正拉著無忌的衣袖撒潑,哭著喊著要抓那些螢火蟲玩,高家的小郎君們圍著一團,高履行面露窘色,卻又拿自己的祖父無可奈何。世民騰空而起,轉了幾圈後輕盈地降落在地,雙手並攏示意高老大人往里瞧,高老大人眯著眼楮從世民雙手的縫隙中看到點點的綠光,撫掌大笑說︰「還是小美郎君有辦法。」
眾人听到這個稱呼,皆捂嘴偷笑。世民見高老大人喜悅開懷的樣子,就解下腰上細著的香囊,倒出香料,把螢火蟲放進里面,給高老大人拿著玩。
高老大人一手捏著錦囊,一手牽著觀音婢,指揮著世民去捕捉更多的螢火蟲,又在觀音婢耳邊低聲說道︰「這個小美郎君好,給我們小囡囡留著。」這才一會兒功夫,高老大人思念兒子的悲傷情懷就完全消失了。
世民明明是天之驕子,卻偏偏能夠舍段來哄芸娘開懷,又能為高外祖父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這一點讓觀音婢十分感動。真心的待一個人,不就是走進她的世界,呵護她在乎的人,然後帶她走進他的世界,讓她在他的世界里得到相應尊重和愛護嗎?
鬧騰了半天,高老大人終于抱著一錦囊的螢火蟲歡天喜地的去歇息了,高履行連連對世民道歉︰「祖父現在小兒心態,請二公子不要介懷。」
世民大笑著說︰「高家和長孫家本就是一體,你我乃是姻親之家,豈會在乎這些小節?再說外祖父大人只是返璞歸真,一片赤心而已。」
高履行听了世民的話,又見無忌沖他頷首,這才放下心來。可是有個更大的炸彈在後面等著,世民審視的看了審行一眼,審行暗嘆一口氣,別開眼去。世民對履行說︰「若是大表兄不嫌棄,世民倒是可以請上官通融,為真行、審行和慎行表兄也謀得一職半位的,不知大表兄意下如何?」
這簡直就是被餡餅砸中了呀,履行喜笑顏開,對著世民一揖到地︰「太感謝世民兄弟了,家父遠在嶺南,他們三個小的出仕的事情可真是把我給愁死了。」
除了審行表情古怪,真行和慎行自是歡欣雀躍。
世民避開履行的禮,又笑著說︰「舅父大人自會無事,各位請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