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吹了吹,喝了一勺子,所有人都期待的看著她,水仙品了一下,然後雀躍的對觀音婢說︰「真的很好喝,奴婢沒有喝過這麼好喝的湯呢,咸淡合適,小娘子煮得真好。♀」
咸淡當然合適,因為放多少水,放多少菜,放多少鹽,都是廚娘安排的好不好,我只是負責放進去而已,我又不會中途偷吃鹽!觀音婢無語的看著她。但是一屋子人卻是因為她這一句話而開心起來,就來蓮荷也對觀音婢說︰「奴婢也想嘗一口,可以麼?」喝完,蓮荷也笑眯眯的對觀音婢說︰「小娘子好廚藝,真的很好喝。」于是廚房里的人東一口西一口把觀音婢「煮」的湯喝光了,贊不絕口,與有榮焉。
水仙還憤憤的說︰「剛剛該記得給娘子留一碗的,這群饞貨,都喝光了。」
蓮荷回她︰「好像是你第一個喝的。」
水仙不好意思的笑笑︰「好像是哦。」
觀音婢說︰「沒事,咱回吧,下回煮了再給娘親和哥哥們嘗嘗。」
晚飯的時候,安業和無忌顯然听說了觀音婢下廚的事情,等所有菜上齊之後還傻傻的等著︰「觀音婢煮的湯呢,哪個是?」就連恆業也看過來。
觀音婢扶額,絹紅連忙上前解釋︰「听說小娘子煮的湯非常好喝,廚下那些人實在忍不住都給喝光了呢。」
無忌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怎麼突然就成廚神了,驚訝得嘴都張圓了,安業忍笑。觀音婢嘟著嘴說︰「那才不是我煮的湯呢,調料是她們調好的,菜是他們切好的,火是別人燒的,連水都是別人加的,我只是負責把東西放進去而已。」
芸娘說︰「這樣已經不錯了,你才八歲,能讓你進廚房你就知足吧。」
觀音婢忍不住給自己辯解︰「可是我听水仙說,她們那里的孩子幾歲就會自己做飯呢。」
芸娘說︰「你干嘛要去看別人呢,每個人都要走不同的路。她們用學讀書習字嗎?她們會學琴棋書畫嗎?她們的兄長要不要日夜讀書習武,為了升官加爵好做姐妹們的後盾?你生在這里,這就是注定的生活!」
安業看向觀音婢,笑曰︰「娘親說得有道理,她們這一生不能不會做飯,而觀音婢你這一生不能不懂為人。♀有人活著就是為了糊口,有人活著是為了更多的人。既然擔了這樣的責任,就要挑起這樣的擔子。」
觀音婢揉了揉臉,小聲的說︰「我也不是一定想學做飯呀,我只是想煮湯給爹爹喝。」
無忌笑道︰「你把東西放進去就確實是你煮的湯了,不信你回頭問問爹爹。」
觀音婢釋然了,本來也沒有多大的事,她也沒有在心里把廚藝看做一種偉大的學科,不學會誓不罷休,只是想更純粹的表達自己對爹爹的感情而已,那又何必當真呢。于是笑得甜甜的說︰「那我明天煮湯給娘親和哥哥們喝。」
芸娘看她終于不鑽牛角尖了,于是開心的笑︰「吃飯,再不吃飯菜就涼了。」
這邊因為限制級下廚而抓狂,那邊卻是因為艷遇而捉急。
世民與建成一起去孤獨氏家做客,話說這兄弟倆與獨孤氏還頗有淵源,他們的祖母便出自孤獨氏,與當今皇上的母親便是便是親姐妹,所以他們要叫皇上一聲「表伯」,是如假包換的皇親國戚。
獨孤家的太夫人大壽,她是平鄉侯的母親,唐國公李淵的親舅媽,建成和世民的舅祖母,一位長壽的老人︰白發婆娑,飽經風霜的臉,眼楮深邃明亮。建成和世民磕過頭後就站立在一邊,她眼楮直直的盯著世民,問︰「你們就是四姐姐的孫子?」建成出列稱是,她點點頭,笑曰︰「我一個老不死的婆子,你們年輕人不用在這里陪著了,都去花園玩吧。」
世民兄弟到了花園,一群小郎君湊在一起準備比試射箭。
雖然獨孤皇後已經不在人世,但是她的威名遠播,為了表示大家對皇上生母的娘家始終持敬重之心,今日來賀壽的人可謂是人山人海,甚至有很多都是皇室宗親、公侯勛貴。♀建成的眼神圍著花園轉了一圈,對世民頷首,表示這些都是值得結交的人。
于是建成說︰「二弟好箭法,不如去試上一試。」
世民應下,于是笑嘻嘻和那些勛貴子弟湊成一團,建議說︰「總是靶子有什麼意思呢?不如在花園里選一棵樹木,挑一匹葉子涂上顏色作為靶子。看誰可以在百步以外射中這篇葉子,豈不更有意思?」
勛貴子弟看好戲的表情曰︰「比就比,你先射,如何?」
世民笑答︰「那我就先獻丑了,接下來你們排排序。」
自有小廝去選了一片百步外的楊柳樹葉子涂成紅色,然後眾人都靜悄悄的等著世民射箭,連建成都手心冒汗,他覺得自己的弟弟太過自大了,要是丟了李唐世家的臉面,他可不好給長輩交待。
只見世民掛著壞壞的笑,他拉開弓,「嗖」的一聲射去,結果箭鏈正好貫穿在這片楊柳葉的中心。人群中各種歡呼涌動,喝彩聲連連。世民回首放下弓,抱拳︰「世民獻丑了,接下來誰來?」那些勛貴子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著打哈哈,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世民哈哈一笑,丟開這個話題不提,又調兒啷當去玩別的了。
眾人正樂得拋下這個話題,不料有個身著彩色華服,花容明媚,玉骨輕柔的小娘子帶著一眾侍婢出現,高傲的看著眼前一群小郎君,問道︰「有人敢應戰嗎?」
世民悄悄問建成︰「她是誰呀?」
建成耳語︰「觀王楊雄的孫女楊珪媚。」
雖然美人當前,但是無人敢冒這個險。楊珪媚輕移蓮步,走到世民面前,款款下蹲︰「媚兒見過這位郎君,不知郎君如何稱呼?」
人前的世民十分風流倜儻,堪稱英姿灑落、眉宇清揚,又有令人五體投地的絕技在身,能夠引得貴女青睞也是正常。在世民猶豫的時候,建成已經正色回答道︰「郡君,這乃建成二弟。」然後又促狹的看著世民。
楊珪媚笑得嫵媚動人︰「原來是唐國公府的二公子。」
世民行禮曰︰「世民見過郡君。」
楊珪媚上下打量他,笑曰︰「二公子不必多禮。」然後帶著侍女準備姍姍離去,這時一位小郎君向她行禮︰「柴永給郡君請安,終于有幸再次見到郡君,柴永內心倍感喜悅。」
楊珪媚哂笑之︰「听說你父柴慎幫您在觀王府謀了個幕僚的職位,不知道比起你大哥柴紹,你會不會羞愧呢?如果我是你,一頭撞死得了。」
柴永的臉色頓時漲得像豬肝一樣紅,神色頹廢,暗暗離去。
建成用肩膀撞下世民,一臉都是︰「這位小娘子看上你了。」世民扯了扯嘴角。
就在世民和建成拜別獨孤家家主,準備離去的時候,有個侍婢飛奔而來,在世民面前淺淺一禮︰「郡君讓我把這個交給您。」
世民看她塞過來一個粉紅色的絲帕,連忙手疾眼快地又給塞回到那個侍婢手里,說了一句︰「你找錯人了。」然後急急騎上馬飛奔而去,留下建成在後面大笑不已。
第二天,大家終于喝到了觀音婢「煮」的湯,所有人都賞臉的喝完了,無忌還以浮夸的演技對觀音婢的湯做了非常高的評價︰「遠遠的就聞著香,喝下去味道又爽口又鮮美,真是一道好湯呀,令人回味無窮。」
安業忍著笑說︰「這湯還有嗎?留一碗給我,我晚上溫習功課的時候讓惜福熱了拿給我喝。」
觀音婢看到她「煮」的湯十分受歡迎,于是放下筷子,笑嘻嘻的說︰「今天煮了好多呢,盡有的。」
吃完晚飯,回到房里,芸娘也吩咐說︰「留一碗湯給我,我看完賬本來再喝。」
絹紅自然知道她說的是哪道「湯」,也高興的說︰「小娘子好孝心,這麼小的女孩兒,在別家哪能親自下廚呢。」這個別家,自然是別的勛貴之家。
芸娘笑說︰「可不是嗎?她一個勁求我,我又高興又舍不得。」
觀音婢帶著水仙和蓮荷回馨嫻院,路上說︰「我讓陳廚娘給你倆留了湯呢,和昨兒的不太一樣。」水仙高興的說︰「誰不說小娘子煮的湯好喝呢,奴婢看二郎都十分喜歡哩。」蓮荷說︰「不知道三郎那里夠不夠,小娘子又何必想著奴婢們呢?」
這年頭,跟著哪個主人,下人們生活很不一樣的。遇到個粗暴的主人,奴婢被活活打死旁邊還會有拍掌叫好的;遇到個普通的主人,也許能吃飽穿暖,但是肯定會被家里的其他勢大的下人欺負;遇到觀音婢這種,對侍婢的性命慎重對待,喝口湯還想著侍婢的人,太少太少了。這就是為什麼觀音婢想學做湯,蓮荷敢以命相搏的原因。
觀音婢笑說︰「我特意留了余份出來,準夠的,放心。如今天氣漸漸的涼了,喝口熱湯剛好可以暖暖身子,暖暖和和去睡。」
後來再進廚房的時候,觀音婢就不循規蹈矩了,比如本來是羊肉青菜湯,她就會說︰「我想放蘿卜,可以嗎?」正在切青菜的人轉頭去看陳廚娘,陳廚娘點頭說︰「羊肉和蘿卜倒是可以一起吃的,不相克的。」于是那個切青菜的人改去切蘿卜,觀音婢又吩咐道︰「不要切絲,也不要切片,切成小方塊,這樣好夾。」
于是在陳廚娘的指揮下,先有廚下粗使的婆子把羊肉去皮,清除肥肉及筋膜,洗淨切成片,再交給給廚娘打下手的侍婢用中火煮去血水,撈起沖淨,接著才交給觀音婢將羊肉塊放入鍋內,加一些水,大火燒開,小火慢熬,之後觀音婢再親手放入蘿卜塊煮熟,臨出鍋再撒入適量的鹽。
陳廚娘品了品出鍋的湯,贊嘆道︰「好喝。」上桌之後又備受追捧,無忌說︰「此湯色澤光亮,羊肉細女敕,不羶不腥,味道鮮美。」為了感謝妹妹每天辛苦做湯給他們喝,安業和無忌還給馨嫻院送來些街道上買的小玩意,不倒翁、竹蜻蜓之類的。恆業也在每次把湯喝完之後,表揚道︰「做得不錯。」後來我們的觀音婢就在發明新的湯品的路上越走越遠,等長孫晟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研發了十幾道不同的湯品出來,至少是以前長孫家的餐桌上沒有的。
終于等到班師回朝的日子了,回來的將領早上得先見皇帝,皇帝賜下午膳,表演一下君臣相得,天下歸心,然後就放他們各自回府了。從中午起,芸娘就帶著一行人焦急的等在大門口,觀音婢第一次對穿上紅彤彤的衣服,戴上金燦燦的首飾不排斥,因為水仙說這樣很「吉利」。因為怕她曬著臉,蓮荷特意帶了一把綢傘出來遮陰。
就這樣,頂著沉沉的首飾,打著絲質的綢傘,觀音婢眼巴巴的看著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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