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身體不由自主的前傾︰「天山的醫者,姓什麼?」
晚綠快速的回答︰「稟娘子,姓蔣。♀」
絹紅在一旁憂心的說︰「娘子,這太離奇了,萬一是騙子怎麼辦?」
芸娘站起來,在屋子里踱步,然後說︰「請他進來,在外院客廳等待,先叫恆業和無忌去會會他。」
晚綠答應下來,然後風一陣一樣的跑了。
這時觀音婢下課歸來了,身上還是騎裝,額頭上滿是汗珠。芸娘連忙說︰「觀音婢過來坐,秋白快調杯蜂蜜水過來給小娘子喝。」
芸娘細心的替她擦汗︰「怎麼不更衣就過來了?」
觀音婢說︰「四哥正看我騎馬,晚綠瘋瘋癲癲過來說是有個天山的醫者在門口,我就來娘這里問問。」
一邊說觀音婢一邊就著臉色呆板的秋白的手喝蜂蜜水,甜絲絲的,喝下去果然清爽過了。
芸娘躊躇了一會兒,決定和女兒說真話︰「娘親懷你四哥時懷相不太好,你爹爹拿了一株天山雪參出來,說是天山的一個采藥人送給他的。」觀音婢不知道自己家還有這麼神奇的傳說,問︰「然後呢?」
「然後多虧了這株雪參,才能保得娘親和你四哥平安。♀」
觀音婢驚奇的跳起來說︰「可能是真的?那我要去看看。」芸娘試圖阻止她,可是觀音婢已經走到門口了,想到她這些日子難得開顏,就讓她松快些日子吧。
觀音婢到的時候,無忌和恆業正在盤根問底的問這位蔣神醫,無忌還試圖依靠自己粗淺的醫理來難住他,結果這位蔣神醫見招拆招,把兩兄弟的話題扯到十萬八千遠。
恆業很想大吼一聲問他︰「你究竟是不是騙子!」但是又不能如此無理。此時長贏來報︰「小娘子來了。」
觀音婢走到門口,這位頭發和胡子都雪白的老先生站起來,深深的揖了一禮卻不說話。恆業和無忌都很驚訝,剛剛這位蔣神醫見過他們兄弟時,不過抱拳微笑而已,為何見了觀音婢卻行如此大禮,表情卻是不卑不亢,沒有一絲討好和諂媚。這時蔣神醫笑到︰「二位小郎君只管讓我一試,老夫是不要銀子的。」
恆業覺得大不了開了藥方找其他大夫看過可行再服用,于是眾人陪同蔣神醫到了平安院。蔣神醫和安業四目相對時,便哈哈大笑︰「情況比老夫想象得要好。」于是邁步向前,旋轉著在安業身上點下了若干個穴位,恆業等只能感到一股強勁的風吹過,一時間連人影都看不清,等蔣神醫站定時抽出一張紙來︰「按此法吐納呼吸,可助你延年益壽。♀」又打開一個小盒子,無忌說︰「人參須?」蔣神醫笑曰︰「這是幾根天山雪參的根須,每日每一細絲泡水喝就可以。」然後走到觀音婢跟前,奉上一個小盒子,對觀音婢說︰「這個貴人細心收著,等到他日必有大用,另長安城南大雁塔下有位大夫也姓蔣,是我的徒弟,貴人有事找他即可。」然後蔣神醫便移形換位,如幻影一般離去。
無忌、恆業和觀音婢呆了半響,才想起來去看安業,安業也呆住了。觀音婢試圖掐自己,好疼,這居然是真的。恆業把安業拉起來,哆哆嗦嗦的說︰「是二哥考慮不周,把這個老瘋子叫了進來。」安業扶住他的胳膊︰「不怪二哥,他一定要進來,以他的身手,誰也攔不住的。」觀音婢突然想起來說︰「娘親有見過雪參的,不如叫娘親來看看這是不是真的雪參須?」
芸娘看到那盒子雪參須,點頭︰「應該是真的。」
安業對芸娘說︰「娘親,此事頗有蹊蹺。」
芸娘給他們講了一個故事,是剛剛嫁到長孫家時長孫晟給他講的,那個時候長孫家族還姓拓跋,乃是皇室。宮廷斗爭異常殘酷,後宮有一位娘娘深中奇毒,命不久矣。他的兒子是一個不得寵的皇子,為了幫自己母妃解毒,皇子親自上天山尋找最純淨的天山雪水,途中遇到了一個遭遇窮途末路的挖參人,已經餓得奄奄一息。皇子為了給自己的母妃積善,就救了他一命,但是那位可憐的娘娘沒有等到兒子帶來雪水,就毒發身亡。皇子為了報仇雪恨,臥薪嘗膽多年,終于坐上了帝位。
這個故事是長孫晟還小的時候,他的父親長孫兕無意之中講給他听的,長孫晟也沒有放在心上,直到芸娘懷著無忌即將臨盆之際,有一個灰撲撲的挖參人突然出現在長孫家的門口,對著長孫晟高喊︰「你們還記得天山那個快要餓死的挖參人嗎?他派我來送賀禮來啦。」長孫晟的護衛想把他攆走,但是長孫晟突然福至心靈,制止了他們,那個挖參人留下一株天山雪參就走了。事後芸娘難產,母子難保,這時候長孫晟拿出一根雪參,才救下了他們娘倆。
恆業、安業、無忌和觀音婢听說這個故事後,驚訝到了極致。
恆業整晚都陪著安業,以防他有不測。
回到芸娘的房間後,無忌說︰「觀音婢,快看看他給了你留了什麼?」
觀音婢打開盒子,母子三人目瞪口呆。
盒子里放著一株完好無整的雪蓮花,潔白到幾近透明的花瓣,濃郁的花香,這是無價之寶。
晚上這一家子都在巨大的驚嚇和驚喜中沒有回過神來,這太像一個夢了。
但是從此以後,安業的身體確實是是一天比一天好起來,雖然身子骨依舊瘦弱,但是精神頭一天比一天好了。觀音婢的那株雪蓮花被芸娘放在最安全的庫房里,然後對一家人下了禁口令。
恆業把安業的那張吐納呼吸的方子拿走,自己先做嘗試,發現自己練武愈加得心應手,數天之後,身體也依舊康健,才把方子還給安業。
芸娘又特意讓人去尋訪那個長安城南大雁塔下的蔣大夫,卻發現確實有這麼一個人,而且在平民之中頗有名聲,芸娘查到他確實醫好不少人後就派人請他過府。那個蔣大夫卻很倔,說︰「老夫哪兒也不去,老夫就在此處行醫。若有病患,抬到這里來即可。無論平民貴族,都是這個待遇。」听說有很多達官貴人想要請他過府治病,他寧死不從。芸娘派出的人無功而返,回來請罪。觀音婢對他說︰「你再去試試,說他師父答應了我們的。」蔣大夫听到「師父」兩個字,立刻收拾好東西,跟著長孫府的人走了。
此後這位蔣大夫便很長一段時間都駐扎在長孫家里,醫術雖然比不上那個瘋瘋癲癲出現又奇奇怪怪而走的神醫老頭,但是至少比以前長孫家常用的大夫醫術要高明得多。隔幾日便幫安業針灸,藥浴等等,芸娘看這位蔣大夫用的都是尋常醫者的法子,也放心下來。有意思的是,這位蔣大夫關于病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對于自己的師父,卻無人能從他的嘴里掏出半個字來。于是時間一長,大家都只能暫時選擇性遺忘那個神醫了,唯有那株天山雪蓮還靜靜的放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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