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勘查是個繁瑣細致的活,十分費時,余煙一個孕婦又不能進屋休息,袁歲安擔心她支撐不住,把大體的情況說了一遍,就轉過來勸余煙回去。李經天又慚愧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主動離開余煙的身邊,拍了拍程楚漢的肩膀道︰「三哥,借個火抽煙。」
程楚漢對放袁歲安和余煙一起說話一百個不放心,可李經天這麼嚴肅的提議,他也不能視若無睹,笑道︰「有什麼事,你就說唄!」
李經天的年齡其實比程楚漢還大幾歲,但他在越蘭武裝沖突激烈的混亂地帶,受了程楚漢的救命之恩,以強者為尊的習慣沿襲到現代社會仍然不變,一直都稱呼程楚漢為「三哥」,對他也尊敬有加,對他的拒絕也無可奈何,只能低聲提醒︰「三哥,跟太緊小心反彈。」
程楚漢拿眼楮去看袁歲安,只見她抿著嘴唇站在離他幾步遠的樓道里,兩道淡煙眉微微向眉心聚攏,那是一種極度不耐又強行壓抑住的冷漠——盡管她在康姨她們面前表現得不慌不忙,但自己的「家」遭到意圖不明的人入侵,誰還能有好心情?
他把反彈二字在心里翻了個轉,沖袁歲安一笑,和李經天走到一邊,拿了打火機幫他把煙點上,低聲問︰「這案子蹊蹺,你有什麼線索?」
李經天搖頭道︰「我也沒線索,不過你不覺得這事可能不是沖她來的,更像是沖著已故的袁老先生和太太來的嗎?」
程楚漢一怔,知道李經天夫妻倆和她的關系,查袁歲安的出身時也就沒有為難他們,走的是崔時俊的關系,查到袁家兩老本是自開診所的中醫名家,已經于七年前去世,就沒再查兩位老人的底細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袁歲安本人身上。此時听到失竊的事根源有可能在兩位老人身上,不由得意外︰「兩位老人難道還有什麼秘密,以至于身故後還能引人覬覦?」
李經天道︰「兩位老人亡故時都九十八歲高齡了,活了兩個世紀,經歷三個朝代,在亂世里沉浮了大半輩子,有什麼秘密都不稀奇。不過事情究竟怎麼辦,最後還是要看歲安自己的意思,恐怕不能強求。」
程楚漢不以為然,他看上了袁歲安,做了認真的打算,自然要把關于她的一切事務都掌握在手里,哪管強不強,求到就好。李經天明白他不出聲的意思,不禁頭疼的揉了揉額頭︰「三哥,袁歲安和我老婆的關系跟我和你差不多,是過命的交情,如果你只是玩玩,還請給我兩分薄面,放她一馬……」
程楚漢不悅的打斷他的話︰「老李,你說什麼傻話,就憑你我的交情,只是玩我犯得著這麼硬啃窩邊草嗎?你放心,我是真想跟她過一輩子的。」
李經天稍微松了口氣,他就怕程楚漢只是一時任性好玩去招惹袁歲安,把人給毀了;可如果程楚漢是認真的,袁歲安在這方面至少不會太吃虧,即使他再擔心兩人的相處出問題,也確實沒有了過問的立場。以程楚漢的脾氣性格,肯在他面前表明態度那是十足的誠意,他再勉強提什麼要求,恐怕會適得其反。
他在心里琢磨了一番,看了眼遠處站在一起說話的余煙和袁歲安,輕聲說︰「歲安從小習武,雖是女人,但骨子里並不缺武人的血勇。三哥,如果你是認真的,就不要逼得太緊。」
程楚漢自嘲的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其實已經夠能忍了。不然我完全可以直接把她帶離廣城,不到她順服就不放她出來,更別說放她跟你老婆說悄悄話了。」
李經天被這話嚇了一大跳,驚道︰「三哥,這可萬萬不行,會玉石俱焚的!」
程楚漢漫不經心地說︰「所以我讓著她嘛。」
呂警監的手下把現場的照片全部拍完,才來通知袁歲安進屋里查對失物。♀袁歲安點頭,拍拍余煙的手道︰「你先回家去吧,我的事我會處理好的,你照顧自己就行。」
余煙用力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我會的,你放心。」
李經天兩口子離開後,袁歲安進屋核對失物,仔細回想家中的擺設物件,發現臥室和書房雖然翻得凌亂,但除了父母的畫像以外,其余的東西是真的一件都沒少。
在她臥房里,首飾盒被人整個都翻倒了過來,她常用的首飾都倒在了妝台上。與時下的女孩子喜歡流行色的不同,她的首飾幾乎都是老鳳祥打的黃金制品,就算看不出工藝值多少錢,憑著黃金本身的價值,一匣首飾也有十幾萬,那賊竟也一件都沒取。
程楚漢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便安慰的說︰「你放心,我已經找了安保公司,等下就把門鎖換了,再安一套最頂尖的保安系統,保證以後的毛賊有來無回。其實……安安,你看這屋子已經進了一次賊了,感覺總是不像以前那麼安全,要不你把重要的東西收拾一下,放到我們現在的家里去?」
袁歲安正想拒絕,呂警監跟進屋來問︰「袁醫師,你家有沒有保險櫃?還在不在?」
袁歲安搖頭︰「我在銀行有租約,家里放的都是日常使用的東西。」
案件還需要進行技術分析才能得到具體線索,程楚漢把和警方打交道的事都包攬了,袁歲安站在屋里發了會兒愣,把原來書房里掛著的書法取下,又把一些意義重大的小東西都用袋子裝了提在手里。
康姨還在外面等著,見她從屋里出來,連忙上前問︰「安小姐,丟什麼東西了嗎?」
袁歲安搖頭道︰「除了畫像,什麼都沒丟。」
康姨松了口氣,慶幸的拍了拍胸口,連聲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這賊有眼無珠!」
這賊恐怕不是有眼無珠,而是眼界太高,要的根本就不是錢財。
康姨憂慮過後又擔心起來,指著屋里問︰「警察要封這屋子多久啊?這麼熱的天氣,家里的花花草草每天都得澆水呢,萬一干著了怎麼辦?」
呂警監和程楚漢說著話走過來,回答︰「不會超過兩天,袁醫師放心,家里的花花草草不會有事的。」
袁歲安笑道︰「呂警監很有快速破案的自信啊!」
呂警監笑道︰「就像袁醫師剛才說的,這賊的目的性太強,好找,有兩天功夫也差不多了。」
隔行如隔山,袁歲安弄不懂他的破案方法,也不細究原因,只跟他握手致謝。呂警監看了眼程楚漢的眼色,打了個呵呵,借口還要查找破案線索拒絕了她請吃飯的邀約帶著勘查資料先走了。
袁歲安安排好康姨,也跟著程楚漢一起走了。一路上袁歲安摩挲著母親所遺的手書不說話,程楚漢也不多嘴,兩人安靜的回到公寓里,時間已經十二點了。
袁歲安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碗飯就放了碗筷,找到公寓里的工具箱,想把字在客房里重新掛起來。程楚漢本想獻獻殷勤,被她瞪了一眼,只得悻悻然的退開,但心里卻有點竊喜︰袁歲安原來的行李簡單,那是隨時都可以卷鋪蓋走人的架勢。這次是托了賊的福,她竟把母親周敏的贈書都帶了過來掛上,那證明她對這個家多少有了點安全信任的意思,跟一開始的排斥相比,進步明顯。
她掛完書法也不收拾工具出來,就坐在書法對面的椅子上發呆。程楚漢開始還有耐心等她緩和情緒,等了一個多小時看她還是不動,就坐不住了,用力的拍門︰「安安!安安!」
袁歲安不耐煩的問︰「你干嘛?」
程楚漢眼珠一轉︰「我們今天一早的架沒打,療養也沒做,是要間斷一天嗎?」
袁歲安的本職心佔了上風,振作了一下精神,回答︰「我換了衣服馬上出來,你等著!」
她今天心情不好,攻勢特別凶猛,一記鞭手甩出去竟然發出了「啪啪」的破空聲,力量比以往大多了。程楚漢心里暗暗嘀咕,手下卻也沒有閑著,見招拆招的跟她打了起來。他這半個月都在袁歲安的陪同下練習養生的吐納,氣血又得到她砭梳導引,身上的暗傷受到有效的滋養,比一開始好轉了許多。以前一身的力量只能發揮六分,現在卻能發揮到八分,雖然吃力,但也把袁歲安的急攻全都接了下來。
打到後來,袁歲安心浮氣躁,被他扣住肩膀推進牆角,卻是輸了。程楚漢第一次在正面交手中把她打敗,心里的得意無以名狀,忍不住笑問︰「怎麼樣?我進步大吧?」
袁歲安切了一聲︰「打半個月架,不耍賴你就只贏了這一次,也值得笑成這樣?放手!」
「不放!」
程楚漢避開她的腿和她一起擠在牆角里,笑吟吟的端詳著她汗濕的面龐,道︰「贏了的人是應該有獎勵的。」
袁歲安翻了個白眼,鄙視的看他︰「照你這麼說,你欠我的獎勵多了去了!」
「那是你沒要啊,不是我不給。」程楚漢笑嘻嘻的湊近她的臉,見她一臉戒備,明顯準備反擊的模樣,又泄了氣,忍不住嘆了一聲。
袁歲安看到他這副隱忍的模樣,有些意外。但程楚漢臉上那種有些偏軟的表情一閃即逝,很快就換了一臉凶狠,瞪著她道︰「你跟我在一起,就不許想別人!」
袁歲安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程楚漢冷笑一聲,哼道︰「你一開始擔心做賊的是常賓那小白臉,故意在呂海面前說他曾在你家留宿,有你家的鑰匙,你當我看不出來?」
袁歲安辯解︰「你胡說什麼,常賓還是個學生……我都跟他分了,你還牽扯他干嘛?」
程楚漢冷笑︰「我牽扯他?你這麼維持他,是你放不下他才對!」
他越想越氣,額角的青筋跳動,瀕臨爆發的邊緣卻又以絕大的自制力忍了下來,閉上眼楮,深吸了幾口氣,等情緒平靜下來,才看著袁歲安,慢慢地說︰「安安,我可以再放過他一次!可你要答應我,從今以後,安心的跟我在一起,不再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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