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可道緩緩睜開眼楮,神思恍惚,望了望四周。♀
「皇上……」四周一片哭聲。陳可道轉過頭,看到正在哭泣的蘇莞。
「這……怎麼回事?」陳可道啞著嗓子問道。
蘇莞听到這里,嚎啕大哭。
「皇上,劉將軍他們攻城了!」此話一出,陳可道眼球翻了翻,好懸沒再暈過去。
「皇上,您快想想辦法吧。這該怎麼辦……這該怎麼辦。」安貴趴過來,握住皇上的手,顫抖地說道。
「這是真的嗎……安貴,這是真的嗎?」陳可道抓住安貴的手,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安貴有些呆愣,哆嗦著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回頭看了眼蘇莞。
蘇莞見他這副神情,知道他舊情難卻,心思動搖。她並不慌張,從懷中掏出一個金戒指,在手中轉了幾圈。
安貴不看則罷,一看額頭冒了一身的冷汗。這金戒指不是別人的,正是他送給住在垸池的弟弟的生辰賀禮。
蘇莞的手中怎麼會有安貴弟弟隨身之物?安貴想到這里,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暗自慶幸自己沒有魯莽行事。
「皇上……院使說的,一點也不錯。萬歲爺,您快想想辦法。」安貴用衣袖遮住臉,以免被皇上瞧出蹊蹺。
陳可道頓時如冷水潑頭,重重倒在床上,眼神里充滿了恐慌和害怕。
「不會的。不會這樣的。」陳可道喃喃自語,不停地安慰自己。
蘇莞哭道︰「皇上,那些叛賊說皇上昏庸無道。他們要擁立他人為王。」說罷,蘇莞還把昨晚特意準備好的東西遞給了陳可道。
陳可道哆嗦地接了過來,打開一看。無非就是這些人將皇上往年的所做的丑事全部都列舉出來。
「這些老賊,果然還是出手了。哈哈……等著朕死已經等不耐煩了麼……」陳可道腦袋混亂,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皇上,皇上……」安貴面露不忍,拉住陳可道的手,安慰道。
幾人哭了良久。蘇莞漸漸止住了哭聲。
「皇上。」蘇莞忽然輕聲說道。陳可道正沉浸在悲傷之中,並沒有理會蘇莞的說話。
「皇上,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皇上您保住性命。」此話好似一個驚雷。安貴回頭看了看蘇莞,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陳可道立刻止住了悲傷,睜著眼楮問道︰
「快說,是什麼?」
蘇莞故意沉吟了一會,陳可道好不著急。
「皇上,也許您不會同意。」
陳可道這時哪里顧得上這些,連忙說道︰「你快說吧。朕不怪你就是了。」
蘇莞這才松了一口氣,道︰「皇上。您可以禪位。」
「什麼!」陳可道頓時癱軟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著蘇莞。雖說古人也有堯舜禪位。但現在是什麼年代了,誰還願意把自己的皇位傳給別人。
蘇莞並不答話,她知道,接受這個提議。需要一點時間。陳可道坐在冰涼的地上,什麼話也沒說,三人便這樣沉默了良久。
這時,從外面匆匆跑來一個小太監。他滿頭大汗,跑的氣喘吁吁。
「皇上,大事不好,士兵已經攻到了皇宮,禁衛軍也快低擋不住了。皇上,請您速速離去吧。」
陳可道一听。心是徹底涼了。他看了看身處的金碧輝煌的皇宮,再看看手指上戴的玉石金銀,一咬牙,心道︰朕再怎麼不濟,也不能讓你們攻進來。想干嘛就干嘛。
再怎麼說,皇位必須在陳家的手里。
「安貴,把文房四寶拿來。」陳可道吩咐道。安貴答應一聲,便要出去。蘇莞忽然攔住,笑道︰
「公公您先陪著皇上聊聊心,這種事情,我來做就好了。」說罷,不等安貴回話,蘇莞帶著那名小太監走了。
安貴看了看蘇莞離去的背影,心中無論再如何氣惱,也知道,自己既然選擇站在蘇莞這邊,便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怎麼樣,外面看的好嗎?」蘇莞跟小太監來到無人的地方,問道。
小太監恭敬地說道︰「是,一切都好。外面看守的很嚴,閑雜人等都沒有放進來。」
蘇莞點點頭,道︰「好,你給我去找些文房四寶。」
小太監答應一聲,下去了。不一會兒,便帶著東西過來了。蘇莞接過東西,朝小太監使了個眼色,轉身離去。
「皇上,東西來了。」蘇莞帶著文房四寶進來。由于是寢殿,沒有書桌,蘇莞便把紙墨筆硯放在了吃飯的圓桌上,勉強湊合。
東西擺放好,陳可道被安貴扶著過來。陳可道面容嚴肅,手指卻有些顫抖,嘴唇也不停地哆嗦。任憑多大的勇氣,多大的決心,想著自己今後不是皇帝,在陳可道享樂安逸的思想中,是絕對的可怕,惶恐的。
他不是皇帝了,那他還是什麼?
陳可道拿起狼嚎,安貴在一旁磨硯。陳可道沾了沾墨水,手哆嗦了半天,卻怎麼也下不了。
蘇莞見到這里,不禁暗暗心急。
時間拖得越久,就對她越不利。
「皇上,」蘇莞忍不住開口,道︰「您要快點寫啊。到時候那些惡徒若闖進來,皇上,那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陳可道听到這里,手心捏了一把汗,卻咬牙下筆,唰唰,沒過一炷香,便寫好了。
大意是,朕沒有好好治理國家,犯過的錯太多,如今,朕經懺悔和自省,決定禪位給藩王寧王。寧王自幼聰慧異常……
蘇莞看著陳可道寫完了,心中稍稍松了半口氣。
還有玉璽,沒有玉璽的印,一切都是白費。
只見陳可道顫抖地拿出了玉璽。蘇莞第一次見到玉璽,見是一尊方形美玉,上面雕著一只飛騰的龍。
陳可道猶豫了半天,最後總算是把印蓋了上去。
此番完成後,這張紙便成了關鍵。只要拿著這張紙,無論陳可道今後是反悔還是如何,都沒有了辦法。
你自己寫的東西,君無戲言。怎麼可能可以反悔。
蘇莞地下頭,微微一笑,上前道︰「皇上,小的拿走了。現在就遞給將軍和首輔。」
說罷,蘇莞上前,輕手輕腳地把紙疊好,塞進自己的懷中。再回頭看看陳可道,早已經神游天外,坐在地上,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莞有些憐憫他。她夾好懷中的信。出去了。
就這樣。首輔和劉將軍接到這封信,帶著信,進了宮。
直到首輔進了宮,陳可道這才猛然頓悟過來。原來自己被蘇莞和安貴耍了。
哪里有什麼攻城,哪里有什麼軍隊啊,皇宮外一片安靜,哪里來的打殺聲。劉將軍的士兵一直都在垸池郊外,紋絲未動。這一切,都不過是個騙局,是一場巨大的陰謀。
蘇莞故意騙皇上,讓皇上寫了退位詔書。這一切一切,都是因為蘇莞!
陳可道知道事情的真相後。不禁氣的吐了血,昏了過去。
可是,事情已經成了定局。無論陳可道再不願意,白紙黑字,他反悔不了。況且,他也沒有反悔的資本了。
首輔和劉將軍不過是找一個正大光明的借口,把陳可道趕下位置。
陳可道被軟禁在皇宮一處偏僻的宅院,李首輔也不虧待他,一直好吃好喝。可陳可道心中愁悶,一直郁郁寡歡,最後在愁郁中撒手人寰。而陳可道的皇後,也就是李首輔的妹妹,借著哥哥的勢力,幾乎控制了整個皇宮。
就在這樣的情景下,藩王寧王,陳可道的二弟進垸池,接受冊封大禮,成了梁國新的皇上。改年號為祥安。
可惜好景不長,寧王在垸池兩手一抹黑,孤立無援,幾乎沒有任何勢力。最後在李首輔和眾官員的威逼下,被迫寫了退位詔書。就這樣,寧王兩歲的兒子便成了梁國的皇帝,此後,李首輔便兼任攝政王,基本成了梁國的「皇帝」。最後,寧王的兒子不幸得了痘瘡,五歲便沒了。眾臣便推舉李首輔作為他們的皇帝。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這天,蘇莞梳洗好,獨自一人進了皇宮,來到一處偏僻的院落。
門口有重兵把守。蘇莞剛要進去,就被士兵攔住了。
「好了,上面發話,說這個女人可以進去。」有人說道。侍衛一听,這才把兵器拿開。蘇莞低頭謝過後,便進屋了。
還沒進屋,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蘇莞皺了皺眉頭,挑簾進來,便看到病懨懨的陳可道。
「皇上。」蘇莞低聲說道。
殊不知,這聲就好似尖刀一般,狠狠插入陳可道的心口。陳可道拼命咳嗽了幾聲,看了看蘇莞,渾身顫抖地不成樣子,好似大限將至。
「是你……是你……是你害死了我!」陳可道瘋狂地吼道。蘇莞退後了幾步,毫無波動地看著陳可道。
「為什麼……為什麼……哈哈哈……」陳可道邊哭邊笑,已然接近瘋癲。
蘇莞見他氣稍稍過了,緩步過來,坐在他的床邊。
陳可道已經力氣耗盡,只是憤怒地瞪著蘇莞。
蘇莞微微一笑,道︰「皇上,您可否還記得九年前,您攻破了蕭國國都,害死了蕭國的國主?」
陳可道一愣,不知道她提這個做什麼。他的思緒回到了許多年前。他怎麼可能不記得那一幕呢,那麼鮮明地存在于記憶中。火燒的那樣高,人仰馬嘶,是他親手親眼毀了宗德皇。
蘇莞見他回憶,知道他記得,站起身來,平靜地說道︰「皇上,我便是當年的菀晴公主。趙之莞。」
她的母親是惠娘,她的爹爹是趙啟,她的哥哥是趙之浩,她是趙之莞。
只是在那一夜後,便只剩下她一人了。
陳可道猛然一震,身子抖如篩糠,瘦巴巴的臉上浮起鮮明的皺紋,他似乎有些不相信,瞪著眼楮,手指著蘇莞,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開始咳嗽,拼命的咳嗽,好似在下一刻,便要斷氣。
沒有蘇莞的藥,他的身子只會一日差過一日。
父債子還,天經地義。
蘇莞不再理會陳可道,神色平靜,離開了屋子。
五日後,陳可道撒手人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