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崔家聯系後,芯愛去了青湖貧民村。和迎美見面後,兩人談起分別後各自的遭遇皆是一番唏噓。迎美一面手腳麻利的將手中的珠子一個個穿到麻線上,一面說︰「雖然我不贊成你走單**戶這一步,但是這件事既然已經解決了,你也別想太多了,更不要為那些不值得的人傷心。」
「傷心?」芯愛不覺得自己有多傷心,傷感倒是有一點。正如尹父所說,她從頭到尾都沒融入尹家,把尹家當作寄宿家庭罷了。
不過雖然不在意,但是人畢竟不是冷血動物,養只貓貓狗狗時間長了還有感情呢,何況她到底和尹家生活了好幾年,所以在尹母說出那番話之後,她終究忍不住哭了出來。不過不是為尹母對她的態度而哭泣,從頭到尾她都沒期望過尹母的母愛,所以也無所謂傷心不傷心,她只是為尹芯愛感到悲哀。她還是尹父把她接回來的呢,當初要是她主動要求回來的話,豈不是會被尹母看低到塵埃中去。
不過這番心情芯愛卻不好說給迎美听,她干笑一聲,轉移話題。「我這次來還沒看到伯父呢,伯父他現在在做什麼工作?他還整天喝酒嗎?」還打你嗎?
迎美輕描淡寫的說︰「爸爸還是老樣子,每天下班後都要喝酒,喝醉之後就咒罵開的媽媽,有的時候我也會受到‘波及’。不過沒關系,要是鬧得太厲害了,我會躲開。當初你們搬走後,不是把鑰匙留給我了嘛,所以不用擔心我沒地方去。」我可以躲進你們家。
芯愛如何不知道迎美口中所謂的「波及」是怎麼一回事,只是面對這種「酒後家暴」,在韓國這個大背景下,她也沒辦法。芯愛輕嘆一口氣,安慰的拍拍迎美的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迎美的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的微笑。「其實現在比以前好多了,爸爸在朋友的介紹下,現在在建築工地工作,雖然工作很辛苦,但是報酬很可觀,所以雖然家里依舊沒什麼積蓄,但是暫時不用擔心錢不夠用這個問題了。慢慢來,我相信以後會越來越好的。」她對將來充滿了信心。
「芯愛,你也要對將來有信心。」迎美把話題轉到芯愛身上。「雖然尹家那邊對你不好,但是你不要灰心,其實這個世上還有很多人愛你,除了我們這些朋友,你還有順任嬸嬸。不管你是不是崔家的女兒,順任嬸嬸愛你的心依然一同當初。」
「我知道。」芯愛含笑點頭,再次向迎美表示她並沒有受到尹家影響,但是她對迎美的話卻無法表示贊同。
「愛她的心一如當初嗎?」芯愛想到順任,眼神不由自主的暗了暗,不由得回憶起前幾天她在崔家听到的談話。
自從和崔家取得聯系後,芯愛跑崔家跑得很勤。只是在她隔三岔五的上門後,順任表現出來的不僅僅是歡喜,更多的是糾結,似乎對她的到來,既歡迎而又不希望她來。♀
前幾天芯愛去崔家,在她離開的時候,順任欲言又止,要不是崔英雄擋在前面,她似乎有話要和她說。芯愛去車站的途中,發現自己把家里的鑰匙落在了崔家,回去取的時候,正好听見崔英雄和順任的爭吵。
……
崔英雄氣急敗壞的聲音隔著房門,芯愛依舊听得清清楚楚。「……媽,你在想什麼?芯愛在美國的時候,你說你想她。如今她回來了,你態度忽冷忽熱的,難道你不希望芯愛來嗎?你也想和尹家一樣,想把芯愛攆出去嗎?」
「你胡說什麼,我可沒有那個意思。」順任急急忙忙的反駁,看到崔英雄擺明不相信的樣子,無奈的解釋道︰「芯愛回來看我,我當然高興。可是英雄,就算芯愛單**戶,她還是尹家的女兒,恩熙才是我們崔家的孩子。你難道沒發現嘛,每次芯愛來,恩熙都悶悶不樂好幾天,無精打采的。雖然我知道這怪不到芯愛的頭上,但是看到恩熙這個樣子,我心疼,我可不希望有一天,恩熙因為我們的冷落,做出和芯愛一樣的事來!」
芯愛的單**戶,給順任敲了個「警鐘」,讓她格外注意恩熙的情緒,生怕有一天恩熙情緒上來,也來個離家出走。雖然恩熙不是從小養在身邊的,但是經過這幾年的生活,順任對恩熙十分了解。
恩熙心思細膩,敏感多思,在她剛回家的時候,因為崔家家人口中「芯愛」不斷,給她帶來了很大的壓力。好不容易,大家不怎麼提芯愛了,恩熙似乎擺月兌了芯愛帶來的影響,和家的關系更近了一步。只是因為她的個性,再加上前面十幾年的隔閡,崔英雄和崔智彬和她的關系到底熱絡不起來,崔智彬甚至因為她搬離了崔家。
如今芯愛這麼一回來,崔家上上下下熱情對待芯愛,和芯愛親密無間,恩熙看了之後,她會怎麼想?心里又該是什麼滋味?……這些順任這個做母親的不得不考慮。如果恩熙和芯愛能夠在同一屋檐下愉快共處就好了,但是顯然,恩熙和芯愛是無法生活在一起的,所以順任必須有所抉擇。
崔英雄不解的說︰「媽,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恩熙是恩熙,芯愛是芯愛,不要把她們兩個扯到一起好不好。我們和芯愛來往,並不耽誤我們疼恩熙,媽,你未免想的太多了吧?再說,我們對恩熙不好嗎?還要我們怎麼對待她?捧到手心里供起來嗎?可惜咱們家里沒這個條件!」我們對恩熙一直都很好,她還不滿意,到底要挑剔什麼?
「你這個孩子,說的是什麼話。」順任不高興了,訓斥道︰「恩熙到底是你妹妹,你怎麼能這麼說她?你也要體諒一下恩熙,你要明白,恩熙以前生活的尹家是有錢人家,我們家根本無法和尹家比,她從那麼好的條件,回到家里,那麼多不習慣的地方,但是和我們生活的這幾年她從來都沒叫過苦,沒叫過累,我們虧欠她很多,……」
崔英雄不樂意了,徑自打斷順任。♀「媽,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听不懂?我們怎麼虧欠恩熙了?尹家的富足生活本來就不屬于恩熙,她不過是白白享受了十幾年罷了,但是麻雀就是麻雀,終究不是鳳凰,她回到麻雀窩是應該的。我們虧欠的人從來都不是恩熙,反而是芯愛才對。……」
「好了,我不想和你爭辯這個。媽沒讀多少書,說不過你。」順任不耐煩的打斷崔英雄,嘆了口氣說︰「總之是我這個做媽媽的沒用,當初我留不住芯愛,現在我也不希望因為芯愛的到來破壞我們家平靜的生活。我知道這對芯愛不公平,可是我沒辦法,恩熙是我的女兒,我必須為她考慮。假使有一天,恩熙離家出走的話,她比不得芯愛能干,一個人是過不好日子的。當初我已經對不起芯愛了,我不能再對不起恩熙。」
說道後面,順任都哽咽了。崔英雄沉默了半晌,聲音壓抑而又帶有一絲憤懣的說︰「媽,就算你選擇了恩熙,可是這話你怎麼和芯愛說,你張得開口嗎?有沒有想過芯愛听了之後是什麼心情?尹家已經拋棄了芯愛,芯愛已經夠難受的了,難道你也要在她心口上劃上一刀嗎?……」
「不要再說了。崔英雄,你給我閉嘴!」順任流著眼淚大聲喝止他,捂著心口,滿眼傷痛的說︰「你以為我想這樣嗎?我也不想的。我也想一手恩熙,一手芯愛,可是你告訴我,這可能嗎?她倆之中我只能選一個,如果不選恩熙,你告訴我,你讓我選哪一個?」
崔英雄被順任問住了。正如順任所說,哪怕芯愛單**戶,但是她依舊是尹家的女兒,她不會再回到崔家。而恩熙才是崔家的孩子,她在崔家生活的好好的,這種情況下,順任根本沒得選,她不可能舍恩熙就芯愛。
……
後面崔英雄和順任又說了些什麼,芯愛不知道,她沒有听下去。听到這里,芯愛沒有進屋去取鑰匙,而是默默的轉身離開。坐車回首爾的路上,芯愛打電話給崔英雄,告訴他,她把鑰匙落在他家了,她最近可能沒時間去春川,所以請他把鑰匙郵寄給她。在沒鑰匙的這幾天,芯愛暫時住在了酒店里。
對順任的選擇,芯愛並沒有生氣,也沒想象中的那麼傷心。其實在她第一次去崔家,順任前後兩種迥異的態度就已經表明她的選擇。
芯愛知道,順任雖然沒有說,但是對她單**戶並不支持,覺得她實在太無法無天了。要是她還是順任的女兒,她這麼做,順任早就破口大罵,甚至動手打她了,但是這次,順任卻提都未提。……就算順任依舊還把她當作女兒,但是順任也不在是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了,她還有恩熙。有些事情,到底回不去了。
有些事情用言語是講不清楚的,需要用感覺去感覺,所以芯愛並沒有把順任的變化講給迎美听,等以後迎美看到她在崔家,和順任相處的情形,就什麼都明白了,比她說什麼都管用。不過經過上次「偷听」順任和崔英雄談話,芯愛已經有一陣子沒去崔家了、理解歸理解,但是她現在一時之間還無法面對他們,等她心境平和下來,再去看順任他們吧。
在迎美家吃過飯,和迎美又坐了一會兒,芯愛坐車回首爾。回家上樓,走過樓梯拐角,芯愛看到周裕玲如同被丟棄的小狗一般可憐兮兮的蹲在她家門口,她十分驚訝,一面掏出鑰匙開門,一面將人往屋里讓。「周裕玲,你怎麼會在這里?你是來找我的嗎?有什麼話進屋說吧。」人來到門口,不管因為什麼,芯愛也不好把人丟在屋外。
實在太讓人意外了。上次芯愛到蛋糕店里買蛋糕,踫到周裕玲,雖然芯愛和周裕玲在交談的時候,提到過她的住址,但是說的很含糊,只說她現在住在錦榮景苑,並沒有具體到樓號和房號。沒想到單憑這些,周裕玲竟然找來了,而且看樣子好像等很久的樣子。
周裕玲進屋後,顧不得四處打量,站在門口,雙手合十,講明來意。「芯愛,拜托你幫幫忙,我現在找不到住處,你能不能暫時收留我一晚?我只住一晚上,等我明天找到住處,我就走。」
芯愛將周裕玲讓到屋里,又給她倒了一杯水,問道︰「學校里沒有宿舍嗎?」你沒住在學校宿舍?
周裕玲接過水杯,喝口水,潤了潤喉嚨,提起精神說︰「學校倒是有宿舍,但是我一直沒去住。我要在外面打工,有的時候需要工作很晚,下班後,都沒有車子回學校,所以我就在外面租了房子。房東臨時要漲房租,我不同意,就被攆了出來,而且因為學校里,我沒交住宿費,學校把原本給我的宿舍安排給了別人。」
「我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住處,這種天氣,我又不能睡在大街上,所以無奈之下,我只好來找你幫忙了。你放心,你收留我一晚,明天一大早,我就出去找房子,到時我就搬出去。」周裕玲信誓旦旦的向芯愛保證著。
芯愛靠著沙發渾身放松的坐下來,說︰「收留你一晚倒是無所謂,我這里空房間是有,只是因為家里只有我一個人住,所以被褥和洗漱用具之類的東西,當初我只準備了一人份的,你什麼都沒有,怎麼睡?總不能睡光板床鋪吧?」
見芯愛答應了下來,周裕玲忙道︰「沒關系,行李什麼的我都有,我都放在外面。只要把它們踢過來就行。」跟著不好意思的笑笑。「剛開始我提著行李進來的時候,門口的保安把我攔了下來,見我說不清你家的地址,所以死活不讓我進來,沒辦法我只好把行李放在外面,然後想辦法人先混了進來。」
周裕玲下去提行李,芯愛到廚房做飯。周裕玲回來後,跟著進廚房幫忙。芯愛見周裕玲不僅會做華夏菜,而且做的還不錯,很是驚訝,這才想起,周裕玲曾經被她爸爸帶到華夏生活過。芯愛盛菜出鍋,隨口問道︰「你會講華夏的語言嗎?」
「會。」周裕玲帶著幾分自傲的說︰「我的華夏語說的非常流利,日常對話一點都沒問題。我不僅會說華夏語,我的英語說的也很流利,而且我還能講一點法語。教我的老師說我很有語言天賦,我原來的理想是當個翻譯家呢。」
「你記得你上次好像說過你現在在五專讀的是旅游專業,這和翻譯沒什麼關系,就要想用到你的語言天賦,除非你將來領國外的旅游團。」芯愛想了一下,說︰「我恍惚記得,你的成績似乎很好,為什麼不讀大學,你的成績考大學應該沒問題吧?」念大學,不就能實現你做翻譯的理想了嘛。
周裕玲時刻掛在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她臉上再次浮現的笑容顯得有些尷尬,咬咬唇,低聲說︰「我付不起讀大學的學費。就連讀五專的錢,都是我拼命打工,用我們春川租的房子退租的押金,好不容易湊出來的。」
芯愛問出問題之後,就猜到答案了,听到周裕玲的回答和她的猜測一模一樣,不好意思的笑笑,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哦,我說呢,我這次回來,去了春川好幾次,都沒看到你和伯父,原來你們搬走了。伯父是不是也搬到首爾來了?他是和你住在一塊嗎?」要是和住在一起,你們被房東攆出來,你來投奔我,你父親去了哪里?
「我們沒住在一起。」周裕玲一面把飯菜端到餐桌上,一面說︰「我爸爸現在不在韓國,年前,我爸爸得到一位企業家的資助,出國攝影去了。從他走後,也沒和我聯系,至于他現在在哪,我也不清楚。」
芯愛默默吐槽周裕玲父親的不負責任,坐下準備吃飯,忽然想起,周裕玲是今年才考上五專,她是背著她父親把春川的房子退租的。「周伯父這麼一走,杳無音信,你就不擔心?再說,你把春川的房子退了,他也沒給你留個聯系方式,等他回來,他怎麼找你呀。」回來看不到你,他該著急了。
「我都已經習慣了,以前媽媽還在的時候,她和爸爸走的時間比這還長,沒什麼好擔心的。」周裕玲給芯愛和她盛好湯,也跟著坐下。「我姨媽一家在首爾近郊那邊,他們知道我在五專上學,我爸爸去他們家一問就知道了。其實要不是我姨媽那邊交通不方便,家里狹窄,沒有多余的地方,我也不會找你幫忙了。」
經周裕玲這麼一說,芯愛暗笑自己傻了,誰也不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哪家沒有個親戚,周裕玲的父親在春川找不到她,自然會詢問自家親戚。只是听周裕玲這麼說,芯愛忽然覺得好淒涼。生活艱難,大家都不易。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順任並不是很理解「冷暴力」,在她看來,芯愛是掉進福窩了,吃不愁,穿不愁。所以對她和尹家鬧崩,單**戶實在有些理解不能,當然也和芯愛違背了韓國的社會國情有關。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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