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葛老放下手中的最後一本醫書,大半年的時間一晃眼就過去了,窗外的景色已經從冬季的皚皚白雪變成了盛夏的生機盎然。♀
感慨著時間飛快的流失,都敏俊以驚人的速度進步著,猶如海綿一般吸收著醫學知識,看了一眼正在認真看書的他,葛老產生一種無力的挫敗感,遇到如此天分的學生,這人進步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快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這個書房里的全部書籍,葛老都有一一看過,活了大半輩子,學了大半輩子的他都快被學了沒多久的徒弟趕超了,況且,都敏俊不單單只是對這些理論知識的死記硬背,還能靈活運用,舉一反三,並且能從自身的角度重新理解,找到新的創新方法。
猶記得那一次,葛老對一名長久病患者模著脈,緊皺著眉頭,這是傷寒?但脈象又略有不同。個人的體質不同,都可以導致脈搏的變化,而且各種類似的病的表現往往都差不多,但是藥一旦開錯就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錯誤,更何況是這位常年臥榻之人,體虛到不行了。
游離不定的葛老被帶出來觀察行醫的都敏俊提醒,頓時茅塞頓開,重新判斷,這根本不是傷寒,但是是一種很類似的病。(沒學過醫,寫不出來……)
找到解決之法的葛老開出藥方,也讓自己的徒弟過目,沒想到再都敏俊提出了自己截然不同的意見,在自己開出的藥方之上重新加了幾味藥,從表面上看,新增的那味與牛黃相克,但是用量的技巧解決了這個相克,更能讓藥效發揮到最大。
顫抖地看著手中的那個藥方,葛老有點傻在那里,一張截然不同的藥方,更可以說背道而馳,但是這麼一組合完全可以根除這病,在欣喜的同時,一股挫敗感油然而生,這種方法為什麼自己都沒有想到,行醫幾十年還比不上自家學醫沒多久的徒弟。♀
回憶結束的葛老看著眼前波瀾不驚的都敏俊,不禁感慨著真是後生可畏,然後環顧坐成一排的其他徒弟,笑得一臉欣慰的他結束了今天的課程,眼見著都敏俊和清和他們要走出書房,葛老叫住了都敏俊︰「敏俊,過來,我們下盤棋。清和你們先去看看草藥曬得怎麼樣了。」應聲下來的清和他們牽著這段時間安靜不少的小藥童的手一起走出了房間。
被留下來的都敏俊雙手微微掀起長袍自然齊整地落在地上,跪坐著的他手持白子,讓葛老先落子。
面對面跪著的葛老和都敏俊安靜地下著棋,只听見棋子落在棋盤上時不時傳來落子的「噠」聲,你來我往,隨著時間的推移,戰況也隨之升級變得越發危險、激烈。
當棋子幾乎要布滿棋盤的五分之四時,都敏俊用食指和中指夾著的白子遲遲沒有落下,思考了很久的都敏俊最終將棋子放回棋笥中,微微低著頭說︰「師父,我輸了。」
「敏俊,不是你輸了,而是你的心亂了。」葛老心里默默地嘆了口氣,自家的這個徒弟什麼都好,但他有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李在熙,那個一直沉睡者的少年。
李在熙就是都敏俊的一個結,還是一個難以打開的死結,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葛老不得不承認都敏俊把對方看得太重要,太重要了,甚至重過自身,也明白了都敏俊對李在熙的禁忌的感情,無論在什麼時候,斷袖之癖都不是那麼容易被人接受的,當初開口想要勸阻的葛老被都敏俊一句話給回絕了︰「師父,沒有他我也不會想活下去」。♀
最終,葛老也沒有說什麼,任由兩人「死去活來」。
但是,終歸是自己的愛徒,葛老還是想要都敏俊活得自在,至少不要那麼壓抑。于是葛老再一次開口說︰「我知道,你的心中無時無刻不牽掛著李在熙,恨不得時時刻刻地待在他身邊,但是那位李在熙他想你變成這樣嗎?沒有目標,沒有追求,像這麼行尸走肉地活著,生活對于你像是毫無意義。都敏俊,你真的在意李在熙的想法嗎?若真是在意,你好好思考你該怎麼活著……」
葛老揉了揉額角,真是頭痛,但是他也只能言盡于此,一切都得都敏俊自己想開,這些旁人是幫不上任何忙。
「還有,明天是最後一堂課,上完了之後,已經沒有什麼內容可教了。我已經把該教的都已經教了,剩下來的都要靠你自己了,記住,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輕賤任何一個生命,若你答應人家擔起了責任,就要盡責到底,明白嗎?」
曾經有一次,葛老看到了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都敏俊,撕開了淡然無波的表情下藏著深深的仇恨,但是除了那一次,一直以來都敏俊都表現地「溫和」儒雅,那一面的他仿佛是個錯覺,但聯想起第一次遇見他的慘狀情景,被害成這樣怎能不恨,怕都敏俊一直處于仇恨之中,葛老時不時地開導著,深怕對方越陷越深。
現在的都敏俊已經不是剛來地球的那個懵懂的外星人了,學會了喜怒哀樂,學會了人情世故,他明白葛老華中的意思。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澱,他學會了對世人的涼薄,原本就不大在乎外界的心變得更加淡然不波,頗有一番世人與我何干的想法。
人類可以渺小也可以變得偉大,他們的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活著的時候,無論是窮人還是富人有可能因為天災*而死亡,也有可能因為斗爭而亡,也有人是為了保家衛國奉獻生命,人固有一死,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一切的財富、權勢地位、名譽與榮耀,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但另外作為一個人卻不能亂糟蹋另外一人,這純粹是對每一個生命的尊重。
「是。」都敏俊慎重地答應了這個承諾。他不會輕易地故意去惹任何人,但是若誰惹到他,他必不放過,這是對自己的尊重,也是為了能更好地活下去,堅定的眼神表明了一切。
想通了這一點的都敏俊仿佛整個人的靈魂都得到了升華。之前一直沉寂在悲傷低落的情緒中,更曾有有一段時間滿腦子想著報仇。籠罩在天空的霧霾被驅散了,同時都敏俊感受到體內緩緩流動的微乎其微的氣流仿佛捅破了一層透明膜,變得更加濃郁,他進階了,終于踏上了《無名決》的第一層。
原來,都敏俊太過豐富的情感一直充斥在他的心中,對他的心也造成了沉重的負擔,這樣子的狀態不適合任何修煉,但是為了李在熙,他強迫著,強迫著那些微薄的靈氣留在體內,也是他卻遲遲不能入門檻,若這麼一直持續下去,都敏俊遲早會控制不住體內的靈氣而走火入魔。
今日葛老一番訓話無意間點透了都敏俊,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救了都敏俊一命,而不知道獲救的都敏俊鄭重地彎腰鞠了一躬,感謝葛老的教導之恩。古人雲︰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都敏俊會愛他、敬他,感恩對方的悉心教導,這是做人,哦,不,是外星人的基本原則。
又是一個黑夜的降臨,斜靠著的都敏俊熟練地攬著少年微涼的身體,模著柔順的黑發,看著少年安靜的臉,耳邊浮現了下午與葛老的對話。
「都敏俊,你真的在意李在熙的想法嗎?若真是在意,你好好思考你該怎麼活著……」
呵,活著的方式,這真是一個充滿奧秘的概念。每次閉眼的時候都會不自然的見到在熙一身是血地倒在自己的懷中,而自己無論怎麼叫喊都沒有用,只能束手無策地站在那兒。
知道在熙不希望自己時時刻刻都活在過去之中,活在悔恨之中,但是只有這樣子做,都敏俊才能覺得這是在悔罪。
而且,曾經他的師父語重心長地說過,若少年醒來見到的是一個完全變了的人,少年會如何想。
盯著李在熙的臉仿佛能浮現對方生動活潑的表情,想起與他的點點滴滴,生活因為他變得更加徇麗多彩,每天活得很充實、很快樂,不像現在如行尸走肉般,生活猶如一片枯井,等待他的只有死寂與落寞。
在熙他不希望自己變成這樣的吧,若他是知道自己活得如此毫無意義地生活必定是暴跳如雷吧,第一次遇見他,雖然很狼狽不堪,也會流露出傷心的情緒,但他從沒有放棄過生活的希望。
所有,都敏俊,振作起來,不要讓在熙擔心,答應在熙好好地等他醒來,一定要要做到「好好的」,信守承諾,等他醒來。
堅定的信念,找到了活著的目標,都敏俊平靜無波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波動,不再那麼死寂般黑洞,他終于變得有些人氣。
在結束所有的課程之後,完全出師的都敏俊也時常出去走動,隨葛老在近處的村莊為他人行醫問診,這樣時常離開李在熙身邊的行為並不代表都敏俊當一名逃避者,而是在心中早就記住少年的一顰一笑,一個回眸,他把在熙深深地鐫刻在心里,深印在腦海里,像美酒一般隨著時間的沉澱,對李在熙的感情越發變得更加濃烈、醇厚。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