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北,睿北?」
喚著顧睿北的名字,蘇小苒掃了一眼時鐘。舒愨鵡
晚餐過後,已經半個小時了,他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手中的雜志也不曾翻動過一頁。
那明顯渙散的視線,表示著他已經徹底的走了神。
「嗯?」
思緒猛地被拉回,顧睿北淡淡的應了一聲,灼灼的視線掃過蘇小苒,眸底是莫名的暗沉。
「睿北,是公司里面出了什麼事情嗎?」
淡淡的詢問著,蘇小苒邊說話,邊繞到了沙發後面。
縴細的手掌搭上了他的肩,五指微微收攏,以不輕不重的力道按.捏著,「怎麼樣?還舒服嗎?我今天下午,才跟徐媽學的!」
雖然她不能在公司里,和他一起分擔。至少也要在他回家之後,讓他能夠輕松舒適一點,這是她作為一個妻子應該做的。
「哦?你確定你真的是今天下午才學的?這手法、力道,分明有十幾年的功力啊!真看不出來,老婆你還有這樣子的天賦!」
顧睿北笑著開口,胸口濃重的郁結,竟然因為這麼簡單的幾句話微微散去了一些!雖然心里還在擔心唐瀟瀟的病情,但是心情卻明顯沒有之前那麼沉重了。
「其實,你應該讓我和你一起去公司的。也許幫不上你大忙,也還是可以替你分擔一些的……」
蘇小苒的話語說的很真誠,一方面,她是真的想去給幫忙,另一方面,在家里閑著也真的無聊的很。
「我是男人,不需要我的妻子到外面去拋頭露面!」
慕容晴的事情之後,爸媽已經對他嚴正的交待過了,絕對不能允許小苒在孕期去公司。
「時間不早了,明天是岳母的忌日。我們還要趕去青烏鎮,早點休息,嗯?」
抬手拍了拍蘇小苒的手背,顧睿北開口說道。
「嗯,你也不要忙得太晚了。」
掃了一眼時間,已經是她平時睡覺的時間點了。
「去吧,晚安!」
小書房的門關上,顧睿北又在沙發上坐了好一會。
良久,他才模出手機撥通了秦勇的電話。
「是我……還沒有找到vicky陳的消息嗎?就沒有人一個人見過他?……我知道了……明天我要陪小苒去青烏鎮祭母,公司的事情,由你全權處理……還有,把八年前那件事情的調查資料,發到我的郵箱。」
掛斷電話,顧睿北的臉色陰沉的有點可怕。
vicky陳怎麼就會無端端的就消失了呢?
腦海里,忽地閃過他在把M2K8的解藥交給自己之後的表現,雖然沒有太大的異樣,說話的語氣卻明顯和平時不一樣。
當時,他一心掛念著蘇小苒的安危,才會沒有注意到。
按照他那個時候的反應,他是早就已經有了心力準備了?還是他早就已經預料到了什麼?
或者是他,找了誰,做了什麼可怕的交易?
他可是醫學界的驚喜,幾乎只要是涉足了醫藥界的人,無一不想把他變為自己的人!
他知道自己非要救小苒不可,所以,就用自己作為籌碼,換來了那兩支藥劑!
越是想到後面,他就越是覺得真實!
叮咚,手機傳來一聲郵件送達的聲音,顧睿北快速的點開,一點點細細的瀏覽著。
還是原來的資料,沒有做過絲毫的改變。
只是,這一次,顧睿北在看到時候,卻發現了不少的紕漏!
英挺的眉,慢慢的聚攏,形成幾道深深的眉紋,接下來的資料,他已經沒有心思再繼續看下去。
就算再看一百遍,里面也不會有一點有力的蛛絲馬跡可尋!
所有的一切,根本都是別人早就布置好了的,從八年前就已經將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妥當,只等著他上鉤……
放長線釣大魚嗎?!
他現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毛頭小子了,他倒是想要看看,那個人……精心布下這麼一個局,等著他入甕,為的到底是什麼!
……
青烏鎮是S市郊區的一個小鎮,是蘇小苒母親季悠悠長大的地方。
這里交通雖然談不上閉塞,但是那蜿蜒的山路要確實不好走,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在這里,保留了不少的深山老林,和天然的魅力。
季悠悠的墳墓是在一個靠著溪邊的山澗旁邊,上面有溪流的水飛注而下,後面是高山。
地方是她自己早就已經挑選好的,青山綠水,山澗小溪,鳥語花香,每一處都她最喜愛的……
顧睿北是第一次來這里,環視著四周,不禁感嘆她的岳母找了一個極好的棲息之所!
「媽,我來看你了!」
無字的墓碑上,沒有雕刻名字,這也是季悠悠的意思。
彎了彎腰,蘇小苒將自己在路上采摘的野雛菊放在了墓碑之前,媽媽總是喜歡那種天生自然的東西。
來之前,她總覺得自己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跟媽媽說,可是真的到了這里,卻說不出話來了。她就那麼默默地站著,看著那一塊無字的墓碑,腦海中浮現著母親的面容……
「媽,我叫顧睿北,是小苒的丈夫!請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小苒,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
站在一旁的顧睿北出了聲,清爽的聲音有點大聲,有淡淡的回聲響起,一圈圈的蕩漾開。
緩緩的轉首,蘇小苒的視線正好踫撞上了他的,厚實溫暖的手掌包裹住她有點微涼的小手,將自己的溫度一點點的傳遞給她,暖了她的手掌,也暖了她的心髒……
蘇小苒並沒有在那里逗留太久,因為到達這里,還有一段崎嶇的山路,最近青烏鎮都有下雨,路面泥濘的不好走。
為了保證安全,他們必須提早時間,放緩速度前進。
這也都怪她,竟然沒有好好的查看一下最近的天氣預報。
出了山谷,便是一段階梯的路,顧睿北在前面開道,蘇小苒在後面跟著。
兩人走了不遠的一段距離,突然便听見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地面好似也開始震動了起來,階梯旁邊的樹也晃動的厲害。
是地震嗎?!
不,不可能的,青烏鎮又不在板塊活動區,一直都不是地震帶,怎麼可能會有地震發生!
蘇小苒才在腦子里摒除了這個想法,就听到前面的顧睿北大聲喊著,「是土崩,快往回走!」
前面還是蜿蜒的山路,再走下去只會越來越危險。
身子下意識的僵了一下,蘇小苒反應過來的時候,顧睿北已經推著她往回走了。
轟隆隆的聲音更加強烈了,已經有小石子從階梯旁邊的山上開始掉落了,蘇小苒腳下的步伐有點慌亂了。
路面本來就有點濕滑,她這麼一急,差一點就要摔跤了。還好身後有顧睿北在,及時的扶住了她,攙著她繼續朝前走去。
也就是因為這樣子的一個遲疑,僅僅只是那麼幾秒鐘的時間,便有一塊大石砸了下來,不偏不倚的,正好擦過他手臂,砸中了顧睿北的後背。
吃疼的皺了皺眉,顧睿北卻沒有出聲,他感受到手臂有溫熱的液.體在不斷的擴散,看樣子剛才那塊石頭劃傷了他的後背。
腳下的步伐,更快了。
顧睿北清楚的知道,如果真的是山崩,這還只是開始。越到後面,掉落的石塊就會越大,若是不早點退回到山谷里,那他和小苒,只能葬身在這一堆亂世之下了。
轟隆轟隆的聲音,還在不斷的響,身後石塊掉落發出踫撞的聲音沒有停止,反而越來越厲害了。
……
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的時間,顧睿北和蘇小苒兩個人躲著亂石,終于安全地退回到了山谷。
看著還在不斷擴展的山崩,蘇小苒狠狠的皺起了眉,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了。
她就不應該那麼固執的,就算是等到孩子出世之後再來,或者是等到天氣晴好了再來,都沒有關系的啊!
遲疑了那麼一會,蘇小苒取出了手機,想要撥打求救電話。可是,她卻悲催的發現,在這個山谷里,手機根本沒有信號!
「睿北,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
看著那條出山的路,被不斷掉落的亂石堵住,蘇小苒的道歉都顯得格外的無力。
「傻瓜,這又不是你的錯!」
抬手揉了揉她的發絲,顧睿北笑了笑。
「可是,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蘇小苒有點無力的開口,若是自己不那麼固執的堅持,就好了。
「唔,我覺得,在想這個問題之前,你應該先幫忙處理一下我的傷口。否則,我們還沒想到出去的辦法,我恐怕就要先流血而亡了!」
帶著調笑的聲音,讓人一下子分不清楚真假。狐疑的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蘇小苒一下看見了他右手臂上那道深深的劃痕。
蘇小苒身子一僵,手臂微微顫抖著取下了他身上的登山包,取出了里面的急救藥包。本來這是顧睿北為了以防萬一為她準備的,沒想到……
嗤啦——
顧睿北就著運動服被劃開的地方,索性將手臂部分撕開的更多了。
看著那血淋淋的傷口,蘇小苒心一陣顫抖,拿著藥水的手抖得更加厲害了,眼眶也微微泛起了紅色。
「沒事的,不過只一個小傷而已!」
顧睿北如是安撫著她的情緒,卻讓她心中的愧疚加深的愈發厲害了。
壓制著心中的恐懼和顫意,蘇小苒在顧睿北的指引下,替他清洗了傷口,簡單的進行了包扎。
還好傷口不是太深,在做了處理之後,沒有繼續出血的跡象。
「睿北,我們要在這里等待救援嗎?」
「當然不行!山間的氣候晝夜溫差大,你的身子會熬不住的!而且,這天氣,看起來似乎還會下雨,要是淋了雨,到時候可就遭殃了!我剛才看見那邊山上有一座小木屋,我們過去那邊看看!」
……
……
蘇小苒看著眼前又冒出來的一個分叉口,嘆了口氣,「睿北,我們真的沒有走錯嗎?我們都已經走了一個多小時了。」
那小木屋明明就在眼前,為什麼他們走了那麼久,還是沒到?
「左邊。」顧睿北也不著急,耐心的掃一眼四周,指了指路,「不出意外的話,再走十分鐘,我們就到小木屋了。」
蘇小苒狐疑的看著他幾秒,猶豫了一下,心中雖有滿月復的疑問,去還是沒有開口。
走過一條條的岔路,誠如顧睿北所預料的那般,一間小木屋出現在他們眼前。
「睿北,我們到了!」
顧睿北勾了勾唇,皺著的眉,終于放松了下來,「嗯。」
……
木屋沒有上鎖,只是虛掩著。
顧睿北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今天晚上,我們就在這里休息吧。」
顧睿北率先走了進去,房間很小,有一個小櫃子,還有一張chuang,其他什麼都沒了。
蘇小苒跟著走了進來,在chuang沿坐下,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滴。走了這麼遠的路,幾乎都快要趕上她一天的運動量了。
顧睿北將登山包放下,簡單的收拾了一下chuang鋪,「我到外面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吃點東西。」
听顧睿北這麼一說,蘇小苒的肚子也發出了咕嚕嚕的聲音,她站起了身子,朝著外面走去,「我和你一起去!」
「我去就好了,你懷著孕呢,走了那麼遠的路,該休息了。」
蘇小苒張了張嘴,想要反駁,顧睿北走了過來,微微屈著身子,視線與她對視著。
「乖乖在這里呆著,我很快就會回來!」
說話之間,顧睿北將一把小型的匕首塞進她的手中。沒有他在身邊,這個東西應該能夠讓她安心不少吧。
蘇小苒眉頭皺了皺,緊緊了手,點了點頭。
……
顧睿北出了小屋,將門帶上了,還用木棍掛住了上面的鎖。
沿著來時的路走了一段距離,他果然看見了一小片野生的果子。
顧睿北將摘好的果子放回登山包里,又拾掇了一些大的樹枝,他記得小屋里有一些易著的枯葉和小樹枝。
用這些,晚上應該可以弄一堆火,這樣即可以御寒,又不怕野獸。
顧睿北才一回到小屋,窗外便 里啪啦的下起了雨,雨點啪嗒啪嗒打在玻璃窗上。
登山包背著一些干糧,就著那些野果子一起吃,倒也足夠兩個人填飽肚子的。
山間里的晝夜溫差,確實大,太陽還未下山,蘇小苒便已經清楚的感受到了寒意。
還好顧睿北早有準備,火很快燒起來了,房間里也熱了起來……
***
大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一整夜,雨點不斷的打在玻璃窗上,發出嘈雜的聲音,讓蘇小苒很難入睡。
「睿北?睿北?」
睡不著的她,喊了幾句,想問問顧睿北是不是也睡不著,卻沒有得到回應。
無奈的撇撇嘴,蘇小苒放棄了找他聊天的想法。
白天,自己害的他受了傷,留了那麼多血,他需要多休息。
眼前不自覺的浮現出,他不顧一切將自己護住的模樣,蘇小苒的心里一陣柔軟,轉過身子看著沉睡中的顧睿北。
英挺的劍眉,微微抿著的菲薄的唇,高蜓的鼻梁……
他的每一處,都是那麼的令人著迷,讓人瘋狂。
視線盯著那道濃郁的粗眉,蘇小苒抬手,輕輕的覆了上去。
手指觸踫到的剎那,傳i來驚人的熱度,驚得她急急地縮回來手。
「睿北,睿北?你發燒了?」
蘇小苒擰緊了眉,試著呼喚了幾句,卻沒有得到回應。
「睿北,你發燒了。」她抬手踫了踫顧睿北的額頭,蘇小苒這次說的十分的肯定。
沉睡中的顧睿北,依舊沒有反應,好像只是蘇小苒一個人在自說自話一樣。
蘇小苒坐起了身子,跳動的火光下,她看見那張俊秀的臉龐,此刻滿臉的通紅。她只需要靠近一點點,便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身子不斷散發的熱度。
怎麼辦?
怎麼辦?
這麼高的溫度,要是不降溫的話,他一定會燒成傻瓜的。
都說關心則亂,蘇小苒急的在小屋里團團轉,卻早就已經忘記了登山包里的急救藥包。
蘇小苒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猛地頓住了腳步,做了好幾次深呼吸之後,終于平定了自己的思緒。
別急,別急,蘇小苒,你好好想想,高燒的時候,可以采取哪些措施?
物理降溫,物理降溫!
退熱貼,酒精擦身子,溫水擦浴,熱水泡腳,冰袋冷敷……
一個個方法在她的腦海中迅速的閃過!
大多數的辦法都是不行的,唯一可行的似乎就是酒精,登山包里面還有酒精!
對,就是酒精了!
念頭一閃而過,蘇小苒沒有再遲疑,從登山包里取出了酒精和紗布,將酒精倒在上面,擦拭著顧睿北的手臂、前胸、後背……
直到皮膚泛起了淡淡的緋色,她才終于住手!
「水,水……」
他的嘴唇微微啟開著,似乎在說著什麼,卻不那麼清晰。
「睿北,你在說什麼?」
蘇小苒听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只能湊了過去,這一次,她終于听清楚了他模糊的吐字,「水……」
水,水!
該死的,這里哪里水,櫃子上還有下午吃剩下的一些野果子,但是按照睿北現在的狀態,他根本就沒有辦法進食啊!
啪嗒啪嗒……
余地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
雨水?
不行不行,雨水里面有很多的細菌,喝下去只怕會加重他的病情。
就在她為到哪里獲取水源感到焦急的時候,顧睿北孱弱的聲音,似乎更急虛弱了,似乎下一秒沒有獲得水源,他便會徹底的暈闕過去一樣!
蘇小苒焦急的視線,掃過一旁的急救醫藥包,那一把小小的醫用剪刀,就在她的眼前。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的腦海中,迅速的閃過。
蘇小苒拿起剪刀,對著自己的手掌,狠狠的劃了下去……
***
折騰了大半個晚上,蘇小苒就這麼陪著顧睿北,一定盯著她,直到他的身子的溫度徹底的恢復了正常,她那緊繃的神經才終于微微緩和一些。
就在她這麼焦急的等待之中,天際泛起了白色,雨也已經徹底的停了。
都已經這個時間點了,雖然還是疲憊著的,可是她已經沒有了睡意。索性便開了房門,沿著顧睿北昨天說提到的那條路去找吃的了。
不遠處,她果然看見了那一片野果子的矮叢林。再折返的時候,顧睿北也已經清醒了。
「睿北,你醒了?感覺好一點了嗎?」
蘇小苒沖了過去,手掌覆上了他的額頭,試探著他的體溫,還是正常的溫度,「沒發燒了。」
知道蘇小苒照顧了他一個晚上,顧睿北的眉頭不由得皺了皺,開口想要說點什麼,卻被她左手上纏著紗布吸引了注意力。
「你的手,怎麼了?」
「沒,沒什麼,搬石頭的時候不小心擦破了。」蘇小苒急急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目光閃躲的解釋著,「睿北,你一定餓壞了吧,我去摘了新鮮的果子,你吃一點?」
她以為自己將話題轉移的很自然,卻沒有看見顧睿北眼眸中一閃而過的深沉。
尤其是在吃了果子之後,擦嘴的時候,紙巾上留下的那一抹淡淡的暗紅色。
昨天晚上他雖然是在發燒,但是卻還是有一點印象的,他記得有人在身邊一直照顧著自己……他的喉口難受的好似有一把火在燃燒,然後有什麼溫熱的液體被灌進了嘴里,解了他的口渴……
身子微微一怔,顧睿北似乎明白了什麼,深沉的眸光便的愈發的暗沉了。
她竟然……
看著門口,踮著腳尖,仰望遠處的人,顧睿北的心髒狠狠的抽疼了一下,有一抹異樣,在他的心中火速的發酵。
顧睿北終究還是沒有提起這件事情,收拾好東西之後,便帶著蘇小苒踏上了走出大山的路途。
這里完全沒有訊號,聯絡不到秦勇他們。
不過,這樣子也好。
昨天發生土崩的時候,他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了。
雖然青烏鎮下了很久的雨,但是山崩的那座山,岩石的主要成分卻不是那種容易被雨水侵蝕的。
最重要的是,在土崩發生的時候,他分明听到了爆炸的聲音。
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後策劃的!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誰策劃的,但是能夠知道自己行程的人,卻並不多。尤其是……還如此清楚的知道季悠悠墓地所在的地方,知道他們一定會走什麼路回家……
答案在他的心中已經呼之欲出了……
……
顧睿北帶著蘇小苒沿著山路不斷的行進了,顧及著蘇小苒懷著身孕,兩個人走走停停的,速度並不快。
「睿北,我們真的走得出去嗎?」
蘇小苒忍不住擔憂的開口,不是她不相信睿北的能力,只是……他們似乎越走越到叢林的深處了。
「當然!」
顧睿北回答的篤定,沒有絲毫的猶豫。
幸好他有在出門之前,對周圍的環境進行調查的習慣,知道除了那條路出山谷之外,還有另外一條的山路,雖然崎嶇了一點,時間長了一點……
看著他的側臉,心中的哪一點狐疑很快便消散,堅定的跟上了他的步子,再沒有遲疑……
***
在叢林中,兜兜轉轉了將近一個上午的時間。
周遭茂密的樹林變得稀松了起來,光亮也越來越明顯,不遠處一條路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睿北,我們……出來了!」
蘇小苒雀躍的歡呼著,在看見不遠處停著的奧迪車之後,整個人更是徹底的放松了下來。
顧睿北率先走了過去,打開了副駕駛座的門,歪了歪腦袋,「老婆,上車吧。」
沒有遲疑,蘇小苒走了過去,坐進了車子里面。
車里黑壓壓的氣氛讓蘇小苒有些不舒服地挪動了一子。
顧睿北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動作,他抬手在車上按了一下,車前方的隔板就升了上去,柔和明亮的光,從前面直射進來,罩在兩人的身上。
蘇小苒頓時覺得身體暖和不少,她側頭看了顧睿北一眼,「謝謝。」
顧睿北揉了揉眼楮,有些認真地說道,「這段時間,你就呆在屋子里,哪里也不要去。」
蘇小苒微訝,「為什麼?」
「听我的,沒有錯。」
顧睿北不想在這個話題上說得更多,他也說不清楚是為什麼,他總覺得,這一次的事情和自己沒有太大的關聯,倒是沖著老婆來的。
蘇小苒皺了眉,視線掃過他的右手臂處。想起顧睿北不顧一切保護自己的模樣,蘇小苒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嘴,再說不出任何一個字眼。
蘇小苒的心,像是被泡進了水里面一樣,慢慢發酵,膨脹起來。她握緊了顧睿北的手臂,正要說話,就感到一股寒意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的頭皮一陣發麻,幾乎是本能的,蘇小苒順著那陣寒意望去,就看見對面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輛車,一個黑黝黝的qiang管從車窗口伸了出來,正對著他們這邊車子的方向。
想也不想的,蘇小苒大吼了一聲,「睿北,危險!」
話音未落,就感到顧睿北的大手按在了自己的頭頂,慌亂又粗暴地將自己按了下去,同時,他的身軀覆蓋了上來……
「踫——」
沉悶的qiang聲,連帶著前方玻璃破碎的聲音,同時在蘇小苒的耳邊響起。
蘇小苒的腦海空白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她有些分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只覺得顧睿北壓在自己身上的身體,很沉,很沉。
玻璃碎掉後,不少碎片都濺落下來,有一塊砸到了蘇小苒的臉上,沒有絲毫阻礙地,就劃進了她的臉里。
劇烈的疼痛讓蘇小苒昏沉的大腦清醒過來,她伸手去推身上的顧睿北,「睿北……」
顧睿北沒有回答,又是一聲qiang響,在蘇小苒的耳邊呼嘯著響起。顧睿北的身子顫了顫,壓在蘇小苒身上的重量比剛才更甚。
蘇小苒抱著他的身子,慌亂中模到了一片溫熱而黏膩的液體,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差點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qiang聲響起之後就是一片沉寂。
然後響起了車門打開和關上的聲音,車上的人似乎是下車了。
蘇小苒呆呆地抱著顧睿北的身體,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思維敏銳的顧睿北,卻清楚的知道,這是自己的機會。
深吸一口氣,沉住自己的氣息,顧睿北模索著,將車子啟動,而後狠狠地踩下了油門,甚至都不曾看前面的路。
舉著qiang的人微微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顧睿北這個時候竟然還能夠開車,愣神之後,上了車追了過來。
這條路上是偏僻的,平日里根本不會有人來,後面追著的人沒有顧忌,舉著qiang,不斷的攻擊著。
蘇小苒听著身後不斷傳來的qiang聲,額角,大顆大顆的汗水滾落下來。
顧睿北開著車,根本沒有辦法還擊,更不能停下來。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的話,他完全可以和那些人正面撞擊,但多了一個懷著孩子的蘇小苒,他根本就沒有半點把握。
若是那個人的目標真的是小苒,他拼了命也要殺她的話……
顧睿北不敢再想了,他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模出了電話,手機到了這里果然有了訊號。
看著上面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的名字,他果斷按下了顧子宸的號碼,「讓你的人現在就過來,就在山谷外面的公路上……」
前面路口,突然斜斜地沖過來一輛車。
顧睿北顧不得還沒有打完的電話,雙手握緊了方向盤,猛地一個急轉,硬生生躲過了那輛小車,沒等他松一口氣,就看見前方不再是寬闊的道路,而是一根巨大的石柱。
再也沒有任何反應的時候,車子重重地撞上了那根石柱,前車蓋瞬間就變成了一堆廢鐵。
顧睿北的頭不受控制地往前砸去,埋在了前方的安全氣囊中。
雖然沒有受傷,但巨大的沖擊力,再加上感冒造成後遺癥,還是讓他暈了過去。
倒是蘇小苒等到眩暈過去之後醒了過來,她差點忘記了自己到底是為什麼會這麼狼狽地出現在這里。她的手下意識地撐在身體兩側,想把自己的身體從氣囊中扯出來,入手處,是一片熟悉的溫熱與濕膩。
蘇小苒的身子驀然一僵,一瞬間,剛才發生的事情都重新涌入了空白的腦海。
她急忙轉過身去看顧睿北。
他整個人都趴在氣囊里面,手無力地垂在身側,蘇小苒伸出手去想把他抬起來,才注意到他的手上根本沒有半分力氣,軟綿綿的,只能任由自己的搬弄。
想著他平時霸道的模樣,蘇小苒鼻子忽然有些發酸。
身後不遠處,那人已經開著車追了上來,隱約能看見一個黑色的小點在視線里逐漸放大。
蘇小苒深吸了一口氣,知道不能再繼續浪費時間,連忙收起那些紛雜的情緒,下了車,走到顧睿北那邊的車門上,將他拖了下來。
顧睿北的身子剛一出車門,就沒有任何支撐地往地下倒去。
蘇小苒本能地將顧睿北的身子抱在懷里,接住了他。她的眼楮,下意識地看向了顧睿北的後背,黑色的西裝看不出任何血跡,但還是能看見在他後背處有個洞敞開著,洞口邊緣被血滲透的衣服顏色比其他地方顏色更深。
他靠過的座位上,更是有一大灘濃稠而黏膩的鮮血,觸目驚心地往下流淌著。
僅僅是將他從車里拽出來這麼短的距離,更多的鮮血就又從顧睿北後背的傷口處劇烈地涌了出來。
蘇小苒的手腳都開始不听使喚起來。
她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況。
「睿北!」蘇小苒看著顧睿北緊閉的眼,慌亂地拍了拍他的臉。
顧睿北睫毛顫了顫,又沉寂了過去。
不過這一丁點的動作也讓蘇小苒仿佛獲得了莫大的勇氣和力氣,她咬了咬牙,看著對面急速追來的車,環顧了四周,臉色沉了下來。
匆忙中,她並沒有注意自己逃竄的方向,現在看來,他們已經到達了地下停車場。
車子已經撞得不能再用了,不然蘇小苒也不會將顧睿北從車上搬下來。只是在片刻的猶豫之後,蘇小苒顧不得其他,將qiang咬在了嘴里,一手將顧睿北放在了自己的背上,吃力地背著他,朝著角落的某根石柱走去。
她將顧睿北吃力地放在了地上,湊過去,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發現他臉已經白得沒有絲毫血色,不由有些急了起來,「睿北,你醒醒,你怎麼樣了,睿北,醒醒。」
蘇小苒十分清楚,這個時候睡過去意味著什麼。
很多人都是在這種時候昏迷過去,然後再也沒有醒來過。
顧睿北費力地睜開眼,他的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撞破了,鮮血從上面流出來,粘在睫毛上,看上去有些駭人和可怕。
原本明亮犀利的眼神渙散開來,虛虛浮浮,找不到焦點。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呼呼的原因,顧睿北竟然緩緩的睜開了眸子,他的目光才落在了蘇小苒的臉上,艱難地張著嘴,對蘇小苒說道,「跑……快跑……」
蘇小苒搖著頭,沒有說話。
她已經听到了那人開著的車子,在外面停下來的時候,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的刺耳聲。
「走!」顧睿北也听見了,他的臉色更白,血幾乎蓋滿了他英俊的臉,看上去恐怖極了。
他抬起手來,似乎是想要推開蘇小苒,可剛一動,身上就失去了力氣,大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蘇小苒目光復雜地看著他。
鮮血混雜著地上的灰塵一起,變成了黏膩的血泥,從顧睿北的腳邊一路蔓延到剛才下車的地方。
顧睿北向來干淨得一塵不染的褲子上更是髒兮兮的一片。
這麼明顯的血痕,那個殺手不可能看不見。
蘇小苒听著那漸漸逼近的腳步聲,她的臉色一沉,從顧睿北的褲兜里取出了qiang,握在手里。
那是她在替他擦拭身子的時候,發現的!
顧睿北神色復雜地看著她的qiang,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小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抬手抱住了他的頭,也不管他臉上那些令人膽戰心驚的鮮血,俯去,輕啄了一下。
顧睿北的嘴唇不自然地顫了顫。
蘇小苒只踫了一下,就松開了他,她拍了拍顧睿北的頭,一言不發地站起身來,轉身朝著外面跑去。
顧睿北看著她頭也不回的背影,閉上了眼。
垂在地上的手,緊緊地握了起來,抓住了一層混著鮮血的泥土。
蘇小苒的身影顯得敏捷,輕盈,像是一頭矯健的獵豹,即使是那麼快速的奔跑,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極快地繞到了那個殺手側面,看他大步朝著顧睿北藏身的石柱走去,身子一頓,原本輕巧的腳刻意重重在地上一踩,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殺手腳步一頓,立刻回身朝著蘇小苒的方向開了一qiang。
蘇小苒早有所料地閃過,躲在石柱後面,緊握著qiang,目光陰狠地盯著那人。
殺手意識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太過空曠,臉色一沉,也不管有沒有瞄準,抬手就朝著蘇小苒所在的方向連開了五qiang。
「砰砰砰」的聲音在停車場里回蕩著,听得人心里發緊。
蘇小苒不敢將身子從石柱後面探出去,等qiang聲終于響過的時候,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半個頭去,已經不見了殺手的身影。
職業殺手。
蘇小苒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了這四個字。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躲藏起自己,蘇小苒可以肯定,自己面對的這個人早已是作案無數,殺人如麻,才會有這麼豐富的經驗。
qiang響過後,就陷入了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蘇小苒能听見自己的呼吸聲由輕變粗,極不穩定地出現在空氣中,來來回回飄蕩起來。
她將手里的qiang握得更緊,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注意著周圍的一舉一動。
她靠著石柱,全身的神經都緊繃到了極點。
手上還有屬于顧睿北的鮮血,蘇小苒握著qiang,不舒服極了。可她依舊不敢松開絲毫,這是她唯一可以依仗的東西了。
太過緊張的情緒,讓蘇小苒額上不斷落下了大顆大顆的汗珠。
咸熱的汗水滾到眼楮里,火辣辣地作疼,蘇小苒忍不住眨了一下眼楮。
下一刻,她的身子僵硬在了原地。
不遠處,一個陰冷陌生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地響了起來,「顧睿北,我終于找到你了。」
顧睿北!
蘇小苒心髒一下子劇烈地猛跳了一下,卡在了喉嚨,然後就再也沒有跳動過一次。
她想也不想地從地上跳了起來,再顧不得其他,慌慌張張地從石柱後面沖了出去,朝著顧睿北所在的方向跑去。
才跑到半路,蘇小苒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的腳步一頓,眼前,一道黑影飛快地閃過,蘇小苒暗叫了一聲不好,剛要轉身,就听見那個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嘲諷在她身後響起,「你輸了。」
蘇小苒抿緊了唇,手里的qiang緊緊的捏在手中。她光顧著擔心顧睿北,完全沒有想過這是那人引她出來的陷阱。
這種時刻,任何一個人心里有了牽掛,就有了弱點。
有了弱點,就注定會失敗。
殺手盯著前方蘇小苒僵硬的背影,慢條斯理地說道,「放下qiang,舉起手,轉過身來。」
蘇小苒遲疑了一下,蹲去,將qiang放在了地上,然後順從地舉起手,慢騰騰地轉過身去。
哪怕是在遲鈍,蘇小苒也已經認清楚了一個事實——眼前的人,要殺的人很可能不是顧睿北,而是自己!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必須要給顧睿北爭取時間。
顧子宸不知道有沒有派人趕過來,這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蘇小苒不怕死,她怕的是,顧子宸沒有及時趕到,沒有救下顧睿北。
而唯一讓她覺得虧欠的,那就是月復中的孩子……他都還沒出生,就只能和自己一起……
心里亂七八糟的想法不斷地冒出來,蘇小苒苦笑了一聲。
腦海中浮現過很多畫面,關于顧睿北的,關于爸爸的,關于可欣的……記憶中那些事情,她已經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
殺手手qiang上膛的聲音格外刺耳。
蘇小苒努力地想要轉移他的注意力,「是誰派你來的,為什麼要殺我?」
「我不是來殺你,只是你擋了我的路。」殺手冷漠地說道。
蘇小苒似乎並不相信他的話,嗤笑了一聲,「那我不攔你,你就會放過我?」
「不會。」殺手冷硬地開口,他抬起手,姿勢標準而機械地舉起手qiang,對準了蘇小苒的額頭。
看著那黑黝黝的qiang口,蘇小苒心中一沉。
她握緊了拳頭,卻依然是一動不動地盯著那qiang,仿佛只是在看一顆無關緊要的樹一樣,而不是隨時會奪取她生命的武器。
殺手冷然的眼里出現了短暫的震驚,「你不怕?」
「怕什麼?」蘇小苒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
殺手更是驚訝,看向蘇小苒的目光中,費解之色更濃,他殺了這麼多的人,見過各種各樣的死法,有的哭泣,有的懊悔,有的強勢,有的不甘。但從來沒有一個像蘇小苒這樣,像是根本沒有意識到死亡的威脅一樣。
蘇小苒眼尖地瞅準了他的驚訝,沒有絲毫遲疑的,蘇小苒迅速地彎去,一把抓起了自己放在地上的手qiang。
與此同時,殺手也反應過來,沖著拿qiang舉著自己的蘇小苒,叩動了扳機。
「砰——」兩道孑然不同的qiang聲幾乎是同時響了起來。
沉悶的回聲過後,是身體倒地的聲音。
可怕的寂靜瘋狂地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