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在與安暖聊天,看到莫平山臉色蒼白,他低低的問道,「平山,你怎麼了?」
莫平山的腿還在不由自主的顫抖著,怎麼都停不下來,他吞吐的聲音說著,「沒,沒怎麼,可能第一次見到安小姐有些緊張。」
莫老爺子啐了他一口,沒好氣的說道,「有什麼好緊張的,暖暖只是個孩子。」
「是啊是啊,暖暖一定跟她母親一樣,是個善良的孩子。」
听了莫平山的話,安暖只覺得有些惡心。就是這個男人,曾經出言羞辱過她,甩過一百萬的支票給她,甚至還給過她一巴掌。如今卻在這里說她是個善良的孩子。身份這東西,真是強大的象征。
也不知道沈亦銘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今天在這里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有深意。
外面突然有人敲門,莫平江去開門,站在門外的竟是李欣如,她手捧大束鮮花,也許是趕過來的,頭發都被風吹得有些凌亂。
看到安暖,她紅撲撲的小臉頓時變得慘白,低聲質問,「安暖,你怎麼在這里?」
老爺子居然還握著她的手,李欣如心突突的跳著。
老爺子朝她招了招手,「欣如,過來,爺爺給你介紹一下。」
從老爺子的語氣能夠看出,他還是很疼愛李欣如的。
李欣如嘟著嘴走到老爺子面前,「爺爺,她為什麼會在這里?」
「你認識安暖?」
李欣如低低的說道,「何止認識呀,還很熟悉呢。」
「認識就好,不過你肯定還不知道,她就是沈老首長的外孫女,沈首長的外甥女。」
李欣如徹底怔住了,呆呆的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她知道沈首長的外甥女意味著什麼,那身份那地位不是任何人能夠媲美的。
「欣如,沈首長交代過,這事兒不能宣揚出去,我們都要保護好安暖。」
李欣如站在那兒,眼淚都快要滴出來了。她曾經覺得安暖至少地位比不上她,就算莫仲暉再愛她,莫家也無法接受她。可是現在,沈家的外孫女,這身份簡直能秒殺任何人。
莫家人有多勢利,她相處過,很清楚。最關鍵的是,她擁有莫仲暉的愛。
安暖能夠想象出李欣如此刻的心情,她站起身,笑著對莫老爺子說,「莫爺爺,我先走了,外公還等我回去吃飯呢。」
「不留下來吃飯,難得過來,吃個飯再走吧。」
安暖笑著婉拒,「不了,我外公現在就跟個孩子似的,我不陪他吃飯,他就會鬧脾氣。」
「老首長那是疼你呀。」
莫老爺子話音剛落,安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沈家老宅的座機。
按下接听鍵,老爺子渾厚的聲音傳來,「丫頭,該回來吃午餐了吧。」
「知道啦,我正要回來呢。」
「我讓司機去接你。」
「別,別讓司機跑一趟了,我自己回來。」
老爺子心想莫家鐵定會把人給安全送到家,便沒有堅持,只催了聲,「快點呀,等你開飯。」
掛了電話,大伙兒都了然了,莫老爺子笑了笑,道,「既然老首長都打電話來了,我就不奪人所愛了,暉子,你負責把安暖送回家。」
「爺爺,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那可不行,出點什麼事,我不好跟老首長交代。」
安暖還想說些什麼,莫仲暉已經拿了車鑰匙,在催促她,「走吧。」
安暖看了李欣如一眼,跟著莫仲暉走出去。
他們剛走到門邊,李欣如突然追了上去,「暉,我跟你一起送安暖回家。」
莫仲暉停下了腳步,有些不悅的看著她,冷冷的說道,「你留下來陪陪爺爺,我去就行了。」
「為什麼不能讓我去?」李欣如有些急了,眼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沒受過委屈的千金大小姐,就連對方聲音大一些,都覺得很受傷。
這時,唐靜薇走了過來,挽住李欣如的手臂,笑著道,「欣如呀,暉兒去去就回,你就別跟去了,陪我說說話吧,你都有一陣子沒過來了。」
李欣如想拒絕,可這樣的情景之下,她什麼也不能說。
唐靜薇拉著她走回病房。
安暖還在發怔,莫仲暉牽起她的手,將她帶出病房。
恢復意識,安暖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坐在車上,安暖忍不住調侃,「你的未婚妻就像個瓷女圭女圭似的,美麗易碎。」
莫仲暉穩穩的開著車,不發一言。
「听說你爺爺這次吐血住院是被你給氣的。」
莫仲暉簡單的‘恩’了一聲。
「你爺爺都這樣了,你怎麼還忍心氣他?」
「我想跟李欣如解除婚約,他不同意。」
莫仲暉的聲音听上去竟是這般的平靜,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李欣如這麼好,為什麼要解除婚約,娶了她,你等于把半個香港娶回了家,何樂而不為呢。」
「你知道我不愛她。」
安暖徹底無語了。
「爺爺不同意,我現在听他的,等他走了,婚約還是會解除的。就算一輩子不結婚,我也不可能與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結婚。」
莫仲暉這話像是故意說給安暖听的。
安暖撇了撇嘴,淡淡的說道,「是啊,與自己不愛的人結婚會很痛苦吧,幸好我找到了林易川,所以就算我外公不同意,我也要跟他在一起,因為我愛他。」
「吱——」的一聲,汽車摩擦地面發出極其刺耳的聲響,後面的車子也一個接一個發出類似的聲音,喇叭按個不停。
「莫仲暉,你發什麼瘋啊,你看看後面的車,差點就撞上來了。」安暖氣急敗壞的怒吼,「你想死,我可不想。」
他重新啟動車子,安暖的耳邊才又恢復了平靜。
接下來的時間里,為防止莫仲暉發瘋,安暖一句話也不敢說。
總算到了沈宅,她才長舒一口氣。
老爺子已經等在門口了,看到他們的車子到達,老人家徑直走了過來。
莫仲暉也下了車,禮貌的跟老爺子打招呼。
「孩子,你爺爺沒事吧?」
「醫生說隨時有可能走。」
老爺子握緊了莫仲暉的手,一臉心疼。
「進去吃個飯再走吧。」
莫仲暉下意識的看向安暖。安暖點了點頭,人都送她回家了,還能連頓飯都不讓吃。其實她也有些擔心莫仲暉,畢竟剛才他開車很不專心。
留在沈家吃了午餐,又陪老爺子下了兩盤棋,直到老爺子午睡了,莫仲暉才離開。
——
安暖沒想到李欣如這麼快就找上了她,當天晚上,她正在陪老爺子看新聞,突然接到李欣如的電話。
安暖不想再與她有任何的接觸,直接掛斷,關機。
老爺子隨口問道,「誰的電話?怎麼不接?」
「不太熟悉的朋友,不想接。」
「萬一別人有重要的事呢?」
安暖親密的挽著老爺子的手臂,撒嬌道,「再重要的事都比不上陪我外公。」
「你這孩子,越來越會哄人了。」
老爺子雖這麼說,嘴角卻揚得很高,非常開心。
「丫頭,今天去見了莫老頭,你感覺他家人怎麼樣?」
安暖想了一下,隨即撇著嘴道,「不喜歡。」
「怎麼不喜歡了?他們家人欺負你了?還是以前欺負過你?」
「沒有原因,就是不喜歡他們,只喜歡待在外公身邊,只有外公和舅舅是愛我的。」
老爺子欣慰的握緊了她的手,低沉的聲音淡淡的說道,「你知道就好,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外公更疼你。外公幫你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為了你好,以後要乖乖听話,不要再違背我的意願了。」
安暖挽著老爺子的手臂,頭枕在他的肩上,溫軟的聲音低低說道,「外公,你知道嗎?很多年前我曾坐過牢。」
「知道。」老爺子心情有些沉重。
「那你知道是誰害我進了監獄?」
老爺子深深嘆了口氣,「丫頭,你想說什麼外公都知道,那年的事,已經過去很久了,害你的那個女人也已經瘋了,我和你二舅都不準備再追究。」
「不,害我的人是莫仲暉,是他親手把我送進了監獄,也是他,害死了我父親。」
老人家將她緊緊摟進懷里,嘆著氣道,「孩子,過去的都過去了,說起來,把你害成這樣的,其實是外公,外公沒有早些去把你給找回來,倘若一早把你帶回身邊,你就不會受那麼多的苦。每每想起,外公心里就像針扎似的,心疼你。」
「外公,我沒有怪你,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和莫仲暉在一起過,可是我們在一起付出了很大的代價,犧牲了幾條生命,還弄瘋了一個,所以,這輩子我都不想與他有任何關系了。」
老人家眉頭緊緊蹙在了起來,「孩子,過去是過去,現在你已經回到了沈家,有我和你舅舅們的守護,誰都無法欺負你,只要我一句話,讓你和暉子結婚,他莫家沒人敢站出來說個不字,甚至個個會鼓掌歡迎。不過,外公最看重的是暉子,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為人穩重,現在也出落得越發成熟,最重要的是他愛你,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們都能看出他對你的真心,外公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安暖並不生氣,偎在老爺子懷里,低低說道,「外公,你知道嗎?當年我失去孩子,只身一人去了倫敦,在倫敦的第一個月,我水土不服,好幾次都想著干脆死了算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堅持了下來。後來我遇到了林易川,他給了我一份工作,那正是我的興趣。之後的日子里,他給了我友情,又給了我親情。他的孩子出生,一直是我在帶,我感覺那孩子就像老天爺賜給我的禮物。這些年,我在孩子身上付出了很多,我一直把他當親生孩子。外公,我知道你一定能夠理解這種感情。」
老爺子頭一次沒有因為林易川而大發雷霆。
過了許久,老爺子深深嘆了口氣,淡淡的說道,「孩子,外公確實是自私了,我自私得想把你留在我身邊。外公才把你找回來,不想你遠嫁英國,一年也見不上幾次,外公已經沒有幾個一年了。」
老爺子說著眼楮竟然濕潤了。
安暖用力抱緊他,頭埋在他懷里,感性的說道,「外公,我可以跟您保證,就算我跟林易川結婚了,我也以住在北京為主。」
「結婚以後,他能同意嗎?」
「他那麼愛我,我說什麼他都會同意。」
老爺子又嘆了口氣,「孩子,你到底是太單純了,就算他能同意,他的家人能同意,他有那麼龐大的公司要管理,哪有那麼多的時間倫敦北京兩頭跑。總之,事情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外公也怕你嫁到英國以後,沒個人照顧,會被欺負,受委屈。」
安暖笑了笑,很自信的說道,「外公,不會的,從來就只有我欺負他的份,他可不敢欺負我,況且,孩子是一直站在我這邊的。」
「那暉子呢,你一點都不愛他了?」
安暖沒有回答。
「孩子,外公只想告訴你,如果你愛暉子,以前也許有很多顧忌,畢竟門不當戶不對,跟他在一起也會受很多委屈。可現在不一樣了,你是我沈家的孩子,走到哪兒都是高貴的,暉子跟你在一起,那是高攀。」
安暖被那聲‘高攀’嚇壞了,抱著老爺子撒嬌,「外公,您以後別做主撮合我們了,我真的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老爺子只是嘆著氣,沒再多說什麼。
安暖知道,很多事情急不來,她必須慢慢,慢慢說服老爺子。
——
沈亦銘的辦事效率很高,把沈亦茹的墓遷回了沈家墓園,那天,按老爺子的吩咐,沈家所有人都回來了。
大伙兒都換好衣服準備去墓園,安暖讓司機送她去買兩束花。
沈亦銘神情凝重,渾厚的聲音認真的說道,「暖暖,我只把你母親的墓給遷回來了。」
安暖心口一涼,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舅,您什麼意思?」安暖顫抖的聲音詢問。
「我的意思是你父親的墓還留在江城,我們沈家的墓園只有埋葬我沈家人。」
安暖瞬間爆發,「您怎麼可以這樣?我父親和母親是一體的,他們都不在了,您怎麼還忍心將他們分開?您要早跟我只遷我母親的,我死也不會同意。」
沈亦銘眉頭緊了緊。
老爺子低沉的聲音說道,「丫頭,這是我們商量決定的,沈家的墓園只能埋葬姓沈的,不能埋葬外姓人。」
「我也不姓沈,等我死了以後是不是也不能葬在沈家墓園?」
「安暖!」老爺子怒吼。
此刻的安暖已經臨近崩潰的邊緣。
沈辰風見狀抱住了發瘋的安暖。
「放開我,我討厭你們。」
安暖瘋狂的掙扎。
沈辰風緊緊抱著她,沉聲道,「安暖,乖,別鬧,我們先去墓園看看姑姑,其他事情等回來再說。」
安暖歇斯底里的怒吼,「要去你們去,我是不會去你們沈家墓園的,我要去江城看我父親。」
安暖用力推開沈辰風,可沈辰風抱得太緊,怎麼推也推不開。
「沈辰風,放手。」安暖歇斯底里的怒吼。
沈亦銘皺著眉緩緩走了過來,伸手握住安暖的手,試圖安撫她。
安暖極其敏感的嘶吼,「你不要踫我。」
沈亦銘手伸到半空又縮了回去。
「暖暖,你父親是無論如何也進不了沈家墓園的,希望你能理解。」
「我沒想過讓他高攀你們沈家,可你們也不可以把我父母分開,他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你們怎麼可以這麼殘忍,難道你們沈家有錢有勢有地位,就可以不顧別人的感受嗎?我只想我父母待在一起,無論葬在哪里。」
老爺子悶哼一聲,有些煩躁的說道,「你母親是我沈家人,必須葬在我沈家墓園。你父親不是我沈家人,並且我沈家從來沒承認過他,所以他進不了我沈家墓園,事情就這麼簡單,你別再無理取鬧了。」
安暖用力抹了把眼淚,哽咽的聲音說道,「是,我無理取鬧,我以為你們是疼愛我的家人,現在想想,你們對我好,只是因為你們虧欠我母親。為了能和我父親在一起,我母親可以不要榮華富貴,甚至連生命都可以不要,現在她不在了,你們卻要殘忍的將他們分開,你們是我見過最過分的人了,我不想要你們這樣自私的家人。」
安暖高跟鞋用力一腳踩在沈辰風的腳上,他疼得松了手,安暖瘋了似的跑出了沈宅。
沈亦銘用力按了按眉心,很是頭疼的樣子。
「爺爺,要追嗎?」
沈辰風吃痛的問,那小丫頭剛才還真是牟足了勁踩他呀,疼得都直不起腰了。
「當然要追,她這個樣子出了事不得了,辰風,你開車去追她,一定不能讓她有事。」
這麼艱巨的任務,沈辰風還有些害怕。
車子開了不久,便追上了一路奔跑的安暖,這丫頭一邊跑一邊揉眼楮,著實讓人心疼。
他把車挺好,跑過去扣住了她的手腕。
「沈辰風,放開我。」
安暖猩紅的眼楮看著他,淚眼迷蒙。
沈辰風輕嘆了口氣,心疼的說道,「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你可以恨他們,但不可以恨我,我永遠跟你一條戰線的。說實話,我也覺得二伯這次做得有些過了。」
听了他的話,安暖才安靜了下來。
「乖,上車,你要去哪里,今天哥哥陪你。」
沈辰風半抱著將她弄上了車。
安暖也不再掙扎,上了車淡淡的說了句,「送我去機場。」
沈辰風笑著打趣,「不會去倫敦找你男朋友哭訴吧?」
「去江城,媽媽不在了,我要陪在爸爸身邊,不能讓他一個人孤孤單單。」
看著她眼里晶瑩的淚珠,沈辰風很是心疼。
「姑父生前對你很好吧?」
安暖趴在車窗上,不願去回憶。
那個偉大的男人,他所有的奮斗都只為她,最後甚至為了她連生命都失去了。
一直到了機場,安暖都沒再多說一個字。
「沈辰風,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回江城。」
沈辰風不依,「那可不行,今天我負責陪你,到哪兒都奉陪,不然出點什麼事,我可不知道該如何跟老爺子交代。」
「我打算回江城多住幾天,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不行,今天你到哪兒,我到哪兒。」
安暖火了,怒吼,「沈辰風,你煩不煩啊,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不想有人跟著我。」
沈辰風望著她有些倔強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
拿起手機給莫仲暉打電話,對著那頭低低說道,「兄弟,給你個英雄救美的機會。」
安暖到了江城,一下飛機就直奔墓園,原本父親母親的墓碑緊緊靠在一起,現在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個。
在墓碑前跪了下來,眼淚瞬間流了出來。
她對母親的感情是通過父親的轉述,父親生前總會告訴她,母親是個多麼美好的女子,母親有多愛她。可是在安暖的心里,她最愛的人永遠都是父親。
是他陪伴了自己二十年,是他從小既當父親又做母親。
「對不起,我沒用,我沒有辦法阻止他們將你和母親分開,我真的很沒用。」
——
莫仲暉自從接了沈辰風這通電話,開始心不在焉。
老爺子這兩天突然病情惡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更多的時候都在昏睡。全家人哪里也不敢去,成天守候在醫院。醫生說,也就這兩三天的事了。
沈辰風在電話那頭告訴他,沈家把沈亦茹的墓遷了回來,硬生生的把安暖的父母給分開了。沈辰風還告訴他,安暖的情緒很不穩定,一個人去了江城。
到底是放不下安暖,莫仲暉決定去一趟江城。
唐靜薇看著他拿了車鑰匙,緊張的問道,「暉兒,你要去哪里?」
「媽,我有事要去處理一下。」
「什麼時候回來?你爺爺萬一醒來看不到你,會難過的。」
安暖看了眼病床上昏睡的老人,抿了抿唇,沉聲道,「媽,如果爺爺醒來,請告訴他,一定要等我回來。」
「暉兒,不可以,這個時候你不能離開。」
莫平山也走了過來,鐵青著臉低吼,「什麼時候了,還有什麼事比你爺爺更重要的?」
李欣如見莫仲暉被罵,走過來安慰他,挽著他的手臂道,「暉,你有什麼事要辦,我幫你去辦,這個時候還是不要離開醫院了,爺爺隨時可能醒來,到時候看不到你,老人家會留有遺憾的。」
「媽,請您告訴爺爺,一定要等我回來。」
莫仲暉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徑直離開了醫院。
——
坐在飛往江城的飛機上,莫仲暉心情很是復雜,曾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有勇氣踏上這片土地,可還是回來了,冥冥之中好像很多都是安排好的。
一下飛機,他就趕往安洪明的墓園。
到了墓園,遠遠的就看到安暖小小的身子跪在那兒,肩膀一抽一抽的聳動著。莫仲暉的心如刀割,他慶幸自己來了,在她最需要的時候能陪在她身邊。
安暖跪在墓碑前,已經哭得沒了力氣。肩膀突然被人輕輕扣住,她轉過身,看到莫仲暉在她身邊也跪了下來。
「你怎麼來了?」
她的聲音沙啞無比,幾乎快發不出聲了。
「擔心你。」
簡單的三個字,安暖的心髒像被針刺過。
「莫仲暉,沈家人好過分,到這個時候了,他們還不能接受我父親,硬生生的將他們分開。你們圈子里的人是不是都這麼過分,自私。」
莫仲暉抿了抿唇,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替自己辯護。
他心疼的用拇指擦拭她的眼淚,何時見她流過這麼多眼淚。
「莫仲暉,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我說不上話,他們沒有人願意听我的。」
他渾厚的聲音安慰她,「沒事,回去以後我跟你一起說服老爺子,把你父親的墓也遷到沈家墓園,老爺子心軟,會同意的。」
「不,他是個狠心的人,當年能逼得我母親跟他斷絕關系,現在他也一定不會輕易妥協的。」
「老爺子疼你,看到你這麼難過,他會同意的。乖,我們先去吃點東西,你一早過來,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吧。」
只要想到她在這里跪了半天,他的心口就揪得疼。
「我不想吃,什麼都不想吃,我只想在這里好好陪陪我爸爸。」
「明天我再陪你過來行嗎?現在你先陪我去吃點東西,我胃有點不舒服。」
莫仲暉扶著她站起身,安暖的雙腿由于長時間的跪著,有些站不住。
莫仲暉半抱著她,恨不得將她打橫抱起。
過了兩分鐘,安暖輕輕推開他,「我可以了。」
他們走出墓園,司機已經在外面等。
安暖發現,那是別墅里的那個司機,那一刻,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莫先生,安小姐,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再見到你們。」
上了車,還沒說去哪里,司機率先問了,「莫先生,要回別墅嗎?那幾個女佣听說你們回來了,已經張羅了一桌飯菜,全是您和安小姐最喜歡的菜色。」
莫仲暉看向安暖,像是在詢問她的意見。
「去酒店隨便吃點吧。」
莫仲暉眼神黯了黯,吩咐司機去酒店。
到了酒店,莫仲暉開了一套房,安暖卻在旁邊說,「開兩套吧。」
最後還是听了安暖的,開了兩套。
雖然知道莫仲暉不會在這個時候對她做什麼,可她還是覺得,同一屋檐下會尷尬。
他們一起去吃了飯,莫仲暉大概真餓了,吃了好多。安暖則什麼也吃不下。莫仲暉最後強行給她夾了些菜,命令她必須得吃完。
吃完飯,他們又一起去了超市,購買生活用品。
期間莫仲暉的手機響過一次,安暖看他皺了皺眉,最終也沒接听。
「莫仲暉,如果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我一個人沒關系的,我在這里待幾天就回去。」
「我沒事,在這里陪你。」
莫仲暉一手推推車,一手牽了她的手。
安暖有些尷尬的抽回自己的手,從貨架上拿東西。
買好東西回酒店,已經有些晚。
安暖進了自己的套房,莫仲暉則站在門邊遲遲沒有進他的套房。
手機鈴聲這時響起,莫仲暉這才按下了接听鍵。
唐靜薇的哭聲在那頭傳來,「暉兒,你快回來,老爺子醒了,他要見你,醫生說可能是回光返照,隨時就會走掉。」
莫仲暉的心被狠狠的揪住。
「暉兒,不管你有多重要的事,能比得上咱老爺子重要。老人家曾經唯一的心願就是能在臨走前見你一眼,媽求你了,快回來。」
結束了電話,莫仲暉並沒有回自己的套房,而是敲了敲安暖的門。
門打開,她平靜的問他,「有事嗎?」
「讓我進去吧,我想看著你睡下,我再回自己的套房。」
安暖抿了抿唇,認真的說道,「莫仲暉,你真的不用擔心我。」
「讓我進去吧。」他低沉的聲音又重復了一遍。
安暖讓他進來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進浴室洗澡,然後爬上了床。
「我睡了,你也趕緊去休息吧。」
——
躺在床上,安暖怎麼也無法入眠。
莫仲暉會突然跑來江城,安暖知道一定是沈辰風的原因。可莫老爺子時日已經不多,安暖不應該再佔用他的時間。她若是再留在江城,莫仲暉鐵定也不會走。
掙扎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她就去找莫仲暉。
敲了幾下門,莫仲暉才來看。剛剛沐浴過,衣服都還沒來得及穿好,只下半身圍了條浴巾,上半身光著,胸前的水珠還在往下淌。
安暖羞紅了臉,趕緊別開臉不去看他。
「等我一下,我去換一下衣服。」
莫仲暉走去房間,不一會兒工夫就穿戴整齊出來了。
「先去吃點早餐吧,吃完早餐再陪你去墓園看你父親。」
「莫仲暉,我們今天回北京吧!」
他有些詫異,問道,「怎麼了?不是想多陪你父親幾天?」
「下次讓林易川陪我來看他,我們現在回北京吧。」
莫仲暉幽深的眸子變得越發的深邃,安暖仿佛從里面看到了傷痛。
後來莫仲暉听她的,訂了機票回北京。
——
到達北京,莫仲暉執意要送她去酒店,安暖卻跟他揮揮手,「不用你送,我出去打個車就好。」
莫仲暉扣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離開,斬釘截鐵的說道,「走,送你去酒店。」
安暖還想拒絕,張特助卻神情緊張的跑了過來,他看了眼安暖,接著低低的說道,「莫先生,老爺子走了。」
安暖的一顆心突突突的跳了起來,她看到莫仲暉瞬間蒼白了臉。
「莫仲暉!」她極其小聲的喚了一聲。
莫仲暉好似沒听到。
「張特助,你送安暖去酒店。」
留下一句話,莫仲暉徑直離開了。
安暖追了兩步,沒跟上他的腳步,張特助在她身後低低開口,「安小姐,別追了,讓莫先生一個人安靜一會兒吧。」
張旭送她回酒店,安暖的一顆心在不斷的起伏著,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安小姐,這些你知道莫先生有多愛你了吧。」
張特助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絲的憤然。
「莫老爺子前兩天已經開始昏睡,醫生說也就這兩三天的事了,莫家的人全都請了假,寸步不離的在醫院守著老爺子。可關鍵是後,莫先生接到了沈總的電話,他擔心你,不顧家人的反對,跑去江城找你。你知道嗎?莫老爺子彌留之際,只想見他最寶貝的孫兒一面,可是莫先生始終沒出現,老爺子最後是帶著遺憾離開的。」
安暖牙齒幾乎咬破了嘴唇。
到了酒店,安暖要下車時,張特助再次開口,「安小姐,如果你還有心的話,離開你那個英國男朋友,回到莫先生身邊吧。一直以來莫先生與李小姐訂婚都是為了哄老爺子的,現在老爺子走了,莫先生勢必會解除婚約。求你再給彼此一個機會吧,失去你,莫先生活著比死還難受。」
「張特助,請你趕緊回去照顧他,有什麼事請務必給我打電話。」
張特助點了點頭,開著車子離開了。
——
莫仲暉趕到醫院,全家人都沉浸在悲傷中,震耳欲聾的哭聲刺激著他的耳膜。
唐靜薇首先沖了過來,對著他的胸膛一陣捶打,「我讓你哪里都別去,你不听,給你打電話你不接,你知不知道老爺子睜開眼楮就要找你,他等了你好久,等到堅持不住,最後連眼楮都沒閉,他走得不甘心,走之前都沒能見到他的寶貝孫子。你這孩子,到底有什麼事情比老爺子還重要。」
李欣如一邊揉著眼楮,一邊跑過來憤恨的說道,「一定跟安暖有關,你是不是因為安暖才沒能趕回來?」
唐靜薇一听,又在他身上一陣捶打,「就算你再愛她,也不能為了她連老爺子最後一面都不見呀。老爺子生前多疼你,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長心呀。」
莫仲暉輕輕推開唐靜薇,走到病床前跪下。白色被子下老人家睡得十分安祥,他握住老人的手,卻是冰涼的。
這雙大手,曾經總喜歡牽著他的小手,走過了很多地方。
很小的時候,老爺子走到哪兒都喜歡帶著他,跟每個人介紹說,‘這是我大孫子。’
很多年以前,因為何思妍的事,他離開北京八年,現在想來,八年的時間,對一個老人來說是多麼的漫長,又是怎樣一種思念和牽掛。
莫平山突然沖動的走到他面前,揪住了他的襯衫衣領,惡狠狠的說道,「老爺子這麼疼你,你還是人嗎?什麼樣的事情在你眼里比老爺子還重要!」
莫平山揮起拳頭,好在被莫平江給攬住了。
「平山,這個時候怪他也沒用了,暉子不是個分不清輕重的人,他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莫平江的話讓莫平山微微平靜了些。
李欣如突然又沖了上來,對著莫平山說道,「叔叔,暉肯定是因為安暖,他是因為安暖才沒見到老爺子最後一面。」
莫平山下意識的蹙眉,淡淡的問他,「你是不是和安暖在一起的?」
莫仲暉不說話,安靜的跪在老爺子床前,雙手緊緊握著他的手。他多麼想把他的手捂熱,讓他醒過來。
李欣如好似得理不饒人,說道,「暉,你別以為你不說話就等于否認,等張特助回來,我們問他。」
沒一會兒張旭就到了,莫平山沉著臉看他,厲聲質問,「你去機場接到誰了?」
張旭下意識的看向莫仲暉,莫先生卻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張特助,你說,你剛才是不是去機場接安暖了?」
張旭冷靜的回道,「我是去接莫先生的。」
「張特助,你少在我們面前裝傻,別把每個人都想象成傻子,我若想調查好查得很。」
莫仲暉突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罩在李欣如面前,冷冷的說道,「你想知道什麼,可以直接問我。昨天我的確是與安暖在一起,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你!」李欣如被氣得憋紅了臉。
「有件事我在這里通知你,我們的婚約解除了,」
李欣如瞪大了眼楮,難以置信的反問,「你什麼意思?爺爺還沒入土,你就要違背他老人家的意願嗎?」
「是的,老爺子走了,我們的婚約解除,如你所說,我愛安暖,這輩子都只會愛她一個了,我不能讓你成為我和安暖之間的阻礙。听好,我認定了安暖,只會與她在一起。這輩子,除非安暖肯當我的新娘,否則我永不結婚。」
「你!你!」李欣如氣得說不出話來。
莫仲暉這番話其他人也都听到了,個個神情怪異。
唐靜薇哭得越發厲害了,也不知道是為了老爺子,還是心疼她這個寶貝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