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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仿佛失去全世界

銀色捷豹xj像瘋了似的飛馳在沿江路,車道兩旁的綠化樹一掠而過,速度快得只能看見一個縮影,便已換了風景。

蕭琰死死的抓著扶手,安全帶里的身體,僵硬緊繃成了石頭,小臉煞白,鼻尖滲汗,可她就是死咬牙關不松口,寧可被刺激的心髒病發,或者肇事撞成肉餅,也不求饒半個字!

從愛寶商廈被拖出來,再被塞進車子,這個過程中,許靳喬一句話也沒說,沉默冰冷的教人膽寒,但他的每一個眼神動作,都在彰顯著他的怒火,仿佛蕭琰只要敢觸他半片麟,他就會撕了她似的!

蕭琰也倔,也沉默的像個隱形人,任憑他發動車子,朝著不知名的地方開去,任憑他飆車泄火,她就是不認錯!

對!

以往不論什麼事,她總是率先給他認錯,哪怕她本來沒錯,也會乖順的討他歡心,可這次她不願意!

她沒錯,憑什麼他能挽著未婚妻逛商場,她就不能和朋友在一起?她錯在哪兒了?她是偷了搶了還是做了什麼下賤的事,丟了他的人?

然而,眼見著車速越來越快,在較多的車流中橫沖直撞,像是趕著送死似的,蕭琰突然害怕起來,她還不能死啊,她有女兒等著她養,而他也不能出事,她祈盼著他能長命百歲的!

蕭琰終于啟唇,弱弱的哀求,「先生,開慢,慢點兒……」

許靳喬視若無睹,雙目直視著前方,握著方向盤的大掌,手背上青筋突起,側顏的線條也冷硬的可怕,甚至可以說,他整個人就像來自地獄的使者,令人膽顫心驚!

蕭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她已被顛晃的頭暈目眩,「先生,停車,求你停車……」

正在這時,前方路口,突然躥出一個小男孩兒,不過四五米的距離,捷豹剎不住的直沖而去!

「啊——」

蕭琰驚恐的尖叫一聲,本能的閉上了雙眼!

此刻,車子恰巧靠右行,沒有穿插在車流中,危急時刻,許靳喬倒是沉著,他一腳剎車踩到底,同時反應快捷的將方向盤打偏——

下一刻,蕭琰只覺一股重力撲了過來,她整個人都被壓在了副駕駛座上!

緊接著,捷豹車頭撞上了路旁的綠化樹,重物撞擊和輪胎擦在地面上的刺耳聲音,夾雜在一起貫穿了耳膜!

蕭琰被撞的五髒六腑胡亂翻攪,但她人卻沒有撞飛出去,而是穩穩的趴在座椅上,許靳喬像是護崽似的,將她牢牢困在他懷中,所幸捷豹性能好,樹撞斷了,車卻沒什麼大礙,除了車燈被撞碎,車頭撞出幾處凹陷外,擋風玻璃完好無缺,所以兩人也沒被碎玻璃扎到!

小男孩兒嚇得跌坐在地上大哭,很快四周圍滿了人,後面的車全部堵停下來,有人報了警,捷豹外有人在敲車窗,詢問著里面的情況。

感覺車子停穩了,許靳喬才緩緩爬起來,一邊解蕭琰的安全帶,一邊低聲道︰「寶兒,你沒事吧?」

他的嗓音里,明顯能听得出焦急與緊張。

蕭琰扭身抬起頭來,她迫切的問他,「先生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許靳喬松開安全帶,將蕭琰抱起來,他仔細檢查著她身體,從頭到腳,一處也不放過,想起危險時刻他第一時間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她,蕭琰不禁感動的濕了眼眶,她搖搖頭,「我也沒事的,你別擔心。」

她想,他始終是在意她的,否則不會這麼著急她的安危,對麼?

只是,他的在意僅僅局限于親情……

「那就好。」許靳喬松了口氣,微涼的大掌撫上她的後腦勺,滿身的戾氣散去,眸中只剩下了歉意,「對不起寶兒,讓你受驚了!」

蕭琰扯了扯唇,心有余悸的祈求道,「先生,拜托你不要再這樣,如果你生我的氣,可以打我罵我,但是不要做危險的事情,好麼?不論撞了別人還是撞了我們自己,都是拿生命在賭氣啊!我不希望你出事,哪怕你受一點點傷,我也會擔心的!」

許靳喬沒有立刻答她,他深目凝著她,許久才緩緩吐出幾個字,「既然你會擔心我,那為什麼你不……」終究,那一句難言的質問,卡在了喉嚨口,怎麼也說不出來。

為什麼你不愛我?

為什麼?

他想不通,怎麼也找不出理由,他是她第一個男人,是她第一任丈夫,是她年少歲月里伴她長大的男人,她怎麼就能夠不愛他?

難道……僅僅是因為分開四年,或者說在他們分開不久後,她便受不了寂寞,找了別的男人填充空白麼?

許靳喬自嘲的發出無聲的曬笑,還問什麼?事實勝于雄辯,不是麼?

「先生,我怎麼了?」蕭琰听不太明白他的話,見他神色變化莫測,她不禁小心翼翼的探問道。

「沒什麼。」許靳喬語氣淡漠下來,他道了句「下車吧」回身解了自己的安全帶,便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蕭琰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她抿抿唇,負氣的踹了一腳他的車,這才慢吞吞的下車。

交警很快便趕過來,按常規程序處理這起單方交通肇事,許靳喬打了通電話,不多會兒,陳冬便開來了公司的備用轎車,他將事情都交給陳冬善後,然後便招呼蕭琰上車。

這一次,許靳喬開車終于穩妥正常了,但蕭琰看著他不太高興的俊顏,仍然感到後怕,她吞咽著唾沫,小小聲的問他,「先生,你到底帶我去哪兒啊?」

許靳喬不言不語,甚至連余光都沒掃她一下,仿佛他的副駕駛沒人坐似的。

蕭琰挫敗的靠在車窗上,無力的閉上了眼楮,她嘟噥了一句,「你不想說話,那我睡覺了,好累的。」

許靳喬依舊沒理她,他靜默的開著車,駛出沿江路後,將車子開向了城外。

幾分鐘後,身邊的小女人呼吸變勻,眼睫毛垂落,竟然真的睡著了……

側頭,眸光膠凝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回憶的閘口忽然打開,他們年少初見的畫面,從他腦中潸然躍出……

時光倒退,歲月的年輪,一圈圈數回原地,然後定格。

那年,她十五歲,他二十三歲。

那年,川北發生了7.4級特大地震,*之間,入眼的世界,幾乎全部變成廢墟,死傷無數人,空氣中到處彌漫著血腥和悲傷的氣息。

那時分,許靳喬恰好身在川北。

盛橋集團剛剛成立不久,他親赴川北出差,與當地一家公司談合作案,誰知到達的當晚,竟然就發生了大地震!

許靳喬算是死里逃生,地震發生在凌晨一點多鐘,那時他恰巧起夜在衛生間,酒店坍塌時,他依靠牆角的三角地帶,避開了被砸傷砸死的危險,撿回了一條命。

地震後,他的合作無法再談,看到那麼多人無家可歸,無食可吃,他通知溫承赫,為災區采購捐贈了一批用品和食物,他本人也加入了救災行列,盡自己的一份力。

那晚,他忙到九點多鐘,天忽然下雨了,他淋了雨竟發起了燒,身邊的人都在忙于安頓災民,醫生護士更是忙得腳不沾地,他去找藥品,本想自己服藥,但傷者太多,藥品已經出現了短缺,听到臨時搭建的手術帳篷里,那一聲聲痛苦的*,他邁出的腳步,又默默的收回。

他想,他身強體壯,挺一挺應該就能退燒的。

幫不了人,他索性先回川北城中的安置點,酒店坍塌了一半,但已劃入危險地帶不能再住人,他便搬到了政aa府臨時安置的單位大院里。

原本不太長的一段路,許靳喬卻走得艱難,雨越下越大,他渾身早已濕透,燒也越來越厲害,一會兒冷一會兒熱,黑漆的路上,他打著手電踉蹌前行,忽然間,一個少女的哭喊聲飄入了耳中——

「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你在哪兒?」

「女乃女乃……」

許靳喬一怔,他急忙尋聲找過去,竟在一個小胡同里,找到了一個全身髒兮兮小女孩兒,那孩子坐在牆角,頭頂有伸出的樓板,恰巧為她擋了雨,但她哭得格外傷心,一邊哭一邊喊著女乃女乃,小小的身體,蜷縮在一起,看起來很可憐很令人疼惜。

「小朋友,你一個人麼?」許靳喬走過去,由于發燒,嗓音干啞的厲害。

小女孩兒听到詢問,她抹了把眼楮,抽噎著說道︰「嗚嗚,我一個人,他們說……說我女乃女乃死了,我不相信……」

此刻,許靳喬已頭暈目眩,他撐不住的伸手托住牆壁,挨著小女孩兒坐了下來,他盡他所能的安慰她道︰「沒關系,你女乃女乃在天上看著你呢,她沒死,只是換了個地方住。」

小女孩兒癟了癟小嘴,「你騙人,女乃女乃舍不得丟下我的,我只有女乃女乃一個親人了,她不能死,嗚嗚……」說著說著,這孩子竟又哭了起來。

許靳喬生著病渾身難受,一听便煩燥不堪,他本身脾氣不好又寡言,能勸那幾句已經是他的極限,所以他眉頭一蹙,厲聲喝道︰「不準哭!再敢哭一聲,我就叫警察來抓你!」

在他對小孩子的認知里,以為小孩子都是怕警察的。

然而,小女孩兒在怔了一瞬後,卻小聲說道︰「我又沒犯法,警察憑什麼抓我?」

聞言,許靳喬氣不打一處來,正準備教訓這個小屁孩兒,誰知他燒得太嚴重,眼前一黑,竟一頭暈了過去……

……

再醒來時,許靳喬竟身在城中的醫院里,病*邊趴著一個小腦袋,睡得呼呼的香。

片刻的茫然後,他伸手推那顆腦袋,想說話卻咳嗽不已,「咳咳……」

「先生,您醒啦!」小女孩兒一驚坐起了身,看到許靳喬咳得俊容泛紅,她連忙跑出門,回來時手中端著一碗白開水,巴掌大的小臉上,揚著欣喜的笑容,「先生,您喝點兒水會好很多的。」

許靳喬接過碗,這個特殊情況下,已經無法顧及干不干淨,他喝下半碗後,終于感覺全身舒暢不少,把碗遞回給小女孩兒,他上下打量著這個瘦得干巴巴的孩子,蹙眉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我怎麼會在醫院?」

「先生,您昨晚昏倒了,當時可把我嚇壞了,我還以為您……嗯,也住在天上去了……」小女孩兒說到這兒,小臉訕訕的,看到許靳喬黑了臉,她禁不住笑開,「嘿嘿,我一模您額頭,發現您發燒了,我想背您去醫院,可試了試背不動,我就跑到醫院找人求救,然後您被災區的志願者送來了醫院,醫生給您打了退燒針,大家都很忙,顧不上照顧您,我就守著您了。」

聞言,許靳喬終于想起了昨晚的事,看著*前的小女孩兒,他態度溫和了幾分,「那該我謝謝你。」

「不客氣啦,不過我告訴你哦,你嚇唬人的本事不行的,我不是小孩子,我不怕警察叔叔!」小女孩兒似乎有點囂張,下巴揚得高高的,一副說教的樣子。

許靳喬眉心一蹙,抬手便在她腦門上彈了一記,「怕這個麼?你這孩子幾歲了,膽子倒挺大的。」

「我十五歲了,才不是小孩子,我都念初三了呢!」小女孩兒抱住額頭,退出幾步,小臉上滿是哀怨的表情,「你好討厭,君子必須動口不動手的,你不知道嘛?」

沒理她後面的話,許靳喬意外的挑眉,「你十五了?怎麼看起來像十歲左右的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蕭寶兒,我只是個子矮一些而已,但我真的十五歲了呢!」

「哦。那你家真的再沒有人了麼?」

「是啊,我女乃女乃死了,我被安置在了福利院,昨晚……我不相信女乃女乃就這樣走了,我就跑出來尋找女乃女乃,可是……」

蕭寶兒越說聲音越低,最後垂下腦袋肩膀一抽一抽的,壓抑著哭聲,看起來可憐而無助。

許靳喬一瞬不瞬的望著她,透過她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母親自殺,拋下了十三歲的他,也如此刻的蕭寶兒一般,哭得那麼傷心,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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