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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有什麼事兒啊?」知道某個人的臉皮越來越厚後,顧惜若沒有再白費力氣去瞪他,轉而看向孟昶,淡淡問道。舒愨鵡

孟昶暗道這也不是個好惹的主兒,跟在諶王身邊那麼久,就連眸光里冷冽的寒氣都學到了**分,再過一段時間,估計他見到這位王妃,都要不敢抬頭了。

顧惜若有些郁悶的看著他,見他眼楮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己,狐疑道︰「南陽侯,你所謂的找我有事兒,就是過來盯著我看的?」

這人,看起來怎麼有些不靠譜啊?

若是被某個王爺知道了她此刻的想法,定會狠狠的抽搐下嘴角,暗嘆某女的自我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這世上,最不靠譜的人,就是她了。

可如今卻從她口中說出這般「不靠譜」的話來,還有什麼會比這更好笑的?

孟昶當即鬧了個大紅臉,圈起手指抵在唇邊,掩飾性的咳嗽了幾聲,淡淡道︰「啟稟王妃,微臣前來,是為著私人事情……」

「奴才見過王爺,王妃。」突如其來的尖細請安聲,將孟昶的話盡數掩蓋了下去。

顧惜若沖孟昶歉意的擺了擺手,而後將視線投到他的身後。

卻見一小太監利落的翻身下馬,氣喘吁吁的小跑到他們跟前,氣兒都不帶喘的跪地參拜,「奴才見過王爺,王妃和侯爺。」

由于自己的話被突然打斷,孟昶的臉色著實算不上好看,盡管那小太監在最後的稱呼里加上了他,冷峻緊繃的臉色也不見絲毫緩和。

段天諶對此頗為詫異,不過此刻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俯視著那個小太監,淡淡問道︰「可是宮里有什麼旨意?」

「回王爺,的確是的。」那小太監連忙回道,「皇上有旨,請王妃盡快入宮覲見。」

顧惜若訝異的「咦」了聲,對了對手指,淡淡問道︰「就只叫我一個人?」

那小太監愣了愣,許是被她這樣毫無王妃做派的話語給驚到了,待反應過來時,忙不迭的哈腰賠罪,直到顧惜若不耐煩了,才緩緩說道︰「啟稟王妃,皇上的確如是所言。奴才不敢有半句謊話。」

這可就奇怪了。

她回到蒼京,已經有一段時間,除了那次進入上書房辨清事情真相後,就再也跟宮里的那位沒有任何的瓜葛。

她可不認為,蒼帝會無聊到把她召入宮,閑話家常;而同時也覺得皇後不會想要在這個時候見到她,那麼,一下子就來了兩個人的旨意,莫不是方才所發生的事情已經傳到了宮里,那兩個人要來問罪了?

她狐疑的抬頭看段天諶,無聲詢問著他的意思。

段天諶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的狀況,不過如今入宮也無大礙,橫豎整個皇宮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任誰都不會沒有眼色,敢動他的人,與他為敵的。

他揉了揉她的發頂,笑著道︰「若若,不必擔心。既然有父皇的旨意,那就接旨吧。我在府里等你回來。」

他都這麼說了,顧惜若也沒有別的意見。只是臨走前,她特意的囑咐了句,「今日這事兒,你別動,直接留給我來處理。」

段天諶訝異,只是轉瞬即逝,只淡淡囑咐了幾句,便看著她離去。

孟昶心中無奈,想到攤在手上的棘手之事,一時竟也有些心不在焉,竟連段天諶盯著他看了好半晌都沒有發覺。

「南陽侯,據說此次述職之後,你有望留在蒼京了。」不去猜想他心中所想,段天諶背著手,看著藍天白雲。

身後王府正門巍峨挺立,匾額上金光閃閃的三個字,仿若自天外而來光芒普照,映襯得他身材愈顯頎長,似是從那金光閃閃氣派無比的大門中走出的王者一樣。

孟昶忍不住眯起了眼,越發覺得諶王氣勢凜然,想到日後朝堂的格局,他也慶幸自己提前就站對了隊。不然,不知道此刻會有多艱難。

他低頭好好斟酌了一番,心思隨之百轉千回,半晌後,才緩緩道︰「此前承蒙王爺眷顧,微臣才不至于做出後悔莫及的事情來。此次若是能夠留在蒼京,微臣定會為王爺之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段天諶擺了擺手,一派雲淡風輕,

「行了,你也別急著表忠心。跟本王進來,說說這幾日你都了解到了什麼。」

語畢,他朝顧惜若離去的方向看了看,才轉身走回了王府里面。

「是。微臣遵命。」孟昶暗暗嘆了口氣,撢了撢袍子,連忙跟了上去。

……

顧惜若下了車,在那小太監的引領下,一路順暢的走到了蒼帝的寢宮。

甫一踏入,一股濃重的藥味頓時撲鼻而來。

顧惜若秀眉微蹙,拿手扇了扇,也不用小太監通報,直接繞過隨風而舞的明黃帳幔,徑自走了進去。

卻見蒼帝正躺在龍床上,手里就著精致的瓷碗喝著藥,兩鬢斑白,氣色虛弱,常年掛在臉上的威嚴也被削弱了幾分,簡直是與此前所看到的任何一種形象迥然不同。

顧惜若心下詫異,這才多久沒見,蒼帝竟然就變成了這副模樣了?

看來,回頭她得好好問問段天諶,這到底是生了什麼病,竟然那麼快就把人折騰到如此境地!

看到她走進來,蒼帝眼角微掀,淡淡瞥了她一眼,而後繼續喝自己的藥,手卻指了指龍床旁邊的矮凳,簡單明了道︰「坐吧!」

顧惜若驟然回神,「啊」了聲,福了福身行了禮,狐疑的看了看那張矮凳,腦中快速的閃過千萬種想法——

這是坐呢,還是不坐呢?

按理說,以她身為皇家兒媳的身份,本就應該侍疾在側,站著更是理所應當的。

可是,她收到蒼帝身子不好的消息時,「侍疾」這等高尚偉大的事情,已經不再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如今,就算不做任何的東西,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不坐,似乎也不大好啊!

畢竟是皇帝的旨意,抗旨可是要殺頭的……

想到這里,她頓時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心有余悸的模了模自己的脖子,在蒼帝滿含詫異的注視下,一步一步的挪到那張矮凳上,規規矩矩的將手放置于膝上。

看起來,倒像個大家閨秀的模樣。

蒼帝濃眉微蹙,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緩緩道︰「怎的變得如此拘謹了?朕這里還有老虎,能夠隨時吃掉你不成?」

顧惜若螓首微垂,心里卻是暗暗月復誹著,伴君如伴虎啊!

眼前不就有一只嗎?

而且還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一只!

更何況,此刻正處于特殊的時期,就算段天諶的身份已經不同于尋常,遇事絕對不會讓她受了委屈,可為著彼此的太平日子著想,在表面上,她還是需要努力做得更好看一點兒,省得還給自己和某個人添麻煩。

要知道,她這個人最怕麻煩!

她有些不自然的笑了幾聲,靈動的眼珠子轉了轉,在看到蒼帝身邊伺候的太監時,微微詫異,下意識就問道︰「父皇,您怎麼換了個伺候的宮人了?張公公呢?」

蒼帝冷哼了聲,周身釋放出來的寒意,迅速的擴散到空氣中,直教顧惜若心尖兒顫了顫。

她狐疑的凝視著他,暗忖著這事兒可真是稀奇了,回頭可得好好查查她失蹤的那段時間里,究竟又有多少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要知道,張公公可是跟隨在蒼帝身邊的老人。

平日里也算是循規蹈矩,最懂得蒼帝的心思,若不是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恐怕也不會被換下來。

蒼帝沒能想透她心里的這些小九九,只是心下微微詫異,好奇于她此時此刻的識趣,並不再像以往那般追根究底。

可回頭想想,也只當作是她南行一趟的收獲,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欣慰的。

他伸手接過隨侍太監遞過來的水果,剛放到唇邊卻又停下,別有意味的看了看她,面無表情道︰「朕倒是很好奇,此次進宮,諶兒居然也沒有陪著你過來。往常,他沒見到你在身旁,不是過會兒就會著急的嗎?」

顧惜若使勁兒的絞著手指,想著皇上您可真是太不了解您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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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以往見不到就會心急,只是害怕她會惹禍上身,置自己于危險之中。

如今這皇宮已經在他的掌控當中了,他還需要擔心她的安危嗎?

答案明顯是,不需要。

不過,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她可是不敢當面跟蒼帝說,只能是陪著笑臉,眨巴著眼楮,盡撿些好听的來講,「父皇可真是開玩笑了。一直以來,王爺都是以公事為重,哪里顧及得上我啊?再者說了,我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出門還要個人惦記,這傳出去也丟人啊!」

眼見蒼帝那懷疑的目光就掃了過來,顧惜若終究是有些心虛,連忙干笑了幾聲,借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連你都學會跟朕說謊了啊!」看了她半晌,直到把她看得頭皮發麻了,蒼帝才緩緩開口,身子後仰靠在背後的迎枕上。

又仿佛在追憶什麼往事般,那雙眼楮一眨不眨的盯著頭頂那明黃的帳頂,一言不發。

良久,他才慢慢收回了視線,轉而看向旁邊百無聊賴的顧惜若,神色倏地變得冷峻起來,沉吟著道︰「朕听說,那日城外是你及時帶來了援兵,擊退了東梁國太子的攻勢?」

終于問到正事了。

顧惜若猛地坐直了身子,拿此前想好的說辭來救急,「啟稟父皇,的確如此。只是,臣媳也是臨危受命,此前臣媳卻從護國寺里失蹤了,被人困住無法月兌身,根本就不知道蒼京城外發生的事情。」

她答得極其流利自然,根本就靠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

可是,只有她自己心理清楚,此刻掌心沁出的冷汗有多涼入骨髓。

女子帶兵,這在蒼朝的歷史上從未出現過。

若是解釋不清楚,不僅她會蒙受不白之冤,還會給顧招惹禍端。

畢竟,她可是顧的親生女兒。

父女兩個染指兵權,這可不是什麼很好的事情。

而如今,段天諶和顧正行走在風口浪尖上,若是隨便被御史拿來說事,情況就大大不妙。

這些日子,盡管段天諶一直都不願意在她面前談起這些事情,努力把朝堂中的波濤翻滾掌控在手中,並讓她離得遠遠的,可是她若是想要知道什麼,那也不算太難。

如今蒼帝這樣的反應和質疑,自然也在她的無聊範圍之內。

蒼帝擺擺手,揮退啦寢宮內伺候的宮人,隨即垂下眼瞼,有一搭沒一搭的把玩著手里的水果。

又仿佛是跟她閑聊似的,他狀若無意道︰「顧惜若啊,你怎麼說也是皇家的媳婦兒了,理應時刻以皇家的利益為上。而且,將來你的夫君也會是這個蒼朝的主宰,有什麼事情,要學會三思而後行,也要學會顧全大局,更千萬不要試圖瞞著朕啊!」

顧惜若吶吶應聲,秀眉微蹙,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那雙明亮的雙眸里倏地閃過幾道復雜的光芒。

一般而言,不到最後時刻,皇帝是不願意將未來儲君的人選外泄的。

而蒼帝的兒子只有兩個,盡管段天諶已經眾望所歸,可此類敏感的話題還是勿要涉及。

那麼,蒼帝如此堂而皇之的與她談論這等私密事情,究竟有何目的?

再者,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皇家」,又有何深意?

正這麼想著,蒼帝馬上就開口,為她解了惑,「顧惜若,你是顧的女兒,可知道那日他去哪里了?朕明明安排好的,為何就是不見他出現,反倒是把人交托到你的手上了?」

顧惜若連忙收斂心神,有板有眼的回道︰「啟稟父皇,父親曾經跟臣媳說過,當日他離開護國寺後,就被人盯住了,為了不讓那些人招致禍端,不得已之下,才將他手上的事情移交給臣媳。」

這麼說著,她就從矮凳上起身,膝蓋一彎,便直直跪在了地上,言辭懇切,「父皇,多年來父親忠心如何,您想必也很清楚了。此次他雖然有事耽擱來遲了,可事情也根本就不在他的預料之內啊!臣媳听說,父親曾因多年前的一次戰役,惹到了那東梁國太子,至今對方仍舊心心念念著他的項上人頭,此次之事,恐怕對方也是打著如意算盤的。還請父皇明察。」

語畢,她就重重的磕了個頭,雙

手伏地,不得蒼帝的準許,便也維持著這樣的姿勢。

寢宮內,光線明亮,一縷縷的照在她的頭頂上,遠遠看去,竟像是朝拜的聖徒,對著蒼朝這個擁有最至高無上的權利的男人,行最莊重肅穆的禮。

時間仿佛靜止在了這一刻。

寢宮內落針可聞,就連彼此的呼吸都變得格外悠長寧靜,無需任何的言語修飾,足可以辨清彼此想要掩藏的情緒和心思——

或小心翼翼,或百般試探。

蒼帝面容微微松動,許是想到了什麼,眸光微閃,看著伏地的顧惜若,眼里驀地劃過一絲詫異。

所幸,他也沒有就此問題追問下去,只是淡淡笑了笑,道︰「你父親對朕的忠心,朕自然是很清楚的。只是害怕他一時昏了頭腦,做出了什麼不理智的事情,辜負了朕的一片栽培之心。如今,朕的身子也每況愈下,哪一日會發生點什麼……」

「父皇肯定會福壽安康的。」不等他說完,顧惜若就如貼心小棉襖般打斷了他的話。

蒼帝也不惱,如此無法無天的顧惜若才是最正常的。

而方才那識趣而謹慎的一面,似乎也很不錯。

將來,有她這樣性子的人在,事情會好辦很多。至少,他那個兒子不能光明正大去辦的事情,她是可以的。

如此一想,他心存的疑惑也消除了些,頗是和顏悅色,「起來吧,難為你擁有這顆七竅玲瓏心,能夠如此不著痕跡的吹捧。听著是挺受用的,但你自己也要注意好分寸。以後大身份可就不一樣了……」

他就這樣幽幽的嘆著,顧惜若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里,暗暗松了一口氣。

到了此刻,她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原來,那日她那年輕爹爹身上已經肩負了蒼帝的命令,拋下她也是逼不得已。

可是,為何他竟會連蒼帝吩咐的事情也拋到一旁,而去追蹤雲隱那個臭和尚?

他是否知道,一旦此事被蒼帝知道,將會大難臨頭的?

大難臨頭……

想到這個詞,顧惜若頓時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努力的甩掉腦袋里不良的想法,卻在不經意對上蒼帝那雙冷冽威嚴的眸子時,心頭驀地升騰起一股不安來。

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

可不是麼?

以往需要她那年輕爹爹戍邊打仗時,怎麼不想要懷疑他的忠心,如今不過是因為來遲的小事兒,竟當著她這個女兒的面,問起這樣隱秘的事情來。

蒼帝打的如意算盤——

這是警告,還是試探?

她想,應該是兩者兼而有之。

看來,回去之後,她需要就此事與她那年輕爹爹好好商量溝通一番了。

雖說蒼帝明面上沒有那麼威風了,可誰知道背地里還有什麼勢力。瘦死的駱駝都要比馬大,在這樣即將改朝換代的關鍵時期,萬不可出了什麼問題。

她緩緩起身,坐回到矮凳上時,猶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也沒有注意到蒼帝那若有所思的眼神。

待回過神來,正好對上那樣冷酷無情的眼神,她心尖兒忍不住一抖,連忙快速的整肅了顏色,笑著道︰「父皇,您為何這樣看著臣媳呢?可是臣媳哪里做得不對了?」

蒼帝搖搖頭,忽而失笑,饒有興味道︰「顧惜若,朕給諶兒抬兩名側妃,你看如何?」

如何?

公公對著兒媳婦說,要為你的老公找妾伺候,兒媳婦該當如何?

顧惜若相信,如果是土生土長的古代女子,指不定就當場應了下來,隨即夸贊公公考慮周到,而自己竟然疏忽了此種事情,簡直是該死。

說不定,那些女人還當場叩拜感謝,感恩戴德。

與此同時,她也相信,在回到自己的房間後,這些女人肯定會跟自己過不去——或大發雷霆砸碎了房中的物事兒,或以淚洗面有苦說不出。

可惜,她顧惜若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這樣「偉

大」的事情,她注定是做不出來的。

「父皇,這是否不大好?您身子還需要靜養,此等小事,就不勞您費心了。」她使勁兒的絞著手指,笑得一派溫柔賢淑。

蒼帝假裝沒看到她的敷衍,低頭認真的想了想,隨即道︰「你說得對,朕身體不好,的確需要靜養。那麼,此事就交給你去辦了。務必要盡快給朕一個結果。」

剛听到開始時,顧惜若還竊喜了下,以為蒼帝打消了此種念頭,頓時松了一口氣。卻不想,這口氣沒徹底松下來,就听到他後面的話,眉心緊緊皺了起來。

這算什麼?

讓她去辦這種事,這跟把女人親自抱起來送到段天諶的床上有何區別?

與其如此,還不如直接交給她這個精明能干的公公去做呢,她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的找借口說理由?

到了這個時候,她也覺得沒必要裝大度善良了,直直望進蒼帝蘊含無數機鋒的眼瞳中,有板有眼道︰「父皇,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臣媳也不跟你打馬虎眼。納妾的事兒,臣媳不同意,也不會替我家王爺去做這種事兒的。」

短短的幾句話,她說得慷慨大義,就連小胸脯都挺了起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下一刻她就要英勇就義了呢!

蒼帝見她露出了獨屬于她的尖刺,眉心微微一跳,厲聲呵斥︰「顧惜若,你以前說說,朕也沒責罰你,權當玩笑听听罷了。你可不要得寸進尺貪婪過盛。將來,諶兒是什麼身份,你該知道的清清楚楚。」

顧惜若沒回答,心里卻頗是不屑。

什麼破身份,她不要,段天諶也不許要。

若是要了,那就必須听她的。

蒼帝見她依舊冥頑不靈,神色卻比方才黯然了許多,不自覺就放軟了聲音,「朕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雖然囂張了些,可也看得比常人清楚,比常人知道分寸。莫不是到現在你還做著這樣的夢,期望諶兒只有你一個女人,偌大的後宮權當做擺設?歷朝歷代都沒有這樣的……」

「以前沒有,不代表現在不可以有。」顧惜若猛地抬頭看向他,明亮的眸子里盛滿了堅持,絲毫不退讓,「父皇,您身子不大好,就不要操心那麼多了。橫豎這也是王爺和臣媳的事兒,到最後總會有個解決辦法的。臣媳就不打擾您休養了,臣媳告退。」

語畢,她就騰地起身,冷不防將之前坐著的矮凳掀翻在地,她也絲毫不予理會,霍然轉身,就要大步離去。

「顧惜若,你給朕站住!」在她身後,蒼帝終于露出了他的本來面目,如猛虎忽然被人驚醒,張牙舞爪,氣勢威猛,雷霆之勢顯露無疑。

顧惜若沒轉身,卻也為這樣強大的氣勢所懾,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等待著這個男人更為激烈的爆發。

她知道,此事一旦被提出來,肯定就會是這樣的結果。

與其一直都這麼憋著,心里沒個踏實的譜兒,還不如一次性炸出所有隱藏的爆發因素,開誠布公的商議起來。

果然,蒼帝也沒讓她失望,這炸彈算是炸到了海底最深處, 里啪啦的巨響響起,剎那間已經滿地狼藉。

顧惜若回頭,忽覺迎面勁風襲來,下意識就閃身避到旁邊, 啷一聲,原先被蒼帝端在手里的藥碗砸落在她的腳下,剎那間,碎片飛濺。

她暗自冷笑不已,面上也恢復了以往的蠻橫囂張,漫不經心道︰「父皇,您這是做什麼?臣媳就算再不願意,您也不至于發怒到如此境地啊!要知道,氣怒傷身啊!」

蒼帝陰鷙的眸光仿若成圈,將她牢牢圈困其中,她眉心一跳,不自覺的緊了緊袖中的手,繼續道︰「父皇,臣媳理解你的想法,可是此事的確由不得臣媳做主。事關王爺的切身利益,您該問的人是他,而不是臣媳。」

說起來也很可笑,明明就是男人的床笫之事,到頭來竟要她來經手處理,莫不是覺得,她的心胸已經寬廣到如斯境地,可以接受各種鶯鶯燕燕了?

眼見蒼帝又要發怒,顧惜若心里也越來越發堵,不欲再與他糾結這些事情,懶洋洋的行了個禮,就掀開面前的明黃帷帳,頭也不回的離開。

第一次,她不給蒼帝面子。

寢宮內侍候的宮人們紛紛垂下頭,听著里

面傳來的 里啪啦聲,心里對這位諶王妃又多了幾分敬佩。

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惹火皇上,天地間怕是也就她一個人了。

靠山硬,還真是橫行無阻啊!

……

顧惜若一步步走在宮里長長的道路上,背著手,低垂著頭,一時心緒難平。

這是第一次,蒼帝如此毫無顧忌的提出納妾的事兒。

本來,她還以為,段天諶是個可憐人,沒娘疼,沒爹愛,如今看來,以前到底還是太過天真幼稚。

這哪里是沒有爹疼?

分明就是身在福中不自知啊!

她不笨,從岐城回到蒼京後,此間所經歷的事情,也多少了解了個七七八八。

也許,從南下之行開始,蒼帝就已經開始為段天諶鋪路了。

之前,她問過顧,知道南部邊境三城的城駐軍都在明哲的掌控之中。

明哲以為天高皇帝遠,封鎖了消息,就能關起門做起自己的皇帝。

卻不想,普天之下,莫非黃土,率土之濱,莫非皇臣,蒼帝早已對此事了然于胸,之所以放縱不管,不過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恰逢東梁國虎威將軍進犯,提供了如此天賜的良機,于是便有了段天諶和她南下的事情。

而此前蒼帝收回段天諶手里的西北兵權,恐怕也是為著南下之行做準備的。

畢竟,若是最後段天諶順利完成了蒼帝期待的事情,那麼他的手上就握著蒼朝二分之一的兵權,自然而然的成為了朝堂諸多官員轟擊的對象。

而如今這樣的局面,卻是再好不過的——將來蒼帝駕鶴西去,段天諶登上皇位,西北和南部邊境的兵權悉數落入了段天諶的手中,兼之將她視為心頭寶的顧掌握著北部邊境的軍事力量,于皇權軍權的集中有利而無害。

老子沒做成的事情,若是能夠讓兒子完成,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事實證明,蒼帝並沒有選擇錯。

只是,有句話,她一直很想問段天諶,在離開蒼京時,他是否知道蒼帝的打算。

如今她倒是慶幸,自己沒有問出如此幼稚無知的問題。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怎麼都是他的親生父親,接受了蒼帝暗中安排給他的龍鱗衛和指定任務,他可以省去很多力氣,不要白不要。

如今她好奇的是,對于佘映雪的存在,蒼帝竟然什麼都沒說,可真是太令人費解了。

一路冥思苦想,顧惜若終于走出了蒼帝寢宮的範圍之外。

正要朝出宮的路走去,卻見前方一人快速朝她走來,遠遠看去,那身形似乎還有些熟悉。

她停在了原處,等待著那個人的靠近。

「奴才見過諶王妃。」那人很快就走到顧惜若面前,定楮一看,卻發現對方是柳皇後身旁的張嬤嬤。

這個時候,皇後居然找她有何要事?

「起來吧,」顧惜若擺擺手,淡淡問道,「可是你家皇後娘娘有何旨意了?」

張嬤嬤在她手上吃過一次虧,知道這是個做事不留情面的主兒,應對起來也是十分謹慎,雖詫異于她為何變得如此沉穩有禮,回答卻不敢有絲毫含糊,「啟稟王妃,皇後娘娘請您到鳳儀宮一聚。」

顧惜若淡淡「嗯」了聲,便越過她往前走去。

張嬤嬤立時愣在了原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疼得齜牙咧嘴,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連忙小跑著跟上去。

她要趕緊回去告訴娘娘,這個諶王妃越發深藏不漏了,可千萬不能再把她給惹到了啊!

……

這是顧惜若第二次到了鳳儀宮。

與第一次百般阻撓相比,此次過來,倒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待遇。

也不知是否提前得到了柳皇後的吩咐,鳳儀宮里的宮人見到她都趕忙跪地參拜行禮,動作一致

,整齊有禮,直把她弄得極其不耐煩,小臉兒也繃得緊緊的,滿身煞氣。

那些宮人見狀,對她更加畏懼,頭也垂得更低。

一路上暢通無阻,待真正走到柳皇後面前時,顧惜若已經憋了一肚子的火,大大咧咧的坐下後,伸手就喊︰「茶!」

柳皇後本來想要跟她好好打招呼,不成想,她一進來就是這副「姑女乃女乃」的架勢,心里驀地不悅,也沒有表現出來,只讓人去準備茶水。

待顧惜若喝完茶,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上哼歌時,柳皇後才笑著開口︰「諶王妃,許久不見,這日子過得可是越來越滋潤了啊!何時也教本宮一招,也讓本宮在這深宮里找到些許樂趣!」

顧惜若挺著肚子,無甚形象的斜睨著她,「皇後娘娘的樂趣還少麼?今日斗這個,明日斗那個,在與後妃的爭斗中,打怪獸的本事也越來越強,我顧惜若都自愧不如了。要說取經,也該是我向你取才是。」

柳皇後听得不是很明白,不過這不妨礙她理解大概的意思。

她暗自嗤笑了下,面上卻佯裝訝異道︰「諶王妃可真是說笑了。本宮這些所謂的本事,也都是些登不上台面的,根本就不值一提。說到底,本宮又哪里能有諶王妃的囂張肆意?誰若是惹你不痛快了,直接揮上拳頭不就可以了麼?就比如,不久前剛被你吊起來的映雪公主……」

她忽然就停了下來,別有意味的瞥了眼顧惜若,只那笑意里透露出來的幸災樂禍,卻是怎麼都掩蓋不住。

顧惜若秀眉緊蹙,眸光明亮而犀利,帶著尋常女子不能有的壓迫氣息,精準無誤的捕捉住柳皇後的雙眼,如盯著被囚困在籠子里的獵物,高高在上,氣勢凜然。

柳皇後暗自大驚,以往的顧惜若,還沒這等駭人的氣勢,為何才短短幾個月不見,整個人都變得讓她捉模不透不敢小覷了?

尤其是那雙眼楮,明亮而冷冽,眼波流轉時,斜曳出冰銳光芒,竟與段天諶的極其神似,直教人心驚膽戰。

「皇後娘娘的消息可真是靈通啊!回頭我得把這些話悉數轉達給我家王爺,讓他也來崇拜一下你。」顧惜若皮笑肉不笑,心里卻是暗暗吃驚。

從那事兒到現在,這才沒多少時間,竟然已經傳到了宮里了?

那麼,此刻蒼京城內又會是何種模樣?

柳皇後聞言,臉色已經變得十分難看,手里的帕子也被她絞得看不出形狀,暗恨顧惜若欺人太甚。

她不過是隨口說了句,就惹來顧惜若那麼毫不留情的反擊,活了大半輩子,從來沒覺得有那麼憋屈過。

可形勢所迫,她不得不低頭,尤其此刻蒼京已經成了段天諶的囊中之物,她縱然有所不甘,亦不敢輕舉妄動惹禍上身。

「諶王妃說得哪里話?本宮一介深宮婦人,知道這些消息,還不是旁人透露的?如此小事,就不牢諶王多費心思了吧。怎麼說,昊兒和諶王也是兄弟,若是因此生了嫌隙,那可就不好了。諶王妃,你以為呢?」

柳皇後努力壓制下心頭的憤怒,盡量放軟了聲音,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一種態度。

奈何,她心中本就倍覺不甘,這番話說出來,酸意有了,誠意卻也少了,反倒是有幾分哀怨的味道。

顧惜若察覺有異,也沒心思去理會,一心都撲在了她的「旁人透露」這四個字上,明眸里狡黠的光芒一閃,忽而擺擺手,笑吟吟問道︰「皇後娘娘嚴重了。不過,眼見為實耳听為虛,此類消息還是不要輕易相信為好。若是萬一讓我家王爺知道了,產生了什麼誤會,那可就便宜了旁人了。」

她嫣然一笑,眸光里似是綴滿了璀璨繁星,配合著她格外的語調,顯得異常意味深長。

柳皇後到底也是個聰明人,自然也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靜靜的審視著她,忽然道︰「諶王妃,將來富貴榮華風光無限,可不知道會羨煞多少人!」

「皇後娘娘又何必羨慕我?你榮登天下女子最尊貴的寶座,又有堯王爺如此孝子,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顧惜若不痛不癢的撥了回去。

柳皇後差點咬碎一口銀牙,見她不肯松口,也不打暗語了,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緊緊握住她的手,低聲道︰「諶王妃,你如此聰慧,該明白本宮的意思。如今諶王即位已經是大勢所趨,本宮所求不多,只希望自

己的兒子能夠平安康順。你若是答應本宮,本宮定不會……」

「娘娘,你逾矩了。」顧惜若撥開她的手,起身淡淡道,「後宮不得干政。你若是想要從我這里得到些什麼保證,那就打錯算盤了。我無法承諾你什麼,前朝的事兒,也與我沒有任何關系。」

柳皇後死死的盯著她,半晌後才從齒縫里擠出一句話︰「諶王妃,你就如此狠心,連幫一下本宮都不肯嗎?」

顧惜若默然。

她是狠心,這一點,她從來都未曾否認過。

其實,她完全可以理解柳皇後的心思,無非就算擔心段天諶坐上那個位置後,對當初跟他作對的那些人趕盡殺絕。

且不說她能不能決定這種事,就算能決定,她也不會輕易去承諾什麼。畢竟,她可是個十分記仇的人,當初柳皇後是如何針對她和段天諶的,她可沒忘記。

柳皇後見狀,眸光里頓時迸射出惡毒的光芒,如碎冰穿破湖面,朝顧惜若直直砸了過去。

橫豎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也卸下了偽裝,露出了雍容下冷酷陰冷的面目,「顧惜若,本宮都放低了身段向你妥協了,你別不識好歹。」

顧惜若還真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不識好歹的。

她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難道這都不行?

顧惜若忽覺有些人一旦不可理喻起來,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夠理解的。她不耐的擺擺手,也不試圖再打听什麼,一個轉身就走了出去。

可走出沒幾步,一團金黃色的東西從角落里竄了出來,直直撲向她的面門。

她下意識就抬掌拍開,卻听類似于痛苦的嗚嗚聲響起,那團金黃色就摔在了地面上,蜷著小身子不住掙扎。

「顧惜若!你簡直是太狠毒了!竟敢打本宮的金絲猴!」柳皇後猛地沖到那金絲猴旁邊,抱起它,沖門口喊道,「來人啊,去把王御醫給本宮叫過來。」

顧惜若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下,見她如此緊張這只金絲猴,忽然很想大笑一聲,心中驀地暢快無比。

她假裝冷靜的看了眼那只金絲猴,忽然有股想要嘗嘗金絲猴味道的沖動。

不過,她終究沒有那麼做,對上柳皇後那陰毒的眼楮,語氣格外的冷靜,「皇後娘娘,我知道你對我心懷怨恨。不過,有些事情,彼此心里明白就好,沒必要說出來,省得平白給自己惹了麻煩。我言盡于此,告辭。」

語畢,她挺直了胸膛,大步走了出去,縴瘦的身姿在地上投下一層淡淡的影子,脊梁挺直,衣袂翩翩,卻是說不出的美好。

柳皇後目光如針,死死的盯在那道身影上,半隱在暗影處的臉頰微微扭曲。

……

顧惜若到了宮門處,就見到了正坐在車門前東張西望的青冥,見到她走出來,連忙迎上前,「王妃,您可終于出來了。」

顧惜若被他這樣的語氣逗樂了,笑眯眯道︰「我又不會被吃了,你擔心什麼?王爺讓你來的?」

邊說著,她邊朝車上走去。

青冥連忙駕車離去,待回到了諶王府門前,顧惜若款步走下車,忽然就頓住了腳步,視線落于虛空處,神色略顯凝重,「青冥,待會兒你去將軍府,給我爹遞個話。」

「王妃,您說。」青冥連忙躬身應是。

顧惜若抿了抿唇,仔細斟酌良久,才低聲道︰「你去告訴他,這段時間,能待在將軍府里,就待在將軍府里。君臣關系,復雜無比,讓他務必要小心。」

青冥訝異的抬頭看她,連忙記下。

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她接下去的話,連忙試探著開口︰「王妃,您是否還有其他的吩咐?」

顧惜若驟然回神,一時說不清心里的感覺,就隨便敷衍了句,「哦,我就是想,皇後那只金絲猴,看起來很不錯,也不知道拔毛剝皮之後,是煮了蒸了比較好吃,還是炸了比較好吃!」

青冥︰……

------題外話------

高考結束了,參加高考的妹紙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啦!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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