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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惜若冷冷笑了起來,抓起桌上的杯子就砸了過去。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舒愨鵡

蘇紫煙暗自心驚,連忙起身避過,杯子啪的落地,碎片和茶水飛濺,濕了她足下的華麗裙裾。

她冷笑了聲,唇角的弧度卻是越來越大,再看向顧惜若時,語帶嘲諷︰「怎麼?我才這麼說,你就受不了了?看來,諶王還沒把你教成成材啊!如此浮躁的性子,還真是令人不敢恭維。」

「恭維泥煤!蘇紫煙,我忍你很久了!」

顧惜若跨越整張桌子,扯過她的衣裳就賞了響亮的兩個巴掌,緊接著粗魯的扯掉她束腰的腰帶,手下不停,撕扯著她的華衣麗裳。

「顧惜若,你做什麼?你給我停下來。」

蘇紫煙立即慌了,怎麼都沒想到,她竟會這麼做。可是,她的目的是什麼?

看著身上的衣裳越來越少,而那個無恥女人還在埋頭撕扯著,她直接被氣得身子顫抖起來,垂在身側的手高高揚起,就要對著她的後腦勺拍下去。

在這時刻,顧惜若卻突然扣住了她的手,不經意觸踫到她的脈門,臉色微變。

這個女人居然有武功?

她不敢置信的瞪著蘇紫煙,想起每次見到她時,弱柳扶風般的身姿氣韻,霎時覺得自己的眼楮真該瞎了,竟沒看出這個女人會武功!

不再多想,她閃電出手,封住了她的穴道。下一瞬,忽而笑靨如花,使其雙手交疊著並反剪在身後,另一手繼續撕扯著她的衣裳。

那模樣,更像是恨不得直接扒了她的皮一樣。

「顧惜若,你快點把我放開!」蘇紫煙沒想到眨眼之間就被她洞悉了自己的秘密,暗怪自己大意,剛想與其來次口舌辯駁,可在看到顧惜若抬眸瞪著她的明晃晃眼神時,心尖兒忽而顫了顫,噤了聲。

她多少都清楚眼前這個瘋狂女人的性子,此刻若是真與她對上,後果不堪設想。

可誰成想,她的反應竟然如此敏捷,封住了她的穴道,還行此屈辱之舉?

放到以前,她打死都不願意相信,有朝一日,她竟會被自己從來都瞧不起的顧惜若任意宰割!

顧惜若卻沒給她思考的機會,秋日的衣裳還算是比較多,她煩躁的撕扯著,直到蘇紫煙身上只剩下褻褲和一件上繡著鴛鴦戲水的粉紅色肚兜時,才放開了她的手,解開她的穴道,把那些衣裳盡數擱在臂彎里,閃身一跳就跳到了窗戶邊上,靜靜的看著她,似笑非笑。

「啊——」蘇紫煙能夠自由活動,雙手護著胸前,眼神慌亂的找著可以躲避的地方,無奈之下,只能蹲在高高的凳子後面,仰視著站在窗戶前饒有興味盯著她的無恥女人。

「顧惜若,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顧惜若拿起臂彎處掛著的衣裳,往上拋了拋,唇角噙笑︰「哦,沒事啊!你不是說,你早就是我家王爺的人了嗎?如今,我就來驗明正身,看看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蘇紫煙縴細白女敕的胳膊露在空氣中,秋日的涼意驚得她起了好幾層的雞皮疙瘩,可讓她覺得更冷的,是顧惜若此時此刻的語氣。

那樣的清冷,不帶一絲感情,她明明就揚唇笑著,可你就是感覺不到分毫,反而是在對上那般黑白分明的眼眸時,無端的心底發毛。

這個無恥的女人,絕對不是好相與的,甚至是睚眥必報的。她已經深刻的感覺到了。

蘇紫煙緊緊的環抱著雙臂,緊咬著唇,泫然欲泣,「顧惜若,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有什麼話好說,你何必要這麼對我?」

「我想做什麼,你不是很清楚嗎?」顧惜若完全無視掉她的楚楚可憐,敢將髒水潑到她和段天諶身上的人,她決計不會輕易放過。

今日,她本來就心情不好,蘇紫煙居然還不知死活的找上她,做出方才那挑釁的舉動,單憑這一點,就足可以讓她剝下一層皮來。

她悠然自得的甩起那一件件做工精致的衣裳,嘖嘖稱嘆,越顯得輕松自然,卻讓蘇紫煙越發心驚膽戰。

下一刻,卻見她像失去重心般,懶洋洋的靠在了窗子邊上,舉起臂彎處的一件衣裳,遮擋在了窗戶處。

「七弟妹

,你說,如果我把這件衣服從這窗戶里扔下去,然後沖著樓下吼一聲,蒼京第一美人、現今堯王妃于風華樓二樓月兌衣展覽,樓下會是如何轟動?說不定,你還能憑借此次機會,一躍成為蒼京最轟動的風雲人物呢!」

蘇紫煙的小臉兒唰一下白了下來。

但見她抖著手指,收起那副楚楚堪憐的神態,閉著眼楮嚷道︰「顧惜若,我不就是隨口說了句話而已,你至于這麼狠嗎?」

這何止是狠?

簡直是要將她毀掉啊!

「哦,你錯了,這還不算是狠的。」顧惜若怡然自得的倚靠著窗子,笑得邪惡魅人,「如果我狠一點,現在這雅間的窗子牆壁和房門,已經不存在了,而你胸前包裹著的那一塊布,此刻已經飄在了蒼京城門處,並用筆書寫著這麼些字——堯王妃貼身肚兜,價高者得!」

她說得雲淡風輕,手里舉著的衣裳如招展的旗幟,每隨風晃一下,就像只不懷好意的貓爪拉扯著蘇紫煙的心弦,極致的刺激之下,蘇紫煙只覺越發心驚膽戰。

偏生她的話就像是穿耳的魔音,努力的甩頭,還是揮不去,更甚至還自動形成一副真實的畫面,在她腦海里不停的循環閃動。

「六嫂,紫煙知道錯了。紫煙方才不該胡說八道的。您大人有大量,就饒過紫煙吧。」

幾番逼迫下,她終究還是妥協!

顧惜若絲毫不覺得意外,卻沒有收回那只手,任由那衣裳在風中飛舞,她自己卻問著最不客氣的話,「說吧!你把我叫來的目的是什麼。不過,在說之前,我還要再勸告你一句,注意點自己的話。否則,今日你不僅要名揚蒼京,這張嘴巴也不用留下來了。」

她一把拖過那張圓桌,人小,力氣卻大得很,極具違和感的一幕,她卻恍若未覺,懶懶的坐在圓桌上,背後靠著敞開的窗扇,雙腿也隨意交疊著晃動,粗魯不羈,卻又有股說不出的靈韻。

蘇紫煙眼里閃過一絲嫌惡,卻不敢明面上表現出來,只擰眉看她,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七弟妹,我想你需要明白一個事實,我把茶水砸向你,不是因為你說的話,而是沖著你這個人。」

顧惜若想起那日段天諶跟她提到的話,雖然僅僅是一句話,卻已經足夠讓她心中滿是甜蜜和信任。

是以,在蘇紫煙說出那句話時,她怒不可遏,卻不是對段天諶的懷疑,而是對蘇紫煙如此惡毒心思的憤然。

蘇紫煙沒從她的話中回過神來,卻見她冷冷挑眉,斜睨著自己,直到把對方看得心頭發毛渾身起雞皮疙瘩時,才听她緩緩說道︰「知道嗎?東梁國的佘映雪也曾這麼跟我說過,當時我就把她扇得不知天南地北。你說,你這麼無恥不自重,我要不要再加重些懲罰的力度?」

蘇紫煙暗自心驚,這幾日,她雖處于深閨之中,可多少都知道,這個佘映雪到底是什麼人。

顧惜若的膽子很大,她不是第一次才知道,可敢如此雲淡風輕的說出這樣扇打一國公主的話,還是讓她感覺到十分驚訝。

不得已,她只能是放軟了語氣,「六嫂,請勿見怪。紫煙只是想著許久不曾見到你,想要跟你說個笑話,調節下氣氛而已,沒有別的意思。此次請你過來,只是想要告訴你,紫煙可以保證,此前玉老先生昏迷不醒的事兒,與我家王爺沒有任何關系。」

顧惜若擰眉幾成疙瘩,黑亮的眸子盯著他,宛若盯著腦子進水的白痴,「蘇紫煙,你故意的,是吧?大費周章神秘兮兮的把我請來,結果,你就為了跟我說這些?」

有毛病啊這人!

蘇紫煙抿了抿唇,眸光明滅不定,迎著光線看去,竟有些詭異莫測,「六嫂,我不否認,此舉太過小題大做。可你不知道,自從玉老先生昏迷不醒後,幾乎所有的矛頭直接指向了王爺……」

顧惜若頓時哭笑不得。

這都算是什麼?

蘇紫煙是傻了還是怎樣?矛頭指向段天昊,關她什麼事兒?

可不知為何,在看到蘇紫煙如此踟躇的模樣時,她心頭忽覺快意莫名,抿唇輕笑了聲,雙腿屈起,下巴抵在膝蓋上,饒有興味的看著雙手護著胸渾身不自在的的女人,邪魅笑道︰「然後呢?你想要怎樣?」

蘇紫

煙頓覺臉上火辣辣的,本來她就拉不下這個臉,來求顧惜若幫忙,可是此次情況特殊,她縱然覺得羞辱萬分,也得以段天昊的事情為上。

而能夠在玉老先生昏迷不醒的事兒上說上一句關鍵話的人,除了玉府的人,便只剩下諶王夫婦了。

自從那次,段天昊讓御林軍圍住了玉府後,彼此之間已經勢同水火,而諶王又不是個好惹的,唯一能夠有點希望的,便只剩下眼前這個人了!

好歹顧惜若也曾追在段天昊身後那麼多年,多少都有點情意的吧?

越想下去,她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卻也沒意識到,此舉已經與「病急亂投醫」無甚無別。

「六嫂,我知道這听起來很是滑稽,可是于你而言,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如今,諶王已經回到蒼京,你們想要怎麼做,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何不直接……」

「等等!」顧惜若揮了揮手里的衣衫,懶懶道,「這是你們的事情,與我何干?」

蘇紫煙被她噎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六嫂,你以前不是曾經很……」

「你說的是以前,不是現在。」以前那是本尊的行為,可沒要求她需要為此買單。

蘇紫煙愕然,敢情以前那些都完全成了過去?面上卻並未流露真實心緒,見她臂彎里的衣裳被絞成麻花狀的條條,面色一僵,平復了好一會兒後,才和聲道︰「六嫂,我們能好好談話嗎?」

顧惜若身子後仰,將蘇紫煙的衣裳繞著縴細的手臂晃來晃去,玩得不亦樂乎,「你好好說,我正好好听著呢!」

蘇紫煙憤恨咬牙,語氣有些變硬,「六嫂,我家王爺也沒對玉老先生做什麼大不了的事兒,您看是否能夠幫個忙?」

「哦。沒做大不了的事兒,就說明做了小不了的事兒。」顧惜若手中的動作不停,看著那些衣裳被扭成條條狀,在自己面前飛舞,笑得格外快意,「無論是大不了的事兒,還是小不了的事兒,總之還是做了事兒。我幫他做什麼?」

蘇紫煙見狀,氣得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素來柔弱的性子也被激出了脾氣,下意識就月兌口而出,「六嫂,想起你我為數不多的交鋒,你難道就不好奇,為何我的手中會有那幅畫嗎?你難道就沒懷疑過諶……」

「夠了!」顧惜若厲喝,手里的動作猛地停下來,繞在臂膀上的華麗「布條」不小心飛出窗戶,剎那就不見了影子。

蘇紫煙臉色大變,「呀」了一聲,蹬蹬蹬的跑上前,躲在顧惜若的陰影里探頭,卻在看到顧惜若剎那間沉靜下來的眼眸時,瞬間記起自己此刻的狼狽,不自覺的後退。

「唉,真是可惜了啊,就這麼丟下去了,那可是上等的絲絹華衣呢!」顧惜若惋惜的嘆息了聲,一手托著小腦袋,偏著頭看著她,思及她話中的意有所指,小臉兒笑得越發燦爛,「怎麼?你當真對段天昊如此情深,連這樣隱秘的事情都敢拿出來交換了?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無論我怎麼問,你可都是不說的啊!」

蘇紫煙垂下眼瞼,盯著自己的腳尖,沒有回答。

顧惜若卻不欲繼續追究下去,將手臂上的布條扯下來,毫不客氣的丟到她身上,晃了晃寬大的衣袖,越過她就要往門口走去。

潛意識里,她不想去听這所謂的答案。

她似乎猜到了些什麼,卻並不想去捅破那張紙。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她不想再提。

再者,蘇紫煙的目的也很不單純不是?

「顧惜若!」蘇紫煙見狀,心中了然,卻沒有放棄自己當初的想法,若是能夠看到顧惜若煩惱躁動,何嘗人生最有成就的事兒?

她快走幾步,沖著那緩步離去的身影吼道︰「你向來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如今這般慌亂,又算是什麼?」

顧惜若背對著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自喉嚨間溢出一抹低沉的冷笑。

簡直是笑話!

她天不怕地不怕,還需要害怕什麼?

更何況,她尋找了那麼久,依舊找不出一個滿意的答案,如今有個人免費告訴自己,不應該感到高興?

這麼想著,她就緩緩回頭,卻意外的看到蘇紫煙那詭異的笑容。

……

一炷香後,雅間的門 的從里面打開。

顧惜若臉色無比難看,大步走出,沖著青冥擺手,「走。現在就回府。」

「是。」青冥嘴里應著,臨轉身時,卻狐疑的探頭看了看雅間,珠簾翠幕,隱約有人影晃動。

到底是什麼事情,竟能讓王妃的臉色變得那麼難看?

在他走後,守在門口的婢女連忙閃身步入,關上門後,挑起珠簾,看到坐在桌前的蘇紫煙,忍不住驚呼︰「王妃,您這是怎麼了?諶王妃,諶王妃怎麼可以這樣……」

「沒事。」蘇紫煙唇角輕勾,美眸于暗影中妖媚流轉,說不出的攝人心魂,「你速去找一套衣裳過來。」

那婢女連忙福身應是,腳步一轉就要離去,忽覺不妥,回頭看向蘇紫煙,擔憂道︰「王妃,奴婢見到諶王妃剛才的臉色十分難看,是否要緊?若是她要找咱們的麻煩,豈不是……」

小婢女忽然就沒說下去。

蘇紫煙仰起頭,身上衣衫凌亂,她就那麼靜靜的坐著,不見狼狽之相。

「呵……原來顧惜若的臉色是十分難看的啊……我還以為,她足夠沒心沒肺呢……嗯,真不好玩……」

青冥快步跟在顧惜若身後,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從來沒覺得,走路是如此吃力過。

王妃也真是的,後面又沒有洪水猛獸追著,為何走得跟腳下生風了似的?

眼看著顧惜若鑽入了馬車內,他也不敢去觸踫她的霉頭,快速的跳上車,揚鞭策馬,往諶王府而去。

車內,簾子緊緊垂落,擋住了白晝明亮的光線。

顧惜若閉著眼,雙腿盤坐著,向來笑靨如花的小臉兒上布滿了寒霜,冷峻而可怖,宛若雕塑。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覺馬車停了下來,她立即睜開眼,掀起車簾就要出去,卻見此處並非諶王府,而是正處于鬧市當中,車旁擺著的小攤兒邊站了不少人,在看到她掀起車簾時,紛紛將視線投到她的身上。

她皺了皺眉,看著攔截在車前的太監,不悅叱道︰「怎麼回事兒?本妃的路,你們也敢隨便攔?」

那太監暗暗叫苦不迭,知曉這位諶王妃難伺候的性子,連忙小跑著上前,點頭哈腰,捏著尖細的嗓子道︰「奴才見過諶王妃。皇上口諭,請您即刻入宮。」

「可知道是因為什麼事兒嗎?」若是要去拉家常什麼的,她可沒心情。

那太監舌忝著笑臉回道︰「啟稟王妃,奴才不知。皇上只說,要您盡快入宮見駕,其他的一概不提。」

「知道了。」顧惜若鑽回了馬車,「青冥,入宮。」

……

上書房內,文武百官翹首以盼,卻始終等不到顧惜若的身影,便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張允,你去看看,諶王妃到底什麼時候才入宮。」蒼帝揉了揉眉心,盡管有些疲憊,聲音里依舊難掩氣勢。

張公公連忙應聲,只是還沒走出一步,便听門外高唱︰「諶王妃到。」

偏殿內的眾人頓時抖擻起精神,齊刷刷看向偏殿之門,就連那父子三人也少見的看向繞過屏風緩步走入的身影,神色各異。

這不是第二次走入上書房。

可是在感覺到投注在身上的各種各樣的目光時,顧惜若還是擰起了眉頭,緩緩移動著視線,在眾多人中找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幾乎是一下子,她就在人群中尋到了他。

四目相對的瞬間,她袖中的手忽然就攥緊了起來,耳旁似是有冰冷的聲音久久回蕩。

「若若,你來了。」段天諶眉目含笑著,迎了上去,在衣袖遮掩下,牽住她的手。

顧惜若身形一僵,不知怎的,下意識就想要躲避他的觸踫,卻在看到他怔愣的神色時,驀地停下了動作。

為了不讓自己的舉止變得可疑,她扯了扯嘴角,擠出一絲自己覺著都很難看的笑容。

「怎麼回事兒?

我坐著馬車在大街上晃悠時,竟還遇到了宮里傳旨的太監。」她垂了垂眼瞼,漫不經心的問。

段天諶訝異于她異常的神色,礙于此刻特殊的環境,一面拉著她往前走,一面在她耳邊低聲道︰「父皇有些事兒,想要問你。待會兒,你如實回答就可以了。」

顧惜若「哦」了聲,點了點頭,那乖巧安靜的模樣,又惹得他心頭疑惑頓生,不自覺的多看了幾眼。

待行至離長案兩尺之外時,顧惜若松開段天諶的手,撩起裙擺,跪地參拜,「臣媳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嗯。平身吧。」蒼帝好奇的掃視了她一眼,心里懷揣著同樣的疑惑,抬頭看了看段天諶,待看到他擰眉看著顧惜若的神態時,暫且擱置下心頭的疑惑,冷聲質問,「顧惜若,柳國舅方才跟朕列舉了你的種種劣行,朕特意召你入宮,便是想確認一下,那些劣行是真還是假的?」

顧惜若聞言,抬眸看了看蒼帝,轉而將視線投到柳朔存的身上,半晌失笑,「不知國舅爺都列舉了哪些劣行,如今本妃就在這里,不妨當面說出來,咱們也好對證一番。」

她的聲音非常清晰,如珠玉落地,清脆動听。

她沒起身,依舊那樣跪著,脊梁挺直,雙肩單薄,隱隱透露著一股不屈不撓的正直之氣,教人不敢小覷。

偏殿內的大臣見狀,紛紛在心里暗自衡量起這個諶王妃的德育品行,對這「臭名昭著」的諶王妃又有了新的看法。

都說這個諶王妃嬌縱蠻橫,被顧捧在手心處,不食人間疾苦,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她自己不好過,也絕對不讓人好過。可如今看來,似乎並不是那麼回事兒。瞧這恭謹的態度,絲毫看不出嬌縱蠻橫的樣子啊!

果然是傳聞誤人啊!

一時間,偏殿內的氣氛也變得格外微妙起來,更甚至在看著柳朔存時,眼里不加掩飾的帶了幾分懷疑。

柳朔存自然不怕她,尤其是在此刻不容許退卻的情況下,底氣也變足了些許,「敢問諶王妃,你敢說,岐城總督明哲不是死于你手下?你不是為了塊死物而視數十名無辜女子的性命于不顧?」

「國舅爺,你這是在質問本王的王妃?」一旁,段天諶不悅的斥責,待看到柳朔存氣結失語時,便朝蒼帝拱拱手,淡淡道,「父皇,若若南下受了些傷,身子尚未完全恢復,還請免了她的跪拜吧。」

蒼帝無奈擺手,算是默認。

下一刻,段天諶就走到顧惜若的身旁,將她扶了起來,與自己並肩而立。

顧惜若朝他頷首,隨之眸光一凝,瞬間明白了段天諶口中所謂的「有話想問你」是何意思了。

不過,當初她既然敢做出來,自然就想好了相應的對策,此刻回答起來,底氣也格外足,「父皇明鑒。臣媳承認,明哲是死于臣媳手下,並且命喪刀劍之下的,還有數十名無辜的少女。不過,當時的情況危急萬分,臣媳也是逼不得已。父皇請看。」

她頓了頓,從袖中掏出一塊蒼鷹騰空的令牌,雙手呈遞上前,畢恭畢敬道︰「父皇,這是國舅爺口中的死物,被明哲握在手中的令牌,上刻蒼鷹騰空圖案。原本有兩塊,只是臣媳無能,只找到了這一塊。此令牌乃岐城總督明哲所制,與另一塊令牌合在一起,便可號令岐城、潁城和謨城的城駐軍。見令听令,見人無效,由此也可看出,明哲的狼子野心。再者,明哲為官多年,欺壓百姓無數,更做過不少違背良心之事,臣媳以為,此人死有余辜,又恰逢蒙面人拿他威脅臣媳,兩害相權取其輕,臣媳如此做,也是要保證蒼朝邊境三城不落入他人的掌控當中。」

話音剛落,段天諶也從袖子中掏出了一塊令牌,竟與顧惜若手中的那塊無甚差別,「父皇,這是另一塊令牌。」

顧惜若詫異的看他,當初護下這塊令牌後,她幾乎藏到了最隱秘的地方,不給佘煜胥絲毫搜查下手的機會,這才得以保存在身邊,而段天諶手中的這塊,又是從何而來的?

蒼帝不自覺的坐直了身子,示意張允把那兩塊令牌拿過來。待攤在手掌心時,才重新抬頭看向顧惜若,淡淡道︰「顧惜若,此次你能護住北部邊境三城,朕心甚慰。正如你所說,兩害相權取其輕,此次明哲之事,功過相抵。但是,下不為例!」

「皇上……」柳朔存忍不住驚呼出聲,卻被蒼帝凌厲眼刀兒一橫,縮了縮脖子,頓時噤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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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而除了他之外,再無人敢吱聲說不。

如今這情景,任誰都看得出來,蒼帝兩相權衡之下,已經默認了顧惜若「劈死朝廷命官」的膽大包天的行徑。

顧惜若連忙福了福身,淡淡道︰「臣媳多謝父皇不怪罪之恩。」

蒼帝微微頷首,掃了眼猶自不甘心的柳朔存,不怒自威道︰「國舅爺,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柳朔存心中極其不甘,尤其是在看到蒼帝顯而易見的維護時,低著的臉龐上布滿了陰鷙。剛想要開口辯解,卻被段天昊從旁搶白︰「父皇,國舅爺想必也是憂慮過切,才會做出如斯沖動的舉動。還請父皇念在國舅爺忠心為國的份兒上,原諒他此次的失誤。」

「堯王爺……」柳朔存訝然出聲,事情都沒到最後,他這是要做什麼?

段天昊給他遞了個隱晦的眼色,交換著只有彼此才懂得的意思。不多時,兩人各自看向蒼帝,保持起沉默。

顧惜若長出一口氣,幸虧段天昊及時阻止了柳朔存的發難,否則以她此刻不佳的狀態,要應付起來,還真不是那麼簡單。

忽覺袖中的手被一股溫熱包裹,她抬眸看去,卻見段天諶正看著她,那自然流淌的擔憂,看得她心頭一緊,快速咽下心頭的酸澀,朝他干笑了下,便低下頭,默不作聲,看著足下的大理石地面。

段天諶眉頭打結,握住她的手也跟著緊了緊,竟忽略了上頭蒼帝的不滿神色。

這時,從門口就走進來一個太監,氣喘吁吁的,看到蒼帝連忙躬身行禮,「奴才參見皇上。」

蒼帝瞥了眼此人的裝束,一時沒想起他的身份,連忙問︰「發生了何事兒?」

那太監抹了把汗,氣兒都不帶喘的,一股腦兒說了出來,「啟稟皇上,奴才隨禮部尚書前往城外迎接東梁國的儀仗隊,卻在與東梁國諸人踫頭時,被刺客偷襲。奴才奉禮部尚書之命,急忙回宮稟報皇上。」

此言一出,除了段天諶和顧惜若之外,眾人皆是滿臉震驚。

蒼帝別有意味的看了他二人,轉而將視線投注到那個太監的身上,周身釋放出來的威嚴氣勢,直讓那小太監倍覺呼吸困難,「東梁國的三皇子和七公主等人可有受傷?」

小太監低垂著頭,身子似乎還在微微顫抖著,回話卻是格外的利索,與他此刻的模樣頗是不相符,「啟稟皇上,除了隨行護衛的侍衛宮女有數人傷亡外,並無其他更大的傷亡。不過,東梁國的七公主受了驚嚇,似乎情況有些不穩定。」

蒼帝垂下眼瞼,也不知道在思考什麼,再抬起頭時,依舊是那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他看了看並肩而立的段天諶和顧惜若,緩緩道︰「諶兒,此事就交由你負責,務必要查個水落石出,給東梁國的三皇子等人一個交代。另外,東梁國的七公主情況不穩定,若是需要,便從宮中撥出幾名御醫,去給她診治診治。」

不想,段天諶卻是想也不想就拒絕,「父皇的旨意,兒臣不敢不從。只是,兒臣剛從南部邊境回來,還有很多殘留問題亟待解決,若是再接下這樣的要事,怕是有心無力。還請父皇另尋他人吧!」

顧惜若卻是擰了眉,在袖子下捏了捏他的掌心,頗是不解。

據她所知,從雲修的藥廬離開後,他就利用回京的時間處理好了所有事情,今日這托辭,究竟是為何?

段天諶卻只是回以她一個安心的微笑,並不多言。

蒼帝輕咳了聲,眼神在他二人身上轉了轉,片刻後才緩緩道︰「既如此,此事便交由昊兒負責吧。務必要盡快給朕一個答復。」

段天昊連忙應聲,並沒有任何意見。

蒼帝再囑咐了其他的事情後,便揮退了其他人,唯獨留下了段天諶。

臨走時,顧惜若被他拉扯住,狐疑回頭,卻听到他低聲吩咐︰「若若,你身子尚未康復,記得帶跪地直接回府,勿要在外流連了。」

顧惜若忙不迭的點頭,回以她一記淺淡的微笑,便大步走了出去。

在她身後,上書房的朱紅色大門緩緩合上,抬頭看著遼遠開闊的天空,眉宇間的郁結之氣卻久久無法揮散。

「顧惜若。」忽聞有人喚自己的名

字。

她扭頭看去,卻見段天昊正負手立于台階之下,仰視著她,背光處暗影浮動,看不大清楚他眸光里流動的眼色。

她抿了抿唇,緩步走下台階,靜靜的看了他一眼,便越過他,想要離開。

不想,段天昊一個閃身就擋在她面前,溫和道︰「顧惜若,我們談談。」

「沒空。讓開。」今日這是撞了什麼運,怎麼堯王府的一對男女都要找她談談?

太閑了是嗎?

看出她的不耐,段天昊眸光微暗,卻也知悉她的個性,直截了當的開口,「顧惜若,玉老先生昏迷不醒的事兒,與我無關。」

顧惜若冷笑看他,清麗絕塵的小臉上滿是諷刺,「空口無憑,誰會相信?你若真是無辜的,為何不拿出證據來證明你的清白?如今卻把我堵在這里,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不覺得很可笑?」

段天昊聞言,溫潤如玉的臉上不期然的劃過一抹受傷,只是轉瞬即逝,顧惜若無心留意他的神態,自然是沒有發覺。

他緊了緊袖中的手,看著她如此生疏清冷的模樣,忽然深呼吸了一口氣,和聲問道︰「顧惜若,證據,本王遲早會找出來給你的。只是,在此之前,本王還是想要告訴你,不是所有的疑問都需要證據才能證明一個人的清白,就好比如,不是所有的事情做起來都需要理由一樣。」

丟下這樣一路意味深長的話,他便轉身,大步離去。

顧惜若偏頭思考了下,最後還是搖搖頭,大步往宮外走去。

青冥早已等候在宮門處,看到她走出來,又探頭看下她的身後,眼里劃過一抹不解。

「走吧。王爺被皇上留在了宮中,一時半會兒是離開不了的。咱們再去玉府一趟。」

顧惜若越過他,掀起車簾就鑽了進去。

青冥知道她有傷在身,可礙于此刻她不善的臉色,頓時訕訕然的閉上了嘴巴,听從她的吩咐。

馬車朝著玉府快速駛去,待重新停在玉府門口時,顧惜若只匆匆忙忙留下一句「在此處候著」,整個人飄了出去,眨眼不見了人影。

玉府的下人看到她,紛紛退到一旁行禮,她無心理會,一縷煙兒似的飛走。

「快!去稟報大老爺,諶王妃再次來訪,直接去了老先生的院落。」

……

顧惜若輕輕推開玉老先生臥房的雕花木門,輕手輕腳的走進去,待看到靠在床沿上看書的身影時,腳下的步子一下子變慢了下來,內心踟躕著,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從蘇紫煙口中知道了一些隱秘的事情,她心中存在著疑問,心急如焚的想要向玉老先生求證,若不是突然被蒼帝召進宮,或許此刻她早就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一路上,她想過很多種開口詢問的方式,可此刻在面對這樣慈憫安然的身影時,所有準備好的話,似乎也被什麼堵在了喉頭處,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噎得格外難受。

玉老先生精神不佳,直到此刻才察覺到臥房里的異樣,扭頭看到她,立即展顏一笑,「若若,你不是說要回府了嗎?怎的又折返回來了?」

若若眸光微閃,有些不自然的笑了幾聲,艱澀開口︰「外公,走到半路忽然想起有些事兒想要問你,便又回來了,你該不會嫌我煩吧?」

說了第一句話,似乎接下去的事情也變得極其簡單。

她腳步輕盈的走過去,搬過一張小矮凳,慢吞吞的坐在了床邊,揚起下巴看著他,已然便是以往明媚燦爛的笑臉模樣。

玉老先生心中一動,伸出手,模了模她柔軟的發頂,滿臉慈愛,「若若想要問什麼問題?只要是外公知道的,一定會毫無保留的告訴你。」

顧惜若見狀,默默的吞咽了幾下口水,心緒復雜。

她發現,一向以來的伶牙利齒忽然變鈍了,嘴唇蠕動了幾下,終究還是沒能問出口,煩躁的抓撓了幾下長發,力道之大,直接把發髻弄得松散凌亂起來。

玉老先生啞然失笑,柔聲寬慰道︰「若若,你有什麼話,不妨直說,不必有太多顧忌。」

顧惜若聞言,立即

停下了抓撓的動作,又是好一番欲言又止,最後在玉老先生的溫和注視下,豁出去般大聲道︰「外公,你能否告訴我,當初我和蘇紫煙互換而被錯嫁給諶王的事情,你和我老爹是否知情!」

啪——

玉老先生手中的書卷突然就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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