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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雲帝定定的看著段天諶,兩人隔著不遠的距離相互對視,氣氛膠著時,恍若有火花飛濺,逼得其他人不得不往後退去。

佘映雪心有不滿,尤其是在听到段天諶如此不留情面的嘲諷時,臉上更是覺得難堪,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

若是尋常,指不定東梁國的那群酸儒文臣還會對她心生憐惜,可此刻段天諶的手里還掐著一張紙條,似乎所有的事情都站到了她的對立面,旁人縱使想要憐惜,也根本沒有那個膽子。

此事本就是東梁國皇室的丑聞,何況還驚動了亓雲帝,久經宦海浮沉的朝臣們若是看不透其中的貓膩,項上人頭估計也早就被摘下來了。

很明顯,諶王是被人算計了的。

而能夠算計到蒼朝的王爺,又不怕挑起兩國紛爭的人,掰著手指頭都能數出來。

雖然答案明明就在他們心里,而他們心里也著實好奇,那個人為何會選擇如此低劣的手段來算計諶王,可仔細想想,這似乎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最後的結果,他們不敢多想,也不能多想。

可這並不代表謨城的官員也是同樣的想法。

在看到段天諶一派淡定從容的模樣時,那些人對東梁國等人俱是無比憤怒,紛紛站出來,向亓雲帝討個說法。

亓雲帝厲目一橫,喧嘩講理的官員頓時也噤了聲,背上頭頂皆暴露在了那凌厲尖銳的視線的籠罩壓迫之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愚蠢的事情——竟對著一國之君討說法,簡直是活得膩歪了。

見到這些人都安分了下來,亓雲帝才緩緩轉過頭,看向段天諶,不怒自威道︰「諶王殿下是想要推卸責任?即便這張紙出自朕之手,那又如何?若你當真行得端坐得正,又豈會毀了映雪公主的聲譽?若是你以為,東梁國皇室的面子,可以任由你如此隨意踐踏,那估計你要失望了。」

如今是在他的地盤上,他既然敢讓人遞送了這樣的紙條,就沒有想過要去遮掩否認什麼。

能夠將佘映雪與段天諶掛上鉤,那麼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段天諶冷冷審視著他,腦中飛快旋轉著此間的因果關系。

思來想去,他還是沒有想清楚,為何亓雲帝會這麼做。

想要算計他,從而使得他在兩國和解談判中處于理虧的位置?

想想都覺得不可能!

他不會以為,對方會是黔驢技窮到了如斯地步,需要通過利用一個女人這樣卑劣的手段和方式,來達成目的。

更何況,這幾日的和解談判,他也將亓雲帝的態度看在了眼里,對方根本就不在意此次談判的結果。

相反的,此間種種,似乎皆是在試探他。

可是,原因呢?

若是蒼帝,或許他還多少猜得出其中的原因,只因蒼帝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鞏固那至高無上的權利。

而亓雲帝雖也是一國之君,卻不按常理出牌選擇了如此卑劣的手段,此前又未曾與此人交過手,根本就揣測不到絲毫的心思。

段天諶握了握拳,心里戒備頓生,愈發覺得亓雲帝此人深不可測。

可要他就此妥協,也是不可能的。

沉默了片刻,他終于緩緩開口,「亓雲帝的意思,是要本王對映雪公主負責了?」

眾人紛紛一怔,就連謨城的官員都忍不住張開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著段天諶,怎麼都沒想到他會突然轉變了口風。

有些想象力比較豐富的,狐疑的目光偷偷在段天諶和佘映雪之間來來去去了好幾回,自顧自的得出了一個結論——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說來,估計也就是郎情妾意而已。

可在其他「愛國人士」看來,諶王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啊!

要他們說,諶王完全可以據理力爭,大可不必如此。

他們代表的是蒼朝,若是亓雲帝真的有心為難,估計也得仔細掂量著其中錯綜復雜的兩國關系。

一時間,文臣繼續遐想著才子佳人風花雪月的浪漫故事,而武將們則扮演起了勸誡的角色。

「王爺三思啊!此事您不曾做過,為何又要承認啊?國事為上,千萬大意不得啊!」

「……是啊,王爺。兒女情長到還是其次,若是誤了此次的和解談判,任誰都擔待不起這個責任的!」

「王爺,此等後宅之事,本該由王妃管理,著實不是您該考慮的。您若是覺得無從下手,大可修書一封,請王妃過來共同商討!」

段天諶一直都靜靜的听著,只是在听那些官員提到「王妃」二字時,眸光驟然一緊,這才想起此事延伸出來的後果。

他忽然想起了上次在謨城書房里談到的話題。當時並沒有得到他那小妻子的確切回答,此刻若是讓她知道,會不會就鬧翻天了?

耳旁的規勸仍在繼續,段天諶卻沒有听下去的心思,高舉起右手,冷冷制止了那些官員不停不休的勸誡,繼而看向亓雲帝,聲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緒,「本王只問一句話,亓雲帝是想要本王對映雪公主負責了?」

亓雲帝眼里劃過一絲詫異,同樣不明白段天諶為何會突然做出如此大的轉變。可不得不說,這樣的轉變,他樂見其成。

「不錯,諶王能夠這麼想,朕自然是十分樂意的。」他暗自思忖了下,緩緩道,「不過,朕的映雪公主身份尊貴,總不能草率的跟了你吧。」

一個「跟」字,直接讓人看清了他在此事上的態度。

佘映雪低垂著頭,緊緊咬著唇,努力無視著來自四面八方的異樣視線。

她早就知道,自己不過是父皇手中的一枚棋子,盡管不知道父皇的目的是什麼,可此刻這樣無視的態度也足夠讓她看清了自己作為棋子的地位和價值。

可就算一開始便認清了自己的身份,如今听到那些話,還是心如刀割,愈發覺得自己就像廉價的貨物,存在的價值無非就是那麼一點——賣!

段天諶暗自冷笑,從亓雲帝這樣涼薄無情的話語中,隱約看到了些許端倪,也越來越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不過,他卻是一點想要看到佘映雪的心思都沒有,更何況,他的小妻子還遠在岐城孤軍奮戰,他在這里忙于收女人,又算是什麼事兒?

他那小妻子的火爆脾氣,發作起來可是要人命的!

「亓雲帝倒是煞費苦心了。」他自嘲一笑,淡淡道,「不過,既然此事交由本王負責,接下來的事情,應該就與亓雲帝無關了吧?來人,帶映雪公主下去好生歇息著,待本王處理完國事後,再另行安排。」

他話音剛落,兩名侍衛就從殿門外走了進來,完全無視佘映雪慘白如紙的臉色,伸手就欲將其拉出去。看那架勢,倒是與拖拽人犯無甚區別。

佘映雪雖喜于段天諶的應承,可此刻見到這樣的架勢,也倍覺羞恥,下意識的就把視線投到亓雲帝的身上,祈求他能夠看在東梁國皇室的顏面上,為自己說句好話。

亓雲帝的臉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見他瞟了眼佘映雪,厲聲叱道︰「諶王,你這是作何?雪兒好歹也是朕的公主,金枝玉葉,豈可容你這般屈辱對待?你這是不將東梁國的顏面放在眼中,還是想要向朕挑釁示威?」

「這與亓雲帝有關嗎?」段天諶涼涼的看著他,神情雍容卻又閑適。

亓雲帝雙眸微微眯起,口氣危險道︰「依諶王的意思,不打算給朕的公主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了?」

段天諶冷冷看著他,薄唇輕吐,「不勞亓雲帝費心。和解談判到了這個程度,也該告一段落了。亓雲帝若是有這個閑工夫去管本王如何做決定,不如將精力都放到國事上來,本王可還要回蒼京復命的。」

其實,他是想回去見他的小妻子了。

一別多日,相思入骨啊!

亓雲帝卻似乎不打算就此放過,直接無視掉他的冷嘲熱諷,不容拒絕道︰「朕的公主身份尊貴,就算要嫁到蒼朝諶王府,也該有出嫁的過場,諶王又何必心急?來人,把映雪公主帶回宮,好生照顧著。禮部尚書,朕命你立即著手準備公主出嫁事宜,務必要迅速妥當,萬不可丟了我東梁國的顏面。此事,就此作罷。起駕。」

語畢,他就干脆利落的拂袖而去。

一系列的命令說出來,根本就不給人反應的時間,段天諶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亓雲帝那明黃色身影就消失在了眼前。

眾人面面相覷,下意識就看向段天諶,卻在發現對方神色冷沉得可怕時,紛紛狼狽的收回視線,匆忙告辭。

一時間,鸞鳴殿內只剩下段天諶和佘映雪兩人。

「諶王殿下,我……」佘映雪抬眸,看了看那張稜角分明俊美無雙的臉,心下微微羞郝,紅暈也隨之飄上雙頰。

段天諶淡淡瞥了眼,忍住心頭的鄙夷和嫌惡,轉身走向殿門,卻在抬腳跨門檻時,扭頭看向滿含期待的佘映雪,冷冷丟下一句波瀾不驚的話,「映雪公主,今日之事,你會後悔的。」

言罷,他就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徒留佘映雪怔怔的站在原地,泫然欲泣……

……

「就這麼結束了?」佘煜胥懶懶的敲打著桌案,意味不明道。

言暢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忙不迭的點頭應是。

他實在是不明白,既然主子如此喜歡看戲,為何不親自過去?

難道坐在自己的地盤上,听他們這些手下稟報的消息,會更有趣味更悠然自得?

待腦中的思緒稍微清晰些,他又抬起袖子,狠狠的抹了把臉,繼續稟報道︰「主子,屬下還得知,諶王所用的那張紙條,並非是咱們給映雪公主準備的那張。似乎……似乎是被皇上換過了的。」

佘煜胥霍然抬頭,定定的盯著他,半晌後才失聲笑起來,滿是嘲諷之意。

言暢心下狐疑,頗是不解︰「主子,您為何就……屬下不明白,難道還有人打映雪公主的主意嗎?」

佘煜胥但笑不語。

看來,他還是高估了他父皇的耐性,也低估了那個女人在他心里的重要性。為了達到目的,竟然借助他的手使出了如此卑劣的伎倆。

可真是有損天子尊嚴啊!

「主子,還有件事兒。」言暢想了想,繼續道,「當時屬下就隱藏在暗處,發現皇上似乎對此事頗為上心,尤其是在決定映雪公主的去處時,竟隱隱有……有……」

佘煜胥忍不住挑眉,「有什麼?」

「有……有些急切!」言暢低著頭,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完整的意思,末了還抿唇沉吟著道,「主子,據屬下看來,映雪公主也算是皇上較為喜歡的公主,為何皇上明知此舉會讓映雪公主聲譽盡毀,還是要這麼做?難道諶王身上有什麼值得皇上這麼做的價值?」

佘煜胥搖頭低笑。

對這個父皇,他雖說不上熟悉,可多少都了解一些。

若說這世上有什麼事兒,能讓他這個父皇摒棄理智和身份,一股腦兒扎進非常規的思維里,除了那個女人的事情,別再無其他。

只是,此次他父子二人同時將焦點放到七妹妹身上,其中的目的可就耐人尋味了。

想了好久,他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便也暫時將此事拋之腦後,徑自吩咐道︰「你派人去告訴七妹妹,諶王為人警醒,既然做戲了,就要做全套,千萬不能露出破綻。這些日子,就安心待在宮里即可,其他的事情不必去理會。」

言暢連忙記下。

佘煜胥背著手,來回不停的踱步,初秋金燦燦的柔和陽光灑在他頎長的身形上,周身竟像是鍍了一層金色,說不出的光芒奪目。

默了片刻,他忽而頓住了腳步,看向言暢,壓低了聲音道︰「派人去盯著諶王的一舉一動,有何異常隨時來報。待會兒你去給皇上遞個話兒,便說務必要將段天諶留下來,若是要啟程,只能是在一個月後。」

言暢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團疙瘩,有些為難,「主子,若是皇上問起理由,屬下又該如何回答?」

「若是問起,你便說于他心中所想有益處。其他的,不必多說。」他相信,有這句話在,他這個父皇絕對不會拆他的台的。

之後,他又囑咐了些瑣碎的事情,便揮退了言暢。

……

佘映雪在宮女的攙扶下,回到了自己的宮殿。

甫一坐下,殿門之外就傳來宮女的請安聲音,依稀還能听到嬌媚綿軟的女子輕笑,听來竟顯得無比嘈雜。

佘映雪揉了揉眉心,放松自己,後背靠在了椅子上,沖著身旁伺候的宮女叱道︰「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那宮女連忙退了下去,不一會兒就折返回來,神色略顯凝重,「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結伴而來,說是听聞您受了驚嚇,特意過來探望您的。」

佘映雪仰頭看著上方的承塵,冷冷哼了聲,「來得倒是快。你去回話,便說本宮受了驚嚇,已經歇下了,改日精神好些,自會一一回訪的。」

「是。」

不多時,殿門之外重新恢復了安靜。

佘映雪閉眼休息了會兒,感覺精神好了一些,便搭著宮女的手,走到偏殿內的軟榻上坐下,一手托著腮,一手無聊的翻著那些泛黃的書頁,神思早已魂游到了九天之外。

直到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輕扯了下,她才猛然回神,眸光中帶著來不及斂起的迷茫,只是轉瞬即逝,很快就恢復成了往日的端莊溫婉。

「什麼事兒?」她皺眉問道。

那宮女朝著她福福身,垂首斂眉道︰「啟稟公主,殿外來了位公公,說是得了太子殿下的吩咐,前來看望您的。您看,是否需要將他請進來?」

佘映雪心神頓凜,慌忙起身,「請他到花廳!快去!」

那宮女應是,繞過牡丹齊放的屏風,眨眼就消失在了面前。

佘映雪忽然有些緊張,扶著身旁宮女的手,在銅鏡前仔細整理了下著裝,待沒發現任何不妥時,才娉娉裊裊的轉過屏風,走了出去。

此時,那公公已經坐在了花廳的檀木椅子上,甫一看到她走出來,連忙起身行禮︰「奴才見過公主。」

「公公不必多禮。」佘映雪揮退了花廳里伺候的多余之人,只留下了一名貼身的宮女,而後走到首位上坐下,抬手示意他坐下,頗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不知太子皇兄有何指示?」

那公公也沒真坐下,微弓著腰,沒敢抬頭看她,畢恭畢敬道︰「啟稟公主,太子殿下著奴才前來,是想要告訴公主幾句話。」

佘映雪忽覺心跳有一瞬間的停止,身子微微前傾著,朱唇緊抿,「什麼話?」

那公公依舊頭也不抬,連忙回道︰「太子殿下說了,諶王為人警醒,既然做戲了,就要做全套,千萬不能露出破綻。這些日子,就安心待在宮里即可,其他的事情不必去理會。」

佘映雪聞言,腦袋里有片刻的空白,待意識到話中深藏的意思時,整個身子猛地靠在了椅背上,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人抽空,四肢綿軟無力。

她的視線落于虛空之處,仿佛在看著什麼,又好像沒有任何著落點,懵然而放空,說不出的失落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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