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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面癱世子的心思

周羿覺得他娘瘋了,對于她的問題,他置若罔聞,淡淡地瞥了滿臉郁悴的八哥一眼,復又垂眸啜茶。

見兒子那副事不關己的態勢,端王妃心知自己真相了……

用綾帕半遮面,掩飾性的咳了咳,她收斂胡思亂想的思緒,先示意躺在地上不肯起來的應嬤嬤快爬起來,繼而十分嚴肅地問八哥︰「誰是真凶?」

八哥伸手掩面,郁悶地道︰「王妃,誰是真凶不要緊,我堂堂七尺男兒,被當成女人,這讓我情何以堪?」

「……」端王妃很無語,八哥關心的重點和她的重點風馬牛不相及。她是想找出真凶,給八哥討個公道,八哥卻覺得自己面子和自尊心雙重受損。

應嬤嬤在一旁整理衣襟,聞言忍不住插嘴︰「八哥,嬤嬤覺得你真相了,你分明不男不女,怎麼就自詡七尺男兒了?」

「我怎麼不男不女了?」八哥放下手,對應嬤嬤怒目而視︰「我明明可男可女,嬤嬤你不要仗著帶大我就可以污蔑我。」

「意思都差不多吧?」應嬤嬤撓了撓白胖包子臉,神情極為困惑,顯然不理解八哥莫明其妙的怒氣和莫明其妙的堅持︰「這有什麼好生氣的?橫豎你與眾不同。」

好個「與眾不同」!

八哥听到這句話,怒火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又變得有氣無力的趴在端王妃膝上去憂傷了。

小時候,他在魅無情身邊,魅無情常罵他是「小孽種」、「怪物」、「妖怪」等不善的言辭。那時他太小,不是很明白這些詞的意思,但知道是被嫌棄了。

他不懂自己為什麼被嫌棄,為此,常常躲在陰暗的角落里暗自哭泣。

後來,他被扔了,湊巧被端王妃拾到。他很害怕端王妃也嫌棄他,甚至扔掉他——被扔了的感覺太糟了!沒有安全感,他睜著惶惑不安的眸子,緊密的注視著世間的一切,小小的身子在風中哆哆嗦嗦的,一半源于惶恐和驚懼;一半源于寒冷。

好在端王妃只是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說了句這孩子好漂亮,然後就將他帶回了王府。

第一個發現他身體異樣的人正是應嬤嬤——那會她給他洗澡,洗到,她當場呆住了,接著一頭栽到澡盆里,像只老母雞一樣撲騰了半天才起來。水花濺的到處都是,他也被濺了一頭一臉。

應嬤嬤從澡盆里爬起來後,見他一臉懵懂惶然,眼里全是膽怯與害怕,便吐掉口里的洗澡水,又抹了抹臉上的水珠,很坦然地安慰他︰「你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圭女圭,別怕。」

那時的八哥不知道所謂與眾不同,端王妃的解釋就是︰表示你是個特別的孩子,被老天爺賜福,格外優待的孩子,總之是個幸運的孩子。

八哥也覺得自己非常幸運,從那以後他基本順風順水,再沒有人敢辱罵他、隨意踢打他、或是不給他飯吃、一餓就是好幾天之類的情況。他在端王府的地位,除了身份上的差別,幾乎與囂張跋扈的周瑤平齊。

稍大點以後,他終于知道自己為何「與眾不同了」!

不過,這時候他已被端王妃養的目空一切,甚至有點恃才傲物了,根本不懂得自卑為何物——反正端王妃一直拿他當男孩子養,他也以小爺自居,只覺得自己挺特別的,並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跟著周羿後,周羿是個面癱,連笑都不會,比他還怪異三分。知道他的情況,也只是多看了他一眼,連個多余的表情都懶得奉上。

從此,兩個怪胎就成了主僕。

但他的人緣比周羿好多了——周羿除了世子的尊貴身份和那張顛倒眾生的臉,其它地方沒什麼討人喜歡的;他就不同了,左右逢源,八面玲瓏,交友遍天下,每天都過的春風得意。

在認識衛雲之前,他真的不懂自卑。

思及此,他忍不住橫了周羿一眼,明顯是遷怒——若非羿世子招惹到凌若雪,他又怎麼會注意衛雲?若不注意衛雲,他怎會對那人上心?說來說去,都怪世子!

也許是他的怨念太強,周羿撩起眼皮看著他,黑眸若寒潭般波瀾不興,語氣平靜︰「瞪我做甚?我招你惹你了?是衛雲那廝干的,又不是我,你要算帳盡管找他。」

在端王妃和應嬤嬤一臉恍然大悟,找到真凶是誰的表情中,他斂眉斜睨八哥︰「被當成女人使了以後,你沒發覺得你的動作和表情,越來越趨向于女人了嗎?」

「世子,你的侍衛是女人你很光榮嗎?」八哥捶地發 。

端王妃連忙拉住他︰「鸚鵒,是衛家莊的衛雲嗎?」又皺著眉頭問周羿︰「怎麼又和衛家莊攪合上了?」她統共就這仨孩子,女兒發誓要嫁衛離;兒子對衛家那個六個指頭的丫頭念念不忘;這會連八哥都淪陷了,讓她如何不惱?

不過好歹知道要找誰為八哥負責了。

提到衛雲,八哥徹底偃旗息鼓了,表情糾結如擰在一起的麻繩,一副不知從何說起的模樣。

而提到衛家,周羿則眼神微黯,默默無語。隔了片刻,他直視著端王妃道︰「母妃,此次兒子平叛有功,皇伯父定會進行大肆封賞,兒子不要封賞,只想求一紙賜婚聖旨。」

他語驚四座,不啻于晴天霹靂,除了八哥,端王妃和應嬤嬤驚呆了!

端王妃回過神來,模了模八哥的頭,心里隱隱明白周羿這麼做是為什麼,表面卻不肯拆穿,伴裝鎮定地問︰「世子,你是想讓陛下為衛雲和八哥賜婚嗎?可現在誰都知道八哥是男子,兩個男子成親會不會遭人非議?」

應嬤嬤滿臉花痴地望著周羿,扭了扭圓潤的腰肢,翹著別具一格的蘭花指,害羞地道︰「世子,你真偉大!因為和八哥主僕情深,居然肯為他做出如此大的犧牲。」

「嬤嬤,你想太多了。」八哥白了扭捏作態的應嬤嬤一眼︰「世子是為他自己。」正如端王妃所說,全天下皆知道他是個男子,饒是世子敢求,陛下估計也不敢賜——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讓兩個男子成親?

再者他不想害衛雲,他自己是個雙性人,若與衛雲成親,以後沒有子嗣,衛雲一定會後悔的,他可不希望兩人落到那樣不堪的境地。

「是為我自己。」周羿頜首肯定了八哥的話,不讓端王妃轉移話題,輕聲卻堅定地宣布︰「我想求娶天下第一莊的凌若雪為世子妃。」

八哥一臉意料之中——看,我未卜先知的本領多高啊!一猜一個準。

端王卻妃很頭疼︰「世子,你何必如此固執?去年為你辦的牡丹宴,你非要給她發花帖,她不是沒來嗎?那代表什麼意思,相信世子比誰都清楚。」

端王妃本來不大屬意若雪為兒媳,也未想請她來參加牡丹宴,是周羿偏要一意孤行,她不想惹兒子不快,只好妥協,心里卻並不贊同。

但未料到若雪根本不領情,端王妃松了一口氣,覺得若雪不來也好,省得讓她左右為難。可同時卻有些不好想——她的兒子這麼優秀,居然有人看不上,真是不可思議,這凌若雪的眼楮難不成長在額頂?

周羿既點頭也不搖頭,是不是固執,他心里有數。

「世子,咱們清醒點行嗎?」端王妃語重心長,打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周羿明白他和若雪之間隔著無數條天河,不是那麼好跨越的。周羿卻起身打斷端王妃的話。

「母妃,我意已決。」換言之,您再勸也沒用。話音一落,他步履如風的向外面走去。

「世子!」端王妃想喚住他,他恍若未聞,一臉沉肅。端王妃只好放棄,轉而恨鐵不成鋼的去念叨八哥︰「你別告訴我,你非要嫁衛雲不可!」

八哥還未說話,十分傷心的應嬤嬤一臉沉痛地道︰「王妃,你似乎忘了,他和衛雲早把飯煮熟了,除了賴到姓衛的身上,還能找誰來當這個冤大頭?」

端王妃︰「……」她氣糊涂了,居然本末倒置,八哥好比女子**給男子,他的身體又這樣異常,衛雲既然吃了,就別想吐出來!

周羿走出去後,在走廊里駐足,冷著臉,頭也不回地道︰「出來。」

「哥哥,是我。」周瑤從藏身之處慢慢走出來,看著周羿高大挺拔的身軀,期期艾艾地挪到他身邊,有些興奮又有些埋怨地道︰「哥,你既然要求皇伯父賜婚,干嘛要選凌若雪?京城里比她好的名門閨秀多的是。」

周羿玉面冷眸,眸色深沉如黑海,望著她淡淡地道︰「我的事,何時輪到你來指手畫腳?以後再听到你說她的壞話,我立馬將你嫁的遠遠的。」

連他哥都公然護著凌若雪了,這還了得,那賤人有什麼好?周瑤一咬紅唇,恨恨地道︰「就你會求賜婚嗎?皇伯父很疼我的,我也去求他給我和衛大哥賜婚。屆時你娶了凌若雪,見面搞不好還要叫我嫂子。哼!」

「……」周羿默。

周瑤一臉得意,神情雀躍的打算離去,耳中听到周羿冷冷的聲音︰「你錯了,是衛離喚本世子大哥吧。」

「……」這次換周瑤風中凌亂了,這,這,這關系究竟是有多亂啊?

※※※※※※

廣陵來福客棧。

二樓的豪華客房里,凌經亙坐在床榻之上,膽戰心驚地看著自己的腳,又模了模自己的手,歷經一個半月,他終于月兌離與豬為伍的行業——豬蹄子和豬手都慢慢的恢復正常了。

里間的錢氏聲音嬌軟地喚著凌經亙,聲音難掩喜悅︰「老爺,你快來看看妾身,似乎一切都好了耶。」

凌經亙皺了皺眉頭,想起錢氏吐著肥大的青灰舌頭,張嘴狂嘔的情景,胸中頓時泛起一陣惡心,他冷哼一聲,當作沒有听到。

里面的錢氏眼里閃過一抹憤恨的光芒,快的讓人無法發現,她讓丫鬟拿過靶鏡,對著鏡子左右照了照,又重新描了眉,涂了唇脂,這才款款起身。

「老爺,你看看妾身嘛。」錢氏頂著精致的妝容,身上燻的香氣撲鼻,面帶喜色的站在凌經亙身旁。

人都到了面前,凌經亙不看不行,馬馬虎虎的瞟了一眼,發覺她丑惡的豬舌頭是沒了,還有腫脹如豬耳的耳朵好像也變小了。他很快收回目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依舊去關注自己的手腳,唯恐沒有好完全。

「老爺。」錢氏不依,慢慢偎到凌經亙的身邊,將一雙蔥白的縴手舉一他眼前︰「你看妾身的手,還有腳,都和以前一樣了。」

「你離我遠點!」凌經亙萬分嫌惡的一把推開錢氏。這些日子,錢氏的形像比豬還不如,那丑陋不堪的樣子已深入凌經亙的腦海。

盡管錢氏現在又恢復了花容月貌,且香氣襲人,可他依舊會想起她令人作嘔的模樣,短時間內只怕無法改變印像。此時見到她,沒當場嘔出來已是給她天大的面子了,豈能容許她靠近自己。

「老爺你……」錢氏被凌經亙推了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幸而丫鬟眼疾手快的扶著她。

她站穩後,瞪著絲毫不關心自己的丈夫,氣的差點咬碎一口銀牙,眼里狠毒的光芒幾經變換,最終還是咽下了這口惡氣。

裝做柔弱的樣子,揮手摒退丫鬟等人,站在凌經亙的床榻邊輕輕抽泣起來︰「老爺這般嫌妾身……我看我還是回京城好了,也不用管表妹,更不用管什麼帝王紫金,省得在老爺面前礙老爺的臉……」

帝王紫金觸動了凌經亙的心思,他眼神微閃,爾後抬起頭來,和顏悅色地對錢氏道︰「夫人多心了,我剛才那是無心之舉,夫人就不要與為夫計較了。」

說著穿鞋下床,下意識地避開錢氏到紅木太師爺上坐著,又若無其事的招呼錢氏︰「夫人坐吧,我們來廣陵一趟不容易,還是商量正事要緊。」

錢氏用錦帕拭了拭眼淚,十分溫順的坐到離凌經亙稍遠的錦凳上,低著頭,佯裝還在傷心。

凌經亙端起茶杯吸了一口,盡量不去看錢氏,話卻是對錢氏說的︰「夫人,這個一個半月來你我皆在養傷,眼看要到端午了,萬不能再耽誤下去了。相信你也知道,外面關于帝王紫金的事傳的沸沸揚揚的,張三說李四手里有,這個說那個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爭來搶去,沒個準信。但日子一長,保不準燕雙飛的事情就傳出去的,所以,我們要盡快的拿個主意。」

錢氏當然知道事情的緊迫性,帝王紫金尚在其次,因為它雖然能帶來無上的權力和財富,但畢竟還沒有弄到手,但燕雙飛的身份一旦被東方昱知曉,那東方昱肯定會來找她對質。

到那時,如果她不能想出一個萬無一失的法子,抑或是編個完美無缺的謊言,東方昱只怕沒那麼簡單放過她,還有她的娘家。

可他們夫妻信心滿滿而來,卻出師不利——人不但沒有要回來,兩人還莫明其妙的生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怪病。也不算莫明其妙,錢氏心里隱隱也知道這只怕和衛家有關,只是她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

本來想通過郎中的診斷,看看是不是衛家從中在搞鬼,然後正好利用這些證據來轄制衛家。

然而那些郎中的診斷千奇百怪,說上火啊,偶感邪風啊……,什麼病因都有,但無一例外都會說他們之所以得這些奇怪的癥狀,多數是因為水土不服的原因。

什麼病扯上水土不服,那你都別想找衛家什麼碴,或者栽什麼贓,因為他們從京城而來,水土不服很正常。你去找碴,衛離搞不好還會倒打一耙。

因此,他們兩人縱然憋屈不已,卻還是只能忍了,只等身體痊愈了,再另行商議。

治療的過程非常痛苦,不知吃了多少藥,用了多少方子,那些腫痛楞是不消!錢氏這輩子都未受過這種苦,每天感覺生活在地獄當中,只恨不得舉刀自殺,以結束這種無邊無際的痛楚。

直到一個月之後,她的舌頭才慢慢的消腫,而後就是手和腳。半個月後,所有的異狀才悉數消褪。凌經亙和她一樣,只是他的舌頭和耳朵沒有如她這般怪誕。

拖了這些日子,事情卻毫無進展,她和凌經亙都焦慮不已,即便身上痛楚不堪,卻一刻不肯停歇的在想主意。

實際上,錢氏是有主意的,但她卻不能對凌經亙講實話。她和凌經亙各懷心思——她只想利用凌經亙向衛家討回燕雙飛,其它的事情,她爹錢巡撫和南疆人會幫她處理;凌經亙卻不同,他想得到帝王紫金,無非是想向皇上邀功。

她和凌經亙同床異夢,心思自然要瞞著對方,听了凌經亙的話,便溫柔地道︰「老爺可有什麼好主意?」

凌經亙皺著眉頭道︰「我看不如請翟家出面吧,一來翟大司空……」

「這萬萬使不得。」錢氏不假思索地打斷凌經亙的話︰「翟家在衛家人面前一向卑躬曲膝的,請他們出面,他們說不定反過來幫衛家。再說事情攪大了,傳到聖上的耳朵就不妙了。」

凌經亙倒沒有反駁,他正是顧慮被聖上知道,所以才沒有采用此法。但除此之外,他也相不出什麼好辦法。雖說薛燕是他在官府備了案的妾,可一直到死她都名為薛燕。冷不丁換個燕雙飛,這事情還真不好辦。

錢氏偷覷著凌經亙的模樣,垂下眼簾,細聲細氣地道︰「老爺,妾身倒是有個法子。」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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