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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明瑜撐著病體去看望廖氏還有蕭明珮。兩人昏迷不醒,這樣子下去,結果怕是不好。蕭明瑜吩咐人,端來熱水給兩人擦身。吩咐丫頭們用心伺候。要是這二人去了,她們身邊伺候的丫頭婆子也不會有好結果。

蕭明瑜走出來,遇到蕭明琦。蕭明琦人瘦了兩圈,衣服穿在身上空蕩蕩的,臉頰干瘦,看上去就如鬼一般。蕭明瑜知道自己不會比蕭明琦好多少,這些日子她都不照鏡子的,怕自己被自己如今的樣子給嚇住。

蕭明琦冷眼看著蕭明瑜,「死了就死了吧,還管那麼多作甚。死了才好。」

蕭明瑜笑笑,「大姐姐這麼迫不及待的想死嗎?」

「不想死又能如何。四嬸娘同明珮這樣子,你以為她們能夠撐過去吧。要我是你,就趕緊通知外面準備身後事。」蕭明琦極其冷漠的說著這些話。

蕭明瑜笑笑,並不同蕭明琦計較。蕭明琦這個樣子,分明是被嚇慘了,嚇到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嚇到已經準備著去死的狀態。蕭明瑜望著外面說道︰「死的人已經夠多了,不能再死了。你放心吧,我們都會好起來的。」

「呸,我才不信你,我實話告訴你,這院子里的人全都逃不過,全都會死的。不過是早死和晚死的區別。」

蕭明瑜幽幽一嘆,然後直接問道,「明琦姐姐,你就這麼想死嗎?」

「你才想死。」蕭明琦跳腳,「想不想死又有什麼區別。閻王爺都盯上我們了,逃不了的。」

蕭明瑜平靜的說道,「就算逃不了,我也不想這樣子等死。就算是死,死之前總要做點什麼吧。明琦姐姐,別將死啊活的放在嘴邊,不吉利。多想想好的,說不定哪一天就好了。」

「你看我們還好的起來嗎?吃了那麼多藥,一點效果都沒有,反而越來越嚴重。難道你沒這種感覺嗎?」

蕭明瑜不想再同蕭明琦胡纏,轉身走了,她要死沒人攔著。

晚上,廖氏同蕭明珮都醒了過來。蕭明瑜去開解二人,讓她們別自己嚇唬自己,別到最後沒病死,反倒是被嚇死了。不過即便有蕭明瑜的開解,這二人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想明白的。蕭明瑜並不失望,她不過是盡到自己的責任,至于結果她不強求。

蕭明瑜的身體漸漸好了起來,飲食上頭也開始改善,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長肉。一共十五天,蕭明瑜病了十五天,第十六天蕭明瑜終于走出院子,回到健康的人群中。她是女眷當中,第一個病愈的人。無比的慶幸,無比的感謝老天爺肯再給她一次機會。

期間又死了兩個小丫頭,都是屬于身子骨比較弱的。其余的人,慢慢都在痊愈的過程中,就連被蕭明楨說了很可能熬不過去的蕭明業,竟然也漸漸的好了起來。

等到所有人都好起來後,離著梅如悔的夜襲,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耽誤了一個多月,天氣真正的暖和了起來。大家都換下厚重的冬裝,穿上輕薄的春裝,重新上路前往京城。

這一日走到漢水旁,過了漢水,就算真正的逃離了危險。

埋鍋造飯,蕭明瑜四下看了看,來到蕭明楨身邊,有些擔心的說道︰「有些不對勁。這個時候正是春耕季節,為何路上會有這麼多人攜家帶口的往外走。三哥可有打听消息?」

「已經派人去打听了。不知道又是哪里出了事情,但願不要波及到我們。」

蕭明瑜微蹙眉頭,「三哥,銀錢上頭還湊手嗎?」

「放心,當初逃出來的時候,別的都來不及帶,唯獨銀錢帶了不少。別說這一路上,就是到了京城重新置辦家業也是不成問題的。」

蕭老爺子果然想的周到,蕭明瑜放心下來。

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圍坐在一起。但是注定這一餐飯是無法平靜的吃完。越來越多的人圍在他們的周圍,幾乎成了包圍之勢。那些人不是當兵的,不是過路的,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眼巴巴的看著蕭家冒著熱氣的鍋碗瓢盆,不停的舌忝著嘴角。若非有韓八這些殺神在,這些餓急的人早就撲上來搶食。

蕭明珮縮了縮,縮到蕭明瑜身邊,「明瑜妹妹,那些都是些什麼人?看上去好嚇人。」

都快餓死了,看著吃的眼楮就冒綠光,自然讓人害怕。蕭明瑜鎮定的吃這飯菜,「那些人都是流民。」

「流民?」听說過無數次,蕭明珮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流民,「他們怎麼會成為流民?」

蕭明瑜朝那些餓狠的流民看去,個個眼冒綠光,看著果然人。蕭明瑜淡定的說道︰「因為打仗,還有今年春汛來的早,好多地方都被淹了,活不下去又不想死,只能做流民。做流民好歹還有一線生機。」

「可是他們老是跟著我們,看上去好嚇人。要是他們來搶我們的東西那該怎麼辦?」蕭明珮怕怕的問道。

蕭明瑜將碗里的飯菜吃了個干淨,站起來,鎮定的說道︰「放心,自有辦法解決。不會讓流民來搶我們的食物。」

蕭明瑜找到蕭明楨,又同蕭明楨一起去找蕭老爺子。蕭明瑜直接說道,「老爺子,這些人從昨日就跟著我們,一開始才幾十個,到今日已經好幾百個。再這樣下去,我們危矣。孫女以為必須想出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畢竟寡不敵眾,即便有韓八他們,也打不死幾百幾千號人。」

蕭老爺子老神在在,這些日子蕭老爺子的身體時好時壞。不過蕭老爺子不是個輕易認輸的人,所以即便看著不好,蕭老爺子也一直在堅持,不肯倒下。蕭老爺子睜開眼楮,朝聚集在四周的流民看了眼,問道︰「明瑜既然這麼說,想來已經有了辦法吧。」

蕭明瑜笑著點頭,「什麼都瞞不過老爺子。想要對付這幫餓瘋的流民,講道理是沒用的,光靠拳頭也不行,更何況我們沒那麼多的拳頭。唯一行之有效的辦法,就是讓這些流民幫我們趕走流民。」

蕭老爺子目光閃爍,盯著蕭明瑜,「如何趕?」

蕭明瑜說道,「這些流民,不出意外,都是來自一個地方。我們可以招募他們當中的強壯者為護衛,給工錢給吃食,只要省著點,夠這些流民養活一家三四口。還可以招募一些婦女做掃灑廚房和針線漿洗上的活。這些人有了活路,又是流民當中有威信的人,有他們在,剩余的流民不足為懼。而且這些人為了保住自己的飯碗,肯定比我們更拼命的抵擋那些心懷不軌的流民。如此一來,既解決了我們的難題,也算是積福積德,還可以為蕭家招募到足夠忠心便宜的人手。」

蕭老爺子看著蕭明楨,「明楨,你意下如何?」

蕭明楨點頭,「老爺子,孫兒贊同明瑜的主意。流民就跟聞到臭雞蛋的蒼蠅,只會越積越多,我們若是不采取恰當的措施,只怕最後全部家當都要被這些流民搶去。這些人都餓狠了,什麼仁義道德,對他們來說還沒有一個煎餅來的實在。」

蕭老爺子欣慰的點點頭,「不錯,不錯。事情才剛開始,你們就意識到這些流民的危害,還想出了恰當的辦法來解決。有你們二人在,老夫很是欣慰,也能徹底放心將事情交到你們手上。去吧,就照著你們自己的想法去做。若是銀錢吃食不夠,就問肖管家要。他會全力配合你們。」

「老爺子謬贊,有老爺子的支持,孫兒定會將此事辦好。」

蕭明瑜同蕭明楨辭了蕭老爺子。安排了一番,由肖管家並幾個粗壯的家丁去通知流民,說蕭家要招募護衛和粗使婆子的事情。頓時,流民群體就亂了起來,鬧哄哄的,吵個不停。

肖管家跑了回來,兩股還在打顫,別看他同流民說話的時候,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其實心里頭怕的要死。怕那些流民,一言不合,就要沖上來要了他的性命。幸虧那些流民還沒餓到吃人肉的地步,所以肖管家平安的回來了。

據肖管家打听來的消息,這群流民一共是三個村子的人,總數將近四五百。

蕭明楨用眼神詢問蕭明瑜。

蕭明瑜咬牙,「護衛招募五十個,粗使婆子招募三十個。男的同女的不能是同一家人,否則那些沒被招募上的人可能會鋌而走險。肖管家,讓人支起大鍋,煮一鍋粥。既然是招募,自然要進行測試。凡是听從命令,不管有沒有被我們招募上,都有一碗粥喝。你將這話通知下去。要是誰不守規矩,就讓韓八他們打出去,絕對不會錄用。」

「老奴明白,老奴這就去安排。」

蕭明楨不解,「為何沒有被招募上的人也要給他們飯吃?」

「三哥難道沒听說過,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嗎?我們只能招募八十人,還有三四百人注定是要落選的。一開始就想靠這八十人抵擋所有流民是不行的,我們必須要將剩下的幾百人都安撫住。不然那八十人在家人的蠱惑下,很有可能會沖翻我們蕭家,屆時可沒後悔的地方。」

蕭明楨點頭,「你說的有理,是我想錯了。就照著你吩咐的去做。」

蕭明瑜站在車駕上,冷眼看著韓八他們考核那些流民。考核的辦法很簡單,就是做俯臥撐。這是蕭明瑜強烈要求的,韓八他們覺著這玩意雖然簡單,奈何普通人想要達標,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韓八他們采用了蕭明瑜的辦法,對男的,就用俯臥撐來考核。凡是能一口氣做二十個標準的俯臥撐,蕭家就錄用他們做護衛,每日三餐,還有工錢。若是想要賣身,抱歉,蕭家暫時不買人。如果等到了京城這些人還想賣身進蕭家,到時候蕭家優先考慮期間表現優良的人。

這是一個機會,活命的機會。別說七八歲的小孩子都在拼命,就連六七十的老漢也不服輸,要同壯年漢子們爭搶僅有的五十個名額。

韓八得了蕭明瑜的命令,一定嚴格要求,絕不徇私,絕不能有任何同情心。就算是全家人都快要死絕了,沒通過考核也不能招募進蕭家的隊伍。最多就是多給兩碗稀粥。

至于粗使婆子的招募就很簡單了,不需要做俯臥撐,先是看手,手比臉都髒的,不要。指甲老長老長的不要。再看一身的衣衫,能夠在流亡途中保持基本整潔的人,這樣的人是有心人,也是有責任感有想法的人,這樣的人優先考慮。

鬧哄哄的,一個時辰後,人員招募完畢。

蕭明瑜要求蕭明楨去訓話。蕭明楨第一次干這種事情,沒有經驗,難免緊張。好在蕭明瑜給他打了一個草稿,總結為一句話就是跟著蕭家有肉吃。誰敢不讓蕭家人好過,蕭家人就讓他無葬身之地。誰敢搶蕭家人的東西,誰就是蕭家人的仇人,對待仇人就要入秋風掃落葉一般狠狠的打擊。打死自有蕭家人擔著。

蕭明楨的講話很成功,獲得了廣大流民的認可。就如早前蕭明楨說的,同流民講仁義道德,還不如一個煎餅來的實在。告訴他們有肉吃,比說什麼給他們金銀財寶更有用。因為此刻沒有任何東西比吃的更能吸引人這些人。

講話完畢,韓八帶著人去訓練這幫新招募的護衛,好歹也要听得懂命令,才能做事吧。

至于那三十個婆子,則是交給管事婆子們教。

蕭明楨將名單交給蕭明瑜,「你看看,可有什麼不妥當的。」

蕭明瑜翻看名單,雖然同村同姓的人多了點,不過並不影響大局。「很好,將這些人都打散了安排。」蕭明瑜指著那些同村同姓的人說道,「雖然我們沒有害人之心,但是必須要有防人之心。這些人的忠誠度很低,不能指望著他們真的會真心為蕭家辦事,所以必要的措施是要的。」

「行,听你的安排,將這些全部打散。那招募的那些婆子也按照這個辦法嗎?」

「不用。那些婆子翻不起風浪,讓管事的照著工種分配。不過必要的防備也要有,貴重的物件不能讓他們踫觸。所謂財不露白,凡是值錢的都不要拿出來。吩咐下去,到京城之前,所有女眷都不能用任何金銀首飾,就算是一根普通的簪子也不行,全部素面。就當是給老太太盡孝。」

蕭明瑜想了想,又說道,「伙食也改一改吧,多吃點粗糧,細糧除了老爺子大伯母他們,大家都不要吃了。還有肉食,我建議兩日吃一次。總之,一切都要儉省來。有這些流民在身邊,萬事小心總歸是沒錯的。」

蕭明楨皺眉,「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蕭明瑜指著那些流民,讓蕭明楨看,「你相信不相信,今日我們不走的話,到了晚上,這里起碼要聚集上千的流民。這些人都在餓肚子,我們卻吃著金貴的糧食,還餐餐有肉吃,你覺著那些餓肚子的人會怎麼想。屆時,我們蕭家人,就是那一千個流民的敵人。所謂殺富濟貧,若是三哥不想做被殺的富,那麼展示適當的貧,是非常有必要的。」

蕭明楨咬牙,「行,就按照你說的去辦,這路上不太平,萬事小心總是沒錯的。」頓了頓,又說道︰「既然有了流民,我看山賊也不遠了。」

蕭明瑜笑了起來,「三哥說的沒錯。所以招募這些流民也是有必要的。山賊可不會給我們時間想出對付他們的辦法來。遇到山賊,只能靠武力取勝。有這五十人,好歹也能抵擋一會。」

蕭明楨同蕭明瑜商量完事情,就去安排具體的。

蕭明瑜下了車駕,四處走動。差不多該動身了,不然被流民們纏上,蕭家就別想順利走到京城。

關于不能用任何金銀首飾,所有人都被要求素面,就連銀子都不能在人前露出來,這樣苛刻的規定,自然有人不滿想要反對。比如蕭家的幾個姑娘。

蕭明琦帶頭,蕭明璇附和,「七姐姐,知道你是好心,可是你這樣做也太苛刻了一點。事情還沒到你說的那地步,你就這樣辦,可有想過我們的感受嗎。我知道七姐姐你想在大家面前表現一番,可是你也不能拿我們做筏子吧。」

蕭明瑜冷冷一笑,根本不同蕭明璇說話,因為沒用。「來人,既然八姑娘手腳不方便,你們幫她將東西收拾起來。記住,一樣都不準露出來。至于大姑娘這里,大姐姐,你是自己動手,還是我幫你動手。」

蕭明璇那里已經被婆子扒了個干淨,蕭明璇氣的眼楮通紅,眼中有怨毒之色。蕭明瑜一個耳光打過去,「別這麼看著我,你想死盡管去死,沒人攔著你。可是要是有人拉著我一起去死,我定要她生不如死。」

收拾完蕭明璇,蕭明瑜又冷眼的看著蕭明琦,「大姐姐想明白了嗎?是你動手還是我動手?」

蕭明琦咬牙,「我自己會動手。」乖乖的將身上所有的首飾都取下來,衣服也換成棉布的。一身素淨的打扮,果然沒之前那麼惹眼。

蕭明珮早在婆子對蕭明璇動手的時候,就主動配合蕭明瑜,開始換衣服,開始取首飾。

蕭明瑜冷眼說道,「你們別覺著我不近人情。你們要知道,外面那幫人,只是一個零頭。後面還有成千上萬的流民。這些人餓急了,連人肉都敢吃,還有什麼不敢做的。你們身上掛著的這些東西,就是在告訴那些人,我是肥羊,快來搶我。除非是活膩了,才會這麼做。所以我這樣吩咐,都是為了大家能夠活命。好了,你們都上馬車吧,等會就出發。」

蕭明珮問道,「天色不早了,可能會下雨,真的要這個時候走嗎?」

「我也想不走,想在這里休整一日。可是如果不走,就要被成千上萬的流民圍攻。你們說,要走還是不走?」蕭明瑜冷冷的說道。

三個人都縮了下脖子,光是想一想,被成千上萬衣衫襤褸,餓到雙眼冒綠光的人圍攻,就嚇得要死。三人連連點頭,自然不敢再提任何意見。蕭明瑜下了馬車,走之前又回過頭來,伸手捏著蕭明璇的下巴,似笑非笑的看著對方。蕭明珮同蕭明琦都躲開點,即便彪悍如蕭明琦,這會也知道不能惹蕭明瑜。蕭明瑜今非昔比,連老爺子都听她的。其地位不是她們這些人能夠比的。真不知道蕭明璇犯了什麼糊涂,竟然惹到蕭明瑜。也不想想,如今蕭茂楊沒了,江姨娘背叛蕭家,也死了,她同蕭明業只能靠著韓氏過日子。韓氏要她們生她們就有一條活路,韓氏要她們死,她們就只能死。而韓氏則是听蕭明瑜的。

不過蕭明珮同蕭明琦並不同情蕭明璇,這死丫頭,估計也是咎由自取。因為蕭明瑜的性子大家都明白,從不會無緣無故的針對某個人。

蕭明瑜笑道,「明璇妹妹,你那點小心思最好收起來。若是下次你再不知趣,可就別怪做姐姐的不給你好臉色。你說,我將你丟到流民隊伍里去,會怎麼樣。」

蕭明璇渾身發抖,「明,明瑜姐姐,妹妹知錯了。」

「果真知錯了嗎?」蕭明瑜冷聲問道。

蕭明璇連連點頭,「我真的知錯了,求明瑜姐姐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再犯的。我以後凡事都听明瑜姐姐的。」

蕭明瑜笑著拍拍蕭明璇的臉頰,「很好,最好能夠說到做到,不然的話我可不會對你客氣的,知道嗎?」

蕭明瑜放開蕭明璇,走了。蕭明璇渾身是汗水,猶如從水里撈出來的。蕭明琦不客氣的問道,「蕭明璇,你究竟做了什麼事情,讓蕭明瑜要這麼對付你。」

「我什麼都沒做,你們別亂說。」

蕭明琦冷笑一聲,「哼,睜眼說瞎話,哪天被丟到流民群里,可別怪我們提醒你。好自為之吧。你現在還有什麼本錢,你姨娘死了,你父親死了,你弟弟不成才,等到了京城你只能靠著五嬸娘。五嬸娘肯定是听蕭明瑜的。屆時蕭明瑜要你生要你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要是換做別人,這會早該夾起尾巴做人。你倒是好,還敢拆蕭明瑜的台,你簡直是活該。」

蕭明璇埋著頭,嗚嗚的哭了起來,「你們知道什麼,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就在那里胡說八道。」

蕭明琦嘲諷一笑,「我們雖然什麼都不知道,可我們至少知道審時度勢。你也不瞧瞧,如今蕭明瑜是你能夠撼動的嗎?她說話的分量可比四房還要大,就連我娘,如今不也要听蕭明瑜的安排。」

蕭明珮拉了拉蕭明琦,「大姐姐,不要說了吧,怪沒意思的。」

蕭明琦挑眉一笑,「知道。你放心吧,只要不分家,你們四房的管家權就沒人搶去。五嬸娘要為五叔守節,我娘腿受了傷,到現在還沒好。等到了京城,我爹後院那堆女人還等著我娘去收拾,哪里有空去管家。所以你該告訴四嬸娘,別心里頭冒酸水,等到了京城自然有好日子過。」

蕭明珮氣的要死,不理會蕭明琦,不過蕭明琦這話她倒是听進去了。

蕭明瑜去見蕭明楨,將事情理順,趁著還有時間,即刻啟程出發。

到了渡口,花了比平日多三倍的價錢,才雇到三艘船,載著蕭家眾人,並部分流民過河去。

滾滾江水,奔騰不止。蕭明楨去打听消息回來,在蕭明瑜身邊站定。「今年年景不好,河對岸開了年就沒下過一滴雨。離著河水近的還有收成。離著水源遠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莊稼枯死。而且有老農說,照著以往的經驗來看,如此大旱,很有可能接下來就是蝗災。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今年不知有多少人要流離失所成為流民。如今朝廷又在同中州打仗,這邊又要出錢來賑災,朝廷那里……」言下之意,對于朝廷同秦王府的戰爭,蕭明楨如今並不看好朝廷。

蕭明瑜冷冷一笑,「後悔了嗎?認為朝廷會輸?」

「明瑜妹妹,你不擔心嗎?不管朝廷同秦王府如何,就是現在這個情況,我們到京城這一路注定不會太平。」

「我知道。」蕭明瑜當然明白,「可是哪又如何,這不是早就想到了嗎?當初你自己也說了,接下來就是要對付那些山賊。當時你信心滿滿,為何你現在卻怕了?難道是被那些船工的話嚇住了嗎?三哥,你是這麼容易就被人左右情緒的人嗎?」

蕭明楨一臉羞愧,「抱歉,是我糊涂了。無論遇到什麼,我們的目標始終沒有變,就是走到京城。」

「那是自然。除了京城外,我們還能去別的地方嗎?」

蕭明瑜看著滾滾江水,「至于朝廷同秦王府,秦王府雖說是節制兩省十二州,但是實際上能給予支持的也就三五個州而已。而朝廷富有全國,完全可以從全國調集兵馬糧草。還有個問題,或許三哥你也忽略了。你別忘了中州那地方除了山還是山,出產糧食的土地少之又少。中州產的糧食不夠吃,必須從外面買進來。今年到處天災**,朝廷的日子難過,你以為王府的日子就會好過嗎?我看王府屆時捧著銀子去買糧食也未必能買到。」

蕭明楨大皺眉頭,「算了,不說這些。總歸這一路要小心些。瞧瞧我們租船,價錢都比平日里漲了三倍。我想河對岸的糧食價格如今也已經開始瘋漲了吧。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趁機發大財。」

蕭明瑜笑笑,「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既然三哥如此關注民生,那就努力讀書,考取功名,出仕為官,為民請命。」

「你說的對,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如今我要做的是,保證全家人的安全,將全家人平安送到京城去。明瑜妹妹,這一路多虧了你幫助。」

蕭明瑜笑道,「三哥既然想要感謝我,那就多努力點,多做一點,讓我也能輕松一點。」

「好,一言為定。」

到了傍晚,船到渡口。蕭家人下了船,上了馬車,直接朝最近的驛站而去。既然現在天下不太平,那麼為了安全計,還是住在官府機構旁邊最放心。

蕭家這一行人,沒有官身,都是白身民戶,驛站不接待。不過好在驛站隔壁有一個很大的客棧。蕭家包了三個院子,打算休整一日,明日添置糧食布匹菜蔬還有藥材,等辦完這些再走不遲。

這一晚,蕭明瑜同韓氏睡在一起。韓氏要為蕭茂楊守節,除非必要,一般不出現在人前。也只有在休整的時候,韓氏才能出門透透氣。蕭明瑜陪著韓氏,見韓氏消瘦了不少,蕭明瑜很心疼,「娘,父親已經走了那麼久,娘還需要放寬心。成哥兒離不開娘,娘可不能出半點意外。」

韓氏笑笑,「傻丫頭,說這些做什麼。娘並沒有什麼事情。只是趕路趕的太著急了點,有些脾胃不暢。」

蕭明瑜放心下來,「娘可是在擔心大家嗎?」

韓氏嘆氣,「也不知京城如今是個什麼情況。我們一家子,老的老,弱的若,病的病,趕到京城去,明瑜你可有想過,我們可能會遇到什麼情況?」

蕭明瑜搖頭,「我不記得京城是什麼樣子,也不記得京城里的人。所以娘問我會遇到什麼情況,我也說不上話。不過想想,壞的情況無非就是處處被人刁難,被人奚落看不起,受盡白眼。不過這也沒什麼,人生在世,難免遭受各種磨難,就當是一次歷練。大不了我們分家,搬出來獨過。娘,你說好不好?」

韓氏說道,「老爺子在,怎麼能提分家的事情。再說了,成哥兒這麼小,當不起門戶。難道要讓明業來支撐五房的門戶嗎?」

「有女兒啊,女兒可以支撐我們五房的門戶。」

「傻丫頭,京城不比中州,京城規矩大,你在中州的所言所行拿到京城去,那是要被人唾棄的。你若是壞了名聲,耽誤了自己的婚事,娘如何同你父親交代,又如何對你交代。所以到了京城,萬不可像現在這樣行事,凡事都要照著規矩來,恪守閨中規矩,不可行差踏錯。你父親沒了,成哥兒又小,婚事上頭必定艱難。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等出了孝,娘定要想辦法給你找一門好婚事,定不會讓你受委屈。只可惜,蕭家敗落,許多財物都沒搶出來。屆時你的嫁妝也是個難題。看到等到了京城後,娘也要留意著你的嫁妝問題,早點置辦起來,避免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蕭明瑜沒想到韓氏是在為她的婚事擔心,心頭感動。靠著韓氏的身子,說道,「娘,你也別太操心了。如今收入有限,開銷卻不能少,能省就省吧。」

「娘知道。等到了京城,還要想辦法置辦一點產業,總不能坐吃山空。好在當初離開京城的時候,娘將私房都帶了出來,不然咱們娘幾個的日子還真是讓人發愁。」韓氏說著又是嘆氣。「明瑜,娘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不過你畢竟是姑娘家,多少也要注意一些,免得壞了名聲,知道嗎?」

蕭明瑜點頭,「娘放心吧,女兒知道。」

蕭明瑜沒有韓氏想的那麼遠,對于京城規矩大,也沒有一個確切的認識。蕭明瑜如今想的是,既然沒錢了,那等到了京城就想辦法賺錢吧。既然家里沒有撐起門戶,那她就來撐起門戶吧。既然有可能遭受到各種非議和奚落,那就早點做好心理準備,免得被那些人看了好戲。

至于婚事,蕭茂楊不在了,她成了沒有父親的孩子,家業還敗落了。嫁給周乾,以前沒考慮過,現在蕭明瑜更不會去考慮這件事情,那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等過幾年,非要嫁人,那就找一個可靠的有責任心有上進心,家里人口相對比較簡單的人嫁了。至于感情,婚後慢慢培養吧。

蕭明瑜的想法很現實很冷酷,但是蕭明瑜並不為苦,不僅不為苦,她還能從中得到快樂。自己謀劃自己的人生,經營自己的生活,這難道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嗎?

一夜無夢,次日早上醒來,用過早飯,趁著太陽出來,將所有被褥還有衣服都拿出來曬。婆子們則是將髒衣服拿出去漿洗。

韓氏帶著成哥兒坐在院子里曬太陽,陸四也將康哥兒飽了出來。這兩人,一個死了丈夫,一個有丈夫也相當于沒有,而且都還帶著這麼小的孩子,雖然隔著輩分,卻也有共同語言。兩人坐在一起,說著教養孩子方面的話題,韓氏給陸四傳授經驗,陸四洗耳恭听。

譚氏被婆子們扶著出來。養了這麼久,雖然還沒痊愈,不過也勉強能走幾步路。

韓氏笑道,「大嫂來了,坐吧。」

譚氏坐下,左右看看,「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熟悉,看你們聊的歡,都聊些什麼。」

陸四有些怕譚氏,韓氏就替她說道,「還能聊什麼,不就是聊怎麼養孩子。大嫂的腿好了很多吧。」

譚氏伸伸腿,點點頭,「好多了,可以下床走動兩步。不過大夫也說了,我這腿盡量不要走動,不要讓腿受力。可我躺在床上,就是覺著悶,見天氣這麼好,就出來看看。」

「大嫂是該出來看看。好些日子沒見大嫂,大嫂憔悴了不少。」

譚氏嘆氣,她能不憔悴嗎?朝陸四那里瞪了眼,陸四眼皮子都沒抬一下,緊緊的抱著孩子,也不吭聲。

韓氏心知肚明,「大嫂還需放寬心,兒孫自有兒孫福。」

譚氏笑笑,「是啊,五弟妹就想的開,五弟才走沒幾天,五弟妹也就想通了,該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

韓氏說道,「不如此又能如何。難道天天以淚洗面就真的好嗎?死的人死了就死了,一死萬事消。只是苦了活著的人,日子還要過下去。難受傷心難免,難道還能日日難過傷心。孩子們還小,我這做娘的要是不撐起來,光靠明瑜這個孩子,我這做娘的豈不是也太沒本事。大嫂,你說是不是?」

「五弟妹的話總是有道理。等到了京城,就是韓家的地盤,屆時五弟妹的日子自然是我們當中最好過的。」譚氏略帶酸意的說道。

韓氏冷冷一笑,「大嫂此話錯了,相公過世,我自然是要為他守節。」

譚氏挑眉,有些奇怪的看著韓氏。不過韓氏的行事向來有些古怪,譚氏也不追究。三個人各有心思,自然談不到一塊來,沒多久就散了。

笑明楨帶著人采買了三大車東西回來,蔬菜瓜果糧食布匹藥材全都采買齊了。蕭明楨去見蕭明瑜,如今遇到事情,也只能找蕭明瑜商量。蕭明楨愁眉苦臉的說道,「全都漲價了,漲了三四倍不止。要是還不下雨的話,我看還要漲上去。屆時十倍二十倍都有可能。就連藥材也漲價了一倍多。」

「這是自然。大災後必有大疫,屆時藥材才是最貴重的。有那投機分子,這會估計已經開始在囤積藥材。」

蕭明楨點頭,深以為然,「你說的沒錯,今日去買藥材,就遇到那投機之人。照著方子抓藥,將那藥鋪里面的藥材全買了。我問了藥鋪里面的活計,那些藥材都是用在防止醫治時疫上面的。這些人很是可惡。」

蕭明瑜想了想,「三哥,既然我們不忙著現在離開,你再辛苦一趟,帶著人盡可能的多買一些藥材和糧食回來。若是馬車不夠,就再買幾輛馬車。若是護衛不夠,我們就再多招募一些護衛。」

蕭明楨狐疑的看著蕭明瑜,「明瑜妹妹,你是在擔心什麼嗎?」

「我擔心會發生暴亂,更擔心發生饑荒。」蕭明瑜直言不諱。「我們離著京城還有不少的距離,如今連一半路都沒走到。看老天爺的意思,今年是不打算讓人過安生日子。我擔心再往前面走,有錢都買不到糧食。以防萬一,不得不多做點準備。」

蕭明楨雖然覺著蕭明瑜擔心過頭了,不過還是依言去辦。總之凡事防範于未然,沒發生那最好。若是果真出現了蕭明瑜說的情況,有了準備有了糧食就不會心慌。

這一天,蕭明楨就在采買糧食的路上來來回回。到了最後,那些糧商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見到蕭明楨,要麼直接關門,要麼直言說沒糧食了。明明倉庫里還有大把的糧食,也不肯再賣一粒米。

所有糧商聯合起來惜售,糧食價格見風似的上漲,這是蕭明瑜事先沒想到的。蕭家竟然做了糧食價格上漲的推手,間接的給當地老百姓的生活帶來了不少麻煩。要是老百姓知道事情的起因只是因為蕭家想多囤積一點糧食,一定會拿著菜刀砍過來的。

好在蕭家跑的快。在客棧里又住了一晚,一大早啟程繼續朝京城走去。因為多了許多物資,車隊也被拉長,速度也慢了下來。

漸漸的,流民又跟在了蕭家車隊的後面,每次蕭家車隊停下來用飯的時候,就有許多流民圍在周圍,他們也不上前,只是安靜的站在遠處看著,流著口水。等到蕭家用完飯,廚房上頭的人將一些剩菜剩飯提出去放在路邊的時候,立馬所有的流民就會圍上來,搶飯菜吃。

每一次都是一次戰斗,一次搶劫,強壯的欺負弱小的,弱小的則是欺負比他們更加弱小的。老的欺負小的,小的欺負不了人,只能餓著肚子哇哇大哭。娘老子能干的,還能吃上一口。娘老子不能干的,只能天天餓肚子,吃一頓饑一頓,反正只要死不了就行。

為了避免被這些餓瘋的人打劫,每次吃飯的時候,蕭家人都是輪流用飯,一半的人用飯,一半的人則是在警戒。至于所謂的剩菜剩飯,不過是蕭明瑜同蕭明楨商量出來的辦法,既然不能明著給那些流民糧食,那就用這種迂回的辦法吧。反正剩菜剩飯都是沒有油水的。絕對不能讓流民以為蕭家人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激起他們的仇恨情緒。

就這樣一路朝京城走去,蕭家車隊後面的流民隊伍也越來越龐大。而老天依舊不開眼,一滴雨也不肯落下。赤地千里,流民如蝗蟲過境,烽煙四起,已經不是書本上的話,而是成為了活生生的現實。看看車隊後面的流民隊伍,再這樣下去,蕭家的糧食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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