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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最後(一)

「啪」的一聲脆響,燈泡在夜深的宿營地破碎,猶如一顆破碎的心,簫小杞自黑暗中睜開眼楮無聲地盯著原本燈泡所在的位置看,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四周一片漆黑並且寂靜如帕爾米高原死城,而簫小杞覺得頭疼欲裂,她自床上緩緩坐起,空氣中馬上充斥著灰塵和煙靄,薄薄的被單無法帶來任何有關溫度的記憶。

環顧四周,面前是兩張並排的king,size大床,空無一人,而簫小杞此時蜷在角落的單人床上,拉桿箱頂在無法關上的木門前,原本走廊上的燈泡此時幻化成一地的玻璃殘渣。

只是她為何會在此時醒來,並且頭疼欲裂?簫小杞雖然有入睡困難的毛病,但一旦睡熟通常就無聲無息,絕無半夜魂游的可能。

披上抓絨衣,簫小杞打開木門,一陣  的聲音後展現在簫小杞面前是月光下幽蘭芬芳並且夜涼如水的bunyonyi湖,簫小杞猶如站在《魔戒前傳之霍比特人》中的場景里。

月光鋪天蓋地地蓋住她,這個場景,猶如未來某天簫小杞承蒙上帝,真主,菩薩召喚升天。

只是為何她會在這里,並且一個人?簫小杞撓了撓腦袋,記憶終于來臨,簫小杞記起來了,這兒是烏干達和盧旺達的邊境小城卡巴萊,阿爾弗雷德此時身處的小城。

簫小杞走出去,走到傍晚發呆的椅子上坐下,開始在月光下苦苦思索前塵往事,時間閃回到十個小時前。

和司機大叔聊了幾句之後,簫小杞想起即使她回到漢堡,阿爾弗雷德也很可能不在,于是她找到一處公共電話亭,因為耳朵听不見,她便拜托司機大叔來听,然後再來轉述給她,簫小杞覺得自己聰明極了。

「她說你現在過得好嗎?她很想你。」司機大叔用右肩和耳朵夾著話筒,兩只手配合著做出動作。

簫小杞皺著眉看著司機大叔胡亂揮舞的雙手,皺了皺眉,說︰「你說出來就行,說慢點,我看得懂。」

「她,問,你,好,嗎?她,想,你。」

簫小杞明顯滯了滯,盯著司機大叔的嘴唇好一陣才點了下頭,「嗯,我過得很好,告訴她讓瓦德西老先生接電話。」

「她說你的耳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很擔心你。」

「我很好,讓安娜把電話轉給瓦德西老先生。」

「她說聖誕快到了,希望你能和阿爾回呂貝克一趟。」

簫小杞青筋都要冒出來了,她一把搶過話筒,「親愛的安娜,請听我說,我很想念你,無時無刻的,但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要找瓦德西老先生,你能把電話轉交給他嗎?」

簫小杞一口氣說完,再把話筒遞還給司機大叔,「先生,麻煩您了。」

「她說你剛才說話太大聲,嚇著她了。」司機大叔盡責地轉述說。

可惜的是瓦德西老先生也不知如何能聯系到阿爾弗雷德,接著簫小杞又找到了可來恩夫人,可來恩夫人給了她一個聯邦國防軍家屬通道的號碼,可惜阿爾弗雷德只在聯邦國防軍呆了不到一年就轉去gsg9特種部隊,于是電話又轉線到gsg9特種部隊位于德國西南部巴登—符騰堡州卡爾夫的總部,如此這般,簫小杞終于得到了一個地址。

阿爾弗雷德在位于烏干達和盧旺達的邊境的小城卡巴萊,而且受傷了,司機大叔細心地把地址抄寫了一遍,然後交到了簫小杞手中。

「他們讓你到這,有人會接待你的。」司機大叔手腳比劃著。

「謝謝,非常感謝你。」簫小杞掏出身上全部的烏干達先令塞給司機大叔。

司機大叔眉開眼笑接過,食指和拇指一撮,呦,還挺厚的,笑得八顆牙都咧出來了,轉身一拍摩托車,「我帶你回車站,去卡巴萊要8個小時。」

回頭見簫小杞沒有任何反應一臉呆滯,司機大叔嘆了口氣,這女孩一直就是沒什麼精神的樣子,好像很疲勞,但是還是保持良好的教養,說話的聲音也清脆好听,怎麼耳朵就听不見了,多好的姑娘啊,司機大叔心一軟,本來還打算再坑點車費的,這時倒打開後箱從里面拿了塊黑面包出來,一邊搖著腦袋遞給簫小杞,一邊念念叨叨說︰「我真感到奇怪,你既然身體不便,為什麼還一個人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家人不擔心嗎?」

他說得實在是太快了,簫小杞迷惑地眨眨眼,繼續搖頭,「抱歉,我听不到你說什麼。」

「上,車,我,送,你,回,車,站。」

這回簫小杞听懂了,「噢,謝謝。」她一邊道謝,一邊七手八腳重新爬上摩托車。

司機大叔等著簫小杞坐好,回頭重新啟動摩托車的瞬間,隨意問道︰「那個人很好吧?你身體情況這樣還去找他。」

簫小杞一愣,眼前的大叔與兩個月前的許奕的臉重疊了,那時簫小杞剛被學校開除,在大門踫見了趕著去上課的許奕,許奕問︰「那個德國人就這麼好嗎?讓你完全看不到盧卡對你的付出。」

「……剛到德國,是我最困難的時候,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不是阿爾有多好,是他出現在合適的時機,我心里對他充滿感激,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他給了我一個港灣,讓我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地方有個依靠。」簫小杞慢慢地說,她在萬丈懸崖邊搖搖欲墜,他出現伸手扶她,教她如何不愛他。

只是因為,在對的時間遇上了。

……

回憶到此結束。

「剩余時間44小時23分,請選擇,是/否。」

簫小杞坐在椅子上,面前的bunyonyi湖猶如一塊銀鏡,感覺有點涼,簫小杞緊了緊身上的抓絨衣,雙手揣進口袋,忽然模到兜里的一團不知什麼,掏出來一看,是一張五歐紙幣,簫小杞瞬間就像是掉進時光隧道似的,臥槽我這是在哪里?我怎麼在用歐元?她又環顧四周,我怎麼還能看懂這里的標志和上面的法語。

然後簫小杞就張嘴叨叨了兩句,用德語問自己︰「你會說德語?」往左歪了歪頭,繼續問︰「你現在是在哪兒啊?」又向右歪歪頭,像是回答著一個人般,「我要找我男朋友去。」

「啥?你有個男朋友了?」簫小杞瞬間皺眉,一副費解的樣子,就像自己昨天還坐在學校街口吃烤串來著,今天不明就里就突然竄到了非洲來。

簫小杞就這樣一直坐在湖邊自問自答,看著天幕從群星璀璨而慢慢淡去,露出淺淺的魚白。

後來,一輪紅日從bunyonyi湖的盡頭,慢慢升了起來,陰影拖著灰蒙蒙的紗尾緩步離開,朝霞漫無邊際,一派溫柔爛漫的輕紅。

又是新的一天。

……

簫小杞在走廊上吃了病號飯,其實味道也不錯,而且還飽,提著食盒和大半鍋湯,往二樓走去。

不難想象的,來接簫小杞的菲斯特上尉告訴她,瓦德西上尉受傷了,正在小城里唯一的醫院里。

進了病房,阿爾弗雷德還沒醒,簫小杞便坐在床邊,小心地看著他。

他已經被打理過了,臉上干淨,仔細看,臉頰上還有一點淤青,簫小杞忍不住往他的淤青上戳了戳,他皺皺眉,卻沒什麼動作。

「好瘦……」簫小杞嘟噥,本來沒多少肉,現在更少了,都快瓜子臉了……

旁邊的菲斯特上尉不知道听成什麼,回答道︰「淤青算什麼,他是臉著地的,沒扁已經很好了。」

簫小杞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阿爾弗雷德身上,因為背對著菲斯特上尉,根本就沒發現他說話了。

菲斯特上尉以為簫小杞並不想搭理自己,模模鼻子識趣走出去了。

簫小杞正疑惑菲斯特上尉為什麼一聲不吭就走了,恰好阿爾弗雷德終于有動靜了,他「恩」了一聲以後,並不像小說中說的那樣緩緩張開眼楮,而是在簫小杞剛興奮的湊上去時,猛地睜開了眼。

「嚇!」簫小杞保持著前傾的姿勢,僵在當場。

阿爾弗雷德眨眨眼,又閉上眼。

夢游?簫小杞被嚇得小心髒咚咚咚跳。

然後這倒霉孩子又睜開眼了,又閉眼,又睜眼……

「眼楮難受?」簫小杞只想到這一可能,傻傻地問了一句,「那個,要眼藥水不?」

阿爾弗雷德盯著她,張嘴,嘶啞的小聲問︰「蕭?」

「嗯,你要眼藥水不?」

阿爾弗雷德忽地一動,然後痛地悶哼一聲,簫小杞連忙按住他,低聲道︰「你別動,背上都是傷,左手也折了……」

阿爾弗雷德咳了兩聲,苦笑︰「你為什麼在這里?」

簫小杞不答話,挑起嘴角笑,坐在床的一側,開始捋阿爾弗雷德的頭發。

軟軟的鉑金色的頭發在窗外明亮的陽光中閃著耀眼的光,簫小杞慢慢地捋,感覺阿爾弗雷德的呼吸似乎在和她手上的動作同步,捋一下,再捋一下。

「嗯?」

「我做了好長好長的夢。」

阿爾弗雷德不明所以看著她,「什麼?」

「我做了好多好多的壞事,一直忍著,越來越害怕,想著如果能夠忍過來,就有資格自我安慰,說自己是多麼的不幸,是多麼的無辜……」簫小杞覺得自己手指有點顫抖,她盡量平靜的,繼續著動作,「結局我夢到我快要死了,所以我就趕緊來找你了……」

阿爾弗雷德抓著簫小杞的手臂阻止了她繼續的動作,深吸一口氣,皺眉看著她,「你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你知道,我不是一個擅長揣摩女士心理的人,如果是有什麼事是你希望我知道的,我希望你能直接告訴我。」

簫小杞沉默著,微微彎腰,雙手擁住阿爾弗雷德的頭,想盡量把他抱在懷里,「沒什麼,我只是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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