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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說下去了。愨鵡曉嗯!」

黑暗中,楚軒的語氣突然變得夢幻般溫柔。

上官盈心肝兒一顫,定了定神才接著說︰「我給了他五車大米呢。都可以換好幾個丫頭了!」

一想到今天楚輝故意唱那麼一出,上官盈不由得語氣忿忿,還頗有點不甘。

「意思是,你還指著他給你多送幾個丫頭過去?磧」

這話面的意思听著像是薄責,不過楚軒的語氣卻隱隱輕松了不少。

「那倒不至于……」

語氣一頓,上官盈突然間懊惱起來訌。

自己犯得著跟他一再解釋麼!

這天下的痴男怨女,哪一對分手之後不都恨不能老死不相往來的!自己跟楚軒,充其量只能算是朵半路夭夭的小桃花。

這好容易不才掰清的關系,不又讓自己整曖昧了麼!

「我知道你心里又在想著要跟我保持距離,最好從此以後即便遇見,也形同路人。」

上官盈心里想要抽自己的***正逐漸加強,不意間楚軒疲累的聲音卻輕輕地傳來,在她心里重重一擊。

忍不住抬眼看他,黑暗中,楚軒的神色依稀難辨。只有那雙眸子中的痛意,是那麼的明顯。

眼看著他一點一點地逼近,上官盈無法動彈,只能任由自己溺斃在那脆弱跟熾熱並存的眼眸中。

楚軒的唇,攜著寒意刷過她的唇畔,涼涼的,卻無法讓她變得更加清醒。

上官盈像是魔怔了,怔怔地望著他,不能說,不能動……

這一刻,她的心里眼里,只有這個脆弱得像是自己輕輕一觸,就會轟然倒下去的男人。

「不要避開我,我不是瘟疫。對我,你無須躲避。」

楚軒的吻,輕輕柔柔地自她的唇畔輾轉而過,輕易地在她的內心深處激起驚濤駭浪。

「不要故意對我裝出冷漠的樣子,我可以受盡天下人的白眼,但是,你不可以對我假以顏色。」他痛苦地呢喃著,「從記事起,所有的教導,都是告訴我如何隱忍,如何蓄勢待發,如何一步一步從最低谷攀向人生之顛,然而那一切,原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只有你而已。如果可以選擇,我必定……」

懷里嗖然變空。

楚軒一慌,下意識伸手抓去。

一只柔軟的手掌輕輕壓在他的唇上,帶著令他心安的溫度。

「我知道你無從選擇,所以,不要對我說如果。」

狂熱的心跳緩緩沉澱下來,黑暗中,上官盈望著他,看得極為認真。

感覺到楚軒的嘴唇在她的掌心下嚅動了一下,她朝他緩緩搖了搖頭︰「我知道,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的心里只能裝著江山權勢。原諒我是個懦夫,是我沒有勇氣陪著你一路披荊斬棘走到最後。所以,放開我,走你該走的路。」

掌心下,那代表著薄情的嘴唇已經緊緊地抿起,崩成了一條冷硬的直線。

上官盈將手緩緩放下,一步一步向後退去。

假山中靜悄悄的,除了楚軒變得粗重的喘息,還有外面的風吹著樹枝沙沙發響的聲音。

「在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之後,你還是要決定舍棄我嗎?」

黑漆漆的假山中,楚軒的聲音听起來有點僵硬。

上官盈木然地站著,靜靜地等候著那一波心痛的感覺慢慢退去。

直到可以再次呼吸了,她才努力扯了扯嘴角,無力地吐出一句︰「你自己保重。」

毅然決然地轉身,慌不擇路地離開這個讓她快要窒息的山洞,外面的冷風撲面而來,臉上涼涼的。

用手一抹,上官盈這才知道自己竟然流淚了。

心痛得無以復加,卻又偏偏清醒無比。

上官盈知道,這個心里只能裝著江山權勢的男人,就算他的心里今天還有柔弱的一面,在日復一日地,不斷地經歷了種種陽謀陰謀之後,只怕也會慢慢變得冷如鐵石。

她之所以不能陪他一直走下去,除了懦弱,還有對他那份感情持有太多的不確定,以及無法接受的分享……

抬起袖子狠狠揩去眼中的濕意,上官盈這才發現重重黑幕中,朱紅的樓閣煢煢孑立,她竟分不清自己現在置身何處?

想起自己從離開大殿到現在已經耗費了不少時間,這會兒也不知道到宴席散了沒有。這麼一想,上官盈心里不由得又急又慌。

定了定神,她努力回想著參宴那個大殿的大致方向,估模著自己只要遁著最熱鬧的地方去就沒錯了。

這麼火急火燎地悶著頭走了一會,遠遠地听到一處樓閣里有聲音傳來。

有人就好。

上官盈松了口氣。

只要有人,自己上前解釋一番,就說是今兒來參宴的迷了路,被盤問一番是少不了,但好歹可以找個人給自己指條路。

還沒有走近,里面的人聲已經清晰可聞。

「靜香那事,由不該由我提起,只是如今老四跟大哥越走越近,我也就拿上官盈那女人當了回試金石罷了,二哥你就別生氣了。我在這給你陪不是了還不成麼?」

上官盈生生頓住了步子,整個人都驚呆了。

這聲音,該死的熟悉。

不用說,既然這話是沖楚玉說的,另外那位,必然也在了。

暗暗咬了咬牙,卻阻擋不了十萬只草泥馬在上官盈心中咆哮而過︰你大爺的,姑娘我是踩了你的尾巴還是把你怎麼著了,怎麼就跟王八似的,咬著姑娘我不撒嘴了!

心里正在月復誹,屋子里楚武的聲音又嗖然響起︰「二哥,要我說三哥這事做得漂亮!你看今天,大哥面上兒雖然淡淡的看不出端倪,可宴開一半就借故走人了。四哥那酒完全當水一樣灌,剛我可親眼看見麗妃著人扶了他出去才來的。」

「行了!」

楚玉的聲音听起來不僅有點冷,還有著上官盈不曾見識過的銳利。

偏楚武還不知道收斂,仍在興高采烈地說︰「二哥這招就叫離間計。大哥雖然我看不懂他,不過四哥就是個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的主。我倒要看看,有上官盈這個女人杵在他們中間,四哥還會不會為了大哥豁出命去也在所不惜……」

「夠了,老五!都說你多少回了,說話不會看人臉色也就算了,如今連身在什麼地方也分不清了?就你知道那叫離間計!」

隨著楚輝呵斥聲起,楚武呵呵傻笑了兩聲,跟著安靜了下來。

「我知道,哥幾個都是為了我,今兒的事就算了。」楚玉的聲音頓了頓︰「要再有下次,你們就別怪二哥我不客氣。」

「是。」

「呃……是!是!」

「你們也知道,立儲一事上父皇遲遲沒有決斷,就是擔心我跟大哥為了帝位之事兄弟隔牆各不相讓,到最後落得個兩敗俱傷的境地。往後在宮中,我們還是不要過往從密的好,以免招來結黨營私之嫌。」

室內的人影開始向門口移動,原本屏息凝視著室內的上官盈心里一慌,正想找個地方藏起來,冷不丁打身後伸出一只手來,一把捂住她的口鼻。

「宴席馬上就要散了,快跟我來。」

刻板,蒼老,不帶溫度的女人的聲音。

上官盈將那聲驚呼生生咽了下去。

來人放開她,就著昏暗的燈光,從服飾上看得出是個在宮中品餃極高的嬤嬤。

看年紀,也是太後那種骨灰級級別的人了。

不管她是誰,至少上官盈可以確定,這個嬤嬤是來幫她的。

「哥幾個之間的事,盡量不要將不相關的人摻和進來。上官盈在興農上很有一套,你們少拿她做文章……」

被那嬤嬤拖著踉蹌地離開時,楚玉的聲音隱約間傳來,讓上官盈緊張狂亂的心莫明一滯,一時間百味陳雜。

快到大殿時,春蘭老遠看到上官盈,急忙迎了上來。

當她見到跟在上官盈身後的嬤嬤時,先是一愕,隨即不明所以的她下意識地便替上官盈開月兌。

躬身同那嬤嬤見了禮,春蘭笑得客氣︰「春蘭跟桂嬤嬤見禮了,這位上官姑娘今兒是皇上的貴賓,不知怎麼就走岔了,奴婢正找她來著,沒想到嬤嬤倒是將人給送回來了。」

「上官家的姑娘!御史大夫家的那位上官姑娘?」

春蘭笑著應了聲︰「正是。」

桂嬤嬤眼神犀利地掃了上官盈一眼,「來自鄉野的丫頭,難怪不知輕重。」

「嬤嬤說的是,皇上已經下令,上官姑娘打明兒起就要入宮學習禮儀,到時少不得還要勞煩嬤嬤教導。」

春蘭難得的好脾氣,兩人直接將上官盈當成了空氣,有來有往的說得熱鬧。

上官盈心里倒奇了怪了。

像春蘭這樣太後身邊的紅人,按說在宮中除了幾個正主兒,她也難得有將別人放在眼里的時候。上官盈不明白,為什麼她在這個桂嬤嬤面前卻一徑兒陪著笑臉兒,唯恐招惹到桂嬤嬤不痛快。

心里正七想八想,桂嬤嬤卻打鼻子里冷哼了一聲︰「沒事兒了,帶她進去罷。」

「嬤嬤您慢走,我這就帶她進去。」

桂嬤嬤轉過身去,上官盈看春蘭笑著恭送她,也忙不迭地行禮如儀。沒提防桂嬤嬤突然回過頭來,冷冷地崩出一句︰「這是宮中,可不是在你家那一畝三分地里,沒事別瞎逛,守好本分最是要緊。這要一不小心走岔了道,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一股寒意自上官盈腳底升起,她的後脊梁瞬間變得涼嗖嗖的,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那聲「是」,像是天外飄來的一樣,完全不像是出自她的嘴里。

桂嬤嬤冷冷地再瞥了她一眼,頗有警告的意味,這才施施然轉身離去。

「你上哪去了?怎麼會招惹到她呀!」

春蘭眼瞅著桂嬤嬤走遠,說著便轉過頭來,看到上官盈面青唇白的樣子倒是嚇了一跳。

知道她是被嚇著了,忙又安慰她說︰「桂嬤嬤原是皇上的乳母,宮中的人自然都敬著她。如今年歲大了,更加喜歡倚老賣老,就是咱們太後,只怕還有她不待見的時候。」

春蘭說著一笑,「你別听她說得有多恐怖似的,這腦袋好好兒長在脖子上,哪有那麼容易掉的呀。」

沒想到,桂嬤嬤竟然是皇上的乳母!

那麼今天她對自己出手相助,到底是皇上的意思?還是……

一時間,千頭萬緒像亂麻似的堵在上官盈心里,讓她一時無法分辨出敦是敦非。

「哎,你剛才一會的功夫都去哪了?我這左左右右都尋遍了,就不見人。」

春蘭偕著上官盈往大殿走去時又問。

上官盈一驚,忙打起精神回道︰「我本來只是想出來透透氣兒,誰知道懵懵懂懂地走了一會,回頭一瞅,這宮中的樓閣景致都是一個模樣,我越慌越是找不著地兒,最後就遇上她了……」

春蘭听她這麼解釋到是完全沒有懷疑,忙寬慰她︰「那會兒太後身邊離不得人,我原該找個宮女跟著你一塊兒才行。想你也是,皇家別苑那丁點大的地方都能叫你給迷路了,何況是這若大的皇宮。沒事兒了,回頭我跟太後說去,你放心吧,有太後在,李嬤嬤難為不了你。」

上官盈點了點頭。

兩人相偕著入了大殿,讓她意外的是,李氏正在同太後說話。

上官盈一愣,春蘭已搶先一步附在太後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隨即太後笑望了過來,「這大冷的天,酉時不到外面已經黑了天,你這孩子,還當皇宮是皇家別苑那小不丁點的地方麼,也難怪迷路。」

上官盈拘謹著福去︰「上官盈從小生活在陵郡,沒見過大世面,今兒這事丟臉事小,要真像桂嬤嬤說的那樣,下回指不定丟的就是腦袋了。還請太後恕罪,往後上官盈再不敢在宮中胡亂走動了。」

桂嬤嬤剛才當著春蘭的面說的那番話,雖然有演戲的成份,但是上官盈卻深信,這其中更多的是真的警告。

桂嬤嬤雖然幫了她,上官盈卻感覺到其實她並不喜歡自己。

不管怎麼樣,既然她前面已經演了出戲,不管以後她對自己而言是敵是友,至少在今天,上官盈總得配合著她先把眼前這出戲唱好了。

「看來你這孩子還真讓桂嬤嬤嚇著了。」

太後說完呵呵一笑。

末了,她擺擺手,「桂嬤嬤的話,你太可不必放在心上。有哀家在,她還不至于拿你怎麼樣。這會兒宴席也該散了,隨你母親去吧。」

李氏慌忙上前,與上官盈一並兒謝了太後,倆人這才退了下去。

回來的路上,李氏有意無意地打探起她跟太後處在一塊時,太後都說了些什麼,跟太後一起都干了些什麼。

上官盈去宮中這一遭,感覺心身已經飽受推殘了,實在再提不起那精氣神來敷衍她。

所以在胡亂答應了兩句後,她索性閉目假寐,讓李氏踫了個軟釘子。

相較于無法探知事情真像,只能怏怏地靠意婬滿足各種想像的李氏,一直板著臉冷冷的上官青倒是突然出聲冷嗤道︰「母親,人家現在可是太後跟前的紅人,皇上親賜的莊主。雖說不過是個虛餃,好歹也是吃皇晌的。人家哪還會將你這個母親放在眼里?你有何必熱心得過了頭。」

上官青的冷嘲熱諷,成功地挑起李氏對上官盈的不滿。幾乎是立時地,她狠狠地橫了上官盈一眼。

閉目假寐的上官盈,雖然知道自己這樣會招至李氏跟上官青不滿,只是這時她已提不起半分精神去迎合她們。

楚軒、楚玉、楚睿,還有那個突然出現的桂嬤嬤跟太後的臉,交替著在她的腦海中出現。

那不斷重復著出現的影像,沉甸甸的,壓得她快要透不過氣來。

還沒入宮,上官盈已經嗅到了風雨欲來的味道。

她甚至于擔心,一月之後,自己還能不通活著離開那座巍然的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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