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侯府侯夫人出府上香,場面當然不同以往。(鳳舞文學網)解氏安排跟去的下人婆子、馬車的制式、車上掛的簾子……足足忙活了好幾天,最終定下出門的日子也比王夫人定的日子晚了兩天。
這幾日來葳蕤閣回事的媽媽絡繹不絕,解氏卻將這些小事都交給了尤媽媽做主,自己在屋子里看著碧玉紅玉展著兩件光鮮的衣裳。
「這個太暗了些……那件也不行,這個花色這幾年京城早就不時興了……上回不是做了個瓖瀾邊的,找出來。」紅玉碧玉又開了另外的箱子。
見穆喬合坐在一旁不出聲,解氏笑問︰「怎麼今兒是這兩個丫頭跟著,晴天哪里去了?那丫頭漂亮的很,擺在身邊瞧了,真是舒服。」
晴天自那日被罰了是被尤媽媽送回來的,她看著晴天泫然欲泣的小臉,笑著對穆喬合道︰「晴天這丫頭真是不錯,弄髒了冊子自個兒搶著就去重抄。抄錯了字還不滿意,又要重新抄過,真真是個仔細的。」頓了頓,又道︰「女乃女乃听了也夸贊她,賞了她二兩銀子。」說著對晴天道︰「還不拿出來給姑娘瞧瞧,女乃女乃親自賞銀子,這可是難得的體面!」
晴天不敢不從,從袖子里拿出一個荷包。見尤媽媽看著她,趕忙道︰「多謝大女乃女乃,多謝媽媽。」
尤媽媽滿意的笑了,又隨意聊了幾句,帶著丫頭走了。
晴天見了立刻站到穆喬合身邊,眼淚奪眶而出,「……姑娘。」
穆喬合笑道︰「怎的,哭什麼,雖是累了些,可也是好事啊。」
晴天把那荷包胡亂塞進腰帶,朝穆喬合伸出手來。
「嗯?」穆喬合不解。在她的示意下掀開了蓋在兩只手上的袖子。
那袖子掀開,露出一雙玉白的素手,十指縴縴。尾指養了一寸長的指甲,指頭上涂著鳳仙花汁。白的手。紅的花,瞧上去真想讓人握在手里頭。只是右手指節上高高腫起的紅包卻讓這美感消失殆盡。
「怎麼弄成這樣?」穆喬合急道。
晴天見姑娘擔心的問,眼淚啪嗒啪嗒的滴得更厲害,卻不做聲,只是搖頭。
穆喬合想起偶然見到大表姐看晴天的眼神,便也明白了一些,也不再問。叫了碧玉拿藥涂上。
此時見大表姐問起來,穆喬合便道︰「……正巧給夫人抄得經書得了,叫她在屋里裝訂起來,好早些拿給夫人看。」
解氏掃了她一眼。懶懶道︰「這丫頭雖看上去一樣,管起來卻不一樣,這點你是不如熙兒了。」
穆喬合眼楮看向碧玉拿出來的那條瓖了大朵芙蓉底為瀾邊的衣裳,笑道︰「表姐,是不是這條?」
解氏望過去。點了頭,「穿上試試。」
到那日王夫人出門的日子,侯府側門早就開了,卻遲遲沒有馬車駛出來。華文熙早上了馬車,和王夫人坐在一處。有些好奇的撩了簾子。
尤媽媽的臉就笑著過來了,從窗口遞了一柄扇子,「……熱了吧?二女乃女乃扇扇。」見後面露出了王夫人的臉,又道︰「穆姑娘該是在路上了,大女乃女乃已經去瞧了。」
王夫人怕熱,身子又豐腴,一熱起來就煩躁,此時便皺了眉頭,「早些怎麼不準備好。」
華文熙便拿了扇子為她扇風。
尤媽媽看了四周,便道︰「……也還沒出府,不如將簾子撩起來,涼快一些。」見王夫人點了頭,忙殷勤的親自去撩了簾子,又焦急得朝芳菲閣的方向張望。
又過了一會,華文熙扇得兩條胳膊都酸了,這才瞧見穆喬合姍姍來遲的身影。
她跟在解氏身後,臉色蒼白,見了馬車里的二人,便扯出笑來,「……夫人,真是對不住了,肚子有些疼,這才拖到了現在……」
王夫人待要說什麼,解氏笑道︰「也不是什麼了不得了,只是昨日晚上有些著涼,多跑了幾趟淨房罷了,現下已經沒事了,快上去吧,別叫母親等著了。」最後這句話是對穆喬合說的。
王夫人有些猶豫,「……若是病了,就不要去了,路上也不方便,可不要出什麼笑話才好。」
解氏笑道︰「母親您還信不過我不成,方才我身邊的墨玉懂些皮毛,方才已經叫她來看了,說是不礙事,喬合又服了玉竅丸,定沒有事的。」
玉竅丸是費院使早些年做出來的藥,因炮制繁瑣,用藥也精貴,數量少的很。勛貴家里頭都想法子存著一些,有個頭疼腦熱肚子痛之類的,見效最快不過。
竟在這個時候給了穆姑娘……
一旁的春媽媽不由得看了一眼穆喬合。衣著頭面都不是尋常見著的,臉上也涂了脂粉,抿了淡淡的口脂,顯見是精心打扮過。只是蒼白的臉色還是帶了些病態。
王夫人便點了頭,「快些吧。」
華文熙見穆喬合一只手放在肚子上,關心的問道︰「喬合姐,嚴重嗎?」
尤媽媽突然上來攙了穆喬合,打斷了對話,又吩咐丫頭把車簾子掛下來,問王夫人,「夫人,可能走了?」
王夫人靠在了車壁上,點了頭。
車輪「轆轆」的行著,穆喬合這才回了方才華文熙的話,「還好。」
王夫人睜了眼楮,「怎麼回事,可是吃壞了什麼東西?」
穆喬合接過華文熙手里的扇子,一下下為王夫人扇風,「可能是夜里頭沒關窗,吹著了肚子。」
王夫人愜意的享受著扇子輕輕的風,臉上露出愉悅的表情,「今後可要注意。……說起來,我好久沒有出門了,不知道大悲寺還是不是同往日一樣……我記得這個季節,西角的紫藤花該正是盛放的時候。」
華文熙也好奇,來這里這麼久,沒見過王夫人和解氏出過幾回門,便問︰「母親怎麼不多出來走走?對身體也好啊。」
王夫人半掀了簾子,外頭的風吹了進來,帶進來一股新鮮的空氣,還有一陣喧囂,路上空的很。行人都遠遠的避到了路旁,待馬車過去了才繼續走路。青果的臉就在簾子外頭湊了過來,身後還隱約有兩隊侍衛的影子,「夫人可是有什麼吩咐?」
「到什麼地方了?」
青果的臉紅撲撲的,笑道︰「才到正陽門,還有一段時候呢。」
王夫人笑著拉上了簾子,「你看,這才上一回香就這麼大的陣仗,多出去幾次可不得麻煩死?」
華文熙笑著點頭,心里卻不這麼想。各府的女眷出門的陣仗多有不同,看身份,也看目的地。身份高的自然陣仗大一些,但是若是去交好的夫人家做客或是去京城熱鬧的街上挑首飾衣裳,卻完全不用這個樣子。輕衣簡行的多的事。
也許王夫人就是天生不愛出門,是個老宅女呢……華文熙胡亂想著。
待到了大悲寺門口,馬車行進的速度慢下來,青果敲了車壁,「夫人,二女乃女乃,穆姑娘,大悲寺到了。」
王夫人點點頭正要下車,春媽媽從後面的馬車下來,瞧了幾眼不遠處的幾位同來上香的女眷,過來道︰「夫人,您看那可是榮國公府的馬車?」
王夫人眯了眼楮看過去,走在當先那人一身華服,面容白皙,發髻高挽,雖臉上帶著笑,卻還是帶著一股子冷淡的氣質,正是榮國公夫人。而她身後還有兩位女子,一位身著燕青如意雲紋衫的女子,大約三十五六的樣子,正饒有興趣的看著寺牆上探出的一條花枝,該是秦太尉府上的秦夫人;另一個面相小一些,穿了紫綃縐紗裙,滿臉笑容的對兩人說著什麼,卻不知是哪位夫人。
王夫人有些猶豫是不是去打個招呼,見兩人帶著丫頭已上了台階,便作罷由春媽媽扶著下了馬車。
童兒和晴天也從後頭的馬車下來,各自扶了自己的主子。
剛巧榮國公夫人回頭和秦夫人說話,錯眼間就瞧見了王夫人,便遙遙像這里點了頭。
沒多久,就有個丫頭過來笑盈盈道︰「可是安陽侯府王夫人?奴婢是榮國公夫人身邊的香椽,我家夫人正巧和秦太尉府秦夫人一同上香,稍後去听清遠大師,若是您有空,我們夫人便邀了您一同去。」
王夫人笑道︰「難得見一回二位夫人,自是要同去的。」心里卻納悶另一位夫人是誰,怎麼沒有提到。
香椽笑著行了禮,回了榮國公夫人身邊。
王夫人說話的時候,穆喬合卻悄悄拉了華文熙到一旁,塞過一個沉甸甸的荷包。
華文熙推了那銀子,笑道︰「這是做什麼,無緣無故給我銀子。」
穆喬合將那銀子放在她手中,面上一副難為情的樣子,「……我還是有些不舒服,就不進去了,在車上等著你們。你幫我拜拜佛祖,這是香油錢。」
華文熙見她臉色果然不是很好,便知她說的不假,又為難道︰「嚴重嗎?在車里待著出了什麼事可怎麼好,車里頭也怪悶的。還是隨我們一道進去吧,母親不是要找清遠大師披卦,听說大師也通醫術的,不如叫他給你瞧瞧?」
穆喬合搖頭,「……方才好像瞧見了榮國公夫人,都是勛貴,我這個樣子若是出了笑話可怎麼好。你們自去吧,我無事的。」
華文熙還是覺得不妥,正巧王夫人和那丫頭說完了話,回身催二人,「做什麼呢?快些進寺吧,這日頭都升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