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吃早飯的時候,華文熙醒了。(鳳舞文學網)
她躺在床上怔怔的望著床帳上掛著的幾個福袋,有種久違的懶散感,好像好久沒睡得這麼痛快了,差點不知今夕何夕。
瞧見帳子外頭透進來的光線,便知已經不早了,怎麼今日沒人催自己起床?她翻身坐起來,猶覺得有些頭重腳輕,便呆在那緩了一會。
童兒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番場景,她十分驚喜,「女乃女乃,您醒了!」說著又跑出去,回來時帶了徐嬤嬤進來。
徐嬤嬤拿手背試了華文熙的額頭,又問了幾聲,終于放下心來,「終于是好了。」
童兒高興的把帳子打起來,笑道︰「費大人真是神了!」
徐嬤嬤笑笑。
華文熙卻不解,「怎麼了這是?和費大人有什麼關系?」
童兒便嘰嘰喳喳將昨日的驚險、擔憂都說了。
華文熙汗顏,自己只是有點小感冒而已啊,怎麼搞得好像病危了似得,請了何大夫還不夠,連費大人都請了過來!正要說什麼,徐嬤嬤止住了,「……你這病發得急,恐你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其實著實凶險的很,費大人又給你開了方子,一會吃了早飯就喝了。」
童兒也道︰「您不知道您昨晚上多嚇人呢,那臉熱得像著了火,汗水把枕頭頭打濕了!」
這麼嚴重啊……
華文熙自己也有點記不清了,只覺得睡得十分沉,腦袋重重的,好像連身都沒翻。
她任著童兒把自己扶起來,洗漱過後又執意給她掛上個香囊。
這香囊的花色從未見過,看針腳眼熟的很,「這是哪來的?」
童兒道︰「意兒姐夜里繡的。說是給您闢邪……」
華文熙笑著要摘,「闢什麼邪,和那沒關系!」她知道這是意兒也被嚇到了。從前她最不愛听童兒說秀秀的病是「煞星」附體,如今卻……
她不由問︰「意兒的傷怎樣了。秀秀可醒了?」
童兒忙止住她的手,「快別摘,意兒姐熬了一宿呢,不管您信不信,反正我是信的,您千萬別摘,指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場了。」
徐嬤嬤轉進來听見了半句。隨口問︰「說什麼呢,快別墨跡了,女乃女乃要吃飯了。」
童兒笑嘻嘻的將香囊的話說了。
徐嬤嬤平日里是不管這些的,如今卻一反常態。仔細的看了那闢邪的五蝠香囊,道︰「倒是挺好看的,意兒的手藝見長了,叫閑著的丫頭們多繡上一些,除了繡幾個拿得出手的。剩下的便自己戴了。——這幾日事情這麼多,就當去去晦氣了。」
童兒笑著應下。
二女乃女乃醒來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來,當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張氏听了雙手合十,念道︰「好人有好報……」
鶯歌見了翻眼楮,哪和哪啊……大少女乃女乃當真傻的很。
穆喬合正和解氏在一起听各管事媽媽們回事。听了尤媽媽傳來的話,心里頭也松下來。
真怕她又這麼病倒了。安陽侯府和文熙妹妹當真不合,還是早些想法子救了她出去為好。
解氏听了放下手中的賬冊,笑道︰「費大人真是神手,藥到病除也不過如此了。」
站在下頭的媽媽們聞言也你一句我一句的恭喜起來。
「費大人果真醫術高明!」
「二女乃女乃沒事便好,昨日大女乃女乃忙了一夜未眠,可累壞了吧,一會老奴炖些補湯送來。」
「二女乃女乃身子弱,多虧了有大女乃女乃掌著家……」
解氏笑著擺手,「好了好了,母親將主持中饋的權利給了我,這便是我的責任,都別說了。」
眾媽媽們又贊了幾句,皆笑著停了口。
解氏對穆喬合道︰「喬合替我去瞧瞧熙兒,我這里正忙著,不好走開。正好你們姐妹也能說說貼心話兒。」見穆喬合起身,身後的晴天也跟了幾步,又道︰「晴天留下吧。」
見晴天一雙眸子疑惑的看過來,水光瀲灩的瞧著她,口中道︰「我是跟著姑娘的!」解氏心里一堵。
尤媽媽見了也皺眉,姑娘也太不會教丫頭,這晴天一點子規矩都沒有,竟能這樣直視著主子的眼楮!穿著打扮妖里妖氣的,今後還了得?!面上卻笑道︰「晴天可是識字?來幫我理理賬冊,媽媽我年紀大了,眼楮有些花……」
穆喬合听了高興的看了一眼晴天,「還不快謝謝尤媽媽,這可是好差事呢!」
晴天便停了步子,笑著謝過尤媽媽,面上卻有些不大情願。
穆喬合便帶著碧玉去了居庸閣。
待人走了,解氏重又拿起賬冊瞧,媽媽們一個一個的接著回事。晴天瞧尤媽媽在一旁拿筆記著什麼,便主動到她身前,小聲問︰「我來幫媽媽吧。」
尤媽媽寫完最後一個字,才抽空道︰「你幫我磨墨吧。」
磨墨又不用識字……晴天不敢反駁,撅著嘴拿起了桌上的墨條。
尤媽媽余光瞧著,心下冷哼,倒會使性子,白長一副可人疼的臉蛋,今後都不知是怎麼死的。
穆喬合賞了好些首飾給晴天,她今日手上就戴了一對玉鐲,又套了一雙銀環。磨墨的時候本是將那玉鐲和銀環擼上去了,沒幾下就滑了下來,重擼了幾次都是這樣。晴天心下著惱,手腕子就抖了一下,想將那滑在手背上的鐲子抖到一邊去,沒想到卻忘了手里捏著的墨條。這一抖,就有幾個墨點子落在了一旁擺著的冊子上。
晴天一驚,忙停了手,眼楮看向大女乃女乃。
解氏正和下頭管庫房的媽媽說話,「……那就把容易生霉的東西拿出來曬曬,天熱了,還有什麼放不住的,列了單子拿來我瞧。」
晴天松了一口氣,心想幾個墨點子該是不礙事的,前幾日將姑娘的字扯爛一個角。姑娘也沒說什麼。這只是基本下人寫得冊子而已,難道能和姑娘的字相提並論?
這樣想著,心情也放松了。不去管那墨點子,重又一下下磨起墨來。
尤媽媽一旁瞧著。心想當真是瞌睡送枕頭,心里頭正想替女乃女乃收拾這個騷蹄子,眼下就送上門來了。
見下頭的媽媽都說完了,行了禮後陸陸續續都退下去,大女乃女乃正靠在椅子上捏著額角。
她止住了晴天的手,「好了好了,別磨了。這傻孩子,叫磨個墨當真就停不下來了,瞧瞧,快溢出來了。」
晴天仰頭對著尤媽媽笑。「您叫我磨,我就一直磨了。」
尤媽媽笑笑,拿起方才那濺上了墨點子的冊子,「這怎麼沾上墨了?一會要入庫的,弄髒了可怎麼好?」
晴天像平日對著穆喬合一般的笑了。露出一排編貝般的牙齒,「不小心就弄上了。」
尤媽媽拿著冊子對解氏道︰「女乃女乃,您看這……?」
解氏松了揉額角的手,「重寫就是了,這也值得問到我跟前來。」
尤媽媽笑著道了不是。便又拿著冊子看向晴天。
晴天咬了唇,只好接過了那染污的冊子,小聲道︰「我拿去重寫……」
尤媽媽便帶著晴天去了一旁的耳房。
穆喬合從居庸閣回來,心情黯淡。她只和華文熙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被徐嬤嬤以「女乃女乃要喝藥了」的理由送了出來。徐嬤嬤瞧著她的眼神,好像瞧著什麼髒東西,那滋味……
可是又有誰能明白自己心意?
她在花園子走了一圈才回了芳菲閣,見屋門口立著的是紅玉,便道︰「晴天呢?」
紅玉回道︰「晴天在尤媽媽那里抄冊子,還未回來。」
能得尤媽媽賞識,也是好事,這麼想著,穆喬合便放下了心,徑直去了小書房。
碧玉走在穆喬合身後,瞧見紅玉對她笑得古怪,上去問道︰「你干什麼,這幅樣子!」
紅玉吃吃笑了幾聲,笑著碧玉要咯吱她了,才道︰「晴天被尤媽媽罰了!」
「被罰了?你不是說她在尤媽媽那抄冊子?」
紅玉笑道︰「是啊,听說一直抄到現在,還不能停不能喝茶上茅房,不是罰是什麼!」
碧玉嘴里道︰「你這促狹鬼,方才還騙姑娘!」臉上卻笑得開心。
紅玉道︰「我可沒騙姑娘,你敢說晴天沒在抄冊子?再說了,我這也是從墨玉那听來的,誰也沒明說晴天在受罰啊!哈,惡人自有惡人磨!」
碧玉「嗤」一聲,「她那也叫惡人?在女乃女乃面前還做出那副樣子,以後有栽跟頭的時候。」
紅玉深以為然,「可不是。」又問︰「你和姑娘從那邊回來,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紅玉左右看看沒人,湊近了小聲道︰「你知道我問什麼的。」
碧玉謹慎的也看了周圍,壓低聲音,「要死了你,這話也問了出來!」卻還是順著回道︰「瞧著挺好的,不像是那什麼的人。」
紅玉臉上難掩失望,「怎麼這樣啊……這事情一日吊著,不光姑娘身份尷尬,連我們都……」話沒說完,泄氣的嘆了一口氣,全然沒有了剛才幸災樂禍的樣子。
碧玉沒說話,用手扯了扯領口,不知是這天兒太熱,還是心里頭躁得很。
先前兩人都是大女乃女乃身邊的二等丫頭,等青玉幾個一等的年紀到了配了人,她倆肯定就能升了一等。到時不光月錢拿的更多,家人在府里也更有體面。最重要的是……自己說不準也能做管事媽媽,嫁的人也定差不了。
她的臉微微紅了一下,想起來外院趙管事家高大俊朗的小兒子……
可如今……她忘了一眼小書房的方向,姑娘肯定又開始給夫人抄經書了。
如今跟在穆姑娘身邊,雖姑娘是女乃女乃的血親,吃的喝的穿的比二女乃女乃還好些,但也總得有個身份才是。這樣不上不下的吊著,不光姑娘心急,她們才是最難熬的。若是能成了倒還好,若是成不了……做個妾的丫頭,能有什麼體面?再倒霉一點,若是連妾都……
想起如今姑娘的年紀,和從前二爺對二女乃女乃的好,碧玉覺得前途一片黯淡……
真不知女乃女乃哪里來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