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棲遲剛走進錢莊的後院,就看見沈江蘺站在廊檐下,痴痴地望著庭中綠樹,眉頭還是皺著的。(鳳舞文學網)
他玩心陡起,便輕手輕腳繞到沈江蘺背後,伸出手,在她肩上拍了一拍。
沈江蘺如被電擊一般,整個人抖了一抖,腳步一踉蹌,就從站著的廊檐邊滑了一下,嘴里驚呼出聲。
蕭棲遲沒想到沈江蘺反應如此之大,趕緊伸手去撈︰「沒嚇著罷?我只想鬧你玩兒來著。」他的手臂從沈江蘺腋下穿過,自然而然地攬于腰間,才將她扶住。
沈江蘺很快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即刻感受到腰間如鐵箍般的力道,而在不厚的衣衫一側,傳來一陣一陣的溫熱。那熱度似乎穿透了錦繡的衫裙,貼在自己皮膚上。
在這個不倫不類的擁抱中,她竟然感到了溫暖。
她心頭一震,迅速紅了臉,趕緊推了蕭棲遲一把︰「我自己能站好。」
蕭棲遲見她窘得發紅的臉,不懷好意地呵呵一笑,才收回手。
沈江蘺余光瞥見他促狹的,似乎心知肚明的笑容,只覺剛才的羞赧似乎都被看透了似的,更加不好意思,只想立刻平靜下來,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誰知越想平靜,新心潮卻起伏得越劇烈。沈江蘺自己都能感受到面上如火燒一般,不知到底已經紅成什麼樣。
蕭棲遲見她的臉越來越紅,心中暗笑︰年紀小小,內涵很深啊……
他故意咳嗽了一聲,給沈江蘺找了個台階︰「雖然沒到夏天,這屋外也曬得很……」他一面說,一面捂著臉笑到︰「再這樣下去,臉都要熟透了,我們進屋罷。」
沈江蘺趕緊提了裙子往屋子里走。
屋里空氣微涼,她倒一下鎮定了。只是人卻仍是呆呆的。她本來氣勢洶洶去找陸博,定要陸博將孩子交給沈家。
豈知陸博卻如吃了秤砣鐵了心一般,打死不肯。
而沈江曼經過這些事,已是身心俱創,現在什麼事情都不願意想,也不願意考慮,一心只是思念兒子,整日以淚洗面。
看得眾人都肝腸寸斷。
沈江蘺從陸家無功而返,後來去看沈江曼,臨走時被她死死抱住了腰,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道︰「長姐,你一定要帶林兒回來啊……長姐……」
沈江蘺為了這事,愁得很。其實孩子雖然是沈江曼所生,但到底姓陸。你沈江曼可以一走了之,但陸家不放孩子走那是佔足了理的。
唉……
沈江蘺情不自禁又嘆了一口氣。
蕭棲遲掃了她一眼。沈由儀參倒了自己的親家,這也算是近日來京城里不小的一樁丑聞。個中底里雖然外人不得而知,但是長了腦子的都能猜到其中必大有糾葛,不然沈由儀何苦做這等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你這麼長吁短嘆的,可是跟陸家有關?」蕭棲遲問道。
沈江蘺聞言驚詫地看了他一眼,心道有這麼明顯?這事卻也沒有瞞他的必要,便點點頭,擇緊要之處說了幾句。
蕭棲遲听她說為要回孩子而發愁,不禁有些詫異。
話說他穿越也有幾年了,自己又是武將,平常頗能見到一些修習武術之人。哪怕不是在軍中,就是在大街上,偶爾也能見到幾個佩劍的游俠兒。
所以,他一直認為古代是有高手的,只是自己目前尚不認識而已。難道沈江蘺也不認識高人?
他想了想,說道︰「听聞有高人能飛檐走壁,以一當十,若是請這樣的人出馬,盜出孩子不是難事罷?」
沈江蘺白了他一眼︰「你當是唱戲哪。你怎麼不干脆勸我去求菩薩,沒準兒菩薩一時睜開眼,做個法就把孩子送回來了。」
蕭棲遲被沈江蘺一堵,無限失望,原來古代真沒有武林高手啊。
他自我安慰了一下,才說道︰「這事也不難。听你所言,陸博似乎仍想一家團聚,便以你妹妹的名義約他帶著孩子出來,屆時自有巧取的法子。」
「我也這樣想過,只是沒有合適的人選來施行。」
蕭棲遲面對著沈江蘺,拍了拍自己胸脯,充滿豪氣地一笑。
沈江蘺明白過來,也一笑。
兩人細細商量了一番,約定了日子、地方以及到時如何行事接應。末了,蕭棲遲望著沈江蘺斜斜一笑,故意問道︰「表哥沒囑咐你再不要與我往來麼?」
沈江蘺點點頭︰「千叮嚀,萬囑咐過的。」
「那你為何仍要與我往來?」
沈江蘺一笑,也不肯正面回答,只說到︰「你何必明知故問?」
話音剛落,兩人目光不經意交匯,似灼燒一般。沈江蘺只覺得一陣奇異的悸動,沒來由心慌了一慌。
她趕緊低了頭,不好意思再去看蕭棲遲那熟悉又似乎不一樣的笑容。
蕭棲遲完全沒有多想,本能般將沈江蘺一把拽進自己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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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相國寺。陸博親自抱著孩子來了。
沈江蘺帶著頌秋快步走了過去。觀陸博懷中的幼兒半闔著眼楮,似乎困倦已極,還突然張圓了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沈江蘺與頌秋不禁都笑起來。
陸博原本陰沉的臉也送了一松。他抱緊了懷中的孩子,問到︰「江蔓呢?」
沈江蘺朝身後的禪房努了努嘴︰「她身子不好,躺著的。」
陸博剛剛走進來的時候四下觀察了一番,果然如沈江蘺先前所說,並無多余的人。就她帶著一個丫鬟等在外面,江蔓在屋里。
他願意帶著孩子出來,一是听說江蔓思子成疾;二是有十足把握勸她回家。于是對沈江蘺微微示意,就朝禪房走去。
推開門,沈江蔓面朝里躺著。屋里也沒有其他人。
「江蔓。」陸博不由得喚了一聲,抱著孩子快走幾步,到得榻前,伸手輕輕推了一下。
沈江蔓緩緩轉過頭來,突然對著陸博笑得露出了後槽牙。
眼前分明是一個男人,戴了個發冠。陸博心下大驚,知道沈江蘺使詐,正奪路要跑。
說時遲那時快,蕭棲遲從被窩中一躍而起,一把奪過陸博懷中的孩子,迅速往外飛奔而去。
陸博陡覺懷中一空,心上如被澆了一盆寒冰,立刻追上前去。
眼見蕭棲遲已經跑出門外,陸博緊追而上。正要跨出門,腳下一絆,啪一聲,整個人重重摔在地上。
被蕭棲遲搶走的小孩早已醒來,卻毫無危機感,只覺得在飛奔中的蕭棲遲懷里,感受到涼風拂過,居然咧嘴笑了起來。
可憐他的父親摔了個七暈八素。
沈江蘺與頌秋從門兩側走出來。沈江蘺蹲下去,對著趴在地上滿臉憤恨的陸博說道︰「就當是你此生真正為江蔓做的唯一一件事,把孩子還給她!」
就這一句話,陸博突然捶地痛哭到︰「我原本是想與她好好過日子的。」
沈江蘺懶得再說一句,徑自與頌秋走了。
二人從後門上了馬車,蕭棲遲已經抱著孩子等在里面。
沈江蘺接過孩子,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因為自己的重生,所有人的命運都被重來、改變。她記得前一世江蔓不曾這樣奮不顧身地愛上陸博,也沒有被傷到這樣體無完膚。
一場不被回應的愛情,從開始就毫無意義。
她不禁偷偷看了蕭棲遲一眼,那種慌亂的感覺又涌上來。時間似乎回到了那日兩人的擁抱。
她竟然沒有推開他。溫順地靠在他的肩上,只覺得平和又安心。
那是溫暖的錯覺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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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由儀平安度過一劫,卻眼睜睜看著女兒的家庭為此分崩離析。惱怒之余,不是不愧疚傷感的。
也許是心情不暢,連日來自覺身子虛弱了許多。走路時常覺得雙腿酸軟,猛一抬頭便眼花頭暈。那日夜里,他起身去茅房,半道上卻摔了一跤,擦傷了好幾處。
說是國公府,赫赫揚揚。但是府里的頂梁柱卻只有沈由儀一個,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時候,他一病,府里立刻風聲鶴唳起來。
老太太即刻命人請了大夫來看視。她自己則每日三趟地過來查看。
沈江蘺不放心,干脆也搬回來小住幾天。
沈由儀怕眾人擔心,面上不說,仍是笑笑地勸慰老太太︰「不妨事,夜里一時沒看清罷了,休息幾天就好。」
沈江蘺也笑著勸道︰「父親說的是,要是因為父親的病又累著老太太,家里上下更不安心了。」
好容易勸走了老太太,沈江蘺偷偷抹了兩把淚。突然之間,她發現曾經視若參天大樹的父親好像老了。她坐在沈由儀床邊,竭力想搜尋些笑話來說。她還記得不少黃段子的,但奈何在父親跟前不好放肆,憋來憋去才憋出一個。
沈江夔與沈江節也不再去學堂,日日守在沈由儀榻前侍奉湯藥。
不過兩三年而已,沈江夔和沈江節都已不再是從前經常闖禍的稚氣少年。從前江節功課不好,話也不多,是個不起眼的悶葫蘆,現在倒活潑不少。姜夔因為是家中唯一的嫡子,從小又得趙夫人寵愛,很有些紈褲子弟的習氣。可如今似乎也懂事不少,幾乎不再與那些狐朋狗友一起不務正業。
沈江蘺那日對沈由儀感嘆到︰「兩個弟弟日見的出息了,老爺要趕快好起來,教導他們接著上進。往後府里才會更興盛。」
沈由儀一笑,心里卻不由一酸。望著女兒的眼楮灰了一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