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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蕊蕊察覺到帷帽少年的緊張,突然隱晦地眨了眨眼楮,有些調笑地說道︰「當然是你自己呀。不管偽裝成什麼樣,都隱瞞不過你自己。」

微微一怔,晁諾心中有所觸動,又有些傷感,慢慢的,低低的磁性的笑聲從帷帽中出現,哪怕看不到容貌,也能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的心情舒暢。

「你說得對,再怎麼樣,我也是不會變的,」帷帽少年的身體一轉,似是正對著林蕊蕊,「我的本心是不會變的……」

林蕊蕊听得嘴角有些抽搐,這一段話,非常讓人抓不著頭腦,忍不住開口道︰「我相信你與弗洛伊德肯定很有共同語言。」

「弗洛伊德是誰?」帷帽少年疑惑反問。

弗洛伊德是奧地利的一個非常牛逼的心理學、哲學家,沒事就喜歡折騰折騰有關本我、自我和超我的理論,理解他的人看到了會欣賞會崇拜,不理解的人看了只會覺得是傻逼。不過他的理論經常會將讀者繞暈是事實。

當然,兩人的時代距離隔得太遠,林蕊蕊也沒打算解釋,只是含糊地開口︰「沒什麼。」

好在帷帽少年也沒有揪著不放,突然變得沉默,轉頭,看向船艙的窗戶外,似是在回憶起往事。

林蕊蕊沒有打擾,也順著帷帽少年的視線望過去,靜靜欣賞河岸景色,一排排依水而生的楊柳樹,偶爾路過的趕牛的青年,時不時沾水,然後往南飛的鳥群,泛起柔柔的蕩漾出漣漪的清波,還有遠處蜿蜒略折回的河道。

「晁公子,好久不見,」林蕊蕊突然開口。

帷帽少年一個沒反應過來,只「啊」了一聲,緊接著,他只覺得心髒砰砰砰跳得厲害,原來,原來她認出了自己,原來自己一開始的猜測並沒有錯。

他的聲音有些結巴的開口︰「你,你認出我了!」

「對啊,」林蕊蕊的聲音很輕快,「其實剛剛我想說的是,認出你的,是我。」

「嗯,嗯……」帷帽少年腦袋微微低了一些,「怎麼,怎麼認出來的。」

說起來,他的這個裝扮,衣服和嗓音都變了,長靴里都墊了增高的東西,別說是下僕,連他的父親與庶兄弟都沒有人認出來,在自得的同時,心底還是有些失落的。

「就這麼認出來的啊,」林蕊蕊不在意地回答,一開始只是覺得嗓音很熟悉,後來有一天,她在後山處遠遠地看見自家的白虎歪著腦袋看帷帽少年,而那少年居然沒有害怕躲開,反而丟給白虎小紋一只雞腿,白虎嗅嗅之後也吃得很歡快。要知道,經過空間水洗髓的白虎,不但身體甩其他同類好幾條街,智商更是高到**歲小孩的地步,是絕對不會吃陌生人的喂食,而曾經見過白虎甚至有幸喂過它的人寥寥無幾,恰好陵城的晁諾在白虎還很小的時候喂過一只燒雞腿,稍微聯想一下就能得出結論了。

「嗯,嗯……」晁諾應答的聲音更小了,腦袋埋得更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林蕊蕊敢用自己的功德值發誓,晁諾一定聯想到一些曖昧的理由了。

不過這種事情又不能明著說你想錯了,于是也覺得有些尷尬。

兩個同樣覺得尷尬的人,一起陷入沉默。

良久,晁諾突然開口道︰「你是要去烏山?」

「嗯,是的,去求子廟呢,」林蕊蕊點點頭,然後看向晁諾,「你呢?」

「唔,差不多吧,」晁諾的回答有些含糊,不過既然已經認出,這個一直戴著的帷帽就可以去被取下來了,晁諾翻手,扯下了帷帽。

烏黑長發梳著整齊的發髻,套在一個精致的白玉發冠之中,長長的發尾被帷帽帶起,然後滑落,他的肌膚上隱隱有光澤流動,因為皮膚白,俊美的五官看起來分外鮮明,黑色的眸子閃動著晶瑩琉璃的光芒,清澈、懵懂以及無邪,鼻若懸梁,雙唇微抿,如涂了粉蜜一般,深紫色的華服,相貌俊美如此,沒有半分浮華的氣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天使一般完美的容貌!

原本在治療的時候,林蕊蕊就覺得晁諾完好的那半邊臉,應該是在另外一半的襯托下,才會顯得那般的天使完美,可沒想到,當整張臉龐毫無瑕疵的出現的時候,根本就是一加一大約二的後果!

在她的印象中,能和晁諾這張臉對抗的男子,也只有妖孽無雙的劉煜了。

「真是美人啊,」林蕊蕊感慨般嘆息而出。

晁諾瓷白的臉突的染上一抹緋紅,若是其他人敢用「美人」來形容他,只怕就看不見明日的太陽了,只有這位,只有林神醫這麼說時,不但沒有覺得憤怒,反而心底還升起一種淡淡的喜悅。

兩人又陷入安靜,不過這次倒是有點歲月靜好的味道。

因為是順風,所以黑色大船的速度很快,不過是一餐午飯後,烏山便隱約可見。

下了船,晁諾便于林蕊蕊分開了。

林蕊蕊向著求子廟前行,求子廟在半山腰,從山下一路鋪有石階到門口,一路走來,清澈的溪水趟趟流過,拜佛的人很多,但因為虔誠不說話,所以山道很安靜,邊上的溪水遇到上下落差大的地方,還能听到陡落時溪水「叮咚」的脆響。

不遠,能看到一堵紅牆,紅牆很高大,僅能看到里面禪院的屋頂。一扇朱紅色的大鐵門半掩著,殿里面只擺了一座觀音像,巨大的觀音像窮盡奢侈之事,不僅全部鍍金,還配以楠珠,玉石,飾以少量珠玉。金光閃爍,一看就是新修不久。

林蕊蕊站在廟門口,剛想著怎麼探查時,迎面兩個和尚走了過來,見面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可有要事?」

其余拜佛的人都將小廝僕役大部分留下山腳下,誠心誠意地來拜見,且絕大部分都是帶著帷帽的女性,偏偏林蕊蕊的小廝僕役都是被翠兒千叮嚀萬囑咐過的,萬萬不敢讓林蕊蕊一人上山,是以,這一行將近二十來號的男人,除了第一個也就是林蕊蕊的身材消瘦點,後面個個都是膘肥身鍵,與拜佛的氣場極其不符合。也難怪會引起求子廟小主持的警惕,跑過來詢問。

「嗯,吾姐喜愛佛法,自幼瘦了一些影響,替吾姐求……」林蕊蕊毫不猶豫地開口道。至于為什麼用姐姐的身份而不是妹妹,很簡單,既然這個地方可疑,幕後之人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惜讓下屬扮演幾年和尚,相應的肯定有一套情報系統,說妹妹的話,林子墨這個身份正好有一個未出嫁的親妹妹,對不上號,若是說姐姐,只怕幕後人會懷疑是義姐之類。

原本對林蕊蕊有所惡感的香客們,感官也好了些許。

「貧僧乃此間主持,施主貴姓?」一個年約四十多歲,長得普通,臉很圓,耳垂也大,說不上慈眉善目,但詭異的與佛堂里的金剛雕塑有點像的大和尚開口道。

「敝姓林。」

「林施主可知道,心誠才靈,這里所有有所求且有所得的女施主,都是親自過來誠信禮佛的,」大和尚慈眉善目地說著,「何況那禪院並不大,往日都是女施主在里面禮佛,是以,林施主也不適合過去沐浴上香。」

站在他身後的眉清目秀的小和尚打量了林蕊蕊一番,不知怎麼的臉紅了,微微低下頭。

雖然神色飛得很快,但林蕊蕊分明從眼眸里瞧出婬邪的目光。

林蕊蕊心底一沉,開口說道︰「主持,看我像是什麼?」

大和尚愣了一下,說道︰「施主儀表堂堂,風姿卓越,乃當世之人杰。」

林蕊蕊微微一笑,明亮的眼眸掃過對面兩人,大和尚雖然被這美貌恍惚了一下,定力還在,偷瞄的小和尚只覺得心髒仿佛被重擊了一般,眼中婬邪的目光都快要克制不住了,不知想到了什麼又迅速忍耐住。

「小師傅,你呢?」

「貧僧,貧僧……」小和尚仿佛舌頭打結,半天沒說出話來。

「主持,你在我心中就像是一尊佛,」林蕊蕊低聲開口道。

大和尚一愣,古人還是很低調的,從來沒有人如此直白的夸獎過他,大和尚有些害羞又有些飄飄然,嘴里開口道︰「阿彌陀佛。」

林蕊蕊看著他又道︰「佛是覺悟的人,人是沒覺悟的佛,眾生皆有如來種性。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見萬物皆是佛。既然佛祖一直長存于心,我姐來與不來,又有何關系,我替我姐前來,又有何不妥呢。」

「這……」大和尚有些嗔目結舌,這些理論佛經里確實有,但是從沒有人將它們整合又簡練地說出來,以至于一時間都不知道如何反駁。

林蕊蕊不給大和尚反應的時間,繼續開口道︰「至于禪院那兒,曾經有個老和尚和一個小和尚,在過小河時遇到一位美麗妖嬈的行首,行首苦惱過不去,便向兩位和尚求救,小和尚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閉眼不懂,老和尚直接抱起行首就過河了。小和尚不敢看,跟在後面,默念佛祖的同時暗中鄙夷。過了河,放下行首,兩位和尚繼續走。走了不願,小和尚就詢問︰」師傅,不是戒色麼,你怎能與女施主摟摟抱抱?「老和尚驚訝道︰」阿彌陀佛,貧僧只見到需要相助之人,並未見到婦人,而你,為何到現在還執著那是一位婦人。痴兒,痴兒!「既然如此,我心中有佛,我去那里上香,縱有女香客,又有何不可呢。」

林蕊蕊這故事惹得周圍的香客都圍上來听,在听到大和尚直接抱起美麗的妓子時,多是臉上鄙夷,還有很多對林蕊蕊怒目相見,認為他在佛門重地侮辱佛門。可在听到老和尚最後一句時,一群人這才悟了。

「心中有佛,所見皆佛,這話真是說得太精彩了!我怎麼就沒有在經書里面看見呢?!」

「經書里有這個意思,但是一直沒有人將其精煉地提出來,這位林姓少爺,真是厲害啊!」

「老和尚最後那一句真是振聾發聵,我為之前的質疑感到抱歉!」

「小姐,這位俊杰真是太厲害了……」

「噓……嗯。」

……

「主持,你說我還能不能去禪房,洗塵拜佛呢?」林蕊蕊溫和地問著。

語氣溫和,眼神並不銳利,可大和尚分明從她身上體會到一種壓迫感,好一會兒,才說道︰「請。」

入了山門,繞著山體走,一處平台上,白牆青瓦,有點類似精致的四合院,綠蔭環繞,天上不時有向南的鳥群飛過,環境倒也很幽靜。

林蕊蕊突然開口道︰「主持,為何會想在這里設求子廟?」

大和尚似是回答過無數次般,很快給出了答案︰「貧僧剛來烏山寺,時常能在佛下听到女施主對佛們敘說煩惱,那時我尚年少,不經事,貧僧起了痴念,懇求當時烏山寺的方丈修一廟供奉觀音,好還女施主們的心願。奈何方丈不願,多番蹉跎後,終是在這離烏山寺最遠的山脈求到了一處廟房。也因為一些女施主的心願達成,一傳十十傳百,求子廟就這般興旺起來。」

兩人邊走邊說,浩浩蕩蕩一群人已經來到了門前,小和尚突然開口道︰「林施主,這禪房已滿,是以……」

小和尚的臉上帶著歉意,可林蕊蕊分明從他扭頭的瞬間,看到眼底的嘲弄。

林蕊蕊心里冷笑一番,沒想到這里的和尚居然如此警覺,許是前些日子已經有青岩打探過,自己此番過來,算是驚起一點風吹草動,真要有什麼,這拖延的時間也足夠他們將其重新掩埋,看來今日是探不成什麼了。

林蕊蕊也不生氣,沖兩位和尚大方地點點頭,然後拱手道︰「既如此,我下回再來。」

兩位和尚似乎也沒想到林蕊蕊這麼好打發,一時竟是愣在當地。

待得林蕊蕊一行人離開的背影漸漸走遠。

那大和尚突然沖那個小和尚一臉恭敬地開口道︰「方侍衛,你說那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啊?」

樣貌清秀的小和尚臉上露出頗為紈褲的笑容︰「不知道,不過應該是來求子的吧。呵呵……」

「真的嗎?可是前段時間才有一人來打听過啊,」大和尚臉上露出懷疑,「而且那人的背景,殿下那里居然都探不到,實在是太可疑了。不行,還是應該報給殿下。」

青岩這還是唯二的在洛國露臉,行走方式又是直接用飛的,情報組織查不到背景真是太正常了。

「等等,等等……憂心什麼啊,正因為前幾日才走了一個可疑的,這一位才不可疑,」小和尚煞有其事地點頭說道。他可不想直接上報給殿下,三殿下的性子看上去溫溫和和,實際上是「寧可錯殺絕不放過」殺伐果斷,這林公子長得這般俊俏,他姐姐就是再不堪,相貌也不會差到哪里去,都還沒嘗到味呢,萬一因為上報就損失了一次機會,多可惜。

「可,可……」大和尚還想說什麼。

小和尚突然開口道︰「行了,這位林公子的理由不正是替他姐姐拜佛麼,若是一月內,他不肯送他姐姐過來參佛,只能證明他心中有鬼,到時候在抓也不遲。」

大和尚此時才算明白小和尚話中深意,不過偏偏他也有些意動,不說話,彼此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

……

……

四日後

當林蕊蕊又一次被和尚們擋在門外,以各種各樣奇怪的理由拒絕進入禪房時,林蕊蕊有一些惱火了,此時的關鍵是,她明明知道那個地方有問題,但是卻無法深入禪房,揪出證據。

天氣不是很好,飄起了一絲絲毛毛細雨,就如林蕊蕊此時的心情一般,沿著坊市走過,放眼望去,樓宇式雙層木結構宅,桃檐斗拱,鏤花窗格,白色牆壁,黑色屋頂,色調和諧,沒有太多的華麗卻陡添許多典雅。

「林公子,」一個略中性的嗓音沖身後不遠響起。

林蕊蕊回頭,恰見一身華服的晁諾,正坐在不遠處的二樓雅間,窗戶對外披著一層珠簾,模模糊糊的笑容,隔空,沖林蕊蕊舉了一杯。

稍作遲疑,林蕊蕊轉身,向著晁諾所在的雅間走去。

剛入酒樓,正前方走來一個中年人,沖林蕊蕊拱了一下手,然後領著林蕊蕊向著二樓雅間去,至于那十幾個從不離身的小廝,則分散在大廳坐著,自有人招待他們。

「進展如何?」晁諾對林蕊蕊開口道。

林蕊蕊搖搖頭。

「環山密道呢?」

「到禪房最外圍的房子沒事,但是想要再進去,還得里應外合,」林蕊蕊有些郁悶地開口。

晁諾有些擔心的看著林蕊蕊。

這並不是下船後兩人第一次相遇,早在前日晁諾詢問的時候,林蕊蕊便將她的懷疑與目的適當的透露了一些,晁諾在陷入一段詭異的沉默後,也加入到如何處理這個案件的隊伍中來。而一處可以簡單、快速且隱蔽的,從後山背處直達禪房的密道,就是晁諾提供的。

晁諾抿了一口水,說道︰「還有一個方法。」

「什麼方法?」

「滴血認親!」

「哈!」林蕊蕊詫異地看著晁諾。

晁諾臉一紅,說道︰「這求子廟也有好些年了,當初有婦人有了子……」

林蕊蕊擺擺手說道︰「不妥,不妥當。這完全是由這些人造的孽,為什麼要讓那些婦女承擔,這事情爆出來第一個受傷害的就是婦人們,先不說那些婦人有沒有冒著被浸豬籠的勇氣站出來,這些和尚也是看碟下菜,並不是所有待在禪房的夫人都會被踫觸,達官貴人不踫,性子剛烈不踫等等選擇後,一兩百個里最多一個,滴血認親範圍不好鎖定。另外,如果我們要曝光,那麼那些曾經來過求子廟,卻什麼也沒發生的婦人,同樣會遭到巨大的輿論壓力,這樣下去,事態一定會控制不住的擴大,造成極其不好的後果,事關女性清名,不能這麼查,查了,很多家庭的幸福就破碎了。」

「這……」晁諾一時啞然,他根本沒想那麼多。

「當然,查,是一定要查的,」既然這個案子不能擴散出去,不能涉及真女人,不能守株待兔,林蕊蕊微微皺了下眉頭,起身,踱步幾圈,突然看了晁諾一眼,停住,突然又看了晁諾一眼,神色變得有些莫名。

晁諾被林蕊蕊看得有些害羞,臉上泛起一絲絲紅潤。

林蕊蕊的表情變得更加奇怪了。

晁諾有些疑惑。

林蕊蕊走到晁諾耳邊低語幾句,然後立刻走到門口沖外面的小廝招手道︰「你們到前面的成衣鋪買上幾套白狐披肩,你到布市買顏色亮麗點的布匹……」

「喏,」小廝听完命令,下去。

林蕊蕊回頭,恰好看到晁諾忽紅忽白胡青的臉色。

「這主意如何?」找到解決方法,心情大好的林蕊蕊略調皮地開口。

晁諾能描述出那種心情嗎。那種既期待萬分,又懼怕別扭萬分的情緒,良久,在不想令林蕊蕊失望的心情下,說道︰「好,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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