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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 夫子的第一課

劉煜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林蕊蕊,直直的專注地盯了她一會,片刻後,低沉的猶如大提琴拉響般磁性的嗓音響起︰「蕊蕊,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林蕊蕊沒有回答。

頓了頓,劉煜似是放下擔子又似是有些自爆家底般說道︰「那人,嗯,想讓你做我的夫子!」

夫子?!

這不就是老師的意思嗎?!

林蕊蕊的臉皮瞬間就抽搐了,她看向劉煜,分明從他的雙眸中看出極度的郁悶,片刻,壓抑著笑聲說道︰「這事,小生自認是做不到的。劉公子才富八斗,學富五車,乃天上文曲星下凡,完全就是溫良恭儉讓的典範人物,如此俊杰人物,小生哪敢就任夫子一職。」

劉煜抬眉,溫良恭儉讓這種形容詞來形容他真的好麼,他可是洛陽小兒聞聲止哭有「玉面閻王」之稱的人,雖然都是贊美的詞匯,但真的不是反諷嗎。

說實話,劉煜是真的沒有想到,剛剛抵達蜀城的地界就會收到自己父王的來信,通篇也沒個解釋,只說在蜀城發現一位極其有才的人物,命他拜其為師,更加重要的是,父王這個傳信似乎不僅僅是給了他,幾乎是所有的皇子都收到了一份一樣的傳書。

這里面的含義就值得玩味了。

這也注定了他不能將這件事含糊過去,因為一旦他置之不理,說不準其他皇子會乘虛而入。

劉煜看了一眼冷著臉的林蕊蕊,聲音不自覺地放低一點︰「蕊蕊,我是誠心誠意的!」然後他的衣袖往後面一甩,正好用尾風掃掉了一堆箱子上面的麻布,只見層層疊疊的金銀珠寶,錦衣首飾露了出來。

那里面的金光熠熠差不多能閃瞎人眼。

林蕊蕊嘴角抽了一下,這位還真是認真啊,居然還帶了豐盛的拜師禮,不過能命令這種活閻王一般的人的身份,嘖嘖,怎麼想都只有萬人之上的那位了。該怎麼說尼,該說自己一不小心就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詞了麼……

「可我沒什麼能教你的,」林蕊蕊雙手抱胸,哪怕知道對面是什麼樣的人物,她也不想妥協。

「沒關系,你只要是我的夫子就行了,」劉煜低沉的嗓音慢慢悠悠地說著。

林蕊蕊听得渾身一個激靈,這種把我的夫子,念得猶如是我的夫人那般自然曖昧,相信是個人都會覺得雞皮疙瘩一身受不了。

見林蕊蕊沒有說話,劉煜又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開口道︰「蕊蕊,雖然你是公子打扮,但你莫要忘了,你終歸是小姑娘,名聲還是很重要的。」

「?」林蕊蕊略有些疑惑地歪歪頭。

「你與朱二公子很熟?」劉煜又一次提醒,眼中閃過一絲紅光,「蕊蕊,我記得軍師賭約里還有一條是不能讓其他人發現你的身份吧。」

林蕊蕊這下了然了,只怕是那個都沒有傳出蜀城範圍的「藍顏禍水」,突然一下又想起當初任由流言發展時心里涌現出來的不良感覺,原來,原來根源是在這里……該說,直覺還真準麼。

她的嘴角忍住抽搐,認真說道︰「純屬病患與大夫的關系。」

劉煜稍稍安下點心,然後又補充道︰「即使如此,任由外面那些流言終是不妥的。」

林蕊蕊嘴角抽搐了一下,已經懶得回話解釋。

她四下看了看,想起自己的功德值,突然覺得面前這人是個極好的幫手,便道︰「于理論之間我是沒有什麼可以教導的,不過我這里有一物,可使你的位置獲得徹底鞏固,你要不要學!」

劉煜挑眉,頓了頓,緩緩開口道︰「莫非是能高產的種子?」雖然高產的農務確實能讓他加分不少,但肯定是達不到徹底鞏固的,蕊兒雖然聰慧,但終究是是女子,眼界淺了點。

林蕊蕊搖搖頭,然後對他招手道︰「隨我來。」說完轉身,站如青松地往外走。

劉煜頓了一下,實在被林蕊蕊那宛如招寵物的態度給愣住了,好一會才跟上去,走了沒幾步就看見大黑正低著頭,肩膀聳動地跟著他,毫無疑問,他肯定是從哪些地方看到了。

不過林蕊蕊的身影已經走得快看不見了,劉煜懶得計較大黑的失禮,趕緊跟了上去。

走著走著,他隨之來到一片竹林。

竹林或許不太正確,這是一處被砍伐過的竹林,入目的都是短短的半截竹棍。而林蕊蕊所站的正對面的地上擺著數十個滿滿當當的面盆,里面是略黃呈白的東西,此時的林蕊蕊正伸手在盆子里戳了戳,片刻後,露出滿意的表情。

劉煜細細看了一會也沒發現盆子里到底裝著什麼。

「你過來,」林蕊蕊又一次沖劉煜招招手。

劉煜再次被這理所當然的態度給愣住了,片刻後,才在大黑驚詫的目光下順從地走了過去,說道︰「這是何物?」

「曬得差不多的紙漿,」林蕊蕊說道。她心里也有些驚喜,明明是五日前臨時想起要造紙,然後將制作的方法寫著遞給崔嬤嬤,也只隨口吩咐了一聲,沒想到還真將其搗鼓出來了,這紙漿白白的略泛黃,成色還是很不錯的。

「紙漿?」劉煜向來肅穆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沒錯,紙漿,」林蕊蕊重復了一遍,然後又道,「不知你是否覺得簡牘實在是太沉重太繁復了?往往一篇著作就需要一輛牛車來拖運。若是出行時想要翻閱典籍,要麼就得耗費大量人力去搬運,要麼就只能借其他人的竹簡翻閱。」

「嗯,沒錯。」

「可這里有一樣物品,它的一篇文內容,只會有薄薄的幾頁紙,如果你想看,你可以輕松帶在身上,隨時翻開隨時閱讀,」林蕊蕊繼續說道。

「你的意思是……」劉煜漸漸有些明了林蕊蕊的意思了。

「正是你所想的,紙張出現的意義非凡,其一,它能更加的方便成為文字的記錄傳承者,因為攜帶方便,其二,能讓更多人學習到知識,皇帝陛下不是想要施行科舉平衡世家嗎,它的出現絕對能讓平民中出現一大批優秀的人才,其三,它對促進洛國文化的發展有顯著的意義,其四,它的造價與方式都很簡單很便宜,」說到這里,林蕊蕊看著望著木桶沉吟的劉煜,最後一次加重砝碼,「最重要的是,陛下絕對會看重獻紙的人。」

劉煜眼神深邃地看著林蕊蕊,頓了頓,說道︰「你想要什麼?」

林蕊蕊淡淡地看著他,說道︰「如果我的要求是,你這輩子都不出現在我面前?」

此話剛落地,大黑立馬無語地看著林蕊蕊,這要求雖然是很簡單,但主公一定不會同意。

劉煜只是直直的正經的看著林蕊蕊,片刻後,唇角勾起一抹薄薄的微笑,妖孽無雙的魅力瞬間爆發,整個人欺身而上,趁著林蕊蕊怔愣的時候,右手輕輕的迅速的附上她的臉頰,食指勾住她的發絲繞了幾個小圈,側臉,濕熱的氣吐在她的耳垂邊,激得林蕊蕊身上涌起一層雞皮疙瘩。

「不行呢蕊蕊,你是我的,」劉煜低沉的嗓音仿佛在說一件命中注定的事情,篤定得讓在場兩人都愣住了。

「咳,」林蕊蕊低咳一聲,想要避開劉煜灼熱的視線,偏偏她的頭發被纏住了,身體動都動不了,可劉煜此時的氣場實在是太過強大,宛如一只已經鎖定單爪按住獵物的猛獸,這實在是讓林蕊蕊不自在透了,面色有些黑地說,「公子貴為君,還請自重。」

「哦,可我算不得君子呢,」低沉的嗓音沙啞著。

「是麼,」林蕊蕊猛地運氣《玉女仙醫》然後一腳狠狠地踩在劉煜的腳背,惹得他倒抽一口涼氣,手指散開的那一瞬間,全身往後面一避,徹底躲開劉煜的禁錮,開口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就是這麼對待父的?聖人言,不可忘!」說完,林蕊蕊警惕地看著劉煜。

劉煜不知聯想到什麼,臉色變得深黑,周身的氣場卻沒有一開始嚴厲,也沒有繼續逼迫宛如炸毛小貓一般的林蕊蕊。

「噗~」不遠處飄來幸災樂禍的低低噴笑聲,不過因為一男一女的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所以沒有發現被人偷偷圍觀了。

「我們還是說正事吧,」實在被劉煜那絕世凶獸一般的凶悍氣場卻用受傷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林蕊蕊偏了偏腦袋,指著地上的紙漿說道,「先來看看這些泡料。」

「泡料?」暫時先放過林蕊蕊,劉煜呢喃著這個新詞匯。

「嗯,正是泡料,現在市面上的竹簡不99999但重而且還不方便保存,很容易就會被損壞,于是我就思索著,如何能做出又薄又白且便于書寫的東西,多番模索之後才弄出紙張,以後儒生求學,或者大儒講學,再也不需要隨身帶著幾百上千斤的竹簡外出了。」

「又白又薄便于書寫?」劉煜一下子被勾起了興趣,「你說的這玩意,真有那種功能嗎?」

林蕊蕊看了他一眼,然後伸手到自己的袋子中,實在是用意念進入空間然後從中抽出一張空白的質量最挫的紙,然後將它拿出來遞給劉煜,說道︰「喏,成品大概就是這樣子。」

劉煜有些怔愣地接過又白又薄的紙張,用指尖多番摩擦了幾下,手感不錯,上下左右翻看了一番,突然對不知從何時起也湊過來的大黑說道︰「去,準備筆墨。」

「喏,」明白劉煜這是想要試驗紙張的功能,對此也抱有極大興趣的大黑趕緊飛身離開,甚至還用上了輕功,不一會兒,硯台與毛筆就被大黑火速地送過來。

劉煜看了林蕊蕊一眼,低啞性感的嗓音響起︰「蕊蕊,我給你研墨可好?」妖孽無雙的面容深情地望著,深邃的眸子含著莫名的情愫。

哪怕是再怎麼不被美色誘惑,林蕊蕊同樣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心里也在琢磨,這人前後的態度變化也太大了吧,趕緊從大黑手里搶過硯台,說道︰「咳,嗯,我寫。」

劉煜滿意地收回視線,然後伸出手,陽光下,骨骼分明又白皙晶瑩的手指,慢慢轉動著研石。林蕊蕊站在一旁,見墨水出現後,沾上,然後在白紙上揮斥。

站在原地的大黑差點沒被主公的行動雷得吐血,有沒有必要這樣子!主公,你曾經翻手雲覆手雨忤逆者死的氣場呢?!現在居然連美男計都使用出來了!使用美男計也就算了,可你使用的目的居然是為了給美人研墨服務,這樣子真的沒問題嗎?會不會太掉價一點啊!就算是英雄難過美人關,主公你也太折腰了吧!

可惜這種想法也只敢在心里嘶吼,大黑還是明白的,主公人沒變,依舊是那種暴戾無雙,只不過,當面對的人不同時他的態度也不同了。

「蜀人以麻,閩人以女敕竹,北人以桑皮,剡溪以藤,海人以苔,浙人以麥面稻稈,吳人以繭,楚人以楮為紙。」精美娟秀又大氣的楷體流暢而出。

「這般造紙的方式真是聞所未聞,若真能成事,蕊蕊定能青史留名,」林蕊蕊書寫完畢,劉煜拿著薄薄的白紙,字跡很清楚,沒有滲透,拿起來很輕便很薄,作為聰明人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價值,再次看向林蕊蕊時劉煜感慨道。

「呵,其實也是偶然發現,」林蕊蕊謙虛道。

「哦?敢問蕊蕊是如何發現的?」劉煜看了看紙,然後饒有興致地看著林蕊蕊。

「其實這真的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情,劉公子是知道的,竹子是專門用來制作竹簡的,而為了制作竹簡,竹子會被削平,會被打磨,會有很多沉澱物與漂浮物出來,有一日,崔嬤嬤命人制作竹簡時,看不得碎末在院子里飄蕩,遂喚人將他們收集在一個盆子里,只等收集滿了就去倒在池塘里面。這樣倒多了,很久之後再去看就會發現池塘上面浮了一層灰白的東西,成塊成塊的,雖然不結實。」

林蕊蕊說到這里繼續到︰「我看到後便覺得很稀奇,命崔嬤嬤將它們又一次撈上來,然後就放在附近的石板上。大約過來十來天再來看的時候,石板上結成了一張薄薄的干燥易碎的東西,正巧當時硯台在身邊,我就弄了一下墨汁放上去,發現雖然有點浸,但也能看出是什麼字。至此我突然靈光一閃,將石板上曬干的竹子與池塘中的竹子沫一同撈起來,放入桶內與石灰一道蒸煮八日八夜。然後取出,再一次的將它們打爛,形同泥面。之後蕩料入簾將被打爛之竹料倒入水槽內,並以竹簾在水中蕩料,竹料成為薄層附于竹簾上面,其余之水則由竹簾之四邊流下槽內。最後便覆簾壓紙然後將簾反復過去,使濕紙落于板上,即成張紙。如此,重復蕩料與覆簾步驟,使一張張的濕紙疊積上千張,然後上頭加木板重壓擠去大部分的水。又經過一兩年的改進,才弄出了如今的紙張。」

「居然是這樣?那造紙的原料就是竹子嗎?」劉煜突然有些佩服眼前的女子,這般的觀察力,化廢為寶的能力,越來越不想放手了。

「不不不,我不是說過了麼,一兩年的時間足夠我改進了,」林蕊蕊模了模手上白皙的紙張說道,「畢竟竹子制作的紙張還是有些干燥發黃,不是很好用,而且如果想要整個洛國普遍使用的話,竹子的造價還是太高了一點。」

「哦?那你還用什麼改進了?」劉煜饒有興趣地看著。

大黑也不再關注自家主公與林蕊蕊的八卦,轉而認真地看著林蕊蕊,能毫不在意的獻上如此的至寶,細微處將東西發揚光大,不同于月前林蕊蕊對軍事對軍資此時此刻,大黑才真正認可了林蕊蕊的能力,也默認林蕊蕊有站在自家主公身邊的資格。

「很簡單,既然都是漂浮物,那就從水上漂浮物下手,」林蕊蕊微微笑了笑,「劉公子過去乘船或者踏青的時候,難道沒有注意到河流湖泊中經常會有團狀的漂浮物嗎?」

劉煜下意識地點點頭。

「這些團狀的漂浮物都是百姓們在漂洗衣物,絲、漁網等以及上游的草木混合一起,然後在河道中經過川流不息的河水沖刷後形成的,這些東西挑起來曬干後,和竹子一樣,同樣能在上面寫東西,更加好的事,它的重量比竹子輕,而且顏色更白,所以,便萌生改良的念頭。」

「你,真的,很不錯,」劉煜又模了模紙張,然後看著林蕊蕊,沉吟片刻後說道,「這造紙術,知道了除了你還有誰?」

「嗯?也就我和崔嬤嬤,也許還有一些工匠吧,怎麼了?」林蕊蕊疑惑地反問。

劉煜眼中閃過一絲晦澀,氣定神閑︰「此乃國之重器,萬萬不能泄露出去。」

然後看向站在一旁的大黑說道︰「去,你知道該怎麼做!」

「是,」大黑畢恭畢敬答道。

「等等,」林蕊蕊出聲,也許是她的語氣太過堅定,大黑下意識的就听令站住了,林蕊蕊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置信,「劉公子,你該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

「……」劉煜看著林蕊蕊,「只有尸體才能保守秘密!」

林蕊蕊心下一驚,為古代的草菅人命,如果劉公子是在其他地方大開殺戒,說不定林蕊蕊只會冷眼旁觀,可若是有人因她無辜而死,林蕊蕊為人雖然冷漠,但也不至于這般無情。

林蕊蕊蹙眉道︰「劉公子,你不覺得這種做法太浪費嗎?」

大黑詫異的睜大眼楮,暗道,這小姑娘還真是學不乖,明明應該從剛剛的命令看出主公是怎樣的人了,偏偏還要出言反駁。

「嗯?」低沉猶如大提琴的嗓音響起,原本以為會听到婦人的軟弱求情之言,沒想到林蕊蕊一開口說的是

浪費?劉煜眼楮微眯,淡淡地听著。

「沒錯,造紙術是國之利器,必須要保密,但是,造紙的過程總不能是你或者我去制造吧,總需要造紙的工匠吧,劉公子,既然都是需要工匠制作,你有必要在這里殺了幾個熟練的工人,然後到別的地方去應征一些不知道如何制作的工匠,花大量的時間教導一番,這不是浪費是什麼?」林蕊蕊說得一副完全為劉煜好的模樣。

「你是為我好?」

「當然是為你好!」雖然覺得這話有點曖昧,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

劉煜眼楮眯了眯,突然,冷漠的臉上勾起一絲弧度,然後暢快的笑了起來。

這笑聲大約持續了十幾秒鐘。

最後在大黑驚悚的視線下,劉煜看向林蕊蕊詫異的眸子,低沉沙啞的嗓音響起︰「蕊兒,你真的很好。」

「真的很好,」似是嘆息般的呢喃從妖孽無雙的青年男子嘴里透出,他的雙眸淡淡地瞥了大黑一眼,「大黑,听蕊兒的吧。」

「是!」大黑低頭應道。

心底泛起驚濤駭浪。史上居然真的存在能讓主公改變主意的人,居然真的有人能一句話就改變生死命令,明明曾經也有不少人利用典故等拐彎抹角的方式勸諫過主公,但主公的態度向來是將勸諫的人連同一開始的人一起殺掉。久而久之,再也沒人敢忤逆其命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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