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座巍峨崔嵬的黑山劈地摩天,威凌八方,不時從山中飄出一團團黑霧,繚繞山林之間,黑風陣陣,黑沙四起,遠處偶爾傳來一聲聲淒厲的慘叫,一聲聲可怕的啼鳴,仿佛無數的惡鬼凶魂精怪在嚎哭,讓人听了汗毛倒豎,肝膽俱裂。
這樣驚悚的深山,尋常道基修士,就是嚇也被嚇倒,不敢深入。
葉鷹不是尋常修士,他別無選擇。
四十七名錦衣衛同樣不是,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道基大成,還丹再望,他們是錦衣衛中的精英,身經百戰,手段狠辣而殘忍。
葉鷹往黑山深處發足狂奔,仿佛一只受傷的狼,他的眼神,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凶狠。
這樣凶殘狠毒的目光,他妖獸海中劇斗千百妖獸時,不曾有過。
他在千龍島惡斗老龍敖橫時,不曾有過,
甚至他血洗葵花城,身陷重圍,誅殺一百八十七萬葵花城修士時,也不曾有過。
他感到他的心,從未有過的冷,冷的仿佛極北雪原上那千萬年不化的寒冰。
他發誓將這些錦衣衛全部擊斃,他就一定要做到。
他散發出凜冽的殺意,如刀鋒般銳利。隨即隱沒,他現在,還是被襲殺者,還只能倉皇逃竄,必須小心翼翼的隱藏氣息。
大龜息術和洗心革面,兩種玄妙的道術交替應用,他仿佛融入黑風黑霧中,透出的氣息細若游絲,幾不可聞。
他沒有攀上黑山,一旦上山,逃亡的路容易被堵死,容易被包圍,所以他沿著一座座山谷,不斷往十萬黑山的深處進發。
黑色的樹木,黑色的花草,黑色的土壤,黑色的山石,就連山泉,小河,水潭,都是墨一般的黑色。
空氣中透發著一種神秘,幽邃,而又恐怖的氣息,仿佛要把一切的外來者,吞噬在這無邊無際的黑山之內。
葉鷹換上了黑色道袍,這可以讓他的行蹤,更加隱蔽,更不容易被發現。
連續四十天四十夜的長途飛行,讓他的精力和體力都極端疲憊,他真想趴在地上,呼呼大睡。可他不能,後面還有四十七名凶神惡煞似的追兵,別說睡覺,就連休息一會兒,調息一會兒,都不可能。
他別無選擇,只能一路奔逃下去,直到逃不下去為止。
十萬黑山,由于強大魔力的存在,禁空,禁遁,而且空氣異常凝重,速度也會大大下降,葉鷹全力展開九宮離合步,也不過一倍音速,遇到溝溝坎坎,黑風黑霧濃重之處,速度還要減少許多。
符的威力,在這里也大大減弱,錦衣衛拍上雲夢派的疾行符,速度也是一倍音速。
……
「宇文都,你傷勢如何?」葉鷹忽然開口問道。
「多謝主人關心,小人能為主人受傷,感到十分榮幸,但小人實在太無能,又感到十分羞愧,宇文都被上品靈器的飛劍刺入體內,下丹田重傷,道塔也受了不輕傷害,恐怕半年之內,不能施展道術,眼下正是危急時刻,卻幫不了主人,實在是罪該萬死。」
迷塵幡內宇文都愁眉苦臉,不住的嘆息。
「你安心養傷,不必自責,這一劫難,連貧道都凶多吉少,九死一生,你可知道,雲夢派萬里追蹤符能確定的範圍?」
葉鷹一邊跑,一邊接著問。
「萬里追蹤符,能確定方圓百里,就算在百萬里之外,也能定位你,精確到百里距離,而方圓百里對道基修士足夠了,幾下就飛到,捉住被施了符者。」
宇文都有些不解的回答。
「也就是說,在方圓百里以內,這個符,沒什麼用,出了百里,一下就能看到。」葉鷹問道。
「可以這麼說,一旦出百里,他們的靈識中就會有雲夢追蹤符的烙印,模模糊糊,覆蓋一片,能確定大致方位,但百里之內,沒有任何烙印。」
宇文都仍然不明白。
「我知道了,這是個好消息,十萬黑山中,速度大大下降,百里之遙,也夠他們沖上一陣了。」葉鷹說道,腳下的步伐,卻絲毫沒有停頓。
後面的滔天的殺意不斷襲來,如芒刺在背,心神不安,四十七名錦衣衛,可不需要隱藏氣息,一個個怒吼著,恨不得把眼楮瞪出來,拼命追殺葉鷹。
……
五天五夜!
雙方都已接近極限!
發如亂草,滿臉菜色,憔悴的讓人不敢認出來。
葉鷹知道,自己再跑下去,不出一日,就會摔倒在地。
錦衣衛同樣如此。
葉鷹勝在法力浩蕩,八百萬斤,錦衣衛勝在境界道基大成,又有大量符相助。
可身體抗不了,精力抗不了。
「隊長,那葉鷹就算長了翅膀也飛不出黑山,已成強弩之末,可是我等同樣難以撐下去,若是美美的睡上一覺,待法力體力全部恢復,誅殺惡賊葉鷹,易如反掌,惡賊,巨騙葉鷹中了萬里追蹤符,他可萬萬不敢睡覺,就讓他活活跑死,你看如何?」
一名叫沙千虎的錦衣衛實在忍受不住連續的折騰,開始說道。
「不錯,不錯,大騙子葉鷹不敢睡,就算跑能跑多遠?明日我等恢復體力,一舉將它擊斃。」
「有道理,有道理,他中了追蹤符,跑不了的,歇一宿吧,實在扛不住了,再跑下去,別說殺葉鷹了,我等的命都沒了。」
錦衣衛一听,紛紛嚷道。的確,他們說的確實是事實。
「好吧。」
劉道通看看那些錦衣衛,一個個面黃肌瘦,雙眼無神,自己也好不到那里去,而且提出的意見確實有道理,遂點了點頭,
「前方有一處空地,今晚就在那里歇息,養精蓄銳,明日全速出發,必取大騙子,大敗類,大無賴,大惡賊,大悍匪,金霞余孽葉鷹的性命。」
「好啊,太棒了。」
「累死我了。」
「簡直是非人類所能承受,動物也受不了啊,整整四十五天沒睡覺了,真想冬眠,一睡睡它三月。」
眾錦衣衛紛紛拍手叫好,迅速來到那處空地安營扎寨。
很快,一座座帳篷扎起,他們或兩人,或三人一座帳篷,什麼都不顧了,鑽進帳篷就開始呼呼大睡。
……
十萬黑山,都是黑森森的,白晝和夜晚相差不是很多。
無邊的黑暗中,一道恐怖的黑影,向著這片空地上的帳篷逐漸逼近。
他的步伐,沒有一點聲音。
他所有氣息內斂,殺機全被隱藏胸中。
他身心都已經極度疲憊,但是他隨即想到,那些錦衣衛,同樣也是極度疲憊,後方的追殺聲漸漸消散,他的嘴角,露出了惡魔般的微笑。
他知道,機會來了。
他毫不遲疑的停止了奔逃的腳步,返了回來。
帳篷外,簡單的布置了一座法陣,阻擋黑山中妖獸的襲擊,這些錦衣衛,都是剛剛入睡。
他必須節省一切體力,就連法寶,都不輕易施展。
葉鷹的手中拿著的是,一把法力神金凝出的魔刀,大關刀。
寒光閃閃, 明刷亮,如玉沼春冰,如瓊台瑞雪!
葉鷹開天眼,一眼就看出了這座普通法陣的破綻所在,奇門遁甲一開,身子如一道黑影,遁入法陣之內。
雪白的大關刀,魔氣內斂的大關刀,悄無聲息的劃開了最外邊的一座帳篷。
「噗!」
鮮血淋灕,人頭骨碌碌滾落。
「啊!」
另一個錦衣衛尖聲坐起,喊聲剛出了一半,雪亮的刀光如暗夜閃電,只一閃,人頭滾落。
……
「嗖!」
葉鷹當機立斷,化為一道黑影,閃出法陣,倉皇而逃。
所有的錦衣衛都被驚動,再不逃,葉鷹必死無疑。
本來錦衣衛道基大成,就算睡著,也極為醒覺,陌生人進入一里之內,都會感知。
只是他們太疲憊,太困乏,簡直就要虛月兌了,而且萬萬不會想到葉鷹,望風而逃的葉鷹,居然敢來四十七名道基大成錦衣衛宿營的帳篷中,進行刺殺,這得多大的膽子?
簡直就是找死!
這樣的巨騙,悍匪,亡命徒,就連滿手血腥的錦衣衛,都從未遇到過。
所有錦衣衛的第一反應,都是震驚,詫異,呆傻,這葉鷹,難道了發了瘋?發了癲?發的狂?
不去逃命,還自動找上門來?
看來錦衣衛對葉鷹的評價還不夠,除了心黑手辣,狡猾殘忍,除了膽大包天,窮凶極惡外,又得加上兩條,
喪心病狂,歇斯底里!
無論從那種理由,葉鷹都不可能來。
可葉鷹偏偏就來了。
人頭一落,所有錦衣衛立刻驚醒,葉鷹毫不遲疑,沖出法陣,倉皇逃竄。
……
「惡賊葉鷹,囂張跋扈,拿命來!」
一名距離最近,反應最快的錦衣衛追了上來,甩手就是五把飛劍,葉鷹身化人刀,陰陽鏡彈落飛劍,繼續狂奔,速度一點不減。
「嗤!」
一把飛劍居然繞過陰陽鏡,劃了匪夷所思的弧線,刺中了葉鷹的右臂,劍氣激蕩,葉鷹右臂上,出現了一個恐怖的血洞。
這飛劍,竟是一把下品法器,怪不得這麼詭異。
葉鷹揮舞天狼刺掃落飛劍,頭也不回,繼續前行,絲毫不理「汩汩」噴出的鮮血。
一旦停頓,被錦衣衛咬住,必死無疑。
淡淡魔影在身側若隱若現,葉鷹仰天咆哮一聲,仿佛受傷的蠻獸,全力在漆黑的山林中狂奔。
「哼,和我斗狠。」
他受著傷,流著血,逃著命,嘴角卻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
他的心里,在默念,
四十五個!
還剩下四十五個錦衣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