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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語小產遭休書

()花湘語生下小紅後,在李府的地位是越來越不是個滋味,就連李翰宇的貼身丫鬟都敢欺負她。只是湘語性子閑,人也不多言,有什麼委屈能往肚子里吞,就決不會說出來。其實,也難怪她常常咽下委屈過著日子。一個莫大的宅子里,一個從外地嫁過來的女人,無親無故,連個說話的人兒都沒有,更何況是找人訴苦了。

在湘語過月子的時候,又遭得李翰宇三番兩次的行房,即便是老夫人知道了,也只是睜只眼閉只眼,好話全讓李翰宇給佔了邊兒去。湘語過完月子後,她就沒再見過自己的女兒。李二老先生嫌湘語不識幾個字,怕是大哥的的孫女跟著她,會壞了風氣。

只能說,他這個書香門第的李府,生出了李翰宇這麼一個兒子,本身就已經是壞了風氣。可憐的是,女人生在這個動蕩的年代,注定了是一個悲劇。老太太見不得小紅,若不是李二老爺開明些,想必這小紅往後的日子,是比她娘親還好不到哪里去。李翰宇是從來沒有張望過自己的女兒,回來要麼躲在屋子里跟丫鬟調戲著,要麼就跟一些道上的朋友跑去城里鬼混。

只是最近他在蘇紅院遇見了郭香蘭後,就再也沒往城里跑。

但香蘭性子傲,又曾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讀過書,思想自然是超乎一般女子。即便是落在了巷子里,也是數年不染風塵。這也難怪李翰宇第一次見著她,心里就起了漣漪,說她是不染淤泥的一朵青蓮,清高孤傲,又勝似是梅里雪香。或許正是難以捉模,不易得手,李翰宇每次前來蘇紅院,看似是安靜的坐在一邊喝著小酒,听著小曲,實際上他的目光一直在尋著郭香蘭的身影。

「少女乃女乃,我不是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嗎?少爺的床鋪怎麼是你能睡得呢?雖然你是少女乃女乃,我只是個丫鬟,但你要知道,少爺愛的人是我,可不是你…」廂房里,李翰宇的貼身丫鬟婉紅翹著二郎腿一邊靠在躺椅上啃著瓜子兒,一邊皺著眉頭教訓的說著。湘語沒有理會她,拿著雞毛撢子撢著桌椅上的灰塵,像是她完全不存在似的。婉紅見她竟然不把自己當個數,抓起瓜子殼就朝湘語身上扔去,憤怒的嚷著︰「你以為是誰?當自己真是大少女乃女乃啊。若不是個名分在,誰知道你是少女乃女乃。愣著干嘛,還不快點把地上的瓜子殼撿干淨?」

湘語沒有出聲,蹲子,撿著瓜子殼。只見婉紅突然一腳踢在了她的身上,湘語一愣,本就是身子弱,月子沒做好,她身上經常是隱隱作痛。突然被婉紅這麼用力一踢,頓時疼痛難忍,跪坐在了地上。

「快點撿啊…快點~」婉紅嚷著,得意極了。

本是去打水回來給湘語洗臉的阿鳳,回來突然見少女乃女乃跪在地上撿瓜子殼,而少爺身邊的丫鬟婉紅竟然是睡躺在藤椅上,啃著瓜子。阿鳳氣的將盆里的溫水一下子全撲在了婉紅的臉上。婉紅大驚,潑了手里的瓜子,跳了起來。「鬼東西,你這是在做什麼?」

「你才是鬼東西,竟然讓少女乃女乃跪在地上?賤婢,小心我跟老爺夫人說去。」阿鳳惡狠狠的瞪著她,沒有半點的畏懼。婉紅一愣,听到這樣的話忍不住又大笑起來。「哼,你去說就是了。看看老爺和夫人會不會來教訓我?再說,即便是教訓了,還有少爺在呢,我照樣是沒事。不過,少女乃女乃就說不定了,你是知道少爺的性情的。」說罷,她又瞪了湘語一眼,依舊是得意的模樣,走出了屋子。

「少女乃女乃…」阿鳳趕緊扶起湘語,心疼不已。「少女乃女乃,您受苦了。阿鳳沒用,保護不了少女乃女乃。」說著,阿鳳忍不住哭了起來。這一哭,讓湘語心里又是酸了不少,禁不住,幾顆淚水也是落出了眼眶。探著屋外院子里的幾棵常青的樹,還有一些花草,不禁又是一陣嘆惜。

「桂魄初生秋露微,輕羅已薄未更衣。銀箏夜久殷勤弄,心怯空房不忍歸。」

「少女乃女乃…」阿鳳雖是听不懂,但深知此時湘語的痛苦。

「我雖是少女乃女乃的頭餃,卻是下人的身份。這種寄人籬下的悲苦生活,何時才算是個盡頭呢?可憐我只是個女人,否則又怎會受這般屈辱?對了,阿鳳,小紅如今是怎樣了?」突然,湘語想起女兒來,不禁問道。

「小姐挺好的,二老爺專門請了個女乃媽去照顧她…盡管老夫人心里是千般萬般不願意。」

「阿鳳,你能想想辦法,讓我見見小紅好嗎?」

「少女乃女乃,二老爺吩咐過,不讓您和小姐見面的。」此時,阿鳳尤其為難。

頓時,湘語有些激動。「為什麼?我的女兒為什麼我不能見?」

「少女乃女乃,你身子還沒完全好,還是等身子好了,再說吧。也許二老爺是怕你照顧不來小姐,才作這樣的安排的。」

「才不是這樣的…才不是呢…」湘語難控激動的心情,推開了阿鳳,朝前廳奔去。

正在前廳接待客人的李二老爺和李老夫人心情較好的時候,湘語突然闖了進來,梳好的頭發都亂了起來。這讓外來的客人吃了一驚,李二老爺和李老太太更是愣住了。「二叔,二叔,小紅呢?小紅呢?」湘語上前抓著李二老爺的胳膊,驚慌的問著。李二老爺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只見外來的客人受了驚嚇,起身道別匆匆離開了。

「來人,來人,給我拉開她。」李二老爺見客人走得匆忙,想著生意上的合伙怕是成不了,心里頓時一陣氣憤。湘語被拉開了一邊,仍是吵著要見小紅。「二叔,二叔,我生下小紅還沒看清這個孩子,你就叫人抱走了她…如今都幾個月了,我能見見她嗎?」

「小紅她很好,女乃媽照顧的很細心。你月子沒做好,身子弱,小紅叫你照顧實在是不放心。」

听到這話,湘語頓時委屈,想著前日子里李翰宇那般折磨自己,害得中間又是出了一次血。如今落下這樣的身子,怕是吃再多的藥也是無濟于補。突然,她痛哭起來,說道︰「即便不讓我照顧,也得讓我見見吧。我不想將來她長大了,還不認得我這個娘。爹,我求你了…」

「夠了,別哭了…」一旁的老夫人實在是看不下去,怒斥了一聲。說道︰「老二,您就跟她說了實話吧。好讓她死心,給我們李家再生出個來。」

「你別插嘴。」李二老爺瞪了她一眼,心里是一陣上下不安。

「你就是心軟,一直不說。可事情能瞞得住嗎?她又不是瘋子,自己的女兒死了還不知道嗎?」李老夫人生氣的說著,後面的話故意說漏嘴。湘語一驚,詫異的盯著李老夫人,半天沒有說話。兩只眼楮盯著老大,白色的眼珠子都像是快要掉下來似的。李老夫人被這模樣嚇了一跳,就連李二老爺也是吃了一驚。

「湘語?」他試圖喊了她一聲,湘語轉眼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起身朝前廳院落的荷花池走去。「湘語?」李二老爺又喊了一聲,湘語沒有再看他,也沒有應聲,竟然爬上了荷花池的欄桿上,站著,不斷的揪著自己的頭發,嘴里突然念道︰「忘記你最好的方法就是但願從來沒有遇見你。哈哈~」她笑了,淚水浸濕了整張蒼白的臉。腦海里不斷的出現,她嫁到李翰宇的第一天,與李翰宇相遇的小時候,便就是在這院子的荷花池邊。

可如今,一切美好的事情都不是美好的。

湘語的神經頓時錯亂了。

「湘語你在干嘛?快點下來?」李二老爺怕會出事,而邊上的丫鬟下人們都被嚇得不敢過去。就在他準備自己拉下湘語的時候,只見湘語的的淺綠色的裙子上突然見紅。李二老爺頓時一怔,李老夫人看見了也是嚇了一跳。

「快拉住她~」話音剛落下,只見平靜的荷花池頓時撲通一聲,幾只紅色的金魚頓時亂竄。「愣著干嘛?快救少女乃女乃啊。」李老夫人驚慌的嚷著,幾個下人忙撲下荷花池,救上了湘語。只是湘語昏迷了過去,流出的血越來越多。

「快請大夫去,快請大夫去。」

李老夫人見這血色不像是一般的月事,心里恐是不妙,不禁犯慌。

只是還在蘇紅院快活的李翰宇並不知道家里出事了,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不會太放在心上。更何況,他苦等了數日,郭香蘭終于是肯見他了。這使得如煙以為香蘭是想通了。李翰宇一進香蘭的廂房,便覺得是一陣淡淡的菊花香氣撲鼻而來。比起往日里,進的那些廂房,香蘭的屋子里更是一番淡雅清香。

「李先生可是有家室的,怎麼也愛往這里跑呢?」香蘭端來一杯茶,輕聲說道。

「男人這輩子總想找到一個可以懂得自己的女人…」

「那也不該來這里找。」

「如不是見香蘭小姐在這里,我也是不會進來的。」

「這里頭的女人有幾個是能懂李先生的呢?先生若要找,也該是名門女人。」香蘭輕聲說道,不帶任何感情。即便是淺笑的面容,也是拒人之千里。李翰宇自然知道她的厲害,在他面前,更是像個先生了。李翰宇笑了笑,穿著一身西服,坐在桌旁,說道︰「第一次遇見香蘭小姐,是在街上。當時小姐應是遇上困難了。後來無意在蘇紅院再次遇見了香蘭小姐,我在想,香蘭小姐絕非池中人物。必是遭遇了什麼事情,才落到今天的地步。」

「呵呵。」香蘭一愣,心想著眼前這個男人心思竟是這般慎密。

「听小姐這般笑聲,有些無奈哀怨,看來李某是說對了?」李翰宇心生得意。

「我有些累了,先生還是回去吧。或者是去樓下找個姐妹陪陪,喝喝小酒,听听曲子。」說著,郭香蘭便轉身走去屏風後頭。李翰宇微微一笑,放下一封書信,離開了廂房。香蘭一驚,拿起書信就跟著出去了。只見下了樓的李翰宇並沒有找姑娘去,而是跟一個穿著下人衣裳的男人一道走了。香蘭沒有多慮,看了看手里的書信,便回去了屋里。

拆開信,只見上面寫著︰如果遇見你,只是一場夢,我願永遠不醒來;如果遇見你,注定是場夢,我願沒有醒來的一天;如果遇見你,不僅只是夢,我願從未遇見你;如果遇見你,醒了還是夢,我願你從不曾出現。

香蘭一怔,這樣的一段話正是她曾讀書的時候,寫給教她書的一位先生的。

但如今,夾在書頁里的這段話怎會一字不漏的落在李翰宇的手上。香蘭想不通,更覺得是困惑。對于李翰宇這個不熟悉的男人更是添了一種好奇。

下樓去的李翰宇正想找個姑娘消遣一番的時候,見府上的下人急急忙忙的來通報,說是少女乃女乃出事了。整個府里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開交。請來的大夫進去一個,又進去一個…李老夫人守在屋子外面,急著手里的絲絹都揪成了一團。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湘語竟然又懷上了孩子,但恐是受了刺激,還得胎像不穩,出血。

「你這個狗東西,少女乃女乃都懷孕兩個月了,你怎麼也不知道啊?」李老夫人怕這次會是孫子,如今進去了兩個大夫,都還沒有消息,氣的一巴掌落在了阿鳳的身上。

「少女乃女乃自做月子來,天天有血跡,我以為是月事未干…可怎麼也想不到少女乃女乃竟然還會懷孕啊。」阿鳳也是吃驚,但更吃驚的是她一直悉心照顧的少女乃女乃又遭了罪,這次怕是凶多吉少。

躺在床上的湘語雖說是醒了過來,但卻是一直出血,本是蒼白的臉此時更是慘白。她見兩個大夫面面相覷,又互相搖搖頭,湘語不明所以,只覺身體疼痛,處更是難忍。兩個大夫開了藥方子遞給邊上的丫鬟後,就帶著藥箱出了屋子。「怎麼樣?孩子還能保得住嗎?」李老夫人上前,問道,心里一陣慌一陣虛。

「少女乃女乃這怕是習慣性流產…我們盡力了。」

「什麼是習慣性流產?」李老夫人一驚,旁邊的李二老爺听了差點暈過去。

「由于少女乃女乃生產的時候,就已經大出血了。後來,加上月子沒有調理好。她又懷上,必然是中間又行了幾次房。導致身子愈發虛弱,氣血不足。以後怕是難再懷上了,即便是懷了,也會流掉的。」

李老夫人頓時怔住了,若不是邊上的丫鬟攙扶著,怕是暈倒在地上了。「阿才,帶兩位大夫去賬房取些錢去。」說著,李老夫人心灰意冷的轉過身去,只見李翰宇正站在身後,一臉吃驚的模樣。「娘,湘語再也不能生了?」

李老夫人點點頭,扶著丫鬟走開了。李二老爺嘆噓了兩句,吩咐下人好好照顧少女乃女乃後,也是離開了。李翰宇頓時心里一陣憤怒,沖到屋子里,揪起躺在床上的湘語,一巴掌揮了過去。「你這賤婦,是故意要斷我李家香火嗎?」氣若游絲的湘語沒有說話,隱隱听到外面大夫的話後,她就心死了,對李家也是恨透了頂。如今,听得李翰宇說這般話,她不禁微微一笑。

「賤婦~你果真是想要斷我李家香火…活該小紅被女乃媽掐死,有你這樣的娘,死了都不好過。」李翰宇的話字字像是針一般插在湘語本是殘破的心髒上。當得知小紅的死是李家一手安排的,她心里頓時掀起萬丈怒火…只痛惜她不能替自己的女兒報仇,眼睜睜的看著李家的人一再欺負她們娘倆。李翰宇見湘語的眼楮死死的怒瞪著自己的時候,他又是一巴掌打了過去。

「少爺,你再打下去,少女乃女乃怕是不行了…」阿鳳跑進屋子里頭,見到這樣的場面,頓時嚇得兩腿發軟,跪在地上,哭求著。李翰宇放下湘語,走過去一腳踢開了阿鳳。「快點,給我拿來一張紙和一支筆…我要休了這個賤婦。」他惱怒的對著邊上的其他下人吼道。

倒在床上的湘語听到這樣的話,不禁又是微微一笑,眼角卻落下了淚水。

當李翰宇草草將一份寫好的休書扔在她的身上的時候,她的心更是冰冷至極。曾經她努力想愛上的男人如今竟是這般對待她。李翰宇扔下休書,看都沒看她一眼,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只見貼身丫鬟婉紅匆匆趕來,看見少爺的屋子里是一團糟,心里暗暗發喜。更是當著其他下人的面,嬌滴滴的說著︰「少爺,老夫人叫你去前廳一趟,說是給你再找個少女乃女乃。」

李翰宇沒有說話,咧嘴一笑,摟著婉紅的腰離開屋子。

「少女乃女乃,少女乃女乃…」阿鳳跪著來到床邊,抓著她的手,痛哭著。見湘語面無表情,臉色蒼白…盡管還是有著呼吸,但看上去更已經死去的樣子沒有什麼區別了。

阿鳳心里更是同情這個苦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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