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一夜半夢半醒,听著窗外的雨打芭蕉,夜雨中淙淙琴音灌入耳中,似乎又是胡律在靜靜撫琴。風聲漫過窗台,雨水落入地下潤物無聲,。
心弦被無聲撥弄,秀秀吸了吸鼻子,眸光里顏色愈深。
此刻的胡律,他有什麼不開心嗎?
這個問題秀秀沒認真想過。像胡律這種人,怎麼會有不開心呢?他不開心了,一定會有許多女人樂意陪他的。
琴音似乎有些悲涼,輕輕淺淺的幾個顫音,越發撩撥得人心癢難安。這種類似于‘鋸木頭’的聲音,的確是從胡律手中彈出的麼?今夜的胡律,手不止一點的顫抖,他這是在抽風麼!
秀秀推開窗,雨幕一層漫過一層,什麼也看不清。星星點點的雨滴打在臉上,就像她突然流下的眼淚。
……
小廝來報時,離朱正在睡夢中。昨日他喝了太多酒,頭昏昏脹脹的,听著門外小廝輕輕叩門,他不耐地睜開眼,不覺已是天光大開,一片明媚春景。
昨日傍晚似乎下了雨,他的腿寒之癥又犯了,走起路來也顫巍巍的。
他邊揉著眼楮邊去開門,一個沒看清,頭磕在門閂上,腦中又是一陣轟鳴。「該死的,你今天不說是什麼好事,你就死定了!」離朱朝門外吼道。
小廝身形一顫,打了個哆嗦,支支吾吾道︰「王,王爺,院子里不知怎麼的,怎麼的,就來了一位姑娘。」
這位爺脾氣太大,實在不大好伺候,還經常動不動就向外扔東西,上次他奉命守在窗外,就被扔到一直破鞋。
「一位姑娘?什麼樣的姑娘?」腦中一陣揪疼,離朱眯了眯眼,披了衣衫走出房門。
「很漂亮的一位姑娘。」小廝紅了紅臉,院子里很少有別的姑娘,除了胡府的那位。
既然是位漂亮姑娘,磕痛的頭好像沒那麼難受了。離朱一邊接受侍人服侍一邊想︰既然是位漂亮姑娘,又一大早的來了他府上,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出去見她呢?
今日陽光正好,待他匆匆洗漱一番,邁著輕快的步伐,踩著日光的幾縷碎影來到院子,悄悄挑開翠綠的漫簾,正看到層層疊疊的花海中,一抹嬌小清秀的身影。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他這一系列故意放慢的連貫動作,看起來活像偷窺鄰家小姐的登徒子。
應是下了雨的緣故,院子里彌漫著淡淡水霧,隔著段距離,鄰家小姐的臉看不清。風一陣漫過一陣,撩起她的額發,紫色薔薇花風中搖曳,她半闔著迷蒙的眼,粉女敕的小嘴微微張開,對他輕輕一笑。
無論是微微一笑很傾城,還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在此刻的離朱眼中都無比貼切。男人總是對美好的事物充滿好奇。
女人亦如是。秀秀斜眼打量對面的人,除了略顯猥瑣的輕佻動作有些不倫不類,其實與趙喻長得七八分像。印象中的趙喻,差不多和他一樣的身形,連步伐走姿都是相差不離,看來他們真是親兄弟。
撇開其他不談,他們不一樣的,是他的眼楮。趙喻的眼中清澈純淨,而離朱的眼波桃花泛濫,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再撇開這些不看,若是讓她整日對著這張似曾相識的臉,萬一一個把持不住怎麼辦?這個想法剛冒過指尖,就被掐死在腦海。這女人是用手指思考的。
光用手指頭想想也知道,這男人品味不大一般。趙喻一向喜歡穿白衫,而眼前的人,卻一身紫衣。男人很少有人穿這麼風。騷的顏色,簡直有損趙喻在她心中的形象!
印象中的趙喻一席白衫,飄然出塵;承風哥哥一身白衣,清閑自在;至于胡律,他不一樣,他穿什麼都妖孽,沒法跟他們相提並論。如果非要歸類的話,可以和眼前這個離朱王爺湊一堆。
又一陣風拂過,離朱走上前來,細細打量眼前的女人,她臉上無意中透出和那人一樣的情緒。就好比現在,她對一件事情入迷時,會閉上眼楮,微微皺眉。
她是誰?
「姑娘有些眼熟,可是在下曾見過的。」他對她微微以禮。
秀秀抬起頭,嫣然一笑,不答。
還挺淡定,看來是她小瞧了他。本以為他會走上前來挑起她的下巴,然後很不正經的挑逗她︰「妞,給爺笑一個。」,不曾想是這麼不咸不淡的一句。
胡律說︰「離朱也很花。」
而眼前的人,並沒有多少輕佻的動作,甚至微微行了禮,向她表示友好。秀秀想,可能男人天生就是這種‘人面獸心’的‘東西’。像他們這種高官子弟,一向懂得偽裝情緒。
秀秀咬了咬牙,其實心里早就想告訴她︰「我就是你喜歡的女人的妹妹啊。」
「姑娘可是迷了路,迷到我院子里來了?」離朱被她的笑灼得暈了暈,揉了揉額角,定了定神,看來果真沒睡好。
秀秀彎下腰,露出弧線美好的嬌軀。雖然胡律一向夸她圓潤可愛,但她也沒少控制自己的食欲。雖然長了一張圓圓的包子臉確實是她此生最大的遺憾,但這有什麼辦法?皮相是爹娘給的,命是自己的,包子臉也是自己的。
秀秀一手執起一片鳳仙花花瓣,在鼻尖嗅了嗅,輕輕一吹,花瓣兒打著轉兒飄散她指尖。隨風消散的,還有她粉膩的呼吸。
女人做這樣的動作最是撩人,是個男人一定經不住誘惑。為了更好的誘惑,今早她故意描了很濃的妝,避開胡律悄悄出門。胡律說離朱王爺是個公子,她倒要看看他是怎麼花的。
「你這一院子的花開得不錯,我聞著花香,就進來看看了。」許久之後,秀秀輕飄飄嬌媚一聲,挑著媚眼含情凝睇望著她。
「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離朱拱手微微以禮。
裝,再裝!秀秀一對滴溜溜的眼珠飛快轉了轉,縴長的眼睫沾了露水,微微一眨,瑩瑩泛濫。她醞了醞情緒,含蓄道︰「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話,就叫我采花賊吧。」
「‘此花草不生蟲,蜂蝶亦不多近,恐不能無毒。’,姑娘還是不要靠得太近,恐遭群芳妒。」離朱引經據典,好心提醒她。
「是麼?」秀秀掃眉,回眸問道。還拿這麼文縐縐的話來壓她,欺負她沒讀過書麼?這麼些濃詞艷賦的,她一向不忍淬讀,簡直敗壞社會風俗!
「好花自然是給姑娘戴的,只是這采花的賊,就讓在下來做吧。」他俯首,正要折斷一枝花。
秀秀見他一派動作如此自然,不禁有些感慨︰男人都這麼油嘴滑舌,油腔滑調,喜歡逗女人開心麼!秀秀想,如果他再這麼騷人地挑戰她的耐性,她就折斷他的手,打斷他的腿!
不合時宜的話語在這時響起。
「王爺,陛下來了。」小廝在他耳邊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