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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石棺蓋被推開一點點,陰森冰冷的氣息從石棺里透露出來,整個墓室的溫度一下子降了許多。直接作用于靈魂上,亡者的怨恨與痛苦,生者若接觸到就會被侵蝕,輕則挖掘出藏于內心深處的恐懼,被幻覺奪去心神,重則被吞噬生命,成為地獄亡者的一份子。

石棺的縫隙探出一只蒼白的手,消瘦柔弱,骨節分明,令人毛骨悚然的優雅。輕輕的按在沉重的棺蓋上,使力往前一推,重物落到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重響,在靜寂的墓室內回蕩,厚厚的積灰飛揚起來。

眼楮睜開,黑眸星光點點清澈動人,黑暗中,恍若置身地獄的恐怖,血色的淚水停留在死去的那一刻,仿佛剛剛流出,絕望的淒美。

時間過去一年又一年,皇宮沒有發生多大的改變,依舊富麗堂皇雄偉氣派,黃金打造的籠牢一年一年的吞噬著生命,死不瞑目的亡魂飄飄蕩蕩,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曾經再風光無限,失敗了,也落得個無人問津的下場,慘淡收局,早已死去的王位第一順位繼承人,王子公主中最為尊貴的嫡公主,早已被善忘的人們遺忘在角落。

今天,是前不久榮升為王太後,王國最為尊貴的女人的壽辰。皇宮里大擺宴席,慶祝王太後的誕辰,王公貴族全都到場,平時養在閨中甚少出門,夠資格出場的貴女千金們也都跟父母,坐著華麗的馬車來到皇宮參加宴席。被繁瑣的規矩束縛的有些死氣沉沉的皇宮像被注入了一股活力,活絡熱鬧起來,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空氣里彌漫著喜慶的氣氛。

對于服侍的宮女而言,今天需要更加小心,宮中貴人多了,小小的宮女誰也得罪不起,做事越發緊張謹慎,不敢出一點差錯。

唯有一處地方格格不入,張燈結彩的熱鬧被隔離在宮殿外,長長的輕紗輕飄飄垂下,清冷的夜風習習吹拂,少女一樣優雅的撩動輕紗。空蕩蕩的寢宮內幽暗一片,只有偷偷溜進來的幾縷月光,長期無人居住而缺乏生氣,似乎主人死後,這座華麗的宮殿就被遺棄了。

高大的鏡子中映出人影,明明是缺乏光線的陰暗地方卻清晰的顯示出一個嬌小的身影,詭異的毛骨悚然,也許,她的身體在發光,淡淡的,朦朧的。

莫邪黑色眼楮安靜的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熟悉的臉孔,陌生的眼神,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可以這麼冰冷瘋狂,黑暗,憤怒,憎恨,但是一眨眼,就好似錯覺消失了,只余下一汪深不見底的深潭,死氣沉沉。消瘦柔軟的小手按在冰冷的鏡面上,好似兩雙手掌心對掌心,鏡中映出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半身,彌娜。

「彌娜,我的半身,為即將到來的復仇盛宴感到興奮嗎?可憐的孩子,壓制住從地獄帶出的□力量就已經拼盡全力,連讓意識保持清醒都很勉強,更別說做些其他,不過,能夠親眼看見憎恨的人跌落地獄也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不是嗎?母後的死我一點都不憤怒,更沒有怨恨,因為,我跟你不一樣呀。」莫邪神色愉悅,一點沒有從地獄回來的復仇者應有的憤世嫉俗以及偏激瘋狂,優雅的姿態和彌娜如出一轍,完全不因身上單薄的白色單衣而打折扣,尊貴威嚴的氣勢渾然天成。

鏡中的人被莫邪輕淡的話激怒一樣露出憤怒不解的神色,彌娜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通過眼神表達情緒,就像過去的莫邪一樣,不知該不該感慨風水輪流轉。看見鏡子中,明明是自己的臉,眼神卻那麼陌生,就像另外一個人,就算說話證明鏡中有同樣舉動的人影就是自己也抹消不去那抹異樣的違和感,而這份不協調只有自己才能發現,任誰都會緊張疑神疑鬼吧?露出這樣明顯的馬腳,莫邪只有過一次,然而現在彌娜卻不需要費心掩飾。

面對彌娜的憤怒不解,莫邪輕輕一笑,沒有再做解釋。對她來說,那個女人只是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從別人口中听過來的早已死去的人,對彌娜來說卻是寄托了太多軟弱情緒的神聖存在,再怎麼早熟也只是一個孩子,骨子里的稚女敕軟弱尚未完全褪去。

「仇人是同一個,目的相同不久行了,我以為你早該明白。我們是最親密的存在,但是心靈依舊不相通,不看鏡子的話幾乎就察覺不到另一個的存在,不論是快樂還是悲傷,另一種程度上的可悲。」莫邪按在鏡面的掌心抬起,沿著鏡中映出的臉緩緩勾勒,輕聲喃喃,「這道維系我們之間溝通的橋梁,也如幻覺一樣脆弱。」

鏡面毫無預兆龜裂,蛛網一樣的紋落布滿整面鏡子,映照出的臉孔變得凹凸不平。

「……唯有這里是真實的,」莫邪單手按住心髒,輕聲說︰「她奪走的不止是你的生命,那條命,也是屬于我的。我不會忘記的……怨恨早就淡了,吃過更多的苦頭發現,那些以為刻骨銘心的憎恨不算什麼,只為了復仇而回到人間不會很悲哀嗎?她其實沒那麼重要,讓我念念不忘,執著到經歷再多的痛苦也要把向她復仇排在第一位。」

冰冷的石棺,漸漸稀薄的氧氣,一點一點感覺到生命流逝,痛苦的窒息在沉重的石棺中,冰冷的溫度傳遞到皮膚,將血液都要凍住似得,渴望活下去卻不得不死去,血色的淚水流出眼眶,狹小的空間內虛弱無力的手最終停止掙扎。

莫邪閉上眼楮,回憶死去的那一刻,她拼命的向神乞求,渴望活下去,渴望自由,最後死亡還是來臨了,那種絕望讓靈魂都顫抖不已。沒有怨恨,沒有憤怒,千錘百煉的堅韌心靈連自己死亡的回憶都可以毫不動搖的細細咀嚼,回憶那個時候的絕望痛苦,清楚明白自己要那麼做的原因,只是記仇而已,讓對方也好好感受一下曾經施加給她的痛苦絕望,接下來會怎樣她就沒興趣了。

歡快喜慶的樂聲遠遠傳過來,宴會正式開始了。

「好像開始了,人都已經到齊,這場慶祝,一定會前所未有的熱鬧難忘!」莫邪輕輕綻開的笑優雅柔和,語氣輕柔,空氣中流動的危險氣味充滿壓迫力。

莫邪站在高高的宮殿頂上,俯視皇宮,看著宮女來去匆匆,看著皇宮張燈結彩熱鬧非凡,看著王太後端坐主位,雍容華貴眾星供月,眾人小心翼翼的奉承,討好巴結,當真是風光無限好不得意。

白色的單衣在夜晚涼涼的微風中飄搖,長長的頭發微微凌亂。莫邪漫不經心的語氣似乎透出嫉妒,「好熱鬧,一個人的生日卻有那麼多人來慶祝,仿佛過節一樣,彌娜的生日卻從來沒人慶祝,也沒人敢慶祝。今天真是個好日子,沒有比今天更合適了吧,你覺得呢,彌娜?」狀似自言自語的話理所當然沒得到回復。

兒子登上王位,她成為了王國最尊貴的女人,想要的終于得到,怎麼能不得意,怎麼能不風光,保養甚好的臉猶有著幾分風韻,光彩照人。

莫邪從高高的宮殿頂上跳下來,輕飄飄的落地,白色的單衣風的阻力下飛揚搖曳。

「在最得意的雲端落入地獄,這份賀禮如何?」

「啊——」宮女驚恐的尖叫,跌跌撞撞的想要逃跑。

那一聲尖叫拉開了火燒皇宮的帷幕。

揮手間就有一座宮殿葬于火海中,筆直的朝舉辦宴會的地方走去,混亂的驚恐尖叫成為了背景音樂,混亂倉惶逃竄的身影成為了地獄前奏的背景。火光漫天,濃煙滾滾,桔紅的火焰帶來死亡的信息,火舌吞噬著華麗氣派的宮殿,吞噬著花團錦簇的御花園,不斷向周圍蔓延。宮女侍衛來來去去的打水滅火,在熊熊大火下也只是杯水車薪,無濟于事。

「怎麼回事?」王太後氣的臉色發黑,竟然在她的壽宴上發生這種事,簡直就是狠狠打了她的臉。

「回稟王太後,走水的原因正在調查,還請王太後,陛下,及各位大人轉移他處,火勢蔓延的很快,只怕很快就會波及這里。」

「王太後的壽宴上竟然出這種紕漏,若不給朕一個交代……咳咳!」威嚴萬分的新王突然拼命咳嗽,被煙嗆到了。

「怎麼會這麼快?」看見越來越近的火光,王太後又驚又恐的怒問。

「火勢順風而來,風加快了火勢的蔓延。」畢恭畢敬大回答,不動聲色的把責任摘個干淨,總之不是他的錯。

「趕快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不要這麼無情啊,這可是孤精心為你準備的賀禮,這麼走掉不就太失禮了嗎?」莫邪從大火中走出,輕輕抬手一揮,熊熊大火有意識一樣堵去退路,把人都困在了這里。

眼里冰冷的映出她的身影,臉色煞白,身體搖搖欲墜,恐懼到極點,雙手尋求支柱一般緊緊抓住身邊新王的手臂。再怎麼保養依舊顯出歲月流逝的痕跡,她老了,不復當初的美艷絕色,心狠手辣的她也步入了生命的黃昏。

老一輩見過長公主的大臣貴婦齊齊吸了口冷氣,驚懼的手腳發涼,寒氣直上脊梁,毛骨悚然。

「你是什麼人?」新王滿是氣勢的一聲大喝,眼里充滿警惕,俊美的臉上布滿寒霜。

「這是你兒子,帕麗夏?瑟利塔的新王……多年的心願終于達成,恭喜你。」莫邪玩味的上下打量一眼新王,然後毫不在意的撇開眼,好似對方只是路邊無關緊要的小草。聲音輕柔神情優雅,禮儀得體挑不出一絲毛病,背後是熊熊燃燒的大火,莫邪的優雅得體只會令面前的人都繃緊了本就驚恐不已的神經。對他們的恐懼視而不見,莫邪保持清淺的微笑,「孤思考了很久,怎樣的禮物才合適,要連同已經過去的二十年的份一同奉上。孤能有今日多虧尊貴的王太後嘔心瀝血鋪路,定當回報你的恩情。鮮花開的最艷的時候從枝頭落下是否很美呢,那種淒絕的美令無數人贊嘆呢,今天,就讓孤為你獻上這一份賀禮吧!」

王太後腿一軟,差點倒在地上,新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經歷了二十幾年的風浪,為了這個位置做了太多的壞事,「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之類的話以前都當笑話听,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成真。

「不要過來!都已經死了為什麼還要回來,死人就該呆在死人該呆的地方!!」恐懼溢滿內心,王太後歇斯底里的大叫,哪里還有半分剛才雍容華貴的樣子。

「歇斯底里只會破壞你的美麗,大家都在等著欣賞呢。」莫邪一步一步走近。曾經帕麗夏也是用這樣雍容優雅的姿態將彌娜送上死路,如今她嘗到苦果反應卻截然不同。

「不,我不要死!我沒有錯!!錯的人是你!是那個賤人!!我才是笑到最後的勝利者,我才是贏家!!」王太後瘋狂的叫囂。

不知何時,王太後所站的地方變成了陡峭的懸崖,她卻完全沒發現腳下的驚險,徑自歇斯底里的怒吼,不經意後退一步,腳下一瞬間的失重喚回她的注意力,驚恐的回頭往下看,漆黑一片的深淵就在她的腳下,耳邊似乎還能听教冤魂厲鬼的嚎叫。轉過頭向前看,莫邪已經站在她的面前,王太後驚恐的發現自己無法動彈,眼底映出的純真笑顏比惡魔更加危險。

莫邪臉上掛著優雅甜美的微笑,猩紅的血淚刺眼無比,伸出縴細的手,輕輕一推。

「啊————」王太後落下萬丈深淵,那是連接地獄的裂縫。

熊熊大火吞噬皇宮,王太後的下場是一記強烈的催化劑,本來絕望的人們頓時涌出強烈的求生欲,縱使有火牆阻撓也敢拼死穿過去,冒著灼傷的危險爭取一線生機。

莫邪沒有理會亂糟糟的逃生者們,熱浪撩動她的白色單衣以及長發,打開地獄之門讓她體內□的力量蠢蠢欲動,吞噬了無數靈魂之力得到的力量非常龐大,但是似乎已經到了瓶頸,再繼續吞噬已經沒有意義只會增加不必要的危險因子,所以她才會來到人間,想要找到解決的辦法。

現在的就像一只充滿空氣膨脹到極點的氣球,再多容納一點空氣就會爆炸,對外部刺激也非常敏感,如果不將空氣轉化成液態,滅亡是是遲早的事,人類的靈魂像氣球一樣脆弱,總是撐至飽和的□力量是一個很大的負擔。

待氣息平穩下來,周圍能逃的都逃走了,莫邪沒有看見,新王逃走時回望她陰狠冷酷的眼神以及深陷入肉中將自己掐出血的指甲。

血色的夜晚吹起不安的風,最後登上皇位的勝利者心中心思百轉,為了尊嚴,為了皇位,新的矛盾孕育而出。這一切,莫邪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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