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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二,適可而止,出了人命不好跟上面交代。」

極低的一個聲音,正是那高大的男人,但那樣低的聲音卻還是叫洛天音听到清清楚楚。

不由暗暗長出了口氣,艾瑪,太嚇人了。還好她賭對了。她永遠忘不了阿棄在說那句,誰敢過來,我就死的時候,尤二眼中閃過的若有若無的恐懼。

他在恐懼什麼?是在害怕阿棄會死?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碧水城守衛所懼怕的應該不止是阿棄一個人的死,否則,她從沒見過監獄里還種草藥的。慕容靜兮和玄若歌的身份並不簡單,想來這島上每一個人的身份只怕都不簡單吧。

幕後人煞費心機弄了這麼多不簡單的人來島上,又怎麼會允許他們輕易的死?那麼,他們的命是不是突然間就成了可以威脅那些守衛的工具?

所以,她賭了。如果尤二那一鞭子最終不敢打下去,那麼她就贏了。以後,將會得到更大的好處。如果輸了,輸了就輸了吧,大不了就是一死。

她想的很好,可是真的面臨那殺氣騰騰的一鞭子,心里還是不停打鼓的。好在,她真的賭贏了。所以,她的腰桿挺得更直。

「尤隊長,」她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可否讓路?阿棄病了,若是耽擱了看病的時辰,你的命只怕是不夠賠。」

「什麼?」尤二這時候才注意到阿棄明顯不正常的紅暈臉龐,剛才那樣一番的耽擱,這個孱弱的孩子幾乎已經快站不住了。

他的眼中,再次浮上了洛天音所熟悉的恐懼。

「怎麼不早說。洛天音是吧,本隊長命你馬上把他送回房間好生伺候,若是有了半點的差池,一切由你擔待。」

洛天音冷冷一笑,這樣說話是在推卸責任嗎?看來,島上人的性命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重要。不過這個時候,她並不在乎,她當然會盡力照顧阿棄。

「快去,請徐太醫速去給那孩子診治。」

洛天音腳步微微一滯,原來這碧水城中還有郎中的?誰見過監獄給囚犯配郎中?竟然還是太醫的官職?這個島上的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驀地,「轟隆」一聲巨響,剛才還平靜的地面,突然就地震了一般抖動了一下。碧水河一直如鏡面般平靜的河水,突然就掀起了沖天的巨浪。

在那樣的轟鳴聲中,阿棄終于倒了下去,洛天音伸手一模,孩子身子火炭一般的滾燙。伸手將他抱緊。卻是不敢貿然回到石屋中,剛才的景象實在很像地震。地震的時候,呆在屋里可比空曠的原野危險多了。

碧水河里的女眷一片驚呼,大浪打的那些嬌弱的女子根本站不穩腳跟,一個個被掀翻在水里。隨即便被無情的浪潮卷去了河里最深處。

岸上的守衛均是一呆,隨即便紛紛跳下水去,將被河水卷走的人一個個奮力救起。碧水河畔,一時間亂成了一鍋粥。

阿棄娘和慕容靜兮是第一波上岸的,但那傾城絕色的冷漠女子至始至終都沒有看過昏迷在洛天音懷中的孩子。只將一雙木然的美麗雙眸茫然地投向高遠的天空。

慕容靜兮的臉色則更加的蒼白,看了看阿棄,眉頭皺得更緊︰「這孩子燒的好厲害,只怕是感染了。今日晚間定然凶險。」

洛天音很意外,沒想到這蒼白單薄的女子竟是懂得醫理的。

「我那里還有些柴胡,等下熬些湯藥給他灌進去。能不能挺得過去就看這孩子的造化了。」她語氣中充滿了惋惜。

「不是說,太醫會來給阿棄診治嗎?」

慕容靜兮眉目中憂色更重,卻是對著那高聳入雲的大山一陣恍惚︰「只怕太醫來不了了。」

洛天音剛想問個究竟,卻听到城門樓崗哨突然響起了沉重的號角聲。號角聲音幽深悠遠,經久不息。

將河里女眷救起後的守衛們則一臉凝重的向著那座山奔去。

尤二小眼楮里難得一見的凝重︰「今天都趕緊回去,燒熱水,裁布條。研磨止血草,金礦塌方,緊急救援。」

洛天音心中一震,金礦?沒想到那高聳入雲絕壁一樣的山里竟藏著金礦。這是個什麼地方?河里有金沙,山里有礦脈,那是個任何人都能為之瘋狂的存在。這樣的一塊寶地,任何人得到了,都擁有著雄霸天下的最有利保障。

她當然不會忘記,送她來的是獨孤文瑞,這金礦是獨孤家的嗎?獨孤家竟已經擁有了這樣的實力?看來,大周的江山真的是岌岌可危了。

「你,」尤二細瘦的手指指向洛天音︰「不用參加救援,這個孩子就交給你了。」

洛天音點點頭,抱著阿棄急速向石屋奔去,如果是礦洞塌方引起的地動只是一瞬間,不會造成地震。那麼,阿棄的病情便再不能耽誤。

她將阿棄放在床上,孩子現在燒的渾身上下都是紅彤彤的。她趕緊找來干淨的布條和溫水,先將阿棄的傷口仔細的清洗重新包扎。

這個時候,慕容靜兮已經熬好了柴胡湯。可是,阿棄已經完全沒有了意思。一勺的湯藥下去,全部順著嘴角趟了出來。

「這可怎麼辦,」慕容靜兮眉頭微皺︰「喝不下去藥,眼睜睜看著孩子死嗎?」

「我來。」洛天音端過藥碗︰「阿棄,你听著,我知道你听得到。」

洛天音聲音冷凝卻字字清晰︰「你這輩子最大的願望是保護你娘,讓你娘再不受人欺負。如果,你不把這藥喝了,你就會死。你死了,你娘會是第一個給你陪葬的人。因為,總需要找個人為你的死負責任。」

「不要,」阿棄突然低低呢喃道︰「不要娘陪葬。」

洛天音微微動容,她不過是試一試。她知道人在昏迷中有些時候意識是沒有散的,能夠听到別人說話。沒想到阿棄這個四五歲孩子的心智竟然這麼堅強,對自己淡漠的娘親的感情竟然這麼深。真的,就松開了牙關。

這,實在是一個好孩子。能有這樣的孩子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阿棄娘怎麼就忍得下心,對這孩子不聞不問。

阿棄無意識的配合,湯藥灌得非常順利。但是,孩子的境況似乎並沒有多大的好轉,也不知他昏睡中看到了什麼,小小的眉頭一直都緊緊顰著。小手攥成了拳,任洛天音使再大的勁都掰不開。

慕容靜兮不停地換著水盆里的冷水,看著洛天音一條一條絞干了帕子貼在阿棄的額頭上,但,阿棄的燒卻一直沒有退下來。漸漸的竟有些開始抽搐。

阿棄娘從頭至尾一直坐在桌邊,冷漠地注視著忙碌的兩人,沒有動過,也沒說過一句話。

「這樣不行,」洛天音眉頭一挑︰「靜兮,你可能弄來酒?」

「酒?」慕容靜兮微微一怔︰「做什麼?」

「沒時間解釋了,你只說有還是沒有。」

慕容靜兮略一沉吟,抬起頭看著她,雙眸中卻有著絲意味不明的大義凜然︰「好,我去找,要多少?」

她的表情叫洛天音心中一慌,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勁,這個時候卻也顧不上去分辨︰「一壇子應該夠了。」

慕容靜兮點點頭轉身就出了石屋,洛天音繼續用冷水帕子替阿棄做著物理降溫。

「你,不該讓她去找酒。」木偶美人一般的阿棄娘突然低聲說了一句。

「什麼?」洛天音幾乎嚇了一跳,完全忘了這屋里還有一個人。

「你不該讓她去找酒,就這種東西不是我們這些人能享用的東西。」

洛天音眉頭一皺,丫的,我找酒是為了救你兒子好吧。你倒沒事人一樣坐在旁邊看了半天的戲了,這會唧唧歪歪教訓起人來,早干嘛了。

如果不是你把自己兒子的飯菜打翻,他怎麼會去要別人施舍。若是不為了再給她找點吃的,他怎麼可能用瓦片劃傷了自己。如果不劃傷自己,他怎麼可能會感染的那麼嚴重,以至于生死一線。

這一會到有精神說風涼話了,洛天音突然就氣不打一處來。

「我很奇怪,」她聲音如雪山泉水,清脆動听卻叫人莫名發寒︰「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種母親,你也配當人家娘?」

阿棄娘臉色突然就白了一白,洛天音心中很是不齒。這就受傷了?不過一句話就受傷了?

「你不懂,」阿棄娘苦澀一笑︰「你什麼都不懂。」

石屋的門突然打開,慕容靜兮抱著個酒壇子站在門口。

洛天音微微一愣,她是去哪里找的酒。她所見到的慕容靜兮雖然蒼白孱弱,但從來都是整潔而干淨的。身上帶著與生俱來的聖潔的光,高貴的如同雲端的仙子。

可是,這時候的慕容靜兮,頭發卻是散亂的,梳的好好的墜馬髻早就不成型了,東一縷西一縷亂糟糟的散的到處都是。衣襟和腰帶也微微有些松動的跡象,臉色則更加的蒼白。

洛天音眼神一眯,這個樣子,實在是很像——。

「給你,」慕容靜兮將酒壇遞給她,微微一笑,明明是一張清秀的臉瞬間就仿佛有了無限的光華︰「夠了嗎?」

「恩。」洛天音心中一澀,慕容靜兮是個高傲的人,她不想讓人問,那麼她就不問。

她轉身將酒倒在碗中,將帕子浸濕,然後說道︰「來,把阿棄的衣服都月兌掉。」

慕容靜兮微微一愣︰「他在發燒,不是該注意保暖嗎?怎的要把衣服全都月兌掉。」

「听我的就是,」洛天音目光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自有法子救他。」

慕容靜兮盯著她的眸子,一顆心突然就安靜了下來。那丑陋的丫頭身上似乎有著一種魔力,安定人心的魔力。叫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要信任她。

她微微一笑︰「好,我信你。」

此刻的洛天音和慕容靜兮都不知道,這個時候不過是一句輕飄飄的話。慕容靜兮卻用她的一生都在實踐著這個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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