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每一個攤前走過,感受每一個人的模樣與聲音。請使用訪問本站。言情內容更新速度比火箭還快,你敢不信麼?橋下車輛快速駛過,與橋上互不干擾。天橋仿佛成了煩惱不可抵達的高度。有風吹來,讓人想張開雙臂。映入眼簾的,鑽進耳朵的,撲打在身體上的,周圍似乎到處彌漫著害羞的美好。會不斷輕輕將人踫撞,隱隱能感覺到,需要仔細看才能看得出來。此時仿佛不會再因晝夜交替而心生恐懼,這樣的生活,平淡安穩,或許可以過很久。
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大頭家將父親送去火化。老頭子活的很艱辛,但並沒預料到何時大限,沒有來得及留遺言。關于土葬和火葬,老頭子自己的意願不得而知。只是母親很不情願,最主要是難舍。她認為那麼大一個人瞬間就化為烏有了,沒了形狀模樣,離開的太快。悲痛地捧著骨灰盒,離開的腳步邁不動,覺得人還留在那個熾熱的火爐里。這般小的盒子盛不下整個人化成的灰燼,即使是代表性的抓一把,也可能並未包含了所有肢體。
施行火葬以來,村里有人去世大多以掩蓋消息,偷偷埋葬的方式安葬死者。以至于多年之後村里人還不知道某個人已去世。總有一些缺德的人,將此事舉報。死者面臨的下場是被從墳里扒出來強制火化並罰款,罰家屬款。村里人氣憤地說,這些小人都欠被挖祖墳。可是一想,這些人干的就是挖別人墳的事,以這種方式詛咒,就算應驗也不解氣。
人們並不是不理解國家要求火葬的政策。只是不能理解村里對此政策的實施。按照村里人的理解,火葬的初衷是要節約土地,而村里的死者火葬之後仍埋進土里,地表堆起一個高高的土丘,與將尸體埋入土中堆起的土丘大小無異。于是人們看不出土葬與火葬的區別。繼續往下分析,若火化,死者家屬需付一筆費用,用于火和盒子。利用排除法得出結論,火化的意義就在于此。
母親呆呆地叨念︰這就沒了。
其實人被宣布腦死亡的那一刻,一切感官全無,不能再說話思考,這個時候人就已經沒了。自此刻,死者遠去,對死者的思念開始。家屬以另一種方式來看待和愛,這種感覺萌生並日益加強,在有生之年內達到頂峰,然後慢慢減弱。這種感情完全以精神世界的方式進行。理性的人,精神世界純度極高。不會因將軀體化為灰燼而更多悲傷,也不會因保留軀體隨其自然腐蝕而欣慰。然而親人之間,尤其是生離死別的親人之間是不存在理性的人的。大頭因腦中清晰出現這樣的道理而感到羞恥。
下葬那晚,母親一晚沒睡,大頭看她的樣子疲憊之極,多日來的操勞和悲傷已經快要將這個老婦人消耗殆盡。她可能隨時要倒下沉沉睡去,又可能保持這種狀態到明日後日。大頭望著天上清晰得有些殘酷的圓月,眼皮微微犯沉。這些母親根本沒注意到。他希望睡去又害怕睡去。他不知道身為母親,看到兒子在這個日子里睡去會怎麼想。是心疼還是心酸。就這樣注視著母親,不知不覺就到了清晨。新的一天開始,睡意全無。昨日的睡眠屬于昨日,即使未進行也一樣屬于昨日。
從踏進家門一直到現在,一滴眼淚都沒掉。大頭望著仍然一動未動的母親,小聲自語︰老頭子,咱倆的感情真是不夠深呀……還在恨嗎?
三個人一起喝酒,阿凡和阿波始終抵著頭竊竊私語,阿凡說我給你一件衣服,阿波說我給你一個戒指。兩人像入戲極深的演員,聲音雖不大,形體十分豐富。時而額頭緊蹙表示委屈,時而閉眼瀟灑地一甩頭發表示豁達。努力听了足足一個小時才知道他們是在說網絡游戲。阿杰坐在桌子另一邊很郁悶。他們叫他來喝酒,真是來喝酒。兩個人沉浸在共同的世界里,只要話匣子一開便完全忽略了阿杰的存在。阿杰沒玩過網絡游戲,對此一竅不通,除了咳嗽插不上任何語言。
阿杰覺得自己像一個傻子,簡直就是一個人點了一大桌菜悶吃。越是這樣想,越覺得自己傻,于是就待在那,仿佛情不自禁扮演起傻子。想著想著實在氣不過,猛地站起身把阿凡阿波兩人面前的酒菜全部拿到自己面前。反正他們也顧不上吃。
阿凡阿波同時大喊︰哎!你干什麼,我們還吃呢,放回來。
阿杰非常听話地說︰哦好。
然後乖乖地又為他們兩個把酒菜擺回原位,並帶著感動的微笑。因為他們終于說了句他能听懂的話。
兩人暫停討論,監督著阿杰把一切放好,然後再次回到主題。
阿杰沒有氣餒,趁熱打鐵︰我說,你們兩個以後有的是時間討論,今天能不能暫時先別說游戲了。
阿凡阿波同時回頭,表情懵懂︰啊?
阿杰只看一眼,那顆心便立馬又掉入萬丈深淵,急忙揮揮手示意他們繼續,看他們的表情,似乎下一句就要月兌口而出︰你什麼時候來的?
又不是沒有一個人喝過悶酒,阿杰這樣安慰著自己,就當你們不存在,你們兩人忽略我一個,我一個人忽略你們兩個。忽然覺得自己的形象十分悲壯,連仰頭喝酒的動作都變得豪放有力。耳畔似乎響起項羽自刎烏江時應有的音樂,搭配腦海里縈繞的兒女情長,覺得別有一番情調。若不是對面還有兩個人,一定要相應地流下幾滴不可輕彈的男兒淚。
阿凡阿波突然停下來,轉向阿杰。
阿凡︰對了,我說你啊……
阿杰憤怒地打斷他︰別說我,說你們的。
方才求著跟他們說話他們都不理,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並且剛剛在孤獨中找到妙處。此時他們才想起他來,已經不需要,而且認為他們這是一種打擾。阿凡阿波兩人看這情況,一起坐過來,左一個右一個推搡著哄著阿杰。從這一點來看,這兩人絕對屬于悟性比較高的冷落者。顯然,他們準確地察覺到阿杰的病癥。阿杰漸漸屈服下來,雖然還在裝模作樣推開兩人,卻已經顯示出原諒他們的表情。從這一點來看,他絕對能做一個最冤家宜解不宜結的被冷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