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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湛霄深夜歸來。

歸旋已經他會和頭兩天一樣徹夜不歸便已現行睡下了。迷迷糊糊睡間錦被被人掀開,一個熟悉的身體帶著夜露的寒氣靠了過來。

「湛霄。」她剛睜開眼楮,已被他整個人包裹住了。他一手攬起她的腰肢,一手按在她的頭頸,讓她溫熱柔軟的曲線緊緊貼合著自己,嘴唇在她耳邊廝磨著,啞聲道︰「阿旋,要走了。」

歸旋一驚,「你今晚就要走?」

「是你今晚要走!」

歸旋身子一僵,過了良久方道︰「我?」

湛霄抬頭看著她,眼眸猶如深邃悠遠的星河,那里飄蕩著惆悵的星雲,「是的,在出征之前我必須先把你安頓好。」

她現在的處境猶如眾矢之的,侯府之內亦不再安全。父親已經生疑,遲早會查出她中蠱之事,以他的性格他很可能犧牲歸旋避免這次戰亂。這原本是她的家,現而今卻成了最危險的地方。

歸旋搖頭道︰「我不走,我走之後你與父親豈不徹底反目?」

湛霄柔聲道︰「不會的,只要打贏了這場仗一切都好說,到時候我再好好向父親賠罪任他責罰便是。」

歸旋閉目落下淚來。

湛霄說道︰「你略微收拾一下便出發吧。此次我讓月晏帶你去一個隱蔽的地方暫時隱居,待戰事穩定了自會派人去接你們。這件事侯府之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書卿、可人你只可帶走一人。」

歸旋道︰「可人吧,銘劍剛走,那妮子若發現我也不見了只怕會六神無主。書卿性格穩重溫柔,我不在她也好多寬慰寬慰母親。」

想起廖夫人歸旋心中更是郁結疼痛。

湛霄微微嘆了口氣,「母親這邊你不用擔心,我自會向她解釋清楚。」

她忽然張臂緊緊抱住了他,淚如泉涌將他的肩膀沁濕,「我不走、我不走……我走之後這一切都壓在了你的肩上。」

他低頭吻她,吻那樣熱、聲音卻那樣溫柔,「傻姑娘,這一切本來就壓在我肩上,你、侯府,還有這江山。父親總以為沒有你我能挑更重些的擔子,他錯了,若是沒了你,我什麼擔子都挑不起。」

***

寶馬拖著馬車在夜色中奔馳,月晏駕著車,湛霄驅馬護行。車廂內歸旋看著對面被迷煙迷暈尚在熟睡中的可人,心情如這顛簸的馬車般忐忑。她掀開車簾,湛霄正在身側,他回頭對她露出一個溫柔寬慰的笑容,沉穩得就像她心中的山。

***

不知行了多久,他們來到一座山腳。湛霄帶著她,月晏負起昏睡中的可人,兩人人如蒼隼旋空,身法優美地從一棵棵大樹的枝梢向上縱去。

群山環抱的山腰出現一片平地,有湖、有樹、有三五精舍出現在星輝之下、薄霧之中,猶如夢幻之境。

這幾間房里衣食用度早已貯備妥當,足夠他們生活一年有余。

湛霄送她進房,看看天色,他必須回去了。

歸旋忽然抱住了他,眼眸如霧如痴如夢,喃喃道︰「你、你……」

那句話堵在喉頭怎麼也沖不出來。

她第一眼看見這里……這就是她夢中的地方。湛霄,你不能不走嗎管他家國天下、管他社稷蒼生,你不能不走嗎?

這樣的話猶如滾燙的苦水堵在喉嚨里,她輕朗一笑,「你不想要我嗎?就這樣走?不想……」

「不想。」他說,低頭盯著她的眼楮也笑起來,「不想、不想……」

他要留著這一次,留著這饑餓、留著這渴望……這樣會讓他無堅不摧攻無不克。

他驟然低頭咬住她的唇,從來沒有這般狠厲過,咬破她誘人無比的唇,吸取里面甘美微腥的血汁。

***

第二日可人醒來,認清自己身處何處後簡直如墜雲霄、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歸旋只非常簡潔地對她說︰「現在京城流言紛紛,侯爺恐他走後我被人煩擾,讓我在此暫避,你願不願意留下來陪我?如果不願我便讓月晏送你回去。」

可人忙不迭地點頭,「我願意、我願意,當然是夫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看著她那個急切的樣,歸旋不禁笑了笑,心情也連帶舒朗了幾分。

正在這時,月晏敲門進來,垂眸道︰「夫人,可以用膳了。」

說完又退了出去。

可人皺眉看著他的背影,過了一會湊到歸旋耳邊小聲地說︰「夫人,侯爺怎麼把咱們兩個女人和這個月晏單獨放在一起?萬一他要是見色起意可糟糕啦。」

歸旋忍俊不禁,一本正經地道︰「你擔心的是。」

可人聞言就更緊張了。

***

其實這個問題她也問過湛霄。湛霄一直對她與其他男子的交往甚為顧忌,卻總是把她放心地交給月晏。

「難不成月晏當真是女的?」她問。

湛霄微微一笑,「他是男是女並不重要。月晏是千葉門的嫡傳弟子,這一門的傳人男子不會娶妻,女子不會嫁人。千葉門以易容術獨步天下,它的內功心法更是非常獨特。普通人易容改扮總會有本身性別的痕跡,但千葉門的人不會,關鍵就在于它的獨門心法。這套心法自幼練習除了能改變人的外在形體,功成之日更是泯情滅欲、心如冷石。再者我慕氏一族對千葉門有大恩,千葉門人世代效忠慕氏,月晏更是對我忠心耿耿。阿旋,你可以如相信我一般相信他。」

事實上每一代的千葉傳人都會與慕氏傳人自幼定下血契,月晏若是背叛他,終身會受血契反噬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可人帶著忐忑戒備的心和歸旋一起走進餐廳。待看見桌上的早餐,頓時怒得害怕的心都拋到九霄雲外了!

「你這搞得什麼東西也敢拿給少夫人吃?這個黑漆麻漆你別告訴我是雞蛋,還有那是粥嗎?我服了你了,熬個粥都有人熬糊的。還有還有這個青菜,天啦、天啦……」

還沒等她找到合適的形容詞比喻這可怕的青菜,歸旋打斷她的話道︰「行了,月晏是劍客不是廚子,能做成這個樣子已經很不容易了。讓你的銘劍做只怕更不像樣子。」

可人臉色微微紅了紅,嘟嘟小嘴不服氣地說︰「以後這廚房的事您大劍客就不要插手了,就交給我這個小丫頭吧。」

歸旋撲哧一笑,「好了好了,大家先坐下來吃飯吧。」

月晏退了一步道︰「夫人請用,我先告退。」

說罷不等歸旋說話轉頭就走了出去。

可人哼了一聲,「算他知道規矩。」

說著笑嘻嘻給歸旋盛了一碗粥,「夫人,你先將就著吃點,中午我再給你弄好吃的……」

可人說得牛皮哄哄,不過她從小便跟著歸旋,也是在侯府里嬌生慣養長大的。繡個花、梳個頭的她倒成,這廚房里的話她哪干過啊?

歸旋見她在廚房里搞得個雞飛狗跳,實在看不下去,一推她道︰「算了,我來吧。」

「不行,我來、我來。」說著她伸手一抹臉上又是一道黑灰。

歸旋忍不住笑道︰「人家月晏只是把雞蛋煎糊了,我看你這餐飯要是弄下來準得把自己弄糊了不可。」

可人氣得跺腳,「少夫人,你幫他不幫我!」

「我不是幫你嗎?我幫你掙面子。」

……

兩個人的聲音從廚房里傳出來,院中的月晏停下劈柴的手,唇角露出一絲微微的笑容。

***

歸旋這廚房的手藝倒是在剛嫁人時好好練過的,連許嬤嬤都贊許她這方面天資過人,一頓午飯自是輕松搞定。

可人看著這桌上的菜簡直嘆為觀止,「少夫人,你好厲害!」

她很羞愧,侯爺本是讓她來伺候夫人的,結果搞成夫人給她做飯了。不成,從今日起她定要好好發奮練習!

歸旋思索片刻,取出一個托盤,將每樣菜都裝了一份,又把新烙的餅也裝了幾張,對可人道︰「可人,給月晏送過去。」

可人撇了撇嘴,還是乖乖起身端著盤子送過去。

敲開月晏的房門,可人把盤子往他手上一塞,「哼,算了你修了幾輩子的好福氣,咱們少夫人親手做的菜!」

月晏低頭看著手中的托盤,紅辣椒炒的雞丁,白色的竹筍,碧色的青菜,還有撒著韭菜和蔥花的雞蛋面餅,皆盛在湖田窯的青白瓷里。

如冰似玉的瓷器里盛放著一朵朵可愛。

過了好一會,他說︰「多謝。」

***

吃完了飯,歸旋讓月晏帶著她和可人在四下走走,這片山林平谷、碧天鏡湖,真是處處合她的心意。他們的木屋看似平凡無奇,確實由楠木和香木所建,堅固而帶著天然驅蟲的香氣。

她和可人房間里臥榻、紗衾、繡枕、羅帳、妝台、立鏡、春凳、小幾、繡架、香爐一應俱全,還有許多女子四季衣物和棉麻布匹,雖不如她平時穿著用度那般精美雅致,卻更為實用舒適。

廚房里儲備了許多米、面、油、各種佐料、腌制的雞鴨魚肉,以及一些新鮮果蔬。當然這些果蔬吃不了多少時間,廚房的角落里專門做了一個一格一格的櫃子,抽開了,里面是各種谷種菜籽,居然連花籽都有。

歸旋看得又驚又嘆,「這個地方準備得如此周全,住上一世都沒有問題。」

月晏微微頓了頓,在她身後緩聲說道︰「侯爺知道夫人素有歸隱之願,于是便四處尋找適宜隱居的處所建造屋舍,這樣的地方還有好幾處。」

歸旋心中不禁一陣暖流流過。

她出了屋舍,又好好看了看這片寧靜的天地,心情也如這陽光山林、這湛然純淨的碧天鏡湖般豁然開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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