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財童子(三)
過了六月,七月的天氣就已經非常炎熱了,以前在張家小村時倒是還好,自家周圍都是高大的樹木,且整個夏日都是涼風習習的,崔莞這樣怕熱的一個人也沒覺得很難熬。(思路客.)可是今年卻不一樣了,小鎮上的夏天明顯比山里的夏天熱,而且喧鬧,讓人靜不小心來,更覺煩悶。
崔莞有時候會想,或者其實是今年的夏天比以往幾年都熱。她眯著眼望了望窗外被耀眼的陽光照射得幾乎睜不開眼的院子,院子邊上那個小池塘的水快干涸了,許多花花草草都被曬得像是被火燒過了一般,就連牆角那些蕨類植物都曬得變成了紅色然後等著枯死,樹葉蔫巴巴的,甚至開始提前落了,相信不久就能禿了,就更別說精心培植的花花草草了,幾乎統統死光了,地面上也因為長期沒有雨水的滋潤而裂開了。
樹上的知了有氣無力地叫著。崔莞心煩意亂地又在床上打了個滾兒,本來竹席子是涼的,可是被她這麼一次又一次地「烙餅」也涼不下來了,懷里的竹美人勉強還能稍稍降低點溫度,可是卻也不能讓她感到舒坦。她忽然搖了搖頭,坐起來,一把扯掉了身上的肚兜,就著一條褻褲躺回了床上,重新抱住竹美人。
房間的門輕輕地「吱呀」響了一聲,然後有腳步聲接近床榻。
崔莞閉著眼楮,默念「心靜自然涼」,她甚至連睜眼的力氣都不想使。
進門的是青衣丫頭,見著崔莞白女敕女敕的小身子幾乎光潔溜溜地躺在床上,抱著竹美人一動不動,不由得抿唇微笑了一下。相處了一個多月,她也多少模清了這位小姐的性子,其實是極其好伺候的,只是總是裝得一個小大人的模樣,古靈精怪,多少有些奇怪的脾性而已。她心里想著崔先生,越看崔莞眼中的憐愛之色便越盛,崔先生妻子的事情,她也知道了,她不奢求什麼,只要以後崔先生能夠帶她走,她能夠時時伴在他身邊,她也就滿足了。
她比倚翠聰明,當倚翠看出崔莞不喜歡她們將來伺候崔先生時,她選擇的是記恨崔莞,小小地和崔莞作對,而她卻選擇了和崔先生保持了一定距離,倚翠想要湊到崔先生面前獻殷勤的時候,她會退至一邊,或者轉而去伺候崔莞,她知道其實以崔先生疼愛崔莞的程度來說,她們想要跟著決定權在崔莞手上。崔莞自幼喪母,是崔先生一手養大的,肯定是不樂意突然出現一個女人將來會和她分享父親,所以,她不能操之過急,而是選擇了默默地不著痕跡地討好崔莞。
果然不久之後,倚翠就被調離了崔先生身邊,而她卻留了下來,只是即使是到了這個時候她也沒有表現出自己的急切,她是真心仰慕崔先生,他的學識,他的氣質,他的涵養風度,他的一切一切,所以她選擇了細水長流,要慢慢地融入父女倆的生活,而後真真正正地和他們過日子。
「小姐,老爺命大廚房做了冰鎮酸梅湯,我給您端來了一碗,崔先生那兒已經送去了,您起來喝吧!」青衣走近崔莞,柔聲在她耳邊道。
果然原本蔫巴巴的崔莞一听冰鎮,立即睜開了一雙熠熠生輝的眸子,從床上坐起來,然後很沒有形象地稀里嘩啦喝起來,一碗東西一會兒便全數倒進了肚子中,頓時覺得通體舒暢,精神一振。
「青衣,往常的這樣的時候也有這麼熱嗎?」崔莞有了精神就開始詢問起自己的某些想法。
青衣看了眼窗外,搖了搖頭,眼里多了絲憂色,「沒有的,今年比往年熱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想要懲罰大晉的子民,她記得小時候自己就是因為一場旱災失去了父母兄弟最後迫不得已賣身為奴,她還算幸運的早早將自己賣了,若是遲一點,怕是早就成為那些惡鬼們的口中食了。
青衣話音剛落,房門又吱呀一聲響了,這會兒進來的卻是崔灝,他听到兩人之間的對話,眉間也多了絲憂色,今年像是個大旱之年,若是這老天再這樣滴雨不下,這北邊六郡的人民可是會顆粒無收,到時候饑荒會降臨這片土地,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會死去,餓殍遍地,赤壁千里。北方草原上那群虎視眈眈的胡人也將失去肥沃的草原,為了搶奪糧食,戰爭更加無可避免。從以往的史書記載來看,旱災又往往伴隨著蝗災,這之後又會是澇災,在北方這片土地上,幾乎已經成了定律,接二連三的天災**將會使這一片土地生靈涂炭,沒有個數十年恢復不了元氣。
而現在的朝廷,崔灝的眼中閃過一抹復雜的神色,現在的朝廷主弱臣強,朝政大權為後系勢力操控,當今陛下又是昏聵痴兒,諸王對于皇位虎視眈眈,一個個只想將自己拱上那樣一個高位,完全不在乎民眾的生死,朝堂更是為小人所制,各自手中的權利非是為了這大晉子民造福而是只想著互相傾軋斂財搜刮,這樣的國家如何還能看到希望。
崔灝深吸一口氣,殮起了眼中的沉痛之色,罷了罷了,當初選擇了放手,便再也不要沾惹,若是過了七月這天依舊滴雨不下,他便試著勸服盧老爺一家南遷吧,只是若是他們不听,他便也只有自己帶著莞莞離開此地,他早就明了這北方的形勢,遲早有一天戰爭會爆發,也許這個契機,便會爆發在今年。
「崔先生。」青衣見著崔灝進來,柔柔地喚了聲,扶了扶身子。
崔莞則是睜著雙大眼楮緊緊地盯著崔灝的眉宇之間,和崔爹生活這麼多年,她一瞬間就看出了崔爹似乎有心事。
然而崔爹可是沒有注意到女兒關切的眼神,他此刻已經被她雪白的身子刺得兩眼發疼了,頓時沖著她嚎道︰「崔小莞,你這像什麼話?!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一點也不知羞,還不趕快把衣服穿上!」
老封建,崔莞月復誹了一句,就她現在這年齡這身板只要不月兌褲子有什麼看頭,(作者有話要說︰難道月兌了褲子就有看頭了?)她心里來氣兒,抱著竹美人往床里側一滾,將對著崔爹。
天干物燥容易上火,崔爹頓時火冒三丈,「崔小莞!你……你……你這是逼我親自給你穿衣服啊?!」說話間崔爹已經卷起袖子上前來,那啥風度翩翩那啥彬彬有禮早就糟蹋得一絲不剩了。
崔爹爪子伸過來,崔莞就敏捷地往旁邊一滾,崔爹逮住了她的腳,她就用另一只狠狠地回踢一腳,然後這兩父女就在床上大亂斗起來。
青衣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一幕,直到晚上回到自己房間還是暈乎乎的,她可真是長見識了。
這樣鬧過一場後,雖然父女倆誰也沒勝過誰,但是接下來的幾天,崔莞還是乖乖地穿上了肚兜外加一套薄薄的外套,只是這貨貪涼,冰鎮酸梅喝得更多了,在青石鋪就的房間內,更是從來不願穿上鞋子,光著腳丫到處跑。
這一日傍晚,太陽好不容易落山了,她拎著一個包袱來到了書房,包袱里是上次她搜羅去的「白皮書」,拜她這一世超群的記憶力所賜,這幾本書她只無聊地翻了幾遍,這些個書就如同雕刻一般印在了腦海中,睜眼閉眼每個細節清清楚楚,所以不久後她便厭倦了,不過她懶得過來,所以就一直丟在床底下,好吧,當她還有興趣的時候是在枕頭底下的,只是後來變成了床底下。
她見書房沒人,搬著胡凳來到原來放書的書架上,踩上凳子一本本將書安放回原處,只是放上去可比拿下來艱難多了,她簡直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擎得手都發酸了,才將它們放回原處。
放完後就長長地舒了口氣,感覺身體又出了一層黏膩的汗水,她不滿地皺起了眉頭,撩起衣服下擺狠狠地扇了幾下,可也就是這個時候,她听得背後忽然一聲小小的驚呼。
崔莞扭頭一看,只見盧僧寶童鞋漲紅了一張臉,一臉驚恐地瞪著自己,崔莞頓時皺起了眉頭,擦,這小子什麼時候來的,怎麼走路也沒個聲響,剛才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沒有。真是該死的!
面對崔莞的一臉凶狠,盧僧寶卻是啥也沒有看見,這會兒他只覺得整個腦袋都像是放在火塘里燒著,嗡嗡地響,心更是跳得快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眼前全是剛才崔莞那一截露出來的小肚子,那樣白皙晶瑩,是不是就像傳說中雪蓮花一樣美麗,或者,也許比雪蓮花更好看……盧僧寶的腦袋垂得更低了,緊張整個身體都快戰栗起來。
崔莞本來有一肚子的火還想責問他,不過一見這人鵪鶉似的模樣,頓時有氣無處泄,原本這家伙在崔爹的調∼教下也算是稍稍多了點男子漢氣概,但是每一次一對上自己就又變成了這副模樣,真是讓她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長了一張窮凶極惡的臉,她心情非常之不好,哼了一聲,從胡凳上跳了下來就往書房外奔去,絲毫不回頭,當然也看不到盧僧寶童鞋眼里深深的失落還有傷心。
「莞莞……」盧僧寶遠遠地看著崔莞離去,小小聲地叫了一下,他知道這一次自己的懦弱又把莞莞氣走了,他心里無比的沮喪,回到之前崔莞呆過的書房,他傻坐著檢討自己的錯處,就這麼坐到了天黑,等到侍女落落來找的時候,看著黑漆漆的屋子竟是連燈燭都不點。
盧僧寶想要離開這個傷心之地,出去的時候下意識地往里一掃,卻是忽然瞥見了書架上那幾本被崔莞塞進去的白皮書,他鬼使神差地走了回去,搬過胡凳,將那幾本書統統拿了下來,然後抱著回自己的臥室,他想或許他能從莞莞看的書中找到她喜歡的東西,以後就不愁見了她不知道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