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不過是眨眼間,宮外平民樂得得了個豐收年,達官貴族卻是不惜大價錢把女兒打扮的金枝招展,而宮內上下更是忙得腳不沾地︰一來是大王獨孤羽病病好好,這大十五的好日子,卻又病了,貌似連宮宴都參加不了了,二來嘛,自然是為了給小王子沖喜選妃的大事情。尋找最快更新網站,請百度搜索151+看書網
這不,王後娘娘操持了上下,卻還是不放心,親自跑到無憂殿,看著幽妃把王子殿下打扮的妥妥當當,那小娃兒也看起來玲瓏可愛,這才放下心來。臨走時還不忘叮囑幽妃,記得酉時把小王子送到承歡殿,雖然羽王不能親自參加,但跟在王後身後入宴,卻也是十足的寵愛。
即使是個啞巴,這南寧的王子,任是誰見了,也是要稱一聲殿下的。
她上官王後,就是要讓世人知道,即使不是她的孩子,她也是寵的。即使…即使…他不在了……
上官青青轉身,捏著帕子的手卻握緊。
那個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那個從未把她放到眼里的男人,今日卻突然抓著她的手,說︰「青青,我怕是撐不到年末了。我這輩子,唯一愧對的,就是你,但還是不得不將她們母子托付給你…你恨也好,怨也好,我這輩子,終究是欠了你…」
她高傲的昂著頭,直到此刻都不肯低頭︰「獨孤羽,你若是真的死了,才是欠了我。」
把你的孤兒寡母丟給我,把你那被人虎視眈眈的江山丟給我,你當我…你當我是什麼…
你活著時不肯看我一眼,現在要死了,也要把這活生生的煉獄丟給我,護你深愛的女子,護她為你生下的孩子……
他臉色蒼白,卻笑得溫雅,說的那般風輕雲淡︰「就當,我欠你一條命吧!」
她猛地轉身看著他,瞪大眼楮咬牙切齒︰「你欠我的,何止是一條命!」
若真是一條命,那殺了你,便也結了。
這世間最難煎熬的,便是你空許了深情,他人卻視而不見,即使是若糞土,也好過若不見。
他搖搖頭,滿是無奈︰「獨孤羽此生,欠你一條人命,欠你一世深情,上官青青,對不起。」
她終于折了那錚錚傲骨,寒梅在溫暖來臨時凋零,濕潤了一雙黑眸。
轉身,離去。
世間最苦,求不得。
何為求不得?
明知不得,卻仍去求。
然則,若是有來世,她怕仍會走同樣的道路。
獨孤長樂扭了扭身子,身上一層一層的衣服把自己裹的像個木乃伊,她抬頭看著那身著正紅宮裝的女子,挺著筆直的脊背離去。扭頭,對著虛空眨眨眼,張開手臂沖到幽妃懷里。
哎,穿衣服什麼的,真不是人干的事。
那一層一層薄如蟬翼的綾羅綢,江南水秀,哼,本王子記住了,都是你們,害得我被折騰了半個時辰。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們納到麾下…不過,唉,還是算了吧,說不定那時候,早就回去了…
長樂模模鼻子,用力的把腦袋往幽妃懷里擠了擠。
幽妃卻伸手抓著她的肩膀把她推了出來︰「樂兒莫不是想把衣服弄髒了,等會兒再穿一次?」
長樂打了個冷戰,乖乖的退出了幽妃的懷抱,扭頭走到一旁特意為她準備的矮凳上,晃晃悠悠的蹲了下去。
她才是個三歲的孩子,是個孩子,可憐那一雙短短的小蘿卜腿兒,不知道晚上會不會因為站的太久而腫脹發疼。
「樂兒莫要發懶,一會兒衣服起了褶子,又要再換一次。」幽妃站在一旁,幽幽的提醒。
長樂瞪大眼楮不可思議的看向幽妃︰母妃,娘親,您這是什麼意思?
「嬤嬤,給樂兒把凳子撤了吧。」幽妃揮揮手,宮人齊刷刷的行動。
長樂眼睜睜的看著兩個宮女架起自己,嬤嬤拿著小凳子越走越遠,扭頭看向坐在一旁喝茶的幽妃,這真的是自己的親娘嗎?明明是長了兩個小牛角,還閃著黑色小翅膀的惡魔吧……
當然,長樂此刻也忘記了曾經的自己稱幽妃為便宜老娘,大概,這就是現世報吧!
哎!長樂扭頭掃視一周,發現沒人能幫得了自己,垂頭喪氣的找了個柱子,倚了上去。不能抱著不能坐著,我倚著總可以了吧。
「樂兒還是過來乖乖站好的好,王後特意送來的衣服,你若是弄破了壞了,可就沒有第二件了。」
長樂很想學柯南推一下眼鏡,這母妃,莫不是吃醋了?皇後送來的布料,的確是少有的好。
幽妃揮退殿內的宮女,命嬤嬤拿來卷起的畫軸,倚著柱子心里偷樂的長樂突然打了個凸,弓起脊背,高抬這小蘿卜短腿兒,悄悄地往殿外走。
悄悄地,慢慢地,往前走,再走幾步,門外陽光明媚,秋光燦爛,只要再走三步,光明的天堂就在那里。然則,一只罪惡的大手卻搭在了她幼小而脆落的肩膀上,天堂的大門關閉,門外還掛了個小牌,上書︰人滿為患!
「樂兒這是要去哪里?」
長樂扭頭,眨著懵懂的眼楮,露出個傻的不能再傻得傻笑,整張嘴裂開,還掉出一滴口水。
長長地、透明的口水在空中顫抖了幾下,無聲的落在了地上。
「樂兒,打算把衣服弄髒?」幽妃低頭,笑的溫和。
抬腳把口水踩到腳下,長樂望著幽妃繼續傻笑。
「母妃知道,樂兒這般乖巧的孩子,定不會弄髒衣服的。」幽妃彎腰,平視著長樂的眼楮,長樂歪歪頭,眨了眨眼。只見幽妃話鋒一轉,「所以,母妃說的話,樂兒也定會記得的,對不對?」不待長樂回答,幽妃接著道︰「那樂兒,可能在宴會上認出這位姐姐?」
幽妃說完,已經打開手中的畫像。
長樂很想抬手捂臉,轉身就走。然則,她不能。誰讓她是個傻子呢,唉,你看,這世上,即使是傻子,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樂兒若是不能找到這位姐姐,可莫要怪母妃。」幽妃說完,抬眼瞄了瞄長樂的小。
伸手捂住小,噌噌噌後退幾步,長樂總覺得自己的後面涼嗖嗖的。
幽妃溫和的模著長樂的頭頂︰「樂兒若是不能抓到這位姐姐,不僅會挨打,以後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吃到綠豆糕,甚至,連母妃都再也見不到了。但是,樂兒放心,與其讓你落入他人手中成為傀儡,母妃寧願親手了結了你。打是親罵是愛,母妃也是為了樂兒好,樂兒可莫要怪母妃呀!」
突然,臉色一變,那張或溫和或擔憂或可愛的臉突然變得嚴厲無比,她抬起握著畫卷的左手,命令道「嬤嬤,把這畫像掛到牆上,現在起到參加宴會為止,長樂就在這里看著,不準吃飯。」
獨孤長樂悄悄地後退一步,這個一臉嚴肅的女子讓她覺得陌生。她是溫柔的,是擔憂的,是可愛的,是聰慧的,然則,卻不該是這個樣子的。這個樣子的幽妃,讓長樂知道,她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會是真的。
低著頭後退一步,扭身走到畫像前。
說不傷心那一定是在自欺欺人,穿越來的三載有余,所有的溫暖都來源于眼前這個女子。然則,卻不知道,在她那或溫和或深情或天真或聰慧的表情下,掩飾著怎樣的瘋狂。
長樂很想回她一句︰即使我不想死,你也要殺我嗎?
至少,在找到回去的辦法前,她還不想死。
然則,她終究沒有。
只是低著頭,沉默著。
那是一位母親,她只是想愛她的孩子。
然則,那位母親並不知道,身體里的靈魂並不是她的孩子。
現實說出來總是太傷人心,所以她沉默著,即使也失落著。
幽妃走出王子的臥室,剛回到自己的寢殿,卻癱軟在地。
跟在她身旁的嬤嬤趕緊跑過去,扶著她的右臂,嘆息一聲︰「娘娘這又是何苦,這般做法,不知小王子有多傷心。」
坐在地上的幽妃抬起頭,卻已是淚流滿面︰「大王的病情怕是熬不過冬日了,樂兒是大王唯一的孩子,王後自是會好生護著,但我若活著,便是樂兒的拖累,那上官一家也不會放心的讓樂兒活著。樂兒自幼便生性多疑,卻是最依賴我,我就怕一旦我走了,樂兒會不知輕重,惹惱了王後。今日這般,也算是讓樂兒冷了心!」
「小姐,你自小便是這般,為了不連累老爺,背負這####的名義拋棄青梅竹馬進了宮,如今,又為了小王子這般…小姐,老奴知道你心里淒苦…」那一直跟著幽妃的老嬤嬤,卻也是坐在了地上,流下淚來。
「女乃娘,此生還能再听你叫我一聲小姐,也算是滿足了。當年進宮,雖非心甘情願,但大王待我卻也不薄,而樂兒,為她做什麼,我都是心甘情願的。只是可惜……」可惜什麼,她卻未說。
伸手攙扶著嬤嬤,臉上的笑容滿是釋然︰「待我走後,知道樂兒身份的,也就只剩女乃娘一人了,女乃娘定要待樂兒如當年的我般,替我好生照料。是我這個娘親無能,不能護她一世長安。」
「大王現在還好好的,小姐莫要擔憂,我待小王子,定會比當年的您還要親。」嬤嬤擦了擦眼淚,臉上的皺紋更深。
「是呀,大王還好好的,何必著急。」幽妃幽幽的嘆了口氣,自己走到榻前,躺了下去︰「嬤嬤也去休息吧,晚宴還是要去的。」
上官敏玉蹙眉看著自己的姑姑,王後特意派人送來的衣服,桃紅色的錦緞長衣,素雅而溫暖,是江南水秀山莊今年新進貢的「綾羅綢」特制的。
這般的衣料,這般的做工,雖然他跟著師傅時吃穿用度也不差,但還是免不了驚艷一番。
然則,一想到這衣服是給自己穿的,他就再也興不起興致去看了。
這般粉粉女敕女敕的衣服,真當自己是柔弱女子啊。
然則,即使他憤怒,即使他厭惡,即使他不甘,最終,還是乖乖的把衣服穿上了。
身邊的小桃紅給他盤好了頭發,圍著他轉了一圈,驚艷道︰「公子這般打扮,真真是漂亮至極。即使是滿京城的官宦小姐,又有哪個及得過公子得風華絕代。」
上官敏玉差點惱羞成怒的差點把頭上的珠釵拔掰斷。
上官敏玉,江湖人稱如玉公子,素衣如雪,冠玉容顏,雖不及其師孤城雪的絕代風華,但若見之亦是引人耳目,比其師的冷傲多了幾份儒雅,比其師的狠厲多了幾份溫和,或靜或動都是賞心悅目,在學識武功之上,亦得其師的七分真傳,文韜武略奇門遁甲陰陽八卦排兵布陣樣樣有所涉獵,也算是江湖新一代數一數二的風流人物。然則,這般人物,即使是扮做女子,亦是**刻骨。
最後,還是披了一件白狐裘在外面,遮住了那身粉女敕女敕的粉衣蝶裳,乖乖的跟著父親上了馬車。
早就等在車內的國舅爺,當今王後的親哥哥,現任權傾朝野的宰相爺上官青雲,一身藏藍色官袍坐在車內,明明四十左右的年紀卻保養極好,看起來也不過三十歲出頭,雖不及文人墨客的儒雅,卻又沒有馳騁戰場的殺氣,少了幾絲輕狂,多了幾分深沉,在那張菱角分明的臉上,一雙深沉若幽潭的眸子似是望盡滄桑,任時代變遷,滄海桑田之後,沉澱了下來的,只有無盡的睿智。
他伸手扶住上官敏玉伸出來的手,拉著坐到自己身畔。
兩張臉,不同的風度,不同的氣質,不同的表情,卻又有四分相似。
上官青雲更加剛毅,而上官敏玉,卻多了幾分柔和,那柔和之中,更是添了幾分儒雅之氣,還有眉梢眼角的幾分年少輕狂。
上官青雲仔仔細細的打量著眼前自己的孩子,那眉眼與委屈不甘的樣子,像極了他的母親。一想到孩子的母親,那整顆心,便都痛苦的顫抖起來,獨孤羽,這殺子害母之仇,我怎麼忘記……
上官敏玉垂著眼簾,安安靜靜的任他打量。
上官青雲顫抖的抬起手,撫著上官敏玉的頭頂︰「玉兒,委屈你了!」
「爹,我沒事!」上官敏玉坐在他身畔,抿緊的薄唇,是年少的倔強。
那時,他還年少輕狂;那時,她還年幼懵懂。
然則,相遇了,便打下了無數的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