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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或有不同

「殿下,你十歲的時候,在做什麼?」

劉府中,劉危樓的院落中,蕭元取下頭上的兜帽,月兌下披風,听著劉危樓這一句問話,約莫想了想,回答說︰「與現在無什麼差別,打理後宮,有時也處理些政事。」

蕭元知道,劉危樓這樣一問,實際上真正想要的不過是自己的反問,她卻故意不問他,劉危樓卻自己說了出來。

「我第一次知道家族里的秘密,就是在十歲。」劉危樓的聲音有些冷,似乎回憶著什麼,目光變得遙遠,「我母親生了四個孩子,我十歲那年,唯一的親姐姐正好十五歲,如花一樣的年齡,卻突然就要出嫁,嫁到臨街的鹽商王家去。」

「姐姐不想嫁,她跟我說嫁過去就會死,可我只以為是她害怕。我不能為她做什麼,她終究還是應該嫁人的。」

「姐姐出嫁的晚上,大哥端了一杯紅色的液體讓我喝,我後來才知道,那是我親姐姐的血。他們一起把她的經脈破開,把她掛在鹽礦上,知道她血流干沒了氣息,才放她下來。」

「我後來還有五位庶姐堂姐,都是那樣死去的。」

看著那雙原本風流不羈的眼楮里流露出來的痛苦與不理解,蕭元卻沒有多大的動容,反而有些無法理解的,「因為如此,你就裝出這幅浪蕩庸碌的模樣?」

「你•••不理解,」劉危樓,少年的臉上滿是掙扎,那種難以抉擇的眼神,讓蕭元長久沒有動容過的心,都有些松動,他說︰「我母親在這里,她什麼都不知道,我沒辦法丟下她離開。」

「馬上,還有兩天,大哥的長女也要出嫁了,大嫂什麼都不知道,我再也受不了。」

終于,在蕭元以為劉危樓要壓抑不住的時候,他緩緩抬起頭,注視的蕭元,面上有一種近乎魚死網破的絕決和一股奇異而哀傷的悲痛。

「您不是要看嗎?」

他站起身,大步走到窗邊的書架上,用力的推開書架,在書架的後方,昏黃的燈火掩映下,是六具早已干癟成干尸的少女,顯然是被人精心照料過的,那一張張年輕稚女敕生機勃勃的臉上還能夠清楚的看到她們死前恐懼痛苦,而那第一個,仍帶著出嫁時的鳳冠,鮮紅喜慶的嫁衣,唇上陰森詭異的微笑還未曾散去。

「那是我的親姐姐,我將她從墳里刨出來的時候,她還沒有斷氣,血流了整個棺材,她跟說我,‘小樓,救我’。她不知道,我也喝過她的血。」

燈下,劉危樓捧著燭台,悲傷的目光落在這些已經死去的少女的身上,她們永遠年輕,永遠美麗,永遠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莫名其妙的死去的。

這是一個怎樣血腥丑陋的家族啊?

「殿下•••你還滿意我給的答案嗎?」

看著依舊平靜的蕭元,劉危樓手心積滿了汗水,他需要這個少女與生俱來的力量,才能夠會,毀滅這個家族。

再看了一會兒書架後面的干尸之後,蕭元抿著唇,問︰「博陽郡的鹽業,只能用你們劉家女子的血?」

會得到這個問題,劉危樓完全沒有想到,他以為至少這位同樣身為女子的長公主會有惻隱之心,「不是,只是祖上傳說,喝本族女子的血,可以長壽。」

「真的?」

「草民不知道。」

他袖中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其實家中的父親已經七十歲了,可是外間不過以為他只有四十歲,這個,不能告訴蕭元,她現在態度不明,與自己預想的一點也不同。

「殿下還想欣賞嗎?」那一句里已經帶了點點怒氣,伴隨著男子微微不悅的表情,使得蕭元居然露出了一絲笑意,搖頭,劉危樓便將書架推回了原位。

門不知何時開的,提著一盞燈籠的成年男子如同鬼魅一般飄進來,在看見房中的少女之後在門口頓住了,下一瞬,面上就有了曖昧的笑容,那人把燈籠交給身側的青衣侍從,提步走近房間。

「家里都忙得焦頭爛額了,三弟你還有心思尋花問柳。」

他一步跨進來以後,一把拉起蕭元的手腕,少女的面色頓時難看之極。

「大哥,你先放開她。」

劉世安從鼻子里冷哼一聲,扯了扯衣領,抓著蕭元的手腕就往嘴巴里送,一陣劇痛頓時從手腕傳到身上各個角落,蕭元的眉頭緊蹙,心里簡直恨不得將此人千刀萬剮。

原本要上前救蕭元的劉危樓,此時卻收回了手,心里居然有一絲竊喜,在看到孟光長公主那平淡無波的臉上出現毫不掩飾的憤怒的時候,松了口氣,原本的遲疑,再也不用擔心,有了大哥這樣的冒犯,依照著傳說中孟光長公主的手段,一切都會有一個結果的。

「啪!」蕭元一揮手,狠狠甩在劉世安的臉上,男人戀戀不舍的吸允著少女手腕上汩汩流出的鮮血,這時才放開手,食指將嘴角的殘血模到嘴中,十分快活的拍了拍劉危樓的肩,「這貨不錯,夠甜夠辣。」

蕭元壓抑中失血和疼痛帶來的眩暈,側眼狠狠的盯著那人,卻是對劉危樓說的,「還不叫人來包扎!」

毫不掩飾的頤指氣使,雖然招來了劉世安心中的疑惑,但是誰也不會想到此時出現在劉危樓院中的女子,會是本該呆在禁軍重重保護下的孟光長公主。

「去叫人來包扎吧,等那事風頭一過,再讓大哥好好吸幾口。」劉世安看著蕭元一會兒,突然爆發出一陣奇異的大笑,面容扭曲而陰毒,抬手捏著蕭元的下巴,陰測測的說︰「小美人兒,你可要多活幾天。」

在他離開以後,長久的沉默引得劉危樓原本還稍有輕松的心愈發的沉重,這已經遠遠失去了他的掌控。

「殿下,我送你回去吧。」

劉危樓在前面引路,衣衫在夜風中颯颯作響,整個劉家都靜的可怕,劉危樓在打開院門的時候,那雙有過痛苦哀傷絕望掙扎的眼楮,突然露出一種恐懼。

就在方才不久,剛剛離開他的院子的劉世安,如今只剩下頭顱,搖搖晃晃的垂在男子的身側,那個提著他大哥頭發的男子,像一只鬼怪一樣,面上帶著和煦的笑容,可是手上的卻是還在滴血的人頭。

饒是平靜如蕭元,也是驚訝的失去了語言,瞠目結舌許久,才說出一句︰

「你殺了他?景行止,你殺人了?」

蕭元看著景行止手上拎著的,還睜著大眼的頭顱,簡直像是在做夢似的。

「你可以不殺他的,你是和尚啊!你忘了出家人慈悲為懷?」這一句,從蕭元口中說出來,並非是真的覺得殘忍,而是她看著眼前這一幕,覺得這個人幾乎已經不再是南國上下敬慕的佛者了,他可以喝酒,可以留發,卻不曾想過他還會殺人。

「元兒,我不是和尚。」

「那是什麼?」

「身心都背棄佛的人。」

這樣一個答案,蕭元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腦子有些發毛,那種感覺比看見一只兔子開始吃人肉都還要震驚。

景行止卻是直接將劉世安的人頭扔給劉危樓,那男子抱著尚未閉眼的兄長,聞著劉府中在夜色里逐漸蔓延的腥氣,突然意識到,整個劉府都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那種孤獨感取代了他原本對這個家族的厭惡斥責,他打著哆嗦丟開劉世安的頭顱,任那個頭顱在地上滾了幾圈,落到牆角,發瘋似得朝著劉老夫人的院落狂奔。

「你沒有殺他娘吧?」

也許,南國孟光長公主唯一能夠柔軟的地方,僅僅在于自己的母親,她在刑場上看見抱著容煥的夫人,生了憐憫之心,而此時又因為劉危樓的母親而動容。這是蕭元的軟肋,從光武蕭皇後薨逝之後,長久的隱晦的軟肋。

「沒有。」

蕭元吸了一口氣,仍是不敢相信景行止殺了人,不僅是劉世安,還有劉家近半數的人。

她跟在景行止身後,回憶起在沉音殿里,她曾經要求他教她剝皮,這樣看來,也並非不可能,究竟是什麼,讓這個從來都是慈悲善良的向佛者,動了殺戒,為了自己,約莫這想法可笑了,蕭元輕聲冷笑出來,走在前面的景行止停了下來,轉身看見蕭元捂著的手腕,隱隱滲出的暗紅色,臉色有些深沉。

他伸出手,拉起蕭元被咬的左手,高高的舉起來,溫潤干燥的手指緊緊的捂著蕭元的傷口,面容沉默而堅毅,直視著前方,不給蕭元拒絕和說話機會。

這一路,似乎走了很久,像是很早以前,就有過這樣的場景,帶著些悲傷的冷肅的味道,又或許在此時的景行止心中,整整期盼了數不清年月。

那種的亙古就開始的向往,那種品嘗過少女全部熱情的愛意,那種日夜輾轉苦求不得的痛苦,在這個時刻得到撫慰,少女的手被他緊緊的握著,沒有在其他的他觸及不到的地方,就在他的身邊,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把她抱在懷里。

可是,他卻不能。

------題外話------

這章前面有點血腥啊,是我看過《傳說的故鄉》電視劇九尾狐那段的感覺,雖然那哥哥最後還是變壞了,但是至少當時是真的掙扎過的,一邊是家族,一邊是妹妹。

後半段,總算讓小景牽了個手了,半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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