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悄悄溜走,一晃又是數十天。
這天,我正在窗前看書,突然傳來「咚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
我往外探頭一看,原來是蕭雲兒。「來了。」我將書合上,起身去開門。
這丫頭的急事能是急事。我笑笑。
門剛一開,蕭雲兒迅速跨了進來,反手便將門關死,又到窗邊將窗合上。一雙大眼不停的在四周看來看去,著急道︰「紫樨,快找個地方讓我藏起來,程立在‘追殺’我呢!」
我倒了杯茶給她,道︰「看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程立‘追殺’你又不是一次兩次了,你應該早就習慣了呀。這回,你又做了什麼?我記得上回你才將他最喜歡的衣服扔進了茅側。」
蕭雲兒一口將茶吞下,在屋里一陣亂轉,「我能做什麼呀,只是在他和張玉民打架的時候,幫著張玉民給了他一劍,誰知他那麼沒用,一不小心就被我削斷了頭發。這能全怪我嗎?他那頭發也不知怎麼長的,也太不經割了。好了好了,你別問了,總之他很生氣,你快幫我找地方躲。」
我哭笑不得,將茶杯接過來,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怎麼能割斷人家頭發呢?他本來和張玉民就不和,你還去幫張玉民,擺明和他對著干。」
「那又怎麼樣,我就是不喜歡他。」
「那你還躲?」
「是他小氣。就斷那麼一點點,」蕭雲兒豎起一根小拇指,「他至于嗎?哎呀,你還是別說了,快幫我找地方啊?咦,床底下怎麼樣?」蕭雲兒猛的就往床下鑽去。
我忙拉住她,指著房梁道︰「床太高,很容易看見的。你躲到房梁上去。」
蕭雲兒叫道︰「啊?那不是一抬頭就看見了。」
「他來找人,當然會在屋里能藏人的地方仔細搜,比如櫃子里,床低下,誰會沒事往房梁上看啊。」
蕭雲兒眨眨眼,小腦袋一歪,「也對,呵呵。」說著,「嗖」一聲便上了房梁。
我抬頭看了,說︰「你放緩呼吸,躲在上面可別出聲,不然就要被發現了。」
蕭去兒擺擺手,「嘻嘻,這我知道,你快去開門吧。自然點哦!」
「鬼丫頭!」我笑道。其實,這蕭雲兒的性子和我二妹有七分像,只是二妹雖比她小了兩三歲,卻較她更為成熟懂事。
我轉身將茶杯放回桌上,擺成沒有人喝過的樣子。又重新將窗打開,再將門打開。門前赫然立著一個人。
我始料不及,「啊?」一聲,本能後退兩步,定眼一看,原來是嚴諾。
嚴諾似乎很喜歡穿青衣,至少我每次看見他,他都是一身青色袍子。現在也是。他手中拿著一幅畫。看到我開門,他似乎也很驚訝。
「嚇著你了?」聲音依舊清朗。
「沒有。你什麼時候來的?」心想,他不會是為程立的事來的吧,那他剛才不知有沒有听到我和蕭雲兒的話。
「剛到。」他緊了緊手中的畫卷。
「先進來吧。」我將他迎進屋,禮貌的倒了杯水遞給他。
嚴諾接過,輕抿一口,將茶放在旁邊的小幾上。
「雪師妹,有一幅畫,我想送給你。」嚴諾將畫展開。
「哦!謝謝大師兄。」
隨著畫卷展開,一幅美人圖躍然紙上。
美人一身紅衣跪地而坐,氣質高華清新。紅衣領口露出潔白的鎖骨,一張稚氣尚存的臉龐光潔若銀盤,紅唇欲滴,瓊鼻如玉,眼若星河,眉似柳黛……
美人眼角凝著一顆將落未落的淚珠,神情淒美動人……
我驚訝的開口,指著自己問︰「這是……我。」
可是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動作表情啊?還被嚴諾看到了。
嚴諾點點頭,「是。那天在赤城的破廟,我第一次看見雪師妹,就是這個樣子。」
我看看他,又看看畫。忽然想起來,在破廟和皇甫雲裳打斗的那一天,我確實穿著一身紅衣。這幅畫畫的應該是我以為自己要死在破廟的那一剎那。只是當時,我懷里還抱著丫頭,而畫上確是沒有。
想到丫頭,就想到了皇甫雲裳那個狠毒的女人。
皇甫雲裳,我雪紫樨愛恨分明,這筆帳,我會和你算的。
有些傷感,還是低低應道︰「畫的真好。」
嚴諾見我語氣淡淡的,問道︰「雪師妹不喜歡。」
「沒有,很喜歡,只是想到了丫頭,那個可憐的女孩。」我說。
「雪師妹心地好,初識的人也能如此放在心上。」嚴諾道。「其實江湖險惡,雪師妹不該只為了個陌生人就與皇甫山莊為敵。」
我不解,語氣微硬,「難道師兄覺得我不該為丫頭和那無辜慘死大夫報仇?是因為那是江湖人人敬畏是皇甫山莊,還是因為丫頭在世人眼里普通卑賤的身份?丫頭可是為我死的,是她替我擋了矮東那一掌。」說到後面漸漸激動起來。
多少次午夜夢回,我都看見丫頭擋在我面前,鮮血自她口中噴涌而出,落在我的臉上,手上,燙得我灼熱的疼。還有那好心的大夫,多少次,他血淋淋的頭就會突然一下子出現在我的腦海里。這些,我是忘不掉的。
……我第一次這麼直接的看到有活生生人死在我面前,還是兩個。
嚴諾看我良久,見我表情凝重,半天才道︰「雪師妹重情義。」
我知道他後面還有話沒有說完,只怕說出來,兩人就要爭執起來了。
我突然覺得,嚴諾看起來或許並不如表面那麼謙和溫潤。他後面的話是什麼,是想說我當時太沖動救下丫頭,還是說為丫頭這樣的人不值得。
我不想去細想。也許只是兩人想法不同。
一時相對無語。
氣氛有些尷尬。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主動問道︰「大師兄還有事?」
嚴諾將畫收好,放在小幾上,道︰「三天後,後山湖邊,我再同雪師妹講。」
「啊?什麼事現在不能說。」我問。
嚴諾搖搖頭,淡淡一笑,起身便朝門口走去。
我看著他走遠,一臉納悶。
我再次將畫打開,看著畫上楚楚動人的女子。丫頭那張慘白的臉,大夫那顆血淋淋的頭突然又出現在眼前。
我忽然想到,其實當時和那人夜闖皇甫山莊,丫頭被皇甫雲裳打罵時,我就在屋頂。那時,我完全有機會救下丫頭……
那後面的一切就不會發生……
那大夫和丫頭就……
就不會……
可是……
我不敢再想,也不想再想。
我怪自己,很怪自己。
我沒有救她,她卻救了我啊。
心想突然好痛。
我慌著手將畫合上。左手撫向胸口,長長呼出口氣,低低恨道︰「皇甫雲裳,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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