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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大結局2(四萬更~~)【手打VIP】

可是殷無恨沒有多看她一眼,他的目光只落到那女人臂彎里夾著的一團血肉身上——那,是果兒?

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上前,直到從那女人手里接過那羸弱的身體,直到將那身體抱到懷里,他才有一點真實感。心一瞬間虛弱得幾乎要暈掉。

果兒……他伸手輕輕扶正她的臉,可是懷里的人已經徹底昏了過去。他小心地擦拭她臉上的血跡,看到她幾乎體無完膚時,他黝黑的瞳孔不由疼痛地一縮。

他牢牢地抱緊她,力度控制得剛好。然後才看向一直饒有興味看著他的女人。似乎有點眼熟,但他素來沒去注意旁的人,所以對她沒什麼映像︰「你是誰?」

「哈哈哈……果然有意思。」

殷無恨眯起眼,這個人……

「別!別用那眼神看我。只是一對男女將她交給我,托我于此地等候,正巧看是花小姐,又順手,便應了下來。」那女人見殷無恨依然不為所動,微微眯著眼看她,驟然放聲大笑,「哈哈哈,你定然是不記得在下了……在下聞浩軒。」

殷無恨想了想,似乎有了點映像,記得又一次參加一個什麼會,那個讓果兒看了好多次的女人好像就叫聞浩軒……殷無恨臉色更黑,理都不理聞浩軒,只抱了人就走,聞浩軒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便轉身大步離去,遠去的身姿有如仙人般飄逸,只是沒人去看。

*

果兒睜開眼時,看到的正是殷無恨緊張注視她的樣子,她眨眨眼,眼瞼肌膚的動作牽動到臉上的傷口,她似乎這才想起來,自己毀容了……

她伸手想要模模自己的臉,殷無恨卻比她先一步動作,一把將她抱進懷里。他蹭著她的頸窩,低低地叫著她的名字,似乎帶著笑,又帶點委屈,還有些沙啞。

「果兒……」

「嗯。」

「果兒……」

「嗯。」

真好,你回來了,真好……能听到回應,真好。那些日子悶在胸口幾乎讓人窒息的疼痛似乎一下子消散殆盡。他在她的頸窩里微微勾起嘴角,安安靜靜地笑。

果兒也用力地回抱他,真是沒想到,有一天會這麼想念一個人……會這麼擔心一個人,生命重心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的感覺,本來應該是惶恐而不安的,但如果是無恨的話,似乎沒有這樣的害怕。以前曾經想,如果一個男人全心全意地對一個女人好,將她當成整個世界一樣珍惜,那能有多少女人不心動?

無恨啊……

果兒小心翼翼地收攏雙手回抱住他,安撫地拍著他的背,嘴角彎彎的,笑著說︰「我沒事了呀。」

這句話似乎牽動到了殷無恨的某條神經,他突然放開果兒。

「無恨?」她不解地看過去。

卻見殷無恨一雙眼看著她,單薄的唇抿得緊緊,眼中神色幽暗莫名。

她似乎終于想起了什麼,眼中的疑惑轉成無辜,仿佛她沒有點他穴過繼蠱蟲,也沒有將一身功力都傳給他,沒有答應了不會讓自己受傷……結果食言搞成這般模樣。又不是她的錯,誰知道會冒出後續那些事情?誰知道鳳傾武執念那麼深的說。而至于後來,她讓無恨去隔壁間看紫衣,她也不覺得哪里不對。

可是想是這麼想,她嘴里還是討好地叫了一聲︰「無恨~」眼看著他還是用那樣幽暗莫名的眼神看她,她頓時扁了扁嘴,神色委屈起來。

他看她委屈地縮在一邊,一直僵硬的身軀,慢慢松了下來。心髒依然鈍鈍地痛,初見她受傷的痛楚,還在胸腔里研磨,想要原諒她讓自己受傷,原來這般艱難。想要原諒讓她受傷的自己,更加艱難!

果兒見他神色軟化,忙蹭到他懷里,抱住他,小聲道︰「無恨,我真想你!」鼻端是他熟悉的氣息,她環著他的腰,將腦袋貼在他頸窩間。

殷無恨緊緊抱住她,方才放開她的空洞似乎一下子填滿,以後,再也不放了。可是想到她受的傷,他的心里又是一陣絞痛,聲音悶悶道,「……你說你不會受傷,為什麼突然……」一直盤亙在心頭的痛,上一次倉促的見面沒來得及宣泄,一直積壓到現在。

過蠱之事,她一直沒動靜,他還以為太難,她放棄了,卻不想,原來是時機未到,都是因為他太疏忽的緣故,才會讓她變成這樣,他斂下眉眼,神色若泣,「為什麼要將功力全部傳給我,?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睜開眼,看不見你,我很害怕?我看完紫衣回頭不見了你,你知不知道……」他的聲音突然哽住。

「嗯!」她的聲音小小的,眼楮眨了眨,有點心虛,更加心疼。

「你明明答應過,不會讓自己受傷,不讓我難過?」他指控。

「嗯!」她繼續心虛內疚,腦袋低得不能再低。

「結果你……」他似乎說不下去,渾身顫抖著閉了嘴。

「對不起。」果兒低低說,是她考慮不周,過蠱後面一系列的事情,並不能說是意外,畢竟鳳傾武從來沒有表示過放棄,而是她抱著僥幸的心里,以為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過去。見面之後她也不該覺得安全便讓自己離開他們的保護視線。

听到她的道歉,他很想繼續生氣,很想不原諒她,好讓她下回不要這麼,這麼讓人擔心……他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才能讓她听話,恐怕就算她听了,想到要做什麼的時候,一樣會將那些答應的話都拋到腦後。

「無恨,有沒有想我啊?。」她討好地轉移話題。

「……不想。」他吐出兩個字,帶著些賭氣的味道。

「無恨!」這下,果兒扁嘴,做出異常委屈的樣子,水汪汪的眼楮側過來看他。

殷無恨反而別開頭不看她,只俯身將她抱了起來,「從現在起,不許跟我說話,我現在,很生氣,。」

感覺得到殷無恨渾身的肌肉繃得緊緊的,望著他弧線優美的下巴,果兒很識趣的閉了嘴。

將果兒抱到浴室里,放在一邊的小架子上,殷無恨就開始月兌她身上殘破的衣服。

「無恨,你干嘛?」果兒嚇了一大跳,連忙縮手。

「月兌衣服。」

她當然知道是在月兌她衣服,可是問題是現在這個時候月兌她衣服干什麼,她又不睡覺。「我不月兌,現在冷。」

殷無恨不由分說的抓緊她的手,一個使勁就把衣服掀下來,丟到一旁,臉色沉沉的悶著,「我說過,現在不要再說話。」

果兒只覺得手腕一痛,殷無恨已經把她抱著,臉朝下趴著。她從來沒有見過殷無恨這個樣子,心里不由得有點惴惴不安,隱隱怕他會體罰自己,但心里又有點委屈兼難過。雖然明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切實際,無恨怎麼都舍不得對自己動手的,可是念頭冒上來,就讓她膽子瞬間縮水了,再不敢吭一聲。

殷無恨倒沒想這麼多,他浸濕一片軟綢布,小心翼翼地順著她的背脊骨,慢慢下滑,一條條掩在血色中的鞭痕漸漸顯露出來,在白皙瑩潤的肌膚上縱橫交錯,殷紅的傷口刺得他眼中神色越發幽暗,像兩簇跳躍的冷火。還有一處烙痕,即使已經放到了極輕的力度,她還是忍不住渾身痛得發抖。

當晚殷無恨就到地室里頭,將那個王君狠狠地顛過來倒過去地抽了半宿,再給用沾了辣椒粉的傷藥敷了,全過程赤衣動手,他看。這是後話不提。

當身體清理一遍下來,果兒已經痛得滿頭大汗,卻硬是咬著唇不吭聲。殷無恨咬了咬唇,氣苦地看著和他慪氣的果兒,最終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我要上藥了,實在痛就叫出來。」

果兒閉著眼,睫毛輕顫,果然,還是無恨更心疼她一點,她開心地咧咧嘴,低下頭,壓了壓嗓子,帶著點輕快道︰「嗯!其實不怎麼痛的,無恨不用那麼小心。」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其實很痛啊,萬一無恨果然放大力度了,她不就要慘了?轉念又想想,無恨一定不會這麼做的,她心里就安定了。她說了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無恨舍不得讓她痛啊。

讓人心疼擔心的感覺,其實……還不錯。只是自己也會因為他的心疼擔心而心疼內疚。

晚間,果兒一直癱在床上,花非影進來看的時候,殷無恨正在給她喂肉粥,手上的動作分外小心,臉上神色卻是板著的,似乎在生氣。花非影立在一邊,直到殷無恨喂完了,拿著碗出門,她才上前,在果兒面前跪下。

「屬下護住不力,請小姐責罰。」心里卻在驚奇,殷無恨是在跟小姐生氣?可真是天下奇觀,她幾乎覺得再讓她適應一年她都不敢相信。

雖然花非影神色不動,果兒卻依然猜到她腦子里在想什麼,驚訝嗎?她也驚訝呢。無恨居然跟她生氣,她要不要一起生氣,然後冷戰一陣子好了?

青鳥不知從哪里撲進來,推開花非影,貼到果兒床前,眼楮亮閃閃的︰「果兒……你們在冷戰?好!冷戰好,冷戰好。」

果兒怪異的看著他,她和無恨在冷戰,青鳥居然高興成這樣?

青鳥笑眯眯的道,「那麼這樣好了,果兒就只和我說話吧!……喂喂,殷無恨,你們不是在冷戰嗎?」

不知何時進來的殷無恨一把將青鳥後衣領拎起來,徑直走到門口,往外一扔,正好扔到門外的赤衣青衣身上。然後回到床邊,冷冷看著依然跪著的花非影,花非影被他看得心里發毛,非常自覺地行了個禮,就退了下去。一點不像青鳥那樣,非得招呼了才爽。

青鳥眼看花非影也被趕了出來,然後對著 一下合上的門嘿嘿笑了兩聲。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他們在一起也不錯。或許還喜歡著吧,不過壓到了心里,不去踫觸似乎就不會痛。反正,他壽命悠長,還是找一個同樣長壽的雌性青鳥配對吧。

這麼一想,他懷里驟然青光大現,一顆碧色圓珠子滾了出來,落到地上,還「咕嚕嚕」滾了好幾圈才停下,然後一陣「 吧把」東西碎裂的聲音,青鳥驚訝地瞪著那碧色珠子裂開,然後從里邊鑽出一只火紅的小東西來——似乎是青鳥,卻是火紅色的?

青鳥蹲下去,旁邊的兩個少年往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也一同蹲下去,花非影則離開,去安排和迎接教主正夫的事情。

鑽出來的小家伙張開鮮紅的喙,尖嘯一聲,「呼」地噴出一蔟烈火,險險將圍在周圍的三個少年都燒成焦炭。

火紅色的小家伙噴完火,回過身幾口將蛋殼吞進肚子里,然後腆著肚子毫不客氣地跳到青鳥懷里,眼一閉,就睡了過去,可怕的是青鳥完全不敢反抗,傻傻地看著著小家伙跳到自己懷里,理所當然地將他的懷抱當成了御用寶座。

這個……對他有強大的種族威壓啊……是青鳥一族的王吧?怎麼會在這里?青鳥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敢說。只得將這囂張無匹的小家伙往自己房里帶。

還沒從烈火中回過神的兩少年,驚訝地對視一眼,那也是青鳥?從來沒見過紅色的青鳥啊?

房內,果兒和殷無恨對峙。其實也說不上對峙,只是大眼瞪小眼。天色已晚,要睡覺了呀。可是她還沒洗澡,藥膏在身上已經抹了許久,現在都黏糊糊一片,很不舒服,但要她自己洗又有難度,而現在,似乎不方便叫花非影幫她洗吧?若讓殷無恨……她會很不好意思啊。

殷無恨靜靜看著床上不知在想些什麼兀自臉紅的少女,心里一片空白,也在百般輾轉著糾結,最後還是將她一把抱起來,往浴室走去,細心地為她洗了一遍,重新上了藥,過程中完全無視果兒燒紅著臉的那點些微抗拒。

完了就用軟綢布將她一裹,也不給她穿衣服,就將她重新抱回房里。放到床上。

她很累,即使羞得要死,還是睡了過去,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穩,他卻始終無法入睡。他的手從她臉上慢慢往下滑,目光迷離而傷痛,嘴唇顫抖,那個日日念著無數次的,讓他心痛心碎心傷心死心心念念的名字……

「果兒……」

果兒!

夜風從窗外吹進來,卷起床帳輕輕飄動。月光漸漸清明,靜靜灑落進來,照在她斑駁難辨的臉上。這些傷,剛刮下去的時候有多痛?

她的溫度是真實的,這些原來不是夢!她在他懷里,真好。能听到她的呼吸,真好。

他貪婪地看著她。她呼吸中帶著淡淡不知名的香氣,綿軟濕熱,長長的睫毛安靜地垂著,唇角微微勾起,睡得那麼安詳。可是他卻不敢睡,他怕會有一場噩夢。他怕睡醒了她就不見了,他眼中氤氳著水霧,視線有些模糊,看不清她的面容。

他忙用力地眨眨眼,然後重新睜開,繼續痴痴地看著懷中的人,是他的,是他的果兒……在他懷中,是真實的,是活著的,有呼吸,會微笑,會無辜地瞪大眼楮……

手臂像有自己的意識,越收越緊,直到她在睡夢中發出不適的悶哼聲,他才似突然驚醒一般,松了松手,只是依然將她環在他懷里的方寸之地。

他的手指輕輕撫著她臉上的刀痕和凹凸不平的烙痕,然後轉到被子里,輕輕踫著她的手,那雙如玉的小手,縴細的骨節被一一折斷,連指甲都被生生剝離,還有魚鱗刮刀傷過的手腕……折斷的臂骨,被穿上了鐵鏈的肩胛……被夾了精鋼套子,擠迫裂開的肋骨……

就算已經把那個動手的人殺死,挫骨揚灰,可是這些傷,這些還未愈合的痛,要怎麼消弭?

對了,她的腿腳。

他輕輕地將她整個人抱起來圈在腿上,那雙曾經在暗夜中踏落雲煙,裊裊輕舞的一雙腳,現在卻是骨節寸斷,軟而無力。

心里有什麼地方,重重的痛擊,一瞬間連口鼻都麻木了。

果兒……

她現在睡得那麼沉,像一只乖巧的小寵物,安靜地依在他懷中,閉著眼,輕輕地呼吸。他喉嚨梗塞著,沒法開口說話。他怕自己會哭出來,會崩潰……會吵醒她。

他嘗試著想將自己體內的內力渡回給她,可是手掌貼到她身上,卻不得其門而入。似乎一扇門,緊緊地將她的身體隔絕在里面,什麼都進不去,甚至還有一股灼熱兼冰寒的氣息順著手掌心反撲回來,他硬生生被震得血氣上涌,喉嚨里一股腥甜的味道沖出來,他緊緊咬住牙關,怕血腥味會刺激到她,只是疲憊地貼到她的額頭,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緩和了胸中奔騰躁亂的內息。他輕輕吻了吻她的唇,幸福地幾乎要暈去。

注視著她近在咫尺的容顏,他的眼楮舍不得稍稍閉起來,只懂得盯著她看。

夜中,淡淡的**,似真似幻。

輕輕撫模她的面頰。心跳得飛快,不夠,不夠啊,這種輕微的觸踫,不能填滿他心中那長久的空落。他又吻了吻她的唇,輕得像羽毛掠過,他不舍得將她從沉睡中驚醒過來。可是,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在躁動著,想要和她貼得更近,他幾乎用盡所有力氣,才能只是這樣靜靜地凝視她。

一直到了晨曦明朗,和她在一起的時間,過得那麼快,他似乎還沒看夠,她就已經睜開了眼。

果兒看著面前漆黑的眼楮,似乎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凹凸不平的臉,心里一黯,臉上卻笑道︰「無恨……我毀容了呀,你還看那麼認真?」

他沒有應聲,只是靜靜看著她,卻讓她忍不住收了笑,明知道他難過,她還拿這事調侃他,真是,自己不疼,存心讓人疼呢?她立即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無恨,我肚子餓了……」

殷無恨將她放好,自己起身出門。果兒瞪著還在微微晃動的隔簾,卻看不清隔簾之外殷無恨遠去的身影……這家伙,難道還在慪氣?

果兒扁扁嘴,想了又想,決定自己不和他計較。大女人就要大度一點。至于那個什麼王君,她管他去死。被抓到了,必然要剝他N層皮。這就交給無恨去泄恨吧。

其實身上的那些傷,倒並沒有多痛,只是許久沒受了,痛覺神經變得靈敏,有點不習慣……還有就是,毀容了,這里沒有什麼整容機構,不管她毀幾次容都能給重新整回來。

唉……果兒長嘆一聲,她的臉啊。她伸手輕輕模了模……嘶!真疼!

臉疼,手也疼!

果兒心里恨恨地將慕容宮和那個王君祖宗十八代都用三字經從頭到腳,從里到外地問候了一遍。

尼瑪的,做什麼牽連她這個無辜者啊?以前最討厭老公被第三者搶了,不去對付自己老公,倒跑去欺負第三者的彪悍女人,現在自然也討厭那個王君的行為。

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最後一個抓她的黑衣女人,是不是鬼門的人?要她的功法?這些又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垂涎她家武功,還是別有內情?血蓮,血蓮,真是讓人郁悶……

門外突然響起一聲尖叫,然後是青鳥是身影橫沖直撞進來︰「果兒……救命啊……果兒……」當青鳥撲到床邊,果兒終于看清了在他後面追著的是什麼了——一只火紅的小「青鳥」?這什麼東西?

「放肆!誰準你用那樣的眼神看我的?!」那尖尖的紅色喙一張,吐出一句囂張的話來。果兒一愣,這是什麼品種的?

或許是果兒的眼神將她的疑惑表現的非常明了,所以,那紅色小「鳥」終于放棄了繼續追著青鳥後腦勺啄的行為,落到他肩上,一副坐著王座的氣勢︰「吾乃青鳥一族之王。」

「那你怎麼在這里?」果兒好奇地問。

「哼!自然不可能是我自己出來的!」它頓了頓,仿佛覺得這話有損自己形象,遂咳了幾聲清清喉嚨,作了一番心理建設才道,「是被下臣偷出來的!彼時我在蛋中,尚無力反抗。現今,我要回妖界,這個沒用的子民居然敢違抗我的命令?!」果兒瞄一眼青鳥,青鳥悲催地眨著水汪汪的碧色眼楮︰「我不要……我不要啊……妖界沒有好吃的……」

……就因為這樣?果兒頓時黑了半張臉,心里一陣無力。

青鳥繼續抽抽搭搭,果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正要說什麼,殷無恨突然進來,照樣一把拎起青鳥的後衣領,就要將他往門外扔。或許是這個行為刺激到了紅色小「鳥」的王者尊嚴,它雙翅一拍,飛起來就要往殷無恨臉上咬去。殷無恨隨意地一揮手,就將它拍了回去。然後繼續手上的動作,當青鳥一跌到門外時,殷無恨已經 地將門合上了。

從方才擱在桌子上的食盒里端出一碗瘦肉粥,坐到床邊,細細給她喂食。果兒吃了一口,抬眼看到他眼下的一片黑影和眼中的血絲,咬咬唇︰「你自己不餓嗎?」

他搖頭︰「不餓。」

果兒扭開臉︰「那我也不餓了。」

殷無恨一愣。

果兒看他那傻傻的樣子,嘆了口氣,只得道︰「一起吃吧。」

「好。」然後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居然也吃掉了四五碗的粥。

果兒模模鼓鼓的肚皮,深切覺得,兩大碗飯,真不是病人的食量。轉眼看看要收拾東西去放的殷無恨,果兒一把拉住他的手,卻踫到手上的斷骨,頓時先發出一聲慘叫,殷無恨嚇了一跳,光一樣落回她身邊,緊張地捧著她細看,「怎麼了怎麼了?哪里痛?哪里痛到了?」

果兒咧咧嘴,同樣捧著自己的手唉唉叫,叫完了才想起先前要說的話來,「那個,碗什麼的,先放哪里,上來睡一覺。」果兒往邊上挪挪身子,讓開一個位置,剛想去拍拍她騰出來的那半張床。結果前車之痛還沒完全消去,她長了點記性,把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嘿嘿笑了笑。

殷無恨看看她,又看看那半張床,最後盯著她的手,遲疑一會,才點點頭,只將東西放回食盒里就回到床邊,除去鞋襪外衣,就鑽進她給他騰出的位置。

可是他即使閉上了眼,身體還是緊繃著的,一點都睡不著。果兒心里一緊,伸手在被子底下小心地踫踫他的手臂,輕輕道︰「你睡吧,我不會離開。」

他睜開眼飛快地看她一眼,被子底下的手,將她的胳膊抱到懷里,這方乖乖地閉上眼,又好一會,終于呼吸漸緩。

果兒微微一笑,側頭看他,自己現在可是重度傷患啊,只能在這床上干耗,醫療條件也不怎麼好,不知道會不會殘廢……沒想到以前那麼多嚴重的傷都沒廢掉,現在斷幾根骨頭就要成為殘障人士了。躺在床上,睡得太多,現在睡不著了。

她不會因為她被毀容或者殘疾了什麼的原因要無恨離開,每個人的幸福不是別人能決定的,自己認為好的歸宿,不一定適合另一個人。

她只要還活著,就一定要活得好好的,臉毀了也不是什麼問題,紅顏總是彈指老,說不定她丑一點,無恨還更有安全感呢。哈哈哈……果兒這麼一想,心里大樂,眼眸都要笑彎了。結果樂極生悲,牽動了傷口,讓她疼得齜牙咧嘴,卻要小心地不弄出聲響,怕吵到好不容易睡著的人。

日頭漸漸爬得高了,不知道龍蠱怎麼樣了,鳳傾武還在追嗎?現在的妖界又是什麼情況呢?她輕輕一嘆,覺得自己真沒良心,現在才想到龍蠱。

房里突然刮起一陣風,果兒眯眼看去,卻是許久不見的花求敗。旁邊還跟著她那水做的爹。

瘦弱的男人還不等身子站穩,就撲到床邊,見果兒那淒慘的樣子,張嘴就要大哭,卻被果兒一手捂住了嘴。

「爹,小聲點,他剛剛睡著。」沖動的動作做完了,她再度捧著自己的手無聲地哀叫,苦巴巴地皺著臉蛋,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家爹爹。

花家老公一愣,扭頭朝果兒下頜所指方向看去,竟然在床內側發現一個少年,縴細的眉,高挺的鼻子,殷紅的嘴,是個美人,只是,為什麼在他女兒床上?!

「果兒你……」

「噓……」果兒想豎起一根食指來抵到唇上,只是最終只能無奈地將整只手掌都豎立起來,噓了一聲。眼見那邊花求敗也飆火的樣子,忙擠出一個畸形的笑,想想自己這臉,要做出什麼表情來都扭曲了,便又回復正常形態,往床邊椅子一揚下巴,花求敗大馬金刀地坐下去。

只是她看向果兒床上那少年的臉色分外不好。床里的殷無恨已經醒轉,只是依然閉著眼,裝睡。睫毛卻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

果兒輕輕為他掖了掖被子,她的一只手還被他緊緊抱在懷里,他身體一瞬間緊繃的狀態,她怎麼會不知道!雖然了解他的不安,但既然已經是這種情況下見面了,丑媳婦再惶恐也只能硬撐著了。

花爹爹眼淚汪汪地捧著果兒的小臉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心疼得什麼似的。果兒在他掌中扭了扭眼珠子,看向花求敗。

「娘,他照顧了我一整天,之前還不知有沒有好好睡過,讓他先休息一下吧。」

花求敗黑著臉,哼了一聲,轉向窗戶方向,不再往床內側看去。

「果兒呀……你說你是怎麼了?怎麼回來變成這樣了?」

果兒咬咬唇︰「爹,娘,你們知道鬼門和巫家有什麼關系嗎?」

「鬼門?」花求敗扭回頭看過來,一雙好看的眉緊緊擰了起來,「是鬼門的人做的?」

「嗯。」果兒避重就輕,「對我用刑的人要我說出花家密法和血蓮,我不肯……就變成這樣了。」

花家爹爹心疼地一把將她抱緊懷里,嘴里直叫著︰「那些什麼的給她就是,何必讓自己受這許多罪呢?傻孩子……傻孩子……」

果兒囧了一下,她是想交出去來著,但人家不給她機會,雖然她不一定就會交出真的來……

「鬼門,當初只以為上下皆是男子,現在卻大有出入。」看來當初是被誤導了,只是這鬼門,是垂涎她們花家的密法和血蓮,還是……和血蓮有什麼聯系?畢竟鬼門的標志之一就是白色血蓮錦帕。

花求敗的目光轉向自家老公︰「你有沒有什麼映像?」

「映像?」花家爹爹抽了抽鼻子,紅著眼想了想,還是什麼都沒想到。

果兒自嘲地一笑︰「難道是什麼被逐出家族的惡劣天才,回頭報復不成?」本只是隨意地猜測娛樂,沒想到花家爹爹居然真的瞪大了眼,眼中淚光閃動︰「啊!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

果兒囧了一下,「怎麼回事?」

「當初巫之一族里確實有這麼一個被驅逐出族里的人,那是我姨母一輩的,叫巫連,是個男子,卻天性聰慧異常,學什麼都快,他向族里說要學血蓮,族里以姨婆為主,都不肯答應,但他屢次進族里的藏書閣,意圖盜取典籍,最後族長忍無可忍,將他驅逐出去。」

「為什麼不讓練?因為他是男子嗎?」

「這是原因之一,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巫連性情驕傲,而且心性凶殘。」

「心性凶殘?」

「這只是傳說,巫連是個半妖。他爹爹當初被一個化了形的妖獸擄走,回來就懷了孩子,家里要他打掉,他卻硬是咬著牙生了下來,生下來就死了。而那孩子,天生的一頭紫發,一雙藍眸,分明是異相。只是族中人顧念他是自家族人的遺孤,便收養了下來。」

「我小的時候也見過幾次,想起來,巫連並不算什麼凶殘之人,只是手段不甚光明,他若想要什麼東西,就必然要得到,若有人阻礙,趕不走他就殺,而往往,他連趕都懶得趕……所以就變成那樣了。族里後悔教他武藝,但殺之又不忍,只廢了他通身武功便逐了出去。想著他已成年,將個半妖養至這麼大,也算得仁至義盡。」

*

鬼門

寂寞的大殿,沒有一絲聲響。緯紗之後的軟座上,男人長長的紫發披散著,淡紫色的濃密睫毛低垂,眼逢中隱隱閃爍著幽藍的光芒。

軟座邊上,少年戰戰兢兢地立著。

「花求敗,到蓮京了呀……」

大殿之下,黑衣人干淨利落地回了一聲「是!」

「龍閻呢?」男人轉過眼眸,看向身邊的少年,似笑非笑地勾起一邊嘴角。

少年卻似承受不住那樣的壓力,「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屬下不知!門主……」

未盡的話,被男人輕輕甩出的一縷雲袖卷在喉嚨里,他轉過目光看向大殿之下,手輕輕一扯,少年蒼白的臉頓時漲成了醬紫色,兩只小手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拼命地扒拉著纏在脖子上的布匹,奈何卻如螻蟻撼樹。

男人淡淡地把玩著手里的雲袖,沒有回頭看掙扎求生的少年一眼,听大殿之下的人回答——

「龍閻背叛,現已逃離。」

「是嗎……那就下絕殺令吧。」

「是!」

「至于花果兒,給我再找機會帶過來吧。」男人另一只手挽起自己的一縷紫發,勾在指間繞弄。

黑衣人迅速消失。

男人這才轉過視線看向兩手已經虛軟的少年,藍色的桃花眼中不知是什麼神色一閃而過,手微微一扯,少年的身體立即如爛泥一般攤在地上。他垂下眉眼,以手為刃,淡淡地在那雲袖上一劃,布匹裂開的聲音「嗤啦」一響。

他緩緩站起身,離開大殿。唯留一具儼然沒了聲息的尸體在原地,漸漸僵硬。

*

「這樣啊……」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那人,但總覺得可能性非常大。那個桃花眼,也是一頭的紫發,一雙藍眸啊!世界上,巧合的事情,本來就不多。

花家爹爹又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檢查︰「還有沒有別的傷?啊?還有沒有別的傷?」

「沒了……啊……」果兒方說一句沒了,就被花家爹爹一把捏住了手,她不由得慘叫起聲,「疼疼疼!您輕點啊!」

一雙淚眼仰起來,還不及說話,手中果兒的一雙小手就被人劈手奪了過去,是殷無恨。他捧著果兒的雙手,細細地檢查,見沒再傷到什麼才放下心去。眼楮這才看向那怔愣住的水美人,自己也是一愣,單薄的唇抿了抿,別過頭,不知道要說什麼。

花求敗哼了一聲。

果兒尷尬地笑笑,兩手搭在床被子上,花家爹爹見此不滿地橫了殷無恨一眼,消了聲音。

「爹……孩兒餓了……」

旁邊殷無恨一動,似要下床去,果兒忙按住他的身子,殷無恨擔心她手上的傷,見她將手放到自己身上,便立即止了動作。果兒頭也沒回地沖著爹爹撒嬌︰「爹,給孩兒做一些補品來吧?」

花家爹爹站起身,模了模果兒的腦袋︰「好了,孩子,我去給你做點吃的來。」他眼中還閃著淚花,嘴角卻牽起一抹笑。轉身出了門去。

花求敗又哼了一聲,似乎對于果兒的小動作表示不屑。果兒干笑一聲︰「娘,你就別在那邊哼哼了,幫我看看身體吧。」對于花求敗想看又板著臉的樣子,她已經非常習慣了。所以自覺地朝她伸出手去。

花求敗鼻孔朝天,將手搭到果兒腕上,脈了脈,體虛之極,卻又有幾股冷熱氣息交纏盤桓于內府,看她面上似乎沒什麼不適的樣子,內里居然斗得這麼凶。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的目光轉向果兒,眼中疑惑一堆。

果兒心中一凜,才想起體內還有幾只蟲子,身體除了受的那些皮外傷,沒有其他感覺,幾乎都要把那幾只蟲子給忘掉了,如今慶幸那王君是沒什麼武力的人,所以造成的傷勢最多也就是皮外傷,雖然這些傷口必然要留下痕跡,但人活著,除了一具皮囊,還有很多東西值得珍惜。皮囊倒算不得重要。

不過,果兒不敢明說,只能保持沉默。

花求敗眉頭越擰越深,臉上神色越來越凝重,看得殷無恨眼楮都不敢眨一下,焦躁地盯在她面上。嘴唇張了張,卻什麼話都沒問出來。

果兒費力地抬起可憐的手安撫他︰「沒事的。」幾只蟲一直都沒怎麼鬧騰,也不至于一下子要了她的命。以後再想辦法慢慢解決。

「你這體內是怎麼回事?」花求敗並不擅長醫術,對于果兒體內的身體狀況根本完全不清楚,她只是想知道她有沒有受過內傷,只是這一探脈,卻覺得這脈象絕對不是健康人的脈。

果兒咧咧嘴,無辜地瞪大眼︰「我不知……」

「約莫是有一只血蠱,一只王蠱,一只合歡食心蠱,她沒事吧?」殷無恨的聲音突然截斷果兒的話,回答花求敗。

花求敗臉色黑青地看了殷無恨一眼,然後扭頭看向果兒,眼中質問的神色不言自明。

果兒低頭,從眼睫逢下偷看花求敗︰「那個……那個……」

「是從我身上過過去的。」

果兒暗暗咬牙,這家伙,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該閉嘴。

花求敗幾乎要暴跳,最終卻只是「哈!」地笑了一聲,道︰「年紀不大,倒是會憐香惜玉了?!」

果兒自是心虛,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她這樣亂用,也真有點對不起人家呢。讓關心自己的人擔心,是她的錯。現在也只能這樣乖乖擺出任打任罵的認錯態度來。

花求敗看她這樣子,也真不知要說什麼才好,最終只是一嘆氣︰「我對這些也不了解,來日到巫祈國問問大巫長。」說到巫祈國自然就想起她在巫祈國做的好事,頓時不知要氣要笑。這孩子,真是鬼靈精得要命!

果兒眼見似乎有點危機解除的跡象,忙湊上去,討好道︰「娘,您就別氣了,這不是沒事嘛。」

「那要有事還得了?!」花求敗瞪她,殷無恨也眼神不贊同地看過來,果兒撇撇嘴。她現在還成公敵了呢?

此時花家爹爹掀開隔簾走進來,詭異的香味飄開,果兒臉色黑了黑,眼睜睜看著花求敗站起身︰「我長途跋涉,先去洗個澡。」就直接出了門,留下自己面對爹爹的‘大補湯’。

當看到湯面上飄著的那只詭異的冰藍色蠍子時,果兒咧咧嘴,臉耷拉下來。只是話已出口,她怎麼也得喝一點吧……

果兒將視線轉到殷無恨身上,殷無恨自然下床,果兒眼楮殷切地跟著他轉,眼中滿滿寫著︰不要蠍子!

「蠍子?」殷無恨目光沒有看她,倒是落到了花家爹爹臉上,花家爹爹立馬覺得找到了知音︰「這個……對果兒的身體很好的哦~」

結果想當然耳,一碗湯端過來,果兒臉都青了,那只顯眼的蠍子正浮在她的碗里……

她憋著臉,眼楮閉得死緊,壯士斷腕一般一口將那湯灌了下去。

「怎麼樣?怎麼樣?爹爹的手藝有沒有進步?」花家爹爹兩眼殷切地看著果兒,一副期待的樣子等著她的夸獎似的。

果兒暈頭轉向,直點頭說「好!很好!沒話說!」然後果斷暈過去。

殷無恨目光懷疑地看向花家爹爹,花家爹爹水汪汪的眼楮對上他,遲疑道︰「補太過?」

殷無恨終于發現了自己的錯誤,悔之晚矣。待花家爹爹離開後,他守在床邊,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床上雙目緊閉的少女,好一會之後,自己也爬上床,將她緊緊抱在懷里,以環抱的姿勢鎖著她,這樣除非掰開他的手,否則她就離不開。

或許是這樣的姿勢太有安全感了,殷無恨漸漸睡了過去,本就疲憊至極,現在鼻尖又縈繞著讓他安心的味道,懷里抱得滿滿的,自然就睡得深沉。

也不知睡了多久,當他醒過來時,果兒早已經醒了,只是身體沒動,光睜著一雙眼看他,所以他一睜開眼,就對上了她的眸子,明亮而專注,讓他一愣之後,心里涌上滿滿的歡喜。

「早!」她微微彎了眼,勾勾嘴角笑著道了一聲。

「早……」他怔怔地回她,眼楮一刻都無法從她臉上移開。明明是一張猙獰的臉,可是她那樣笑起來的時候,總能讓他看得失神,是什麼樣的感覺,讓他如此著迷?

果兒看看窗外天色,其實也不早了,日上三竿,無恨定然是累極了,才會從昨天一覺睡到今天此時。期間花求敗來過一次,讓她打發出去了,吩咐人不準進來打擾,總算讓他好好睡了一覺。

顯然,殷無恨回過神時,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天色,自然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了許久,不由有些赧然,起身換了衣服,然後才回身抱起果兒往浴室而去,一天沒有換藥,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果兒乖乖任他抱著,心里知道他又要給自己換藥,臉雖然紅得要燒起來,卻也沒再出口反對。讓別人來他又死活不願意,她自己又沒辦法換,所以,只能讓他吃點豆腐了。雖然,到底誰吃虧她也說不準……

唉,反正該看的不該看的,能模的不能模的……看也看了,模也模了,就那樣吧!羞澀什麼的,忍一忍,眼一閉就過去了。何況,這世道,他都不羞澀了,她羞什麼呀?!

果兒在一路心理準備中被抱進了浴室,先是細細地梳洗一番,然後開始寬衣解帶……果兒臉紅紅的,眼閉著,睫毛輕輕顫抖。其實吧,她挺怕差槍走火的。雖然現在那幾只蠱都到了她的體內,但誰知道會不會也會有影響?

殷無恨近距離看著她紅通通的臉蛋上一雙濃密的眼睫如驚鳥一樣顫抖,不覺大感奇怪,女人害羞成果兒這樣的,也真是絕了。他忍不住湊上去,在她眼瞼上飛快地吻了一下,果兒像被嚇到似的,睫毛一跳,差點就要睜開,卻突然緊緊閉上。

很可愛。殷無恨得出結論的同時,想到不記得從哪里听來的市井民話︰如果一個女人會對男人害羞,那一定是喜歡那個男人。

所以,果兒是喜歡他的。殷無恨心滿意足地踫踫她女敕女敕地臉頰,見果兒嘴角一抽,似要發作了,才開始乖乖給她上藥。

或許是因為她這樣害羞,所以讓他都沒了羞澀的余地,反而覺得逗弄她很有意思。

可是當衣服一件一件褪下來,她身上的那些鞭傷烙痕血洞等等猙獰的痕跡顯露出來時,他眼中的神色便一下子暗沉下去,手指小心翼翼地踫著那些傷,小心翼翼地清理她的身體及身體上的傷口……然後重新上藥。

本來玉似的身子被劃上了難看的痕跡,殷無恨決定,等果兒睡了之後再到地室里去將那個男人從頭到腳地修理一遍!

折磨人的換藥工程終于結束,當殷無恨戀戀不色地給她套上最後一件外衣時,果兒飛快地睜開眼,眼中極力擺出無辜而純淨的神色,她現在不確定會不會有影響,那什麼的事情還是不要做為好……一定要杜絕干材烈火的可能!而且她受傷了,與其讓無恨欲念上來,繃緊了才去沖冷水澡,還不如現在就打住。

殷無恨見她這樣,微微一愣,然後失笑。可是想到她身上的傷,隱隱浮起的那一點笑意,又僵住,悶悶地抿了抿唇,自己隨意地梳洗一番之後才過來彎腰將她抱到懷里,朝大廳走去,不知道果兒餓了多久?

他睡覺,若發現有外人,他定然會醒,而果兒又尚不能動,自然不可能出去過,說不定是從他睡著一直餓到了現在。

他這麼一想,腳下步履加快。可是到了廳中,一鍋詭異地飄著黑色蜈蚣的濃湯正擺在正中,殷無恨嘴角抿了下,心里覺得,這東西定不能讓果兒吃的!轉身就要往外走,誰知身子還沒動,就听到花家爹爹的聲音︰「果兒……來!嘗嘗爹爹新近的菜色——如意蜈蚣湯!」果兒一听那名字,胃都要抽筋了。昨天是為了轉移他對無恨的注意力,今天她可一點都不想繼續被荼毒啊啊啊!

「無恨!快點逃!」果兒小聲道。

殷無恨腳卻像被定住了似的,傻傻地看著桌上的濃湯。果兒不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只黑色大蜈蚣里頭正外外溢出小蜈蚣……然後小蜈蚣開始慢慢地往盛湯的碗外面爬……爹啊!你連小蜈蚣都沒煮死呢!

只是這麼一個耽擱間,花家爹爹已經從廚房里彎了出來,手里還端著一個盤子。

兩個來不及逃跑的人臉色齊齊青了。

然後被拉到桌前對著那一桌子的食物時,心里惶恐到了極致……甚至有幾只小蜈蚣已經要爬出來了!最終卻又落了回去……也不知到底是花家爹爹手藝太到家,掌握了這樣的程度,還是純粹沒!煮!熟!?

但是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果兒都覺得,那東西不能進人的胃!所以,當爹爹轉身進廚房繼續忙活的時候,果兒目視殷無恨一眼,被這見所未見的驚人食物驚到的殷無恨終于回過神,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了她就往外跑。

寧願去吃小館子,也不要吃花爹爹的飯菜!

成功月兌逃的時候,果兒暗暗慶幸自己是傷患,否則在雙子島的經驗,她恐怕還沒出大廳就被娘親給逮回去了。

穿過小橋,穿過桃樹和紫荊樹,果兒驚訝地看著這邊慘敗的樣子,樹枝光禿禿的,似乎遭遇了什麼可怕的天災……果兒的目光不知怎麼的,下意識地就往殷無恨身上看去,殷無恨理直氣壯地回她一眼,大有‘就是我干的怎麼樣!’的氣勢。

果兒‘撲哧’一聲笑出來,這樣的無恨,也還不錯啦。不過她現在是傷患,出門不太方便吧?要不要戴個面紗什麼的?好歹別出去嚇到人了。

殷無恨似乎被她一笑,沮喪起來,不知想到什麼,突然停下腳步,許久才道︰「果兒,為什麼那些功力都不能打回你體內?」

「這個啊……」她也不知道呢,「因為我體內不缺那點東西吧。」

「果兒,會沒事的吧?」殷無恨閉上眼,將她的身體又往里抱緊了一點,以至于她緊緊貼在他的懷里,兩手撐在他胸膛上,掌心下的心跳聲,似乎都停窒了,就等著她的回答。

她輕輕一笑,道︰「當然會沒事!」當然,會沒事!

殷無恨勾勾嘴角,然後重新開始往前走,似乎知道她沒事,他才有力氣繼續走下去。

出了宅子,殷無恨直接將果兒帶到了最近的飯館里,是一家叫做‘客來笑’的酒樓。果兒看著那個‘笑’字,想到了在巫祈國的那個百貨超市來源——申屠一笑,不知道這酒樓和她有沒有關系。

酒樓似乎是新開張的,店里陳色很新。重點是她以前沒見過。

進了酒樓,要了個包廂,被這麼抱進去,果兒還是有點不自在的,可是想到宅子里的恐怖‘補品’她就覺得還是丟丟臉到外面來吃好了。

小包廂並沒有隔音效果,小二姐上菜之前,果兒目光落到樓下,酒樓素來是八卦的場所果然不是虛話,不過一個等菜的空檔,她就听到了眾人議論紛紛的一個話題,這熱門話題其實已經過去了許久,據說是半年前發生的事情,那個聞家盛名在外的聞浩軒,逃婚了!真是驚悚的消息。

果兒毫不費力地在腦中將聞浩軒的模樣調集出來,那樣一個謫仙樣的人,確實讓人過目難忘。她會逃婚,听來似乎也不意外,當初那個男扮女裝去試探聞浩軒的琴手,似乎挺蠻橫的,還是皇親,聞浩軒那樣的人,不逃才怪了。

听無恨說,當時還是那個聞浩軒救了她,跑了半年,又跑回來了,不知道那些人知不知道,想來應該是不知道的吧,不然現在熱點話題應該早換了。

當小二姐將點好的食物送上來時,果兒自然還是要仰賴殷無恨喂。

她傷了手傷了腳,身上還有多處鞭傷,雖然小心一點,還能讓人抱著跑,但自己卻不能有大動作,不然很容易就會牽動到傷口,然後就要痛了。這一世都沒受過什麼傷,身體痛覺神經發達得不得了。

果兒安安分分地吃完一頓飯,只是一些不喜歡吃的照樣拒絕而已,不是無恨煮的,她不要勉強自己。殷無恨也沒怎麼勉強她就是。

吃完飯,小二姐又上了茶,兩人在這麼一間小小的包廂里品著茶听著八卦。一直休閑到下午,身體有些倦得疼了才回去。

自然又是在床上睡了一覺,只是現在每次睡覺都拉了殷無恨作陪。他自己總不會好好休息,不看著他,誰知道他又要多久不睡了。

果兒對此也頗為無奈。

病中的日子過得飛快,花求敗當初是趕著路來蓮國找她的,所以期間和花非影錯開了,而花非影反身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四個月之後的事情了,期間花家爹爹堅決不肯離開寶貝女兒,以至于花求敗也堅決不肯離開,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那小小的宅子擴大了近一倍。

果兒身體卻沒有好轉,身上的傷口依舊會流血,骨頭也無法長好,雖沒有腐爛,但她幾乎是全身癱瘓一樣,肉上的傷動作大一點還會拉開,也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本以為總會好的,至多手腳不靈便一點,可現在這情況看,似乎完全沒有要好的跡象。

花求敗緊急全大陸搜查那個出了島就不知回去的路的花老頭,那個老頭雖然瘋癲了一點,醫術卻是不容置疑的好。

只是果兒沒能等到那個時候,某日。

一個銀發男子撞開門進來,驚動宅子里一眾明衛暗衛,果兒驚訝地看著那男人,不知為什麼,心里隱隱有個猜測飄過。

那男人進來之後,不顧往自己身上招呼的兵器,徑直往前走,遇到擋路的就直接一臂膀撩開,身體挨了那麼多的攻擊居然沒受到一點傷。

他就那樣橫沖直撞地往果兒床邊而去,直到花求敗趕來,在殷無恨動手之前將之一掌拍飛。只是飛開後,他又很快地飛了回來,只是不敢再一聲不吭地悶闖,便大聲道︰「果兒!是我!」

龍蠱?!

「我是龍!清!寒!」

果兒額頭跳了跳,對花求敗道︰「娘,是故人。」

花求敗哼了一聲,讓開,龍蠱飛快地躥到果兒床邊,扒在床沿,無視殷無恨蠢蠢欲動的殺人目光一把拉住果兒的手,果兒尷尬又疼痛地地抽了抽,沒抽出來,殷無恨毫不客氣地一個手刀就往龍蠱腕上劈去。

龍蠱憤怒地瞪他一眼,卻乖乖放了手,殷無恨將果兒的手護到自己掌中,才坐到一邊,安靜下來。果兒好笑地看著這情況,扭頭看龍蠱︰「你有什麼事嗎?」

「我的王啊!跟我回去吧!」龍蠱扶床大哭。

果兒自然是沒看出他哪里落了淚,但對于他的那聲‘王’還真無法理解。

「怎麼這麼叫我?我可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成了你的王。」

花求敗身子沒轉,耳朵卻豎了起來。

殷無恨手一緊,瞪向床頭的龍蠱。

「當初王蠱現身的時候我就回妖界,將此一事稟告給族中長老,長老們掐指一算,新王將現!」

果兒額頭滑下幾條黑線。

「然後眾人就給了我王冠,這王冠上四個大尖角及四個小尖角,每個尖角上都有一顆寶石,可用來尋找新王。我拿著王冠循著寶石亮的方向,竟然一路找到了鳳之一族,然後就見到了你。」說到這里,龍蠱兩眼淚汪汪地看著果兒,一副煽情無比的樣子。

果兒撫額嘆息︰「然後呢?」

「然後?什麼然後?」

「……」果兒閉了閉眼,睜開,正要給他來一板栗,他已經自覺地開口了。

「哦!啊!然後我想將果兒帶回我族,卻被鳳之一族的王發現,所以只能讓你先逃到這里來,等我再來找你。」

果兒嘴角抽了一下︰「你確定沒找錯人?」難道靈蠱一族的王實力可以這麼弱的嗎?

龍蠱似看出果兒心中所想,大笑「哈哈哈!」笑完道,「我們靈蠱一族的王要進行傳承的。洗精伐髓,月兌胎換骨……」

「有什麼後遺癥?」果兒打斷他的話。

「沒有啊。」龍蠱無辜地眨著眼,似乎完全懵懂不知。

花求敗人粗,心思倒轉得快︰「果兒身上的那些傷遲遲不愈,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

龍蠱點頭。殷無恨立馬抱起果兒就往外走,見龍蠱還在原地,便回頭睨他一眼︰「還不走嗎?」

「你你你……你也要去?!」

殷無恨眼神不變,依然那麼看他,卻讓龍蠱覺得自己被鄙視了。

花求敗腳下一動,似也要跟上去,卻見听龍蠱道︰「不行啊,人太多鳳傾武會發現的。」

花求敗哼了一聲,大步走出去,只丟下一句話︰「我女兒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就去妖界滅了你們。」

「絕對會沒事的!」龍蠱拍胸脯保證。

然後兩人一龍蠱加一青鳥到了那個湖,果兒看著湖面,有點無語︰「就是這里?」這不是離得很近嗎?

龍蠱見果兒臉色有點黑,忙辯白道︰「我把鳳傾武引到族里,現在還圍著我們族領土外面呢!要快點回去完成繼承,到時把他打回去!」

「打回去?」

「嗯。回族里再說。」

「唔……要打架啊……」果兒瞄了瞄抱著她的殷無恨,頗有將他留下來的意思。殷無恨抿了抿唇,什麼話都沒說,手上的力道卻無言地加大。果兒嘆口氣,罷了罷了,與其讓他在這邊茶不思飯不想地擔心,不如一起帶過去。

想罷,看向旁邊還沒動靜的龍蠱,疑惑道︰「不是直接往里跳的嗎?」

「當然可以,只是這樣過去,白雪之境必然有鳳族的嘍看著,說不定還有三翎鳳以上的,那我們要安全回族里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果兒一咧嘴,那要怎麼辦?

「各族之王都有密法可以直接回到自己族里,雖然你現在還沒有傳承,但我輔助你,勉強還是可以施展的。我出來之前,長老們就將這密法讓我隨身帶了。」說罷從兜里模出一小片白色的圓板,「把這個貼在額頭上。」

果兒看了殷無恨一眼,然後回過頭讓他給自己貼上。那白色的小圓板貼在她額頭,白光一閃,她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炸開。一個模糊的人影雙袖舞動,似乎是一個什麼姿勢。

她示意殷無恨將她放到地上,兩手張開,跟著腦中那人影的動作而動作,雖然有些費力,但勉強還是將雙手合十,平展。簡單的動作,但對于一個骨節盡斷的傷者來說,還是有點難度。

總算還是完成了,以她為中心,張開一個八角星的結界,結界邊緣升騰起乳白色的光芒,將兩人一青鳥及一龍蠱罩在其中。

*

冷月淒清,屋頂上,男人慵懶地斜倚著,起伏的輪廓在月色的陰影中似乎帶著一種魅惑。男人輕輕一仰頭,一頭紫發承著月的流光如瀑布一樣晃動。

他搖搖手,將手中已經空卻的酒瓶扔了出去。「咚!」一聲,正好砸在一個黑衣人腦門上。

他淺紫色的睫毛懶懶地垂下,聲音有些沙啞︰「什麼事?」

「花果兒在‘那個湖邊’消失了。」

「哦。」男人懶懶地應了一聲,一只手在旁邊模索,再度模出一瓶酒,他隨手彈開瓶塞,又往嘴里灌了一口,袖子隨意地抹過濡濕的嘴角和下頜,一雙藍眸迷離地微微張開,似自語一般喃喃著,「又去妖界了呀?看來真是白煉了攝魂術……」

又似乎對于精心布置的局無法結尾而有些不滿,他將酒瓶往地上砸去,「嘩啦——」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他再度在旁邊模索,模出一個酒瓶,繼續往嘴里灌酒。

攝魂術……是可以讓他的靈魂和花果兒重合,他辛辛苦苦激勵她練武,可不就等著靈魂相合的那一刻,奪取她的領悟嗎!

現如今,真是空費了心思……

藍色的眼眸掩在重重酒色中,分不清是煩躁還是寂寞的神情,他又將手中酒瓶甩手扔了出去。繼續砸在地上跪著的黑衣人身上。

突然從天而降一個黑影,迅雷似沖向男人,精準地砸在他身上——

「唔!」他悶哼一聲,一掌將掉在身上的身體掃開。卻在踫到時頓住了動作——女人?柔軟而嬌弱的女人?

他手腕一轉,將壓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提了起來,拎到面前打量︰柔順的眉眼,飄逸的裙裝,繁復而好看的發式,簡單的一只木簪子。吐息綿長而溫熱,是個高手,卻是個完全不懂得防備的高手……

男人一甩手,將手中的女人扔了出去,誰知,那女人卻突然睜開眼,攀住他的手臂,幽幽地叫了一聲︰「夫君……」

男人如被蛇咬到一般,猛然一甩手,卻怎麼也甩不掉手上粘著的女子。

這,又是另一個故事。

*

當大家睜開眼時,正在七八個人(或獸?)圍成的圈子里,果兒一眼看去,五顏六色……只是八個人,頭發就有五種顏色,眼楮的顏色也不一樣。她還沒出聲,就听到龍蠱大叫了一聲︰「長老們,我回來了!」

幾人站起身,什麼話也沒說,一人上前,恭敬地行了個禮,就要去抱果兒,殷無恨佔有性地將手一縮,將她攏到自己懷里,瞪著想搶人的家伙。果兒笑了笑,問︰「請問有什麼事嗎?我要做什麼?」

那人這才出了聲︰「新王須到禁室完成傳承,然後重獲新生。閑人不得入內。」說完看了殷無恨一眼,言外之意,殷無恨不能跟進去。

果兒點點頭,朝旁邊緊張的殷無恨笑了笑,「我會沒事的。」

然後讓人將她抱了起來,殷無恨還要去擋,卻被龍蠱攔住︰「沒事的,沒事的,只是進去傳承而已。」

不是的!他只是對她說的「會沒事」沒信心,以前她也是這麼說過,結果回來就傷成了那樣。

果兒則借機打量這里的情況,是一個大殿,數十根柱子,柱子上有些說不出名的浮雕,卻非常好看,巨大的翅膀,像蝴蝶一樣張開,身體像人一樣,四肢,長發,閉著眼,尖尖的耳朵……這樣的一種不知名生物在整個大殿中到處都有,各種形態,各種容貌,各種囂張……

果兒暗暗揣測,莫非這就是靈蠱一族之王的形態?

可是他們怎麼問都不問一聲就要給她傳承呢?不怕她傷好了就直接走人嗎?或許是有什麼能夠保證她傳承之後就確實成為靈蠱族的王?

「喂!完成傳承之後,我還是我嗎?」果兒在被抱進小門之後忍不住問。

其中一個青色長發的女子在前面走,听到果兒的話回過頭來,笑看了她一眼︰「當然,只是傳承之後,保護靈蠱一族就是您刻在骨子里的責任。除此之外,對你並沒有別的什麼影響。」

果兒皺眉︰「那,對于我的價值觀呢?」

「什麼價值觀?」

「比如說,我現在最重要的是爹娘,若將他們放在與靈蠱一族的天平上,我會選擇哪個?」

「這個……不知道呢。靈蠱一族的王素來雄霸一方,鳳王也要畏懼七分的。」

果兒沉思了一下,只能試試了,總不能真的當一輩子殘廢吧。

抬眼一看,說是禁室,其實地方非常大,而且空曠,惟小門右邊一個大池,池子緊貼著古樸幽暗的壁面,壁上一個巨大的石雕,她仰起頭,才勉強看到石雕的頭部,正是外邊雕得到處都是的那種樣子,不過卻顯得古老而神秘。一樣閉著眼,低斂著眉目。

這就是接受傳承的地方嗎?不知是被那氣勢還是未知的情況震懾住,她有些莫名的懼意。這個禁室里只有那一個池子和一個雕像,然後可見四周遍布的各種藤蔓植物,連那雕像上也有些斑駁的苔痕。

「就是這里?」

……是這里?

……這里?

……里?

回音蕩漾,越發顯得這個禁室的空蕩。

幾個長老點頭,明明那麼年輕的臉上卻擺著莊重的表情。

果兒撇撇嘴,被抱到雕塑之下,池子之中,那池中的液體殷紅如血,卻沒有血腥味,反而有股草木的清香,也讓她抓不準到底是不是鮮血。她被放好後,盤著膝。腰部以下都沒在那些血色液體中。有點涼涼的,並不刺骨。

她配合地閉上眼,然後看見一片空茫白霧,循著濃霧往更深處而去,突然一陣颶風襲來,吹散了遮眼的濃霧。

一只巨大的白色蝴蝶張開雙翅,每動一下都帶起一陣颶風,颶風卷著冰渣子四散……原來風是從這里刮來的。

而它對面,又一個巨大的身影顯現,類似章魚樣的形態,通體如火,四根觸手齊張,卻明顯被壓于下風。悲慘地「嗷嗷嗷」直叫喚。

可是那蝴蝶似乎也沒有要殺死它的意思,只是用爪子抓著那紅色的家伙逗弄……等等!爪子?蝴蝶?爪子?!細細看去,才發現,那只是虛有一對蝴蝶翅膀的巨獸!

細長的尾巴,通體覆著白色軟毛,一雙金色的眼如最清澈的琥珀,最冰烈的美酒。巨大的兩片翅膀上,那些華麗的顏色也都不是磷粉,而是光滑油亮的絨毛。

果兒驚訝地瞪大眼,看著眼前貓逗老鼠的戲碼。

這個……是王蠱?她的視線轉向那個血紅的東西身上,那……是血蠱?

突然身後多出一抹氣息,果兒飛快地一側身子,同時回過頭,就看到一個形容風流的綠衣女子,鮮明的綠色在這一片白霧中顯得格外顯眼。

她見果兒避開,似乎愣了一下,伸到半空的手也沒收回,順勢轉了個圈,才背到身後,嘴角一勾,笑得百花盛開,目光看向果兒之時,讓她以為自己是她最重要的人,那樣水霧一樣的眼,氤氳著風流多情的。

她低低地笑出聲︰「真是個警覺心強的孩子啊,在自己的世界里竟然還有這麼強烈的防御意識……」

果兒腦子里突然炸開︰這個是合歡食心蠱?!

「唉……何必在前面加上合歡二子呢?說得我好似yin蟲一般……」

「……」難道不是?果兒瞪眼。

那邊卻又傳來一個聲音,尖叫道︰「還不過來幫忙?!都快要把我撕了!」

一人一獸兩雙四只眼一齊看去,只見被「蝴蝶」倆爪按在身下的紅色巨獸齜牙咧嘴地朝著這邊呼救。她看旁邊的女人一眼,卻見她雙目微閃,舉頭做望天狀——這廝難道不想幫忙?!

「主子!」好淒厲的一聲慘叫。

這……叫得是誰?

果兒眯眼看去,卻正正對上那燈籠樣的紅色大眼——果兒無辜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

那紅色的燈籠大眼里神色越發悲憤地回視她。

果兒搖搖頭,認命地上前,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也看過來,卻似乎是溫順的樣子,像看到主人的小貓,等著她過去順毛……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果兒幾乎要尖叫了。可是她壓抑著,走到那只「蝴蝶」旁邊,小心翼翼地瞄它一眼,它巨大的腦袋低下來,蹭到她身上,果兒險些被它蹭得站立不穩,往後退開,只是這時,與它相觸的地方卻像有股吸力一般,將她緊緊地吸附住,然後一股帶著涼意的氣息撲面而來。

彼此交融著,她似乎理解它的心聲,它似乎能听到她的話……

她的身體像被微風拂過,像被流水洗過,像被熨斗熨過……所有不平整的,不需要的,不應該存在的,都被驅逐出去,融入身下的血色液體中消失不見。

像一層皮從身體表面剝落,露出里邊晶瑩玉潤的新生**。

……

……

突然一陣天搖地動,結界轟然炸開,一道巨大的陰影遮蔽在靈蠱一族上空,長長的九翎尾張開,從上面飛快地掠過,其中一尾,從禁室掃過,卷起雙目緊閉的少女,直接沖天而起,結著陣的一眾長老紛紛倒噴出一口鮮血。拔身而起,直追過去。

他們這番專注于助新王傳承,結界本來布得好好的,卻不想這鳳族之王竟然如此蠻橫,硬闖進來,平時頂著都要吃力,何況此時被打斷傳承遭術法反噬,更加無法匹敵。

卻說果兒被一下拎出去,殷無恨只覺得天一暗,抬頭時就看到昏迷著的少女被一只巨大的鳳鳥卷著飛到空中,後邊疾飛出幾道黑影,速度卻明顯後繼無力。他臉色大變,抓起一邊的青鳥就往上扔,青鳥反應也很快,半空中便化成青色金點點的大鳥,雖比之滿天的鳳鳥要小了很多,但勝在體型玲瓏,穿梭其中異常輕靈。

加之殷無恨追人心切,一柄銀光閃爍的軟劍握在手中,暗沉的眼中黑暗連成一片,狠狠擊殺幾只攔路的鳳鳥之後,眼見果兒的身影被帶得越來越遠,他慘白的臉幾乎要扭曲起來,一雙縴細的眉倒豎,臉色猙獰,通身暴躁的氣息散發出來,完全是遇神殺神遇佛弒佛的氣勢。

所過之處,所有攔在空中的鳳鳥都膽怯地後退,只是王命所在,她們亦不敢走遠,只得遮遮掩掩地半打半跑,殷無恨眼都殺紅了,卻依然無法突破出去,他揮劍的手開始酸軟,他眼中泛起水汽,一滴淚,混著臉上濺到的不知是自己還是敵方的鮮血,緩緩順著臉頰滑落,從下頜滴到地面。

果兒……

還是,無法靠近嗎?不要!

殷無恨身體一凜,再度凶狠地睜開眼,又閉了閉,眼中似乎閃過什麼,他舉起劍,強大的真氣從體內涌到劍尖,軟劍之端,一條飛虹隨著他的舞動瘋狂地收割著滿天鳳鳥的生命。幾只被恐懼和壓力沖昏的鳳鳥開始往他身上橫沖過來。

劍氣一時間也奈何不得這些迅速飛進的鳳鳥,他們的速度極快,上下剽悍著逼近,終于撞上青鳥背上的血衣少年。他腳步猛地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卻用劍鞘撐著身子站起來,臉上汗水和鮮血交雜,肆意地在他臉上流成猙獰的曲線。

他眼神有些渙散……對于他來說,對付這些群鳳鳥,其實還是有些吃力的吧。

殷無恨甩甩頭,青鳥驟然伏低身子,兩葉肉翅在風中狠狠一拍,裂開幾道血口,風馳電掣一般竄了出去,金色的眼中血絲泛起,他的視線也有些模糊了,但是,再多給他一點時間啊……再一點點就好……

突然不知從哪里涌進一股熱流,他眼中血絲褪去,身體更是越發地快了許多,甚至遠遠地甩掉了後面的鳳鳥。

往前,鳳傾武已經隱隱在望了!

殷無恨大喝一聲,遙遙地破出一劍,劍氣席卷而去,卻在追上的時候被那九翎鳳鳥的尾翎一掃,輕易地打偏了。

當他們追上時,鳳傾武已經投進了風之一族的結界之中。

而結界外,殷無恨站在青鳥背上,他的目光冷冷的掃過那些從結界里沖出來要攻擊他的鳳鳥。嘴角緊緊抿著︰「把果兒還給我!」

在殷無恨對面,一只八翎鳳化成一個紅衣女子,一身勁爆的戰甲將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完美地勾勒出來,她站在一朵紅雲之上,搖搖地在結界前方對視著殷無恨,手執一柄紅纓長槍,抖出一朵槍花之後,直指殷無恨。

她朗聲大笑,末了收了笑聲,冷冷道︰「哼!為了一個女人,他竟然如此糟蹋我鳳之一族!不過你殺我族中姐妹,我今日也要和你討個說法!」

說罷抖槍就往殷無恨沖去,青鳥瞳孔猛地一縮,他平素里看到一只四翎鳳都要夾著尾巴逃,今天竟然迎面沖上來一只八翎鳳,他真的膽子都要嚇爆了!

只是抖了半天,他卻無法轉身逃跑。身體本能地注意著周邊的情況,防止有別的鳳鳥暗中偷襲。

殷無恨看也不看那八翎鳳一眼,劍劍只往那結界上劈,劍氣和劍都去勢凶猛,地面似乎就被他砍得抖了抖。正待劈下第二劍時,那八翎鳳已經沖了上來,嘴里大叫︰「混賬小子,我族的結界是你能冒犯的嗎!」

話音未落,一槍已經攻到了面前,殷無恨翻身一躲,加之青鳥往下飛快地落了許多,余風都沒撞到。

殷無恨腳下一跺,示意青鳥往上飛,他還要繼續砍那結界呢!

劍裹夾著颶風沖向方才被打中的那一點,旁邊幾只鳳鳥被波及,厲害些的也不自覺往旁邊奔竄而去。

那八翎鳳見此,舉槍來迎,只是劍勢迅猛,眨眼間已經撲到了結界之上,‘轟’一聲巨響。結界龜裂,殷無恨眼中暗沉的光芒一亮,舉劍又要攻去,卻被一桿長槍攻到面前,他回身一擋,長槍閃著鋒芒的槍頭抵著軟劍的劍身,‘滋滋滋’金屬摩擦的聲音遲鈍而刺耳地響起,兩人均是滿頭大汗。

妖界有壓制人類助長妖力的結界,同樣出了這個結界,在大陸之上,即會壓制妖力,助長人類功力,他原是不知,但青鳥體型放大,能力也有所上升,自己卻有股郁郁不得發的感覺,如鐵索縛身。

只是現在容不得他多想,不知道鳳傾武將果兒帶走,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他心里有著濃濃的不安,縴細的眉緊緊蹙起。殺招也越發的凌厲干脆。

結界中,鳳傾武手里抱著少女如玉的身體,絲毫不理會一旁眾長老凝重的神情,直接抱著人往里走去。一個藍衣女子上前,擋住他的去向︰「我王,難道您真的要為了這個女人而讓我族遭此劫數?!」

鳳傾武睨她一眼,好心情地解釋︰「她是靈蠱一族的新王!」

那女人噎了一下,喉嚨里滾了好幾遍︰那之前不知道她是新王的時候,還不是那麼不管不顧?!

最終卻只能說︰「我們與靈蠱一族隔著白雪之域相鄰,若與之為敵,未來將難以太平啊!」

鳳傾武冷冷掃她一眼︰「本王做事,用得著你來教訓嗎!」說罷也不等人反應,便直接大步離開。

他要破壞她的傳承,只有這樣,她才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些多事的長老也不會再里嗦。他想罷,已經到了一處地室,昏暗的台階之下,一直走進去,是一間窄得能讓人窒息的耳室,耳室正中一個小圓台,他將懷中的少女放到那個小圓台上,圓圓的小台子高出地面半米,晶瑩剔透,卻是一塊完整的水晶雕就。

他將台上之人調成盤坐的姿勢,兩手按在她的背心,靈力往她體內探去。

只是無論他怎麼探,她體內都是一片白霧彌漫。

也不知過了多久,果兒突然仰頭發出一聲尖叫。

「啊!」徹天的慘叫聲竟然滲到了結界外。

結界外的殷無恨幾乎是在听到這極其痛苦的慘叫聲時,渾身燃起了憤怒的火焰。他額頭的青筋幾欲爆裂,清澈的雙目變的通紅,原本帶著銀色電弧的軟劍竟然在此刻通體發黑。握劍的手指,指甲暴漲,猩紅的眼中瘴氣繚繞。

這時的殷無恨,竟是入了魔了!

只見黑影一閃,帶著黑色電弧的軟劍竟然如切入豆腐般,闖進了結界里面去。結界徹底爆裂,被他的速度驚到的那紅衣女子瞪大了眼,竟然,入了魔?!那這妖界的結界自然完全無法壓制,而他此刻四散的煞氣,怕是能將整個鳳族都滅了……區區一個人類,竟然也能到這樣的地步?!

八翎鳳鳥仰天長嘯,頓時整個鳳族領地之中飛升起無數大大小小的鳳鳥,化身成一眾男男女女,手執利器,密密排開,嚴陣以待。

「把果兒還給我!」殷無恨軟劍斜指地面,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對面的鳳鳥大軍。以及一些附屬鳳族的小妖。

裹夾著鋪天蓋地的殺氣,他橫沖進結界中,

殷無恨不知道剛剛死在自己手下的是第幾百只妖或者鳳鳥了,都是人形的,他看到活的就殺,全部,不是他的果兒!他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染得發黑,完全看不出原來清淡的顏色。他美麗而清俊的面容被無邊的血色染得猙獰,猩紅的雙眼掃過那些如海涌般向他襲來的軀體,他手中軟劍已經黑得發亮,只是身影一閃,就不知道帶走了多少妖或鳳的性命。此時的殷無恨就如同從地獄來的修羅。毫不留情抹殺礙路的生命。

他直直的向果兒所在的地方闖去,帶著鮮血的烏黑軟劍將一路的所擋紛紛擊碎。殷無恨豪不費勁的找到那通向那間地下耳室的入口,側耳听了听,竟然沒有一絲聲息,他心在顫抖,腳下已經軟得不敢上前一步,青鳥在沖進結界落到地面時已經化身成人形,緊緊跟在殷無恨的身邊,此時見他這樣,心里同樣泛起不安。

此時後面的妖鳳都畏怯得不敢上前,而他又靜了下來,才發現腳下一片冰冷,他的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丟了,一雙沾著鮮血的腳赤(和諧)果著踩在冒著寒氣的地面,他的目光看著台階盡頭的一片黑暗,手在殘破的袖子里握了又握,想起自己在結界外听到那聲慘叫,心害怕地扭成了一團。

他畏縮著下了那昏暗的台階,赤著腳踩在冰涼的青磚地上,腳趾因為寒氣而不自覺的蜷了起來。他幾乎能听到自己緩慢而遲疑的腳步聲。

終于,到了那間耳室,窄小逼仄的室內,只躺了一個鳳傾武……果兒不在。

恐懼、憤怒和仇恨的火焰瞬間燃燒過殷無恨的全身。他的手指握緊,掐著鳳傾武手臂的手緊緊收縮,鮮血自他的指尖沁出,滴落到地面上。

「果兒在哪里!」他咆哮。明明,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為什麼又丟了?

只是鳳傾武似乎失了魂,完全無法回答他的問題,他隨手扔開手中軟綿綿的身體,轉身,雙目血紅的看向追隨他進來,想取他性命卻又遲疑不敢上前的群妖,緩緩的站起身,單薄的唇緊緊抿著,沾著鮮血的唇殷紅無比,他微微一勾,詭異地笑起來,妖嬈無比,卻又那樣勾魂攝魄,煞氣逼人。

這里是地獄,山的各處都是鳳鳥的斷肢殘骸,許多小妖都紛紛畏懼地逃走,烏黑的血液從山頂流下,匯聚到山下形成一條腥臭的黑色河流。殷無恨從耳室里鑽出來,飛到鳳之一族最高的祭台上,大風吹過,他的衣袂獵獵飛舞,從衣角不時地飛出幾滴濃稠的黑色血滴。他目光狠戾,右手上的軟劍卻似滴血未沾,依舊黑得發亮。

他靜靜的站在那里,從殺戮中漸漸回過神,目光里露出一絲的迷茫,他的果兒在什麼地方?殷無恨愣愣地俯視下方無邊的死亡和血河,像是一個沒有自主能力的牽線木偶。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彎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如果不是他渾身染血,甚至浸得衣服濕透還往下滴落的話,只這麼一個表情,完全讓人無法想象他剛剛才完成了一場廝殺。

這時的殷無恨,好似沒站穩,無意識的持劍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如秋天的枯葉般直直的倒向祭台底下。

不知從哪里吹來一陣風,卷過那個飄零如落葉的少年,風里傳來一聲輕笑,銀鈴似的悅耳︰「傻瓜,你這是要殉情嗎?」

風靜沙止,少年的眼眸始終不敢睜開,睫毛輕輕顫著,直到一個微涼的吻落到他眼瞼之上,他的緊張和不安才得以安撫,微微睜開眼,眼前一個言笑殷殷的少女映入視野,像世間最華麗鮮艷的色彩落入他眼中。

少女烏黑的長發在空中飄搖,一絲絲,一縷縷如織夢一般飄散,拂到他被熱血打得麻木的臉上,帶來絲絲涼意,她緞帶寬衣廣袖長衫,姿容無雙。明亮而水潤的眼中含著溫柔的笑,有帶著一點點埋在深處的心疼。

「果兒……」他干澀的唇微微張開,從喉嚨里發出對兩個音節來。

「嗯。」她張開手將他抱住,抹了抹他臉上的血跡,低低道,「沒事了,沒事了……」

他似乎從夢中驚醒,一下子狠狠將她箍緊,幾乎要揉碎她的身體似的。

或許是牽掛一下松懈,或許是他本已經累極,此刻最後一點力氣,狠狠抱了下果兒之後,皆已用盡,以至于一下子陷入黑暗,失了意識。只是手上依然緊緊地抱著她,分毫沒有松開。

「你說,世上怎麼有你這麼傻的人呢?」又何其有幸,讓我遇上呢?

只是失去意識的人完全無法回答她,果兒看著雙目緊閉的蒼白少年,他身上還帶著濃稠的血腥氣。沾得她滿手黏膩膩的。果兒坐下來,正要為他療傷。卻突然听到一聲尖叫,她低頭看去,祭台下面,是青鳥,正被幾只鳳鳥追著打。她的靈識大漲,對于這樣的距離下發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這鳳之一族,不知道是不是要就此沒落。

不過大概不會的吧,這樣的靈獸,都是有血脈傳承的,血統里的高貴,約莫只能算是元氣大傷吧。不過,她一點都不會同情他們,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何況,還把她的無恨傷成了這樣!

果兒飛身下去,卻發現青鳥旁邊還有一只紅色的小東西。青鳥也是通體鮮血,染得一身的血腥氣,而那紅色的小家伙則張開一對小翅膀飛在青鳥身邊,不時地吐個火球什麼的助陣。果兒抱著殷無恨跳下去,因為獸類對于危險往往有本能的直覺,所以在果兒進入戰圈之後,大部分都往後退走。

忌憚的目光除了落在果兒身上的,也有些落到昏迷的少年身上,他身上沾染著太多鳳鳥的鮮血,讓他們不忌憚都不行。

淡淡瞄了這些鳳鳥一眼,其實主力都沒被打擊到啊……只是奇怪,既然這樣,為什麼無恨還能闖得進去?其實無恨進去的時候,她是知道的,只是那時候她正專心地和王蠱交流。

原來,所謂靈蠱一族的王,是在王蠱的力量之上,添加上靈識。結合成功的靈蠱之王,對于靈蠱一族,確實會有責任,而且是拼死也要保護靈蠱一族的責任感。

不過,那是在王蠱的記憶為主的時候,如果是一個靈識的記憶為主的話,便有是另一種情況。而她便是那靈識。

傳承會有兩種結果,只是因為結果大多情況分辨不太出來,所以靈蠱一族並沒有關于此的記載,何況事關一族之王的事情,他們也不會過多地去記載,以防萬一被敵人竊取了,就成了麻煩。所以只有一個大概。不過現在她知道了過程雖然驚險了一些,但好在也是沒事。

傳承中的第一步,便是在眾長老的幫助下,將關于王的印記打入她的體內,因為那印記解封需要的能量是巨大的,雖然單一,但只有靈蠱一族能夠修煉,所以危險性也就降低了不少,又因為其修煉的難度,單獨的個體完全沒可能練到能夠解開封印的能量。

所以每代長老都要認真修煉,以備不時之需。

當時長老們正將封印打入她體內,這並不難,只是封印解到一半的時候,鳳傾武突然闖進來,將她擄走,這一下打斷了眾長老的氣息,險險讓他們都岔了氣。

靈蠱一族的王,基本上都是王蠱和人的結合,所以靈蠱一族最親近人類。幼年期基本都是在人類世界長大的。年歲夠了,就能自己回來。

總之靈蠱之王的合成材料中,王蠱是必不可少的,其次是能接受王蠱的存在。即能被王蠱接受的生命,一般是人類中心善而堅定的少女,偶爾會是少男,也可以是靈蠱一族的某只,很少會有意外……應該說,完全沒有意外。

王蠱本身對靈蠱一族來說,就是王者的存在,它雖不能修煉成像青鳥龍蠱那樣的,但還是像動物中護群的生物一樣,本能地傾向靈蠱一族。

以她來說,合成之後,當時同在她體內的血蠱和合歡食心蠱,所以這兩只就成了她的直系下屬,能夠遠程召喚的那種,而王蠱,力量翻了倍,卻全部歸了她,自己則化成她的翅膀,如果要放出來一同作戰,也可以給分給它一點力量,他們這樣,算得上是共生。

果兒想到在靈蠱一族中的那些壁畫,畫的原來就是靈蠱之王的合成體……

無語地嘆了一聲,正好落到地上,她一手操起青鳥,一手依舊緊緊攬著殷無恨。就地直接瞬移回了靈蠱一族的領地。

傳承之後,王蠱也能分得她的一點靈識,只要有了這一點微末的幼芽,就能慢慢修成較為成熟的意識。若打比方的話,可以說它本來只是一只獸,沒有正常的邏輯思維,但一旦有了個開始,它就相當于有了一個六七歲的思考能力。然後或許能更成熟,或許只停留在這里。

果兒對此非常滿意,因為是共生,而且是單向的——如果分開,這只蝴蝶樣的王蠱在做什麼,她都能知道,反之,自然它是不知道的,簡直就像一個極好的電話筒,而她又能直接瞬移回靈蠱一族,還能帶人的……這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一睜眼,就回到了那間原本呆著眾長老的大殿,現在看著那些浮雕,真覺得莫名的神秘而親切……因為她自己也變成這個樣子了呀。

不過她也顧不上感慨,抱著殷無恨就到處去找人給他看傷。青鳥則被她扔在了一邊。

出了殿門,走了許久都沒發現人影,果兒想到還在她體內的血蠱和合歡食心蠱,忙將兩只放了出來。

流風輕飄飄地落了地,一雙勾魂的眼看向果兒,輕輕笑道︰「怎麼了?」

「帶路。」

旁邊的血蠱「切!」了一聲,「我們都是方成年的幼獸,這也是第一次到這里。」言外之意,他們也不知道哪里有人能幫忙。果兒眼一眯,流風已然識相地飄向門口︰「哎……我們去找找吧,總能找得到的。」

果兒橫去一眼,血蠱被她刻意放出來的氣勢一嚇,頓時回過神,想到面前這個,以後就是她的主子了。而且對于靈蠱中初初成年的幼獸來說,她能成為王的侍從,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情,她剛才居然,居然表現的那麼失禮……不知道王會不會不高興?

想到這里,一向一根筋的血蠱忙將態度放得謹慎起來,小心翼翼地跟著流風飄了出去,去找族中能救人的存在。

果兒走出來,門前一處水流,一時起意,隨手布下一個結界,然後將殷無恨放到水中,從他身邊流過去的水將他身上幾乎要凝成固體的血液化開,在水面形成一絲淡淡的血色,慢慢流了開去。她抖開他的衣服,將他的身子細細洗了一遍,然後從空間戒指里抽出一套衣服,一條布,用布將他擦拭之後,仔細看了看,卻發現他身上幾乎沒什麼大的傷口。

可是他眼楮閉得好像都不會再張開一樣,讓她心里沒來由的發慌。明明再抱住他的時候就探了他的脈,可是她完全看不出區別來。

她手下頓了頓,她是不是應該去學學外傷包扎之外的醫學知識?

果兒一咧嘴,瞪著在她手上昏迷的家伙︰「真是!把自己搞成這樣,是什麼意思嘛!」可是,說歸說,她卻是再清楚不過,即使事情重來一萬遍,也是這樣的結果。

唉……原來將一個人放在心上牽掛,是這樣一件讓人柔腸百轉,糾結萬分的事情。

果兒一用力,將他抱起來,撤了結界,四下里看了看,大殿出來,兩邊各有兩條路彎到殿後面去,而這大殿正門口就這樣一條流水,流水中一座假山,假山上一座小瀑布,約莫四五米高,落下來,水花四濺,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卻在果兒站起身的時候,從那瀑布後面傳來一股大力,猛地將她吸了進去。

她剛要反抗,然後意識到這力道中並沒有殺機,便放松身子,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這個未知的實力,並不比她低,她懷里還抱著殷無恨,如果貿然反抗,打起來可能就未必能護得全他,所以,暫時妥協吧。

穿過水簾的時候,她自動張開一層氣勁,將水格隔開,水簾後自然是一處洞府,只是鉗制她的那股力量還是將她往里拖。果兒將自己的五官感覺放到最靈敏,謹慎地注意著周遭環境的變化。

然後,看到前面一處陡崖,黑漆漆的洞府往里,光線並不明顯,只是那吹來的風,是從下往上席卷而來。她吃了一驚。這樣一個地方,這樣一個人,到底什麼來頭?抓她又是為了什麼?果兒越發緊張起來,甚至猶疑著是否要將手上的殷無恨拋上去,免得到時候要打起來縛手縛腳還可能誤傷。

只是風聲在耳邊呼嘯,那鉗制她的力量似乎察覺到她的意圖,居然將殷無恨也一並裹夾起來。兩人直直往下墜落。

終于,那勁道開始緩了下來,支撐著他們以緩沖下墜的速度和沖擊力。

這人不是要殺他們的,莫非是有所求?

又不知過了多久,果兒隱隱覺得接近地面了,兩手將殷無恨緊緊翻在她上面,一只手往後探出,果然感覺到了地面的冷氣,她猛然一支手,跳了起來,在半空中往後一翻,穩穩落到地上。

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什麼世外高人的居所,結果眼前所見卻讓她大吃一驚,竟然,是遍地的陵墓!她落地張開眼的第一眼,就看到她正對面的一個巨大的陵墓,那陵墓像一只蹲踞在地上的巨獸,張開著雙臂,從它雙臂往兩邊又有兩排陵墓,年歲依次見新。

果兒不由得心里發悚,這樣一個地方,將她和無恨弄下來的,是什麼東西?!

四周一片寂靜,耳邊盡是不知從哪里吹來的風,呼呼作響。

突然一個聲音在這片寂靜中響起「魔?」

「什麼?」果兒謹慎地應了一聲。

那聲音非常飄蕩,不知道到底是從哪里傳來的。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果兒一瞥嘴,他們是怎麼進來的?明明是被挾持進來的好不好。不知道這底下到底是什麼,空氣都有點緊澀,她覺得背上癢癢的,有點刺茸茸的感覺,然後一陣風起,她背上猛然張開兩對一大一小的翅膀。

她驚訝地一回頭,明明,沒有動過讓翅膀張開的念頭呀。為什麼會突然毫無預警地張開?

「是結界。」

果兒聞言驚訝地瞪了瞪眼,結界?什麼結界?

突然一簇光亮起,果兒猛然看見,那最大的陵墓後面,猶如那些浮雕一樣的形象浮現出來,是那個樣貌!

不同的是,他是活生生的,張開著兩對一大一小的翅膀,如受難的耶穌十字架造型一樣。她幾乎要嚇得倒退,卻咬住了下唇,一步都沒有往後退去。只是手上微微用力,將殷無恨抱得更緊了一些。

誰能來告訴她?那家伙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是活的?為什麼會在這里?為什麼會在這樣一個陵墓堆的最高位置?為什麼會是靈蠱之王的形態且以那樣的姿勢猶如獻祭一般定住?

「你過來。」

果兒腳下生了根似的,一動不動,嘴里卻道︰「不知前輩是?」

「呵!不要裝傻。我是什麼人,你怎麼會看不出來呢?」那個顯然是她上面不知第幾任的靈蠱之王的家伙,突然張開眼,利劍一樣射向兩人,果兒依然定在原地,只是臉色略略蒼白,眼眸中卻分毫沒有一絲懼色。

「你想怎麼樣?」

「哼,誰讓你玷污聖池了?」

「聖池?」就是那個安著個假山的流水?果兒噎了下,覺得麻煩為什麼總要往她身上落呢?她不過就是給無恨洗洗身子罷了,怎麼還招惹人了?還是這麼個不知道多少歲的極品古董級人物。

只是做都做了,又能怎麼樣?她無辜地仰起眸子仰望他,是個男人啊……還以為會是女人呢。果兒心里暗想,臉上卻端著無辜的神色︰「晚輩不知那是聖池啊。」

她確實不知,方到這個地方就直接進行傳承,結果傳承進行到一半,就讓鳳傾武擄了出去,回來時也是直接瞬回來的,還沒遇到靈蠱族的成員來為她介紹環境呢!

「哼!晾你不敢。不過,就是這小子在聖池中污了聖水?」

果兒略略遲疑,然後咬咬牙道︰「是我!是我弄的!」

「別想混淆事實。隨著那水流進來的血腥味里,有魔氣,我倒是從他身上感覺到了這樣的魔氣。」

果兒這下听清楚了,「魔氣?」搞什麼飛機?

「靈蠱一族聖地,怎麼會有魔族?你又怎麼會和魔族中人在一起?身為靈蠱一族的新王,你就沒有身份的自覺嗎?!」那聲音厲聲責問,幾乎讓果兒覺得那個男人要撲過來撕了她似的。

「……不要這麼嚴肅嘛。」果兒頓了下,向上翻了個白眼。對于這樣沒有實質性殺傷力的氣勢,完全免疫。倒是因此讓那男人對她高看了幾分,這讓果兒意外不提。

「嚴肅?魔人出現在我靈蠱一族的領地上,如何能不嚴肅?!」

果兒囧了一下︰「他是人,是我的夫。」

「哼!分明就是魔!」

果兒擰眉,「你為何要如此斷定他就是魔呢?何況就是魔,也是我的夫!」

「我拉你下來,可知所為何故?」

果兒拿疑問的眼神看他,卻不開口問。

那男人倒自覺,見她不問,也沒擺架子,直接道︰「我正是要你殺了他!」

「不可能!」果兒斬釘截鐵,拒絕的三個字,字字鏗鏘,落地有聲。

「如果不殺他,待他回過神來,你便是想殺也殺不了了!」

果兒冷哼︰「總之是不可能,如果你要傷他,也別怪我不懂得尊老!」

少女的身子挺得筆直,地府的風獵獵吹著,她似乎沒有感覺,只那麼冷絕的看著他,讓他數萬年不曾波動過的心,似乎都微微地顫了一下。

他的手,慢慢地動了,緩緩在胸前交扣,腳步緩慢,一步一步落地沉重,慢慢從那高陵之上走了下來。

果兒強忍著後退的沖動,站定腳跟,眼瞳微微收縮,緊緊看著那慢慢靠近的人,只手緊緊抱住殷無恨,另一只手猛然將衣帶解下,然後將殷無恨往後一甩,用衣帶系緊,做出打架的準備。

那什麼,再靠過來她就不客氣了!

可是男人腳下步伐不變,步步近逼。果兒神經繃到最高,兩眼死死鎖住男人的一舉一動,暗暗揣摩著他的動向。只是一個微末的動作,就將身後的人護得滴水不漏。

男人看著她的動作,眼楮隔著古老而長久的時間望向自己的後輩,這個女人,是他之後的第二十八任靈蠱之王。卻似乎和以往的每一個都不一樣。她的笑容似真似假,她的眼,卻像最堅硬的寶石,冷硬起來的時候,會綻出耀眼的光芒。

「你,讓開!」終究還是要繼續他的任務。這個魔,不能留!

「不讓!」

「他必須死!」男人堅硬道,「你必不知數萬年前魔族入侵妖界之事,我原諒你的無知!」

果兒毫不示弱地揚起頭︰「憑什麼?!就算數萬年前發生過又如何!又和我的無恨有什麼關系?」

「呵!」男人的目光陡然轉向果兒,嗤笑一聲,「沒關系?!你可知,這里有多少人是死在他手里的?!」

果兒心里一跳,面上卻不動聲色︰「怎麼可能,無恨幾乎都和我在一起,怎麼可能有空閑穿越時空去殺人呢?」

「他身上的魔氣,我再熟悉不過!我可是和他對峙了數千年,最後還因此永鎮于此地!你說……」他斜眼看她,眼中神色是寂寞到極致的死靜,「我怎麼可能會認錯!」

果兒默了一下,只是一會,又抬起頭來︰「就算,他是你所說的魔,那又如何?」她的聲音很平靜,是沒有疑慮的堅定。

「兒女之情,你也配做這靈蠱之王?」他頓了頓,似乎覺得需要緩沖一下心緒,淺淺地吸了一口氣,沉下聲音,「既如此,我便連你也一並殺了!」

話音未落,一掌已然拍到面前,穿越數萬年而來的威壓,讓果兒幾乎動不了一根手指,她眼瞳驟然放大,牙狠狠一咬,生生將下唇咬出了血,掙得一絲清醒。她借著這一瞬間的清醒,反手對上那一掌,卻沒想到,他們之間的距離竟然那麼大,竟然在照面的一瞬間就被拍飛出去。

半空中,她費力翻了身,不至于在摔落地面的時候壓傷殷無恨。

只是無論她如何小心,殷無恨還是被撞到,輕輕咳了一下,緩緩張開眼,張眼的同時看見一個穿著厚重上古服裝的男子正飛身蓄滿殺氣地攻過來。而果兒正側著身子,噴出一口血……那蓬蓬的血氣散開,映紅了他的眼,他眼中泛起血光,身上不知從哪里涌出來的力道,一下掙月兌了束縛住他的布條。

飛快地迎了上去,兩人對上一掌,果兒抬眼,看著半空中相持不下的兩人。

男人的臉色如古井無波,少年的臉上,卻有一種蒼白的猙獰。然後一股不知從哪里來的煞氣如劍光一閃,那男人立即就倒飛了出去。

男人捂住胸口,嘴角滑下一抹血色,然後抬起袖子,隨意地一抹,只一個動作,就將他從古老的歷史中拉到了現實,他現在,不過是一個活得比較久的妖而已!

果兒眯起眼,對上男人看過來的目光,那是一種嘲諷,然後用那樣嘲諷的眼神看向殷無恨,「果然是你!」

殷無恨卻完全沒理會他的敵對和肯定。直接轉了身,瞬間回到果兒身邊,將她小心地護到懷里,才細細去看她的傷勢。見她幾乎要站不起來的樣子,心里狠狠地擰了一下︰「果兒……」

果兒抬手,輕輕道︰「我沒事。」結果話音未落,又咳出幾口血來。殷無恨緊張地手都開始顫抖,「果兒……」

「嗯。」她低低地應一聲,實際上是因為有些有氣無力,但是她卻嘴角微微勾著,眼楮飄向那個男人,眼中神色清楚地表示︰就算他是魔,也是她的魔。

男人被她的目光看得愣了一下,看向那個緊緊抱著少女顫抖的背影,眉頭漸漸攏了起來,他平生的宿敵,何時有過這樣脆弱的樣子?

他分明是那種即使在最黑暗的環境中都能活下去的存在,從來不知道害怕為何物,他的身邊就是世間最黑暗的處所,而此刻,味道依然一樣,那一掌的威力也一樣,卻沒了那死寂的感覺,甚至,有一點微末的亮光。

為什麼?會和他記憶里的不像?

他細細地看,卻發現他身上的魔氣其實很淡,淡得不用就感覺不出來︰「你,轉世了?」

果兒又嗆了一下,殷無恨完全沒听他的聲音,直接從左耳過濾出右耳。什麼事情,都沒有果兒重要。他彎腰,將地上瞠目結舌的少女抱起來,仰頭望了望上面的距離,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到頂。

只是一仰頭之間,似乎有什麼已經改變,果兒在他臂彎里望著他的側臉,似乎,確實有什麼變了,卻又似乎什麼都沒變。

他還是她的無恨而已。

「欒夜,我畢生以你為最強的對手,你卻從來沒把我放在心上,就連轉世之後的現在,你依然如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數萬年苦守,以為我最終的宿命就是被你沖破靈蠱一族的結界為終結。卻不想,今日結界未破,你便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

果兒瞄去一眼,只有她知道,無恨根本就沒有听那個人說話,他正閉著眼,運氣給她療傷,而無恨在她的事情上,一認真起來,幾乎是五感俱失的樣子,她還曾暗暗揣想過,莫非要她的慘叫聲才能把他叫醒……

不過,現在的話,還是不說了,那個老不死的還在唧唧歪歪地說個不停——

「……你我當年在龍之大陸上一戰,我重傷回到靈蠱一族,而你,原來也沒討到好處……竟然轉世了!哈哈哈,枉我鎮守此地如許多年,竟然還打不過經歷輪回的你……可笑,可笑之極!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這里,你們也別想離開!」

「……你知道為什麼這些王都葬在此處嗎?正因為我在這里,我看住了他們的靈魂!歷代靈蠱之王,最終就是這樣一個靈魂永遠被我禁錮的結果!而她……」他的目光轉向殷無恨懷里的果兒,一笑,「她……她死後,也要到此處來!」

「……如今,卻連死都不必了,已經到了這里,就讓靈蠱一族另外去選個新王吧!和魔混在一起的王,靈蠱一族也不需要!」

果兒在殷無恨的調理下,終于恢復了一點力氣,就趴在他肩頭看向那個男人,嘴角一勾︰「老不死的臭男人!你以為老娘怕你嗎?!老娘是一時大意,不然打得你滿地找牙!」什麼人嘛這是?!

殷無恨一直到果兒沒事了,才松開附在她背心的手,人也緩緩坐下,將她細細地在懷中安放好,才轉向一邊叫囂的男人,縴細的眉尖微微蹙起,神色淡淡道︰「我不認識你。」

「……」男人一下子噎住。要說起來,他還真不認識他,兩人之間,也不知隔了多少個輪回。

果兒輕輕一笑,眼中閃閃發亮,卻盈滿戲謔地看向那男人。低笑道︰「呵呵,他叫無恨,殷無恨,是我的無恨。不是你的欒夜。」

不管過去是什麼仇,反正他都不記得了,那便什麼都無所謂了,一切都已經過去,過去了的,就那樣了。不管是痛苦的,還是難過的,都要忘掉,不然,只會讓自己活得痛苦。

殷無恨護著果兒和男人各據一方,兩人都沒有動。

果兒好奇地扒著殷無恨的衣襟問︰「你有關于那個什麼欒夜的記憶嗎?」

「……沒有。」他遲疑了一下,搖頭。

「哼!怎麼可能沒有!」男人立即跟上一句話,越來越失了那種歲月的厚重感。

空氣很靜默,風呼呼地吹,帶來一種濕氣,果兒咧嘴,無聊,也不知過了多久,殷無恨一聲不吭地抱著她坐著,不知道在干什麼,又或者在想什麼,臉上看不出異樣,果兒貼著他的身子,卻能感覺到他思緒在隱隱地波動,他不是在發呆呀,那他是在想什麼呢?

果兒貼近他的臉,近到睫毛一動,就幾乎能刷到他臉上的距離,近到她似乎可以細細數出他的毛細孔。

卻在這時,他猛然睜開眼,深不見底的黑瞳正對上她一眨一眨的眼楮。她愣了一下,然後輕輕笑了笑︰「無恨,你怎麼了?」怎麼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她?

空氣沉默幾秒,果兒撐不住,決定放棄听答案而別開頭時,殷無恨一手鉗住她的下頜,將她扭了回來,然後吻了上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勢,卻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纏綿柔軟……許久,當他離開她的唇,兩人的呼吸依然交融在一起,他就在她咫尺之遙勾起嘴角輕笑︰「果兒,你怕什麼?我是你的無恨啊。」

果兒一恍神,哼了一聲︰「你當然是我的無恨了!」只是方才不知道為什麼,心里自己漏跳了幾拍。

「投胎轉世的,不管是妖是魔是仙,一旦取回力量,伴隨的記憶都會回來。幾十年的時間,對于一個魔來說,不過是蒼海里的一朵浪花,跳起來,冒個泡,就要消失。」那個男人惡劣的聲音再度不遺余力地打擊果兒。

果兒沉下臉,瞪向殷無恨,少年蒼白的臉上,單薄的唇微微一彎,傾眼看過來時,眼中泛著淡淡的邪氣及若有似無的妖媚之色,但卻依然是她所熟悉的安靜沉寂。

「不會忘記。」他的聲音非常篤定,目光非常認真而專注,「果兒,我不會忘記。」即使有那千萬年的歲月,即使有那漫長的記憶,那又如何,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在他身邊。

「什麼?」果兒被美色所迷,沒听清他說了什麼。

他將她抱入懷里,下頜抵著她的頭頂心,低低地笑︰「我說,果兒不要離開我。」

她臉色黑了一下,悶不吭聲。

殷無恨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回應,這時候,她不是多少應該會「嗯」一聲啊?怎麼完全沒反應?他有些遲疑,又有些慌地將她略略推開一些去看,卻見她兩眼閉著,雙唇抿著,似是昏了過去。

他臉色頓時一下變了,倏地看向對面的男人。

那男人被他這麼一看,居然心頭一跳,臉上卻不動聲色,勾起一邊嘴角,譏誚道︰「怎麼?昏過去了?」

「你對她做了什麼?!」

「哼!和魔在一起,我有什麼不能做的?!」男人回答得很生硬。

他抱起她,站起身,飛身往上,想要離開此地。

「怎麼?終于理順了記憶?一個女人,還比你千萬魔民重要?哈哈哈……看來你這麼一個魔帝,也不過如此!」

殷無恨手緊緊一縮,卻頭也沒回地往上飛去,只是無論以多快的速度,飛出多久,他依然能清楚地看到那個男人以嘲諷的姿勢微抬著頭,看住他們……他一松力,落了下去,不過一米的高度——原來,他根本就沒有離開過這地面一米之遠。

男人大笑︰「這里,是我所設結界的中心,沒有人能飛度,即使比我強大的你,也不可能沖破,因為它沒有阻礙,它只是將這與外面的世界,無限地拉長了距離。就是飛一輩子,也飛不出去。」

殷無恨冷冷看他,「我記得,你說過,只要你魂飛魄散,這結界便能打破。」

男人又是一笑︰「你不妨試試。」只是話音方落,他就朝後倒飛出去,一下子落回那巨大的陵墓後方,站成最初的姿勢。

殷無恨去追,只是腳步方落到那陵墓上,即使他瞬間跨越了這半個地府,卻在男人站回原地時,再無法前進一步。如方才一樣的情況。

他轉了身,往別處走,都是一樣的情況。當下眼色一暗,席地坐了下去,這里就相當于另一個空間,暫時,是出不去的了。

不過出不出得去,也都是無所謂的事情,果兒在他身邊,那麼,就這樣在這里生活下去,也好。

坐下來的時間,周圍變得暗沉,幾乎連原本近在咫尺的那個男人都看不清楚,他抱著她,時間流轉得飛快,只是卻失去了意義,他不動,她不醒。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幾萬年,或許是幾千年,又或許,不過一瞬間,殷無恨張開眼,眼中黑氣大盛,直直逼視著那個猶如獻祭的男人,嘴角冷冷勾出一笑,這個人,他畢竟從來沒有放在眼里過!

只是一舉手,他輕易地刺進了男人所創造出來的空間裂縫,五指成爪,只輕輕一抓,就將那空間撕裂。空氣如波紋一樣散開,裂出腳下清晰的道路,直直通向那個男人,不過四五步的距離。他站起身,手里小心地抱著昏迷的少女。衣袂飄搖,優雅的,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個男人。

施展了這個空間術,其實會把他自己也定在那里的吧。他方才坐地靜默,除了感覺周圍的空間波動,還細細想了方才交手的情況,他其實都沒有離開那個陵墓太遠,那麼,只要撕開了這無影無形的空間,這男人大概就像去了殼的烏龜一樣毫無還手之力。

四五步,他慢慢走近。男人張開眼,翅膀一拍,飛了起來,殷無恨轉身,身後一對黑色的翅膀緩緩張開,在這沉靜的空間里,張成一片巨大的陰影。颶風從每一片羽毛里席卷而出。氣流將他卷起,懸在半空,他迎視此刻已經站到他對面的男人。

「你對果兒做了什麼?」同樣的問話,同樣淡的聲音,卻讓他懷里的少女睫毛輕輕顫了一下,呼吸不變,卻微微掀起一眯眼逢,偷瞄眼前的情況。方才,她只是一時恍神,睡了過去,醒來就發現立場尷尬,索性繼續睡著,這下,她要不要出個聲,以示那男人的無辜?

不過再三糾結之後的結果,她決定保持沉默。因為她方才在落到著陵墓上的同時,她的身體就不能動了,也說不準到底是不是那個男人做了什麼事情!

殷無恨渾然沒發現果兒的狀態,他兀自往男人飄去,在幾乎靠近時,突然一個瞬身,原地還有一道殘影,男人甚至還盯著那殘影看的時候,殷無恨已經繞到了他的身後,手指上探出尖銳的利爪,一爪抓進那人的後背,只要再加一分力道,就能將他的心掏出來!

「血隱,我再問你一遍,你對果兒做了什麼?」還是那樣淡的聲音,輕輕地問。彼此貼近的距離,聲音一字一頓,咬得異常清晰,「如果我抓下去,你自然就要魂飛魄散。」

「哼!你抓好了!數萬年鎮守此地,我已經活膩了!」男人毫不在乎道,隨即一笑,「不過,若我死了,這靈蠱一族連個守護的結界都沒有……恐怕有得打。」

殷無恨靜默了半晌,輕輕一用力,就將握著的那顆心,捏爆。鮮血肉末在男人的胸腔里炸開,他的眼瞳倏然放大,然後收縮,嘴角彎起一絲笑,不知是悲是喜,眼睫緩緩落下。殷無恨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在男人後心那個血洞的邊緣將手上肉末擦拭干淨,然後又將滿是鮮血的手,在那兩對大大的,蝴蝶樣的翅膀上緩緩涂過,留下五道血痕,抹去手上血跡之後。收回來的手,也不去踫懷中的人。

就像人沾了髒東西,會下意識不去踫自己覺得干淨喜歡的事物。

結界已經解開,他卻不急著上去,果兒依然閉著眼,他便抱著她靜靜坐下,背上的黑色羽翼也收了起來,風呼嘯著在這片黑暗的空間里卷動。結界解開了,只是,這似乎是另一個空間,因為周圍還是那個場景,一座主墳墓,兩翼各自排開十幾座略小一些的墓所。除此之外,舉目望去,俱是一片漆黑。

「無恨!」他懷里響起一聲叫喚,讓殷無恨的身體瞬間僵硬了一下,眼楮直直地盯著面前被他用習慣性手法殺死的男人後心處的那個血洞,心里有點忐忑,果兒,要說什麼?會生氣嗎?

「無恨!低頭!附耳過來!」她的身體還是不能動,所以只能讓他動了。

殷無恨低頭,看向懷里的少女,卻發現她嘴角和鼻尖上濺著幾點血跡,模樣無奈中帶著一絲嗔怨和嬌媚,「我身體似乎還不能動,你幫我把那些血擦掉!血腥味難聞死了!」她擰著眉,非常不滿他不干不淨的殺人手法。

殷無恨一愣,眼中光芒微微一亮,只手小心地去擦她的臉頰,粉女敕女敕的小臉蛋被他一用力就擦紅了,他的手指滑到她嘴邊,將那幾點血跡擦掉後,指月復不自覺地移到她嫣紅的唇上,然後低頭,順著心中意動,吻了上去。

果兒郁悶地翻白眼,她現在身體不能動,乘機吃豆腐是不?不過那思緒很快就被他挑起的欲潮淹沒,他的唇吻著她,帶著細微的顫抖,輕輕地往下,尋上了她的下巴,又自下而上地一點一點吻著,吸允著。最後吻上了果兒的唇,他放在她腦後的手往下移,落到她頸上,少女無力的身子立即虛軟地往後仰,露出縴細的脖子,這樣的姿勢非常沒有安全感,可是,此刻她想到的卻不是什麼危險,而是下一瞬間,他的唇會不會移到她的頸上?

然後咬一口?

殷無恨的手如纏人的藤蔓攀繞上了她的身體,把她勾向自己。單薄的唇往下移,吻上她的頸項。那只方才穿透了男人背心的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幾下,才跟著纏上她的身體,兩人身體緊緊相貼。

「無恨……」果兒正想出聲阻止他,卻被他一抬頭覆上,濕潤靈活的舌翻攪進她嘴里,兩人的鼻息交織在一起,周圍的空氣似乎也因此升溫了幾分。他探手撩開她的領口。指尖從她滑膩的頸項滑到胸前,少女的身軀微微顫抖,殷無恨的手掌覆上了她的前胸,沿著曲線滑到縴腰。指尖輕輕的摩擦。少女嚶吟一聲。殷無恨的鼻尖似乎竄進一絲清幽的奇香。這香味越來越濃烈。越來越讓他無法抗拒。身體也在這時起了讓他十分不適的驚變,漲得發疼。

果兒查覺到他身體的變化,心里微微緊張。這里是墳場吧?要野合也要挑地點吧?無恨真的是非常非常的,生冷不忌啊!

只不過一個恍神的功夫,她胸前的衣服就被扯得七零八落,腰帶也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去了。殷無恨的手指輕撫著她背上的蝴蝶骨,指間一用力,他懷里緊緊依附的少女似乎發出了聲細小得听不見的呻呤。他將她放倒,翻身覆上她嬌軟的身體,身體又脹疼了許多。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她,憑著本能在她身上輕輕的磨著。

果兒的心「咚咚」地跳,他緊緊挨著她微微地磨蹭,卻無法紓解那種躁悶的感覺,殷無恨的臉色異常潮紅,眼含著**,帶一點哀求,霧氣迷蒙地看著她︰「果兒……我熱……」

她糾結地擰著眉,最後嘆一聲,抬手環上他的脖子,表示默許,心里卻一陣陣地悲哀——為毛他就不多帶點浪漫細胞呢?好歹挑挑地點吧?

殷無恨感覺到她同意的態度,立即伏,細密的親吻她白膩的頸項,喃喃道︰「我疼。」這樣說著,身體更用力地在她身上廝磨。

抬眼看他眸中跳動的**似乎能把一切都燒毀。果兒深深的吸了口氣,一只手顫顫巍巍的去尋他腰間的衣結,一模才發現,衣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自己打開了。只好順著他緊繃的月復部探索。只是指尖一觸踫到他滾燙的肌膚,馬上就縮了回來。她忽然有些害怕……

或許是因為緊張,或許是因為些許不知名的情緒,她分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可以動了。

她的心神落在她退縮,卻被他猛然擒住的手上,他眼帶著氤氳的**和渴望,甚至還有一些莫名的痛楚,拉著她瑟縮逃跑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果兒,這里疼……」

他眼里的痛楚讓她不忍,她咬了咬牙,鼓了些勇氣,尼瑪的,這還是女尊世界呢!她一個大女人,上個床還比男人害羞,遲早要囧死。

可是,決定是下了,但她的手一點,一點地探向他的身體時,還是忍不住臉上發燒,手腕一抖,又想收回來……卻被殷無恨緊緊鉗住,她渾身虛軟,此刻卻也只能依著他的願,輕輕貼上他灼熱的肌膚,心中如揣著一只兔子,瘋狂地躁動,唔……她上回意識沒那麼清醒吧?

她的手,貼合他時,殷無恨的喉嚨里溢出了一聲壓抑的,低低的呻呤。本能的朝她的手心動了下。果兒只想松手,手指一抬,指甲細細地刮過他的毛細孔,如羽毛輕輕刷過,細膩麻癢的感覺讓他身體瞬間一僵,肌肉猛然繃緊。

果兒小心肝兒一蹦,終究是賊膽不足,幾乎是馬上抽手,手心里還殘余著許多他的溫度。殷無恨貼著她,似乎不滿他們之間還有一層隔閡。手悄悄的伸向了她的衣結。並將它悄悄的解開。

只是還沒有等殷無恨再有所動作,不知哪里響起一聲尖叫,然後是一個清越好听,如精靈樣跳躍的聲音似嗔似怒地說出一串話來︰「啊!叫你看活,不是讓你來一起演的呀!」

突如其來的聲音沖擊著他們倆的耳膜。剎那間如投入夢境的小石子擊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果兒一下子從**中回過神,剛要說話,卻被殷無恨一下子緊緊圈進懷里,細女敕的耳廓貼著他**的胸膛,感覺到他胸腔里鼓蕩的心跳,震得她耳朵發癢。再然後,听到他喑啞的聲音︰「什麼人?」

「討厭!都怪你!現在被發現了!」還是那個嗓,似嗔又似怨。

回應的,是一個清冷,卻帶著隨意的慵懶的聲音︰「連歌,如果你對這種事有興趣的話,我來教你就好了。」

然後是反駁︰「切!你還不是從我寫的小說里學的!還教我呢!我這是取材!取材你懂不?」

「……你和自來也學壞了。」

自來也?果兒捕捉到這麼一個詞,腦子里怔了一下,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呢?隨即甩甩頭,將腦子里的奇怪想法甩掉。輕手輕腳地將衣服收攏,將殷無恨的衣服也拉好系攏,才微抬了聲音問︰「不知何處兩位高人,可否現身一見?」

黑暗里現出兩個人的身影,黑發黑眸,精靈樣的少女,和一個紅發青綠色眼眸,面容冷峻的少年,少年身後細沙飛舞,利落的黑色武裝,白色的腰帶寬而長,垂在身側微微飄動,使得那勁瘦而剛硬的身體平添了些許的飄逸。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個造型非常眼熟。

果兒咧咧嘴,腦子里靈光一閃︰「啊!這個人怎麼這麼像我愛羅的造型啊?!」

那邊兩人俱了一默,然後黑影一閃,再顯現時,那個少女已經到了面前,卻被殷無恨飛快張開的黑色羽翼擋在一尺之外。少女扒在那翅膀上,「噗」地一下,竟然張開八瓣透明的翅膀,直接快速地越過殷無恨的阻擋,唰地飛到果兒面前,捧著她的臉,上上下下地看,看了半天,「哈哈」大笑起來,笑完將乘著沙飛過來的少年往面前一拉,道︰「活生生的我愛羅,我可是火影迷中最忠實的愛迷。你呢?你呢?」

果兒眼神頓時詭異起來。

「是你讓我動的吧?」

少女點點頭,理所當然道︰「今天巡視我的領土,卻在這里發現有人安了墓,還擾亂我的空間秩序,順手收拾了,你身上的空間束縛自然就解了。」

「你的領地?」果兒有些發懵。

「唔……我叫端木連歌,是九幽花精靈,這個空間是我的第九個空間,自然算是我的領地,沒想到幾萬年沒來,居然成了別人家的墓地了!啊!不說這個,你呢?你是誰?叫什麼?」

果兒無語半晌,道︰「花果兒。」第九個空間?莫非這家伙還有八個空間?同是穿越人士,要不要這麼偏心的呀?!

「花果兒?」端木連歌念了念她的名字,嘿嘿一笑,「要不要去火影世界里看看?那里現在也是我的領地之一了!」

果兒越發無語……原來這世道已經不是用土地來劃分了嗎?竟然已經是用空間來劃分領地了嗎?她竟然已經落後到這種程度了嗎?

殊不知,九幽花本就是空間系的生物,對于世間所有空間都能肆意來去,何況力量盛極之時,要獲取一個空間根本不是難事。

九幽花,花開九朵,九朵帶不同的巔峰屬性,九朵開齊,便是成年,開全之後便是十八歲芳華的模樣。那時,天大地大,便再沒有可以擋她傷她的存在。九幽花,是站在所有生物最頂端的一種存在。

「那,你能回去‘那個’世界嗎?」果兒隨口問了一句,她並不想回去,所以答案如何並不重要,她只是本能地問了這麼個問題出來。

「呃……這個嘛……這個……」

看來是不能了。

果兒搖搖頭,「我隨便問問的。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她的無恨在這里,她又要去哪里呢?所以,一點都不重要。

「你們是哪里的?」端木連歌話一出口,似乎發現自己問得含糊,遂補充道,「那個空間的?」

「龍之大陸,你知道嗎?」

「龍之大陸?哈哈哈,當然知道。我正要去呢。」

果兒一頭霧水地看她。她一笑,笑得惡劣而邪氣︰「事隔幾萬年,我倒要看看當初是誰摘了我的花!」當初,她好不容易九朵花開全,卻為了救宇智波鼬而重新被打回十四歲的樣子,十四歲……她都要懷疑我愛羅是不是戀童癖,一戀幾千年!

當然,那不是重點,重點是,救活一死人,耗費兩朵花的能量,而她的花數量就直接代表了她的實力,萬年前,被人警告過,實力不夠,危險,所以一直沒敢出來,如今好不容易開了九朵花,自然要出來報她被偷花之仇了!

居然有人從她的空間里直接摘走了她一朵花!那可是她九分之一的力量啊!這樣的血海深仇,怎麼能不報!

「對不對?愛愛!」她斜眼看身後的少年,少年眼寵溺一笑,無奈地模模她的腦袋,道︰「你想怎樣便怎樣吧。我陪你。」

果兒望天無語︰「你們,要送就快點送!不要秀恩愛了!」看人家親熱,還不客氣地打斷人家的,真是惡劣啊!

端木連歌挺直身子,伸了個懶腰,張開手,無數粉色的小花從她掌心飛出,落在地面畫出一個巨大的圓形陣法,她一邊畫著,一邊隨意地解釋︰「吶,本來就我和愛愛兩個人的話,就不用這麼麻煩了,現在帶上你們,就得畫個陣法了。唉……真是麻煩,看在你和我同鄉的份上,我也不計較你和我有代溝了。」

果兒再度無語,她和這個幾萬歲的女人,或許真的有代溝了吧……

只是當那陣法啟動的時候,殷無恨本來緊緊抱著果兒,此時卻飛起大片花瓣將他從陣型之中掃了出去。果兒一驚,忙伸手去抓他。她後面端木連歌見此也忙伸手來拉果兒,于是四人串成了一條線,果兒回頭,看著拉住她的女子,眼神格外認真︰「放開我,我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里!」

端木連歌一愣之後,嘻嘻一笑,松了手,然後眨眼間就消失在這無邊的黑暗中。

果兒一時失去後扯的力道,重心不穩地跌到殷無恨身上,她沖撞到他胸口的同時,被他緊緊抱住。她艱難地探出手來,撐開一段距離,可是殷無恨一點都不放松,果兒終于忍無可忍地咆哮︰「你還不放手?!我胸本來就玲瓏了,再壓一下就沒了!」

殷無恨一愣,然後慌忙松開手,果兒囧住,最終紅著臉哼了一聲爬起身來,坐在一邊。悶悶道︰「還以為能搭順風車出去呢,結果又落了回來。」

殷無恨瑟縮了一下,低低道︰「對不起。」

果兒見他自責,本來就是隨口抱怨的,立馬就將所有的不滿咽了回去,本來怪的就不是他,只是對于希望突然破滅,而有些不滿而已。

「不是你的錯。」果兒拉住他的手,望住他黝黑的眼里,見他將注意力轉到自己身上之後,才微微一笑道,「真的。不要把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招,像傻瓜似的。」

殷無恨點頭,乖乖的「嗯」了一聲。

兩人又陷入先前的困境,原來那個男人臨死前,就將他的靈魂獻祭了,他永世不得超生,而結界依然不破。讓果兒由衷地感慨了一番那樣強烈的責任感。

為此還非常嚴肅地檢查了自己一遍,卻沒發現什麼嚴重的現象,她將靈蠱一族和無恨和她爹娘放到天平上,似乎無恨比較重要,她還以為是自己的直覺,可是再三想了一遍,依然沒有什麼心理負擔的感覺。

果兒暗忖,莫非她對她失效?莫非她沒有對于靈蠱一族的責任感?果兒將那王蠱喚出了,讓它往上飛,去探路。結果自然還是沒有出口。

兩人在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

卻見眼前光芒一閃,一朵巨大的奇怪花朵閃著幽幽的光芒從虛空中現了出來,花瓣重重疊疊地張開,最里邊,兩個人似乎站在紅塵外,超月兌了世間的束縛,優雅而隨性地微笑,里邊那少女一下從花里頭跳出來,幾步到殷無恨面前,繞著殷無恨轉了好幾圈,甚至像小狗似的湊到他身上去聞,許久之後,似乎是幾經勘察,終于得出了結論,她重新站直身體,微微彎著眼道︰「你是魔吧?這味道有點熟悉。」

果兒咳了一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端木連歌嘿嘿一笑︰「別和我說什麼是不是又如何。他一定是啦!魔氣雖然淡,但靈魂是魔沒錯。剛才居然沒發現!」她說到這里,似乎很贊賞地伸手要去拍殷無恨的肩膀,卻被他一側身,避開。頓時伸出去的手拍了個空,她尷尬一笑,「我只是想說,你做人很成功,連魔氣都掩了!哈哈!」

後頭的紅發少年,一雙青綠色的眼好笑地看著她,將她拉離殷無恨身邊,格開安全距離啊。

殷無恨一點都沒顧忌會不會得罪端木連歌。似乎在他的概念里,只有喜歡和不喜歡的。

果兒無奈一笑,這孩子,果然人情世故是不懂的……不過她就算懂,也不想教。她自己就是率性的人啊!即使能夠將那些事情看透,也不想去附和。所以,無恨也隨便吧。

端木連歌瞄一眼旁邊的紅發少年,似乎想著什麼,一就地坐了下去。漫天亂飛的花瓣都聚集到她的尊臀之下,當了她的蒲墊。她兩手搭在膝蓋上吊兒郎當地抬頭看殷無恨︰「是魔啊,和我的靈氣相沖,要帶你出去有難度啊!」

殷無恨別開頭,不看她。

果兒好笑地挽住他的手︰「無恨,人家都擺出要你去拜托她的架勢了,你就開個口嘛。」

殷無恨看她一眼,眼中光芒幽亮︰「果兒要我求她嗎?如果是果兒想的話,我就求。」言外之意,他自己不想求。

果兒聳聳肩︰「算了,我是個寵夫的妻主。」

端木連歌見兩人在那一唱一和的,完全沒有順她意的意思,撇撇嘴哼了一聲︰「算了,本大小姐不和你們計較。」說罷一揮手,又是漫天花落,只是這次畫的陣法不太一樣。雖然她的靈力和魔力相沖,但她是什麼?她是九幽花靈啊!世間最高端的生命之一!裹夾著天生的實力而存在。

區區一個經過轉世的魔,還不是那麼……難!

當四人站在地面上時,端木連歌滿頭大汗!狠狠地瞪著殷無恨︰「本大小姐好心幫你,你居然放出魔力來妨礙我!」

殷無恨表情不變,完全沒動一絲聲色,「我沒有。」

「什麼沒有!分明就有!」端木連歌氣得鼻孔直噴氣,「本大小姐不理你們了!」說罷隨手就要招出一朵花的樣子,卻被一邊的紅發少年攔住,他說︰「已經出來了,就不要用九幽花。」

「方……」便。

「會召來麻煩的。」紅發少年態度比端木連歌要謹慎得多,看得果兒一愣一愣的。她和無恨,到底誰比較細心一點呢?

扭頭見殷無恨似乎沒這個感慨,果兒暗暗想,應該是她比較細心的吧?

轉頭,問︰「這里是哪里?」周圍環境很陌生,似乎是一處山林。林葉蔥蘢,葉外的陽光細細碎碎地灑落下來。並不是很熱的空氣,也不知道是多少月份了。

「我怎麼知道!」端木連歌橫了兩人一眼,沒好氣道。

果兒奇怪地看她︰「你領的路,你不知道誰知道?」

「哼!還沒到我要去的地方呢!」

果兒用懷疑的眼光看她,端木連歌又哼了一聲,被紅發少年拉著直接瞬身消失了。

她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心里想了想,沒想明白,索性也不管這里的到底是什麼地方了,直接帶著殷無恨一起施法回到靈蠱一族的大本營。

大殿之中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一只妖。

兩人出了門,果兒多看了那座假山一眼,完全沒看出什麼異樣來。似乎在那假山中的事情都如黃粱一夢一般。

她若有所思地在這假山前駐足片刻,便越了過去,沒再投注第二眼。

那個端木連歌,日子過得可真滋潤,有一個伴,一起周游各個空間,她和無恨的命可能會短些,那就在這片龍之大陸上和妖界四處去走走吧。不過,這靈蠱一族要怎麼辦?果兒一面走,一面想著。突然撞到一叢毛茸茸的草絨,她抬眼,正看到幾只蝴蝶相互追逐著從她眼前飛過——蝴蝶?蝴蝶!

王蠱!

果兒幾乎要興奮得跳起來。對啊!那王蠱不就相當于個電話樣的東西嘛!她那時好像有隱隱想到這個,後來被一連串事情擠著,反倒現在還糾結了一番,王蠱可以遠程通知她,而她又能直接瞬移回靈蠱族的這個大殿,那麼,如果真有什麼危險,她也能及時趕回來的吧!

越想越覺得這辦法好!

果兒將王蠱又叫出來,本是個凶悍的娃子,在她手上卻溫順得像只貓兒。她拍拍它的腦袋,神秘兮兮地看了旁邊奇怪看著她的殷無恨一眼,咧嘴笑。

「我們快點去找他們吧!」

當兩人遠遠發現前邊一堆人時,果兒剛要招手,卻听他們似乎在說些什麼,果兒腳下停住,繞了個彎,躲起來,順手將殷無恨拉到自己身後,揮手布下一個簡單的結界。然後細細傾听那邊的動靜。

首先入耳的,竟然是青鳥的尖叫——「啊!你這只混蛋!不要再啄我了!再啄我就翻臉了!」果兒瞄去一眼,正看到一只紅色的小點點在追著青鳥跑。

然听到幾個長老議論的聲音,她還分不清楚誰是誰,所以,也只能听內容。

一個不知在叱問誰︰「王不在鳳之一族中?」

然後青鳥從尖叫聲中抽出一點空隙回話︰「我就說了,她帶我們回來啦!那個血蠱和流風可以作證的!啊!你還啄?!不要以為你說喜歡我就要讓你啄!你大爺的,不要以為你比我高幾個等級就可以這麼欺負青鳥!」

果兒視線一轉,確實在那幾人中發現流風和血蠱,只是一掠而過的視線,卻掃到流風輕飄飄往這邊看過來的一眼,她似乎發現了什麼?她心虛了一下,耐著性子繼續听。

「哦……她啊,約莫著正在盤算如何兩全其美呢。」流風的聲音,帶著些慵懶的笑意,如午後的陽光灑在綠葉之上。

其實對于流風,果兒潛意識還是不太喜歡的,畢竟這麼個yin蟲,還喜歡吃人心,那她怎麼可能喜歡得起來啊?可是,對于這家伙的敏銳程度,她也說不出話來。

典型的軍師類型的存在!

「什麼兩全其美?」

「自然是,既能游歷天下,又能兼顧靈蠱一族了。」

「啊!」有人驚呼,然後又道,「如此也不是不可以啊……」

「誰說好了?」流風又淡淡一哂,「她若要走,定然會將我和血蠱留下,說來,我們兩個倒真倒霉,居然落到她身體里,成了個現成的近臣。唉~命何其苦矣~何其悲矣~」流風虛偽地嘆了一聲。

果兒听得也覺得惡寒,那邊似乎是龍蠱的聲音,她听得也不甚清楚——

「現在先找到果……王,再說吧!」

「也對,只是如果是在族中,沒理由會不見啊?」

接下來的七七八八的話,果兒沒听進去,她正咧嘴竊笑,腦子里YY得越發興奮,最終決定心動不如行動,悄悄牽著殷無恨的手退走,往後,一步一步,慢慢退,然後直接跳上靈蠱一族最高的地方,仰天長嘯一聲,所有听到聲音的族員都原地跪下。只有她旁邊的殷無恨還靜靜站著,看著她,微微地笑。

陽光落在他的睫毛上,細碎的光芒從眼中折射出來,閃閃發亮。

果兒望著他,笑著將體內的王蠱放了出來,駕著它一路俯沖下去,風里傳來少女清朗的聲音大笑著嚷出的話語︰「無恨,我帶你去看山看水,看日落日出,雲海翻騰!」像風一樣自由的身影和笑聲,像風一樣自由的宣言,以及,將要過的,像風一樣自由的生活。

「好!」巨大的蝴蝶翅膀上,他傾著腦袋,背著陽光,看著她,彎了眉眼輕笑,眼中光芒幽亮。

*

當兩人囂張地從議論的眾人頭頂上飛過時,眾人處在王蠱巨大的陰影中仰頭張望,青鳥跳腳︰「啊啊啊——!不帶這麼過河拆橋的!我不要留在這里啊啊啊——!」

回應他的是王蠱極速下落的身形,極快地落近地上,幾乎是貼著青鳥擦了過去,然後才停了下來,眾人慌忙看去,那背上,哪里還有他們的王的身影!

只有流風仰起了頭,看到上方如黑色流星樣一閃而過的兩道身影,微微眯了眼,其中有一道的氣息,挺陌生的呢……不過,應該是殷無恨吧,除了他,還能有誰呢?她勾起嘴角一笑,或許,她也可以找個男人來暖暖被窩了。每次看到那兩人抱在一起睡覺,都有一種詭異的感覺——原來一男一女,只是那樣抱著一起睡,也可以比純粹的男歡女愛更美好。

流風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轉向那個同樣仰望著的銀發男子,唔……或許吧……

*

藍天下,碧葉上,殷無恨張開的黑色羽翼卷著細細的旋風,一拍,被他橫抱在懷里的少女窩在他頸窩,笑眯眯地望著下面,她指尖所指之處,就是他的方向。

雙子島,雙子城啊……既然決定承載這樣的記憶,那對于那些事情,也自然會一並記著,只是那一點屈辱,放在數萬年的記憶里,連朵浪花都激不起。

他揚著頭,風吹亂滿頭凌亂的發絲,陽光落下,將那制高點之下的山水河流,泱泱大地都照得模糊而明亮,光芒包裹著他們,兩個相擁的身影黑成一個剪影,從地面仰望,像一個小小的圓點,連陽光都無法穿透。

「無恨,我們先去雙子島找我家那幾個吧。」或許還在蓮京?

「嗯。」哪里都好,只要她在他身邊。

而他,自然會讓她留在他身邊——即使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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