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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衾殘夢(八)[VIP]

「你對她做了什麼?」客棧中,當換過一身干淨衣裳的綾羅匆匆趕到錦瑟的房間,發現蘇墨竟然已經為錦瑟由里到外換過衣衫之後,驀地便驚覺了什麼,「你到底對她做過什麼?」

蘇墨坐在床邊,不顧自己發際仍在滴水,手握毛巾,卻只是低頭一點一點為錦瑟擦著濕漉漉的頭發。

綾羅等不到他的回答,索性自己上前,握住錦瑟手腕,一把撈開她的袖口。

果然,從前那粒守宮砂,已經無影無蹤。

「你——」她一時只覺又驚又怒,轉身就要指責蘇墨,然而張開口,卻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良久,終于冷笑了一聲︰「難怪,難怪她向來堅持自己是不祥之身,不能嫁人,如今卻突然要嫁給陸離。蘇墨,你待她可真是好!惚」

蘇墨擦完錦瑟的發,又拾起她的手來,將每一只手指都細細擦過,才又重新替她塞回被窩,掖好被角。

靜靜看了錦瑟蒼白的睡顏許久,他才終于微微勾起唇角開了口︰「那你說,我該怎麼待她好?」

綾羅站在他身後的位置,看著他低頭望著錦瑟的模樣,心中只覺大慟,然而一時卻又恨上心頭,咬牙怒道︰「我早就讓你離她遠一些,我說過你越是離她近,她心中的痛苦就會更甚!為什麼你就是不放手?任兩個人這樣無休無止地糾纏下去,眼睜睜看著她一日比一日痛苦,這就是你想要的嗎?溫」

「辦不到。」蘇墨嗓音微啞,卻平靜,「今時今日,你要我對她放手,我辦不到。」

可是不放手,又該怎麼辦?對蘇墨來說,三十年的人生似乎從未像今時今日這般舉步維艱,進退維谷。好像無論做什麼都是錯,什麼都不做也是錯,將她留在身邊是錯,放她離去也是錯。

「為什麼?」綾羅冷笑一聲,「就因為你強佔了她的身子?你以為她稀罕你對她負責?你以為她會就此甘心做你的女人?」

蘇墨雙目微微一闔,眉心卻透出一絲罕見的倦意,良久,才沉聲道︰「她的身子,實在是太古怪了,也不知是毒是病,可是卻絕非表面那般安然無事。」

聞言,綾羅倏地變了臉色,重新低頭去看錦瑟蒼白的容顏︰「你是說,她嘔血的癥狀?」

蘇墨默然。

綾羅僵直著身子,沉默看了錦瑟良久,終于忍不住掩面哭泣起來。

她早就知道丟下錦瑟一個人,對錦瑟來說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可是她自私,她只想著自己能月兌離那人的掌控,只想著能做回自己就是萬幸,卻忘了只剩錦瑟一個人的前路,是那樣荊棘密布。

她這一生,不過二十余年,卻已經經歷萬千痛楚加諸于身,她不是神人,她怎麼可能承受得住?

「可是她不會快活的……」綾羅抽噎著,喃喃道,「就算你將她強留在身邊,醫得好她的身子,也醫不好她的心,她只會繼續痛苦下去!」

沉默良久,蘇墨才終于又開口道︰「她如今,亦根本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綾羅哭聲驀地一滯,仿佛是想到了什麼,忽然猛地抹了一把淚水,起身奪門而出。

客棧後庭之中,果然有一個人正坐在涼亭中獨飲,銀須白發,長袖飄飄,從密密的雨簾之中看過去,分明一派仙風道骨,然而在如今的綾羅看來,那卻是世上最可怕的一個人。

她穿過雨簾,走進亭中,看著這個從前被自己奉若神明的外公。

梅月恆低眉獨飲,並未抬頭看她一眼。

綾羅忽然有些想發笑,笑自己年幼時為何不早些醒悟,乖乖听了他那麼多話。如今,便只恨自己懂事得太晚,又逃月兌得太著急,以至于生生將錦瑟推進了痛苦的深淵,代替了自己,甚至比自己從前更痛。

她向來知道自己是涼薄的人。雖然面對的人是外公,然而在清醒之後,她就生生地將這個人與自己劃分開來,心頭雖然也怨恨,然而卻沒有半分不舍。甚至面對從小一起長大的錦瑟,她也能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決然拋下她一個人。

可是錦瑟卻不同。她這一生,最看重的也許就是親情,可是偏偏親人一個個離她而去。如今,連唯一僅有的外公也變得不可信任,對錦瑟來說會有多痛,絕非常人能夠想象。

綾羅前所未有的恨自己,可是更恨的,卻是面前這個人。

「你為什麼不去看她?」她顫著聲音開口,「此時此刻,她就躺在上面,昏迷不醒。而你,作為她唯一最親的外公,卻在這里喝酒,你不覺得可笑嗎?」

梅月恆手中酒杯微微一頓,隨後緩緩重置回桌上,雙目一閉,竟似養起神來。

綾羅驀地冷笑一聲︰「還是你心頭也會有愧,也會覺得傷了她沒臉面對她?可是今時今日的情形,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嗎?你如今不是應該很滿意嗎?既然滿意,為什麼不上去看看,看看你勝利的證據?從此以後,一個行尸走肉的宋錦瑟,就是你的戰利品,你連自己的戰利品也不想看到嗎?」

許久,梅月恆方淡淡開口︰「既生而成為那依族的子女,自當有所背負,天命如此。」

「那不是天命!」綾羅怒道,「那是你自己的執拗!那依族無辜被滅,確是天道不公,然而那與我跟錦瑟有什麼干系?你將我們當作你復仇的工具,即便你當真復了仇又如何?那依族會死而復生嗎?青越王朝會就此斷送嗎?不會!通通都不會!你的復仇有意義嗎?」

「綾羅!」梅月恆終于睜開眼來,如炬的目光掃過綾羅面容,「我教了你十幾年,真是教得你太好了!」

綾羅為他氣勢所懾,竟驀地倒退了兩步才回過神來,深吸了口氣,隨後道︰「我不會如你所願,我不會再丟下錦瑟一個人,我不會再讓她回到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去!」

語罷,她轉身沖出涼亭,重新回到了樓上。

梅月恆獨坐片刻,臉色變得極度灰暗,復又自斟自酌起來。

*錦瑟是在兩天後的深夜醒來的,睜開眼時,屋子里空無一人,只有一盞昏黃的燭光搖曳不定。她定楮看了那盞燭光許久,這才確信自己真的是醒了過來,不由得松了口氣。

在昏迷之中與那無邊無盡的的黑暗做爭斗實在是太累了,如今終是回到了現實之中。

緩緩坐起身來,取了床邊備著的一件外衫披上身,僅如此已是費了許多精力。錦瑟不由得又靜坐休息了片刻,這才起身,緩步走到門口,拉開了房門。

月上中天,一片靜謐之中,樓下的空庭之中,竟還有朦朧的燈籠光暈射上來。

錦瑟微微一怔,來到護欄側,扶欄往下一看,卻正對上底下人抬頭投上來的目光。

蘇墨坐在那一片溫柔朦朧的光暈之中,沉眸靜靜看著她,仿佛剛才那一聲房門響,便已經告訴了他她會出現。

兩個人一上一下,靜默相視許久,到底還是錦瑟先回過神來,剛剛收回視線,卻忽然听到隔壁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錦瑟回頭,看清來人,又是一怔。

綾羅眼見她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心頭頓時大喜,三兩步走上前來,一把握住了錦瑟的手︰「總算是醒了,我多怕你就那樣睡著,再也不想醒來……」

只這兩句,聲音便已經忍不住哽咽了。

錦瑟又是一怔,只覺得這不該是綾羅,綾羅不該對自己說出這樣親切熱絡的話來。

「表姐……」她有些不確定的喚她,腦中卻忽而閃過自己暈倒前的一些畫面,便驀地確定了什麼,輕笑起來,「我只覺得自己睡著前像是見到了你,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原來卻是真的。」

綾羅心中大慟,忽而伸出手來將錦瑟抱住,聲音濕啞,「不是做夢,從今往後我都會陪著你,我再也不丟下你一個人……」

那一瞬,錦瑟黯淡的雙眸分明如同霎時被點亮了一般,明亮如同最初,然而卻只是片刻,便已經覆滅,隨後又陷入了一片寂靜與迷茫︰「表姐?」

【大家好,很久沒在這里跟大家說話了,抱歉,淡月不是一個好作者,更新斷斷續續這麼久,謝謝你們依然還在。《錦瑟》寫到現在,真的很艱難,跟出版社約定的交稿日期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我卻依然只寫到你們看見的這部分內容。錦瑟在我寫過的女主之中,應該算是最苦的一個,劇情發展到現在,仿佛已經將她置于絕望的最底端。接下來本該就是劇情的反彈,但是我卻沒法下筆,就好像自己也處在那種無邊無際的絕望之中,灰暗得沒有一絲光亮。也許是因為從頭到尾的劇情設定只有我一個人知道,而錦瑟的苦楚也再沒有人比我懂得更多,所以每天一打開文檔我就開始哭,寫得出字的時候哭,寫不出字的時候也哭,直到關上文檔,不再想這本文才能結束,這一章,斷斷續續寫了三天才終于完成,卻也未必就是自己想要的效果。這種感覺其實很崩潰,尤其明天還要繼續面對編輯的催稿,繼續面對各種關于不負責任的指責。我是一個很情緒化的人,于是今天又情緒化了一把,把心里憋的跟大家說一說,希望能好一些吧】

【關于劇情,最近大家似乎對蘇墨、蘇黎二人都發生「迫不得已」的關系有很大非議,淡月希望大家能不只看到那些表面上的東西,還應該看到當時人物的心態,處境等。如果實在不能理解,那也算了。還有關于裴一卿的那句話,淡月也要解釋一下,那就是錦瑟在與蘇墨發生了關系,按照文中的醫學條件,是不可能在十幾日之內就查出來是否懷孕,所以裴一卿只是闡述了十幾日之後,錦瑟有可能會被查出懷孕,僅此而已,可能是我表述不清,讓大家產生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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