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尼巴格爾，你也來啦？」
瓖嵌了「千戶城」字樣的城門下，索別杰論笑嘻嘻地迎來。
「哼！諸部中，最先降的是你吧？」
波尼巴格爾兩眼狠瞪，一臉的不屑。
要不是如今耀武揚威的奴兵們，拿著武器虎視眈眈，他真想暴揍索別杰論一頓。
「是的！
「但你不會是最後一個降的。
「來，跟我來。
「知軍大人令我安排諸位千戶的住所……」
索別杰論絲毫沒有難為情的意思，依舊笑嘻嘻地策馬走近，熟門熟路地帶路。
「索別杰論，你就不怕所有部族都仇視你？」
波尼巴格爾覺得，自己拿這樣厚顏無恥之人實在沒轍，只能恨恨地問。
「波尼巴格爾兄弟，有話到你府上再說吧！」
索別杰論並不接茬，只是淡淡地說。
「府上？」波尼巴格爾一愣。
盧都營帳、盧都城，現在的千戶城，建築還是不差的。
有劉秀才這樣的管家，盧都羅拔以及親近族人的住房，甚至比尋常吐蕃千戶的都要好些。
唐人秀才嘛，高門大宅的觀念，就是強得多。
連劉豐、劉實這些人，都各自擁有不小的「府邸」，能虧了盧都氏的貴族家庭？
盧都氏全族撤離後，這些原屬盧都氏貴族的平頂屋，就空出來了。
被分別掛上「某某千戶宅」的牌匾，用來安置投降的各千戶及其親近家人。
波尼巴格爾現在的宅邸，原屬于劉秀才。
有平頂房三排，馬廄兩排，還有二層小樓似的土房三座。
非劉秀才假公濟私自己撈好處，實在是他這宅子兼帶學堂、文化局、教育局的重任。
盧都氏的稚童、收留的西域文士、請來誦念經文的和尚，都在此處活動。
用來安頓波尼巴格爾龐大的一家子，這座宅邸算是剛好。
「唉！索別杰論，我知道，你為什麼不怕所有部族都恨你了！」
波尼巴格爾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
眼見百來口安安穩穩地住進宅子，再抬頭看看「波尼巴格爾千戶宅」的匾額。
像他這樣的千戶們，還能恨些什麼呢？
要知道，自己每每興兵搶掠，哪次想過善待俘虜？
「嗯，別想著造知軍大人的反……
「外城守軍全是你我，還有各位千戶大人曾經的奴兵。
「哈哈，什麼樣的後果，你比我更清楚。」
索別杰論捋著胡須，有些慘淡地訕笑。
曾經盛氣凌人的主人，如今被那些受盡凌虐的奴兵圍困著。
要是還想鬧些什麼事兒，那結果用自己的腳趾頭想想都能明白！
「我，我……」波尼巴格爾訥訥半晌，終于又問，「你我那些親近部眾呢？」
「看對面……」
索別杰論抬手，指指對面原盧都氏疏遠小部族居住的山坡。
那邊也有先降的索別部親近部眾，帶了新降的小部族首領安排住房。
所有這些人的糧食，都會按時發放，工作也統一安排。
精壯的分一部分由建設典帶了，在外城的空地挖坑，一種類似李家堡子外甕井式的深坑。
這些坑不是用來防御的，而是充作後世才出現的沼氣池。
使用沼氣做燃料？太超前了些，集氣、輸氣用的設備，李卓遠如今還沒心思去考慮解決。
農耕社會嘛，首要用途是用來積肥的！
沼渣、沼液素有小化肥之稱，數量龐大的人畜糞便、生活垃圾往里邊一倒。
等漚得差不多了，冬春兩季作物用肥也就有了。
另一部分精壯，則在這些沼坑的前後，按照建設典、百工典的要求起地基。
千戶城可不能光收留這些千戶，將來的官署、民居、商號，都安排在那些空地上。
剩下那些有勞動能力的男女，也不是白耗糧的。
大部分被安排跟著農桑典、畜牧典，打理耕地、照料牲畜。
小部分安排去照料那些幼兒、老人，免得大家忙工作，這些需要人照顧的群體出亂子！
「那，那知軍大人讓你我人等做些什麼？」
波尼巴格爾跟著索別杰論轉了轉，覺得大開眼界。
自己盤踞襄武多年，怎麼就沒想過城市可以這樣建設呢？
弄得住在里頭，跟住在牲畜棚里沒什麼區別。
淪為俘虜，哪怕是做著粗活，接受驅使奴役都是天經地義的事。
波尼巴格爾就是這麼想的，並沒有因為他那些原本養尊處優的心月復，如今干粗活而不滿。
甚至覺得，知軍大人或許也該給千戶們安排些什麼干干。
「學習！學唐文、唐語、吐蕃文，學算術、農經、佛經！」
索別杰論一臉苦笑，還帶著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他們這些千戶拿「年薪」，每年可得一百石的糧食。
但要繼續拿，得在一年後的「考核」中過關，過了的視能力委以新職位拿職位「年薪」。
過不了的，年薪減半，繼續學習！
「什麼？什麼？干脆殺了我……」
波尼巴格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又確信沒听錯！
盧都氏原先用來議事的大堂內，十來個吐蕃千戶已經在拿著毛筆，一板一眼地學寫字。
「呵呵，他們一開始也都這麼說……」
索別杰論不以為意，拉著波尼博格爾進去。
恭恭敬敬地向幾位先生模樣的文士施禮，並介紹新學員。
波尼巴格爾最終沒有要求誰殺了他，家中妻妾都被組織起來，識唐文的、吐蕃文的分別教授幼年子女。
女人、孩子都學，他覺得應該沒有難到要死的地步！
「索別大人，一切都還好吧？」
李卓遠在波尼巴格爾住進千戶城的第三天，帶著千余人馬路過。
抱了抱拳，溫和有禮地跟索別杰論打招呼。
「見過知軍大人，都好、都好……」
索別杰論贏了過來，忙不迭地作揖行禮。
他現在是千戶城「千戶會」的什麼「會長」，可以說在知軍大人派駐的高級官員沒有到任之前，也是名義上的最高行政官員。
「呵呵，這千戶城入住率不高啊！本知軍這就去多請些千戶大人過來！
「眼下你們十幾個，努力點，讓後來者也有個榜樣！」
李卓遠微微一笑，似乎漫不經心地說。
「哦，好，好……」
索別杰論雖不完全听懂，但心里只打寒戰。
他想︰「成州、渭州，甚至武州的都讓你抓來了，難道、難道你還要打宕州、疊州、吐谷渾？」
李卓遠沒有在千戶城多停留，匆匆轉了轉各處工地，帶上人馬奔北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