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這個名字,李卓遠咋听之下愣了愣。
只是這莫言不是他那時代的那位作家,而是這時代的一位養馬老人。
老人是西域唐民後裔,他出生時,淪落成吐蕃邊將手下獸醫的莫父,為其取名「莫言」。
意思是謹防禍從口出,默默等待大唐王師恢復疆域就是了。
等到莫言自己也為人父,他給第一個孩子取名莫語,也是這個意思。
可是,吐蕃內亂、邊將混戰之際,望眼欲穿也沒能盼來大唐王師。
倒是獸醫小吏也當不成了,到處避難。
躲無可躲的時候,小兒子出生了。
帶著憤懣與絕望,給起了個名「莫東望」。
亂世人命賤,雖然莫言憑借料理馬匹的一手絕活,避免了多數唐朝遺民那樣拋尸荒野的淒慘結果。
但是在其小兒子十歲那年,外出挖野菜的妻子被一隊吐蕃亂兵縱馬踩死。
父子三人也為亂兵所擄成了馬奴,還是依仗手藝博得暫時一起相依為命。
不過,已像其他奴隸一樣,如同牲口般在各部間被轉來送去。
造化弄人,他們幾乎忘掉去想大唐的時候,有買主找到他當時的東家,說是有唐人出高價購買大宛馬十匹。
當然這些馬不是汗血寶馬,而是產自大宛的好馬。
不過對于絲路不通的唐人來說,這些神駿的好馬已夠珍貴了。
馬是有靈性的動物,特別是好馬,不但認主人,還認成天照料它們的人。
知馬者,多半是買馬時一並將養馬人也帶上的。
本不該有的,再次襲上心頭。
莫言、莫語、莫東望父子三人,去年秋天隨馬匹滿懷期望地來到李家堡子,以為能立即到魂牽夢縈的長安去。
賀總管卻說了,李家的船只運糧、運人、運貨,沒運過牲口。
特別是這麼貴重的大宛馬。必須等河水最為不急不緩的最佳行船時機,于是等到如今。
「老莫,公子對你說什麼了,這麼開心?」
賀總管對于莫言這樣的大唐遺民,特別和氣。
「公子說,賭馬之事,只為收拾山河,重振大唐。」
莫言揚起干瘦的臉,翹著下巴上的白須,凝重地說。
「什麼?什麼?他……」
賀總管覺得腦袋嗡的一聲,似乎被什麼狠狠敲擊了一下一般。
「公子說了,收拾山河,重振大唐。」
莫言拿著毛刷繼續涮馬,頭顱卻昂得高高的。
「哦,嗯……」
搖了搖暈乎乎的頭,賀總管離開馬廄。
也不知自己下面該往哪處看看去,只是信步在堡內走著。
「總管,你來瞧瞧,公子讓打的這剪刀真好用……」
鐵匠陳山拿了個燕尾似的玩意,在作坊門前攔住賀寧。
農耕社會,自給自足經濟條件下,幾乎每個村子都有自己的工匠,甚至是一個農民既會點木工又會點鐵匠活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李家堡子孤陷吐蕃部族地區,有各類工匠也就在所難免。
陳鐵匠和另外三個鐵匠,不僅能鍛造農具,打造兵器也不是外行。
否則,賀總管也不會高薪聘請,還讓他們的孩子到繁華的都城去當李 的跟班小廝。
李卓遠「蘇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飽喝足,第二件事才是勸賀總管、程管事去休息。
隨後就是考慮如何把三天後的釣魚賭馬給應對過去,連李 這種人渣都著急上火的事,能是小事?
如今佔了這軀殼,哪怕它原主的爛帳也得扛下,何況自己還想借此掙些資本!
要對付這件事,對于李卓遠來說,不難卻又極其艱難。為什麼?
因為這不是有網絡的時代,行事根本不像充斥作弊廣告,能有外掛、無限能量無限陽光的YY游戲。
魚線、魚鉤、墜子、餌料,都不是說買就有地方買的。
幸好李卓遠不是只會亂甩嘴皮子的草莓崽,動動腦子也就想出替代品。
魚線可用賀總管那根名貴的蠶絲絛拆了細線,墜子可用開元通寶。
這種天寒地凍的日子,餌料用點碎牛肉丟下去,都不怕餓極了的魚兒不上鉤。
就是最關鍵的魚鉤,難度特大!
李 與吐蕃各部渣滓約定的比賽規則有漏洞。
只說各派十人,沒說一人幾桿魚竿,更沒說是否不許使用串鉤。
基于賀總管把縫衣針當做貨物與盧都氏貿易的情形下,李家堡子有縫衣針兩大包三四千根。
可是這時代的縫衣針,不是現代的鎳鋼合金針,盡是些鐵針。
鐵針相對鋼者來說柔韌有余,硬度不足。
人手一兩竿好說,做成一串動輒幾十上百的串鉤,得燒紅了淬火才行。
否則不等你收起串鉤,掙扎的魚兒可能多半掰直了魚鉤吞食掉餌料,逃之夭夭了。
李卓遠打算弄十根一百鉤的串釣,連帶備用的,至少得搗騰一千根鐵針。
如今貴為公子,自己動手也太掉價了,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當然交給鐵匠們去干!(其實是怕自己掌握不好淬火火候!)
鐵匠們忙活著,他帶著陳丁在工坊內看著。
發現唐代冶煉不是吹的,這麼個小堡子內,胳膊粗的鐵條、手指寬的鋼條還真不少。
于是問陳丁他爹陳鐵匠會不會打剪刀、剃刀。
這不是埋汰手藝人麼?
陳鐵匠放下手里的活,把胸脯拍得山響,說只要公子畫得出器形,他就打造得出來。
宋代以前已有鑷子式剪刀,雖然李卓遠畫出的是後世出現的中軸式剪刀,但只是器形上有些區別而已。
並不是什麼高難技術區別,鐵匠們還真用了一下午就造出四五把來。
他們拿著試用,覺得新奇、好用,都想問問賀總管,這是不是都城新出的器物。
「這,這啊。我得問問公子去……」
賀寧含混應答罷,心事重重地朝李 居住的院落去。
他懷疑,李卓遠想拿這剪刀與吐蕃各部交易。
打破與盧都氏之間的默契,與吐蕃各大小家支直接貿易是極其危險的。
很有可能多獲利,但可能失去支撐,使得李家營生無以為繼。
不過,少東家已經開始注意營生,且頗有見地地進行著,這點是可以肯定了。
這是好事啊,要是能夠別像老東家那樣,就更是好事兒!
李浯啥樣?寡人之疾!
尋歡作樂不算,隔三差五就想著納妾。
他決心跟程維溝通一下,有限度地放手支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