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睜開眼來,看著面前的梳妝鏡,尚可不由一陣晃神。
這兩個婢女的化妝技巧比她想象中的好太多了,好到她有些不敢認了。
只見鏡中人臉龐白皙干淨,略施薄妝之後不顯脂粉氣,反倒是在清晨陽光下更襯托得白淨通透,只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正直直地看著鏡子,顯得有些呆楞,身後兩個侍女手腳麻利地一個在為她梳頭,一個為她順衣裳。
絲被悉心梳順,挽了一個簡單的髻,僅戴幾星乳白珍珠綴飾,配著斗篷上茸茸白色細毛,平添了幾分嬌俏,也映襯得絲烏碧亮澤,斜斜一枝翡翠簪子簡單大方,又不顯得過于素淨。
高手!真正的化妝高手!簡直等同于二次投胎!
受了這神乎其神的化妝術的震撼,尚可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她低頭展袖看看身上的裝束。
易澤川的眼光很好,挑的都是鮮亮的顏色,也是適合她這個年紀的款式。淺藍色銀紋繡百蝶戲花的上衣,只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寬大些,下面是一襲櫻紅色暗紋長裙,腳上穿的是一雙煙緞攢珠小靴。這一身行頭放在床邊的時候她就覺得很美了,穿上效果更是一等一地棒!
正感嘆著就覺得手腕微涼,她一抬眼,正看到婢女將一只景泰藍的鐲子套在了她手腕上。
將鐲子套上後,兩位婢女就低眉順眼退到一旁,尚可明白她們這動作代表她可以起身了,坐了這許久,不僅渾身酸軟,肚子還咕咕叫的。她站起身來,松了松筋骨,剛站直了就覺得身上一沉,厚重的斗篷被細細披在身上,配合地揚起脖頸,一個婢女低頭為她認真系帶。
服務真周到!沒話說!
等尚可到了餐廳的時候已經是中飯時間了,易澤川並沒有如往常一樣坐在餐桌旁,今天吃飯的只有尚可一人。
仔細想來,似乎以前吃飯的時候易澤川就很少動筷子,就連睚眥都是大口喝酒,很少吃菜。
如果易澤川說的那些都是真的,那麼現在這個狀況就應該是易澤川覺得攤牌之後不用再掩飾quot;菜譜與人類不同quot;這個事實了……
那他們吃什麼?
因為是第一次穿古裝,尚可還有些不適應,吃飯時候,她總擔心袖子掃到飯菜沾上油,不得不將手抬高,左手將袖口往自己方向帶。有這麼一身華麗裝飾鎮著,她只能挺直腰脊,坐得端端正正,注意儀態……
尚可承認她矯情了,可是誰穿上這麼身衣服不得矯情一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尚可一邊這麼安慰著自己,一邊保持儀態端莊,動作從生疏到熟練,好半天,總算將肚子填飽了,人也累得不行了,可是吃晚飯還不能休息,大年三十她一樣得去上班。
等尚可匆匆趕到了書房,果然見易澤川已經坐在書桌前了,這時候已經快下午一點了,她進門的時候看了眼手機,顯示12︰56。
「遲到4小時56分。」
好不容易挪到座位旁,尚可剛緩了口氣要坐下,就听易澤川的聲音響在耳邊,嚇得她身子一抖,腳下一個不穩,連忙扶住面前桌子穩住身形,卻沒有再坐下,而是站直了身子,一個標準的鞠躬。
「對不起!」尚可反射性道歉,然後才想起自己這似乎是有特殊原因的,想要解釋,就被易澤川的話打斷了,將一肚子的話堵了回去。
「明天讓睚眥幫你把行李搬過來,以後就在這兒住吧。」如玉手指劃過泛黃書頁,易澤川輕描淡寫地拋來一句,讓尚可回不過神來。
「啊?」
「無房租無水電,不用洗衣做飯,專人伺候……有意見?」易澤川抬眼看尚可,眼簾抬起瞬間,無形壓力割破空間涌向尚可。
「沒……沒意見。」尚可僵直身子,老板氣場太強,她哪敢有意見!走一步算一步吧!總有辦法的!
感情早上她還沒將話題繞出去啊!老板怎麼還記得這事?
「工作吧。」听到尚可的回答,易澤川頗為滿意,眸中銳意盡消,笑如春山,「大年初一到初七的行程不重要的全部推掉,如果是重要行程你就協商一下,盡量往後推。」
「好的,老板。」尚可認真應了這才坐下。
這是……不扣工資的節奏嗎?老板真是個好人!
「遲到296分鐘,這個月工資扣592元。」
……收回剛才的夸獎。老板很可能不是人,更不是好人!
「哦……」
捋了捋裙擺坐下,尚可開了電腦開始工作,易澤川依舊是悠閑地看書,偶爾在紙上寫寫畫畫,就如同一個普通人類音樂家似的,一點兒沒顯現出龍族身份的不同來。
把工作用的電腦、手機都開著放在一邊,做完了易澤川布置下來的任務,尚可打開了位面交易系統。
灰影沒有上線,也沒有新的客戶上門,尚可有些百無聊賴地一個一個刷可交易名單的店面,卻沒有注意到易澤川驟然抬起的頭,和一下子空洞起來的眼神。
不,不能說是空洞,應當說是看破了時間空間的透徹,這一刻,他的眼中空無一物,卻劃破了空間,看到了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又是那種感覺!龍珠的氣息若隱若現,仿佛隔了一個看不見但是卻非常有張力的隔閡。尚可身上的氣息很奇怪,有時候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龍珠,有時候像是隔了一層厚重的簾幕,有的時候有時現在這種感覺,像是隔了一層觸手可及地珠簾。
而這幾天,易澤川也掌握了這種變化規律,他能清楚感受龍珠是在晚上,尚可回家以後。平時龍珠的氣息要湊近了尚可才能聞到,而那種若隱若現的狀態就是像現在這樣,尚可打開了她自己的筆記本的時候。
也許,尚可獲得龍珠的途徑就與她身上不斷變化的氣息相關。
尚可卻對易澤川心里所想一無所覺,更不知道易澤川已經隱隱猜到了位面交易系統的事情,她這時候正百無聊賴地逛店鋪呢。
只要有了一次成功的交易記錄,就能擁有一個小倉庫和小店面,就像尚可自己就有一個小店面和小倉庫,只是店面里還沒來得及布置,空空的。
她放進倉庫里的東西一放進去就被系統標了價,上面一串的數字據說是根據能量來決定的。而店面里的東西標價卻是由店主自行決定的。
只是她沒想到,這些人不上線,但是店鋪里頭卻放得滿滿的。
看不懂那是些什麼東西,店主又不在,尚可只能干看著這些稀奇古怪的各色東西不敢下手。
尚可不敢下手,易澤川卻是驟然握緊了手中的書本。
有另一顆龍珠的味道!
目光深深鎖在尚可身上,易澤川的手指按住書頁,指結因為用力有些微微白。
剛才那一瞬,尚可身上傳來了另一顆龍珠的味道,雖然這味道不消片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是他能分辨得出,那是嘲風的氣息。
尚可一個一個隨意逛著店鋪,神態悠閑。
好半天後,在尚可將所有店鋪仔仔細細遛了一遍之後,易澤川才緩緩放松身子,手上力氣也松了下來,看了眼依舊一無所覺的尚可,易澤川最終還是垂下了眸子,專心看著手中的線裝書籍,好似剛剛什麼也沒有生,他也什麼都沒有察覺到……
書房里頭暖暖的,很是舒適,又是讓人昏昏欲睡的下午,尚可一邊工作一邊模魚,只感覺時間過得飛快,沒一會兒就夕陽西下了,再過了沒多久,就到了飯點。
冬天的夜晚來得很快,才七點左右,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外邊走廊也亮起了朦朧的燈光,應該是侍女點亮了廊上燈籠。
「可可,今天提前下班,吃年夜飯。」
見易澤川起身,尚可也手忙腳亂披上斗篷跟了上去。
屁顛屁顛幫著老板開了門,門一打開,就感覺絲絲涼意涌了過來,讓尚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吸了口氣,等到易澤川邁出了門檻,她也連忙跟上,順手帶上了門。
易澤川不讓侍女進書房,所以關門的活就交給了尚可,連帶著端茶倒水、紅袖添香這一系列的活兒都是尚可干的,也算不愧對她的高工資、高福利了!
「大哥。」
兩人剛出了門,就見回廊紅燈籠下站著一個一身紅衣的睚眥,依舊是這麼閑閑散散站著,朦朧的燈光打在他身上,就好像是他身上的紅衣暈出了一圈紅暈。
睚眥好似沒骨頭一般和易澤川打招呼,見到站在易澤川身旁的尚可,裂開嘴,隨意擺了擺手,看起來懶懶散散的。
「喲,幼崽,今天很漂亮!」
得到睚眥的夸獎,尚可覺得有些驚悚,但是秉持著「人人夸我,我夸人人」的良好禮儀風範,尚可十分矜持地感謝他的贊美︰「謝謝,你今天也很帥。」
「喲!幼崽,換了身裝備怎麼嘴也變甜了?」
……果然狗改不了吃shi,睚眥改不了嘴賤!
「你要是能不嘴賤,我能一直嘴甜下去!」尚可翻了個白眼。
******
餐廳內。
侍女將菜一一端上來,然後就無聲退下了,這一盤盤菜鋪開佔了一個大桌子,三個人就這麼圍坐在一張桌上吃年夜飯。
可是年夜飯說白了就尚可一個吃得最勤快,易澤川和睚眥一個喝茶一個喝酒,桌上的菜很少動筷子,尚可覺得,也許她不在的話,這兩人一個能只喝茶,一個能只喝酒,一口菜也不會吃。
吃著年夜飯,桌上氣氛卻格外冷清,一個吃兩個喝,誰也沒說話,又沒有春晚當背景調節氣氛,尚可覺得有些別扭,就開始沒話找話。
「年獸長什麼樣?」
年獸只存在于傳說中,一切傳言都是口口相傳的,誰也沒真正見過,尚可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灌了一大口酒,睚眥模著下巴想了半天,最後憋出來這麼一句形容。
「放大版獅子!」說完,睚眥又想起什麼,看著尚可叮囑道,「等會兒你就知道了,急什麼,記得到時候待在屋里別出來,外頭交給我們仨解決。」
睚眥話里難得多了幾分認真,他听大哥教導過,現在湊近了也能聞到尚可身上的味道,對于有可能完全覺醒的幼崽自然是多在意了幾分。
沒注意睚眥難得的關心,尚可關注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你們……仨?」尚可問道。
睚眥卻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咧嘴拉出一個略帶邪氣的笑,晃了晃手中的酒,側身看著屋外。
「嘲風,快進來和哥哥我喝兩杯!」
尚可也順著他的實現朝著屋外看去,就見一個身著紫袍男子站在屋外,五官深刻,模樣周正,身姿挺拔,手背在身後,神色坦蕩大方,一派正氣凜然,只是這麼站著,無形威壓就擴散開來,宛如王者一般。
他听到睚眥呼喚,面上是一閃而過的無奈,邁腿進屋,對易澤川點頭招呼道︰「大哥。」
尚可回頭看易澤川,卻見他面上一點驚訝也無,好像早已知道嘲風站在屋外似的,面上一點異色也無。
「坐罷。」
待男子坐下,侍女有眼色地上了一杯綠茶,和易澤川的一樣。
龍三子,嘲風。
只是在屋內燈光下,看清楚嘲風面目的那一刻,尚可卻瞪大了眼,一臉的驚悚和不可思議。
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易澤川他們的身份證能辦下來了!
這分明是朝中有人好辦事啊!
尚可曾經見過嘲風,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他是嘲風。
那時候她的父母還沒有出車禍,那一次也算是她人生中的一次大劫難,她和父母出去旅游的時候突然天搖地動,說是山崩地裂也不為過,那是華國有史以來較為嚴重的一次地震,他們一家子處在一片開闊的平地上,幸運地活了下來。
有了大災難,政府火派人來支援,領導人也親臨現場。尚可就是那個時候看到過站在國家領導人身後的嘲風,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卻記住了他這張臉。
混在一群中年大叔中間,嘲風這氣質長相就顯得尤為引人關注了,最讓尚可記憶猶新的是,他似乎總能避過記者或者圍觀人的拍照,恰到好處地退後兩步或者轉身,剛好將自己摒棄在照片外,所以事後在一篇篇新聞報道中,尚可沒能找到一張嘲風的照片。
本來尚可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可是現在乍一眼看到嘲風,這些塵封的記憶就涌了上來,一下子沖破了禁閉,讓尚可一眼就認出了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