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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拋卻身後一宮愁3

又過了幾日,只听到太醫們在說崔大人病重,身上的毒癰似乎發了出來,卻不合時宜……

這話十分隱晦,什麼叫做不合時宜?青櫻听了心中一沉,卻不再去清明殿找明禹,他會來的,也不急在這一會。

晚間司馬明禹過來的時候,青櫻便問道︰「听說崔大人病重?才」

明禹似乎是走過來的,熱得很了,一氣喝了兩盅茶這才淡然道︰「是,太醫說就是這兩天的事了吧。怎麼,你想去看他?」

心頭仿佛重重地一擊摹。

想起那些激情飛揚的歲月里,那些她最是青春年少的時光中,一起並肩作戰的戰友們,仿佛在每一次的回眸都能看到他們站在原地,堅定地看著她,或是微笑或是鼓舞。

世間有些感情,真的無關風月。一起流過的鮮血凝成了歲月的痕跡,戰友們的音容笑貌就深刻在心,永生不忘。

崔思博,顏超羽,郭光耀,付繼孟……一個個名字,之于慕容青櫻,都是生命里從前最堅強,過後最柔軟的部分。是他們見證著她從默默無聞的少女成長為名滿天下的女軍師,是他們一道與她手牽著手,在金戈鐵馬戰火紛飛中行走。

所謂,戰友。

總有告別的時候。

雖然他們那時,誰也沒有想過這一天。戰爭,有它殘酷的美好,它能讓所有人堅定不移心無旁騖地站在一起,永不分離。

青櫻低低道︰「是,我想去見他一面。你準麼?」

司馬明禹出人意料地爽快道︰「準。只要帶夠服侍和護衛的人去,也未嘗不可,只是須得微服,畢竟你現在是宮妃,祖制是不能出宮的。」

青櫻心神這才微微一定,崔大人這病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必須去見他一面,想來也定是最後一面了,他一定有要托付的。

他們雖然年歲相差甚大,卻是知交已久,青櫻當年終究還是年輕,許多地方尚顯稚女敕,崔思博時時在背後提點,卻毫不居功,她心中是深知而感激的。天下平定後,崔思博在朝堂上也是最能體會明禹聖意的人,自永歷朝以來,幾多機密之事皆是由他手暗中調度和布置,但凡與明禹不睦而又勢大的先帝遺臣,到永歷四年的時候已經寥寥無幾。然而他心思剔透,為人老練,朝中是無人不贊他好的。

哎,或許正是如此,他的今日才到得比想象的快。古來帝王,皆不能容忍知曉太多秘密的人,何況此人一向官聲卓越。

付繼孟已走,崔思博也是不久的事了。剩下郭光耀和顏超羽兩人,皆是手握重兵,更是岌岌可危。

一念至此,青櫻忍不住道︰「崔大人,不過是個文官……」崔思博並沒有謀反的可能啊。

明禹似乎並不覺得她這一句話突兀,冷靜道︰「貪贓枉法,縱容家奴強搶民女,逼良為chang,現在京師中最紅火的酒樓妓館,皆是他崔家的產業,日進斗金。他如今是一品大員,朝中人事大權皆握在手中,吏部已經淪為官員任免辦手續的地方,各級官吏難免逢年過節都要打點崔府,他的家資只怕比國庫還要豐厚。他雖然是文官,但是他的女婿們皆是武將,品階雖然不高,倘若他一直蔭蔽,將來終究成患。」

他說的快而清晰,想來他對于崔家的一切細枝末節都已了然于心。青櫻深知多說無益,看這個情形,明禹不是臨時起意,他是一面借助崔家清理前朝遺臣,一面騰出手來有另一方的勢力來平衡。

「青櫻,你終究不在前朝已久,這些朝政的事你早已不知。」他深深而緩緩道,雙眸仍是少年時那樣的漆黑,只是,染了風塵。

她不在前朝已久,可是是他不讓她在的,當年名滿天下的芳華女侯,是沒有能耐在前朝麼?

呵,現在想來,或許那時他就布好了今日的棋局。

「倘若我今日還在朝為官,是否也和顏超羽郭光耀一樣岌岌可危呢,還是說……和崔大人一樣,等死罷了?」她忽然悠悠道,直視著他。

他大約是沒有料到她的反應,將她自己和他們放在了一條戰線上。他瞳孔猛地一縮,將筷子磕在桌上,壓抑著怒氣道︰「青櫻,你這是大不敬的逆反。」

是的,她知道大不敬,但是她就是想說。「大不敬的時候多了,也不多這一回。」

氣得明禹呼地起身便朝外走,他真是自作自受,差不多自取其辱,今日朝中由于崔思博的病重,他的黨羽紛紛告假,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此人不可不除麼?莫非要等到將來尾大不掉,幼主難以控制被挾天子以令諸侯,乃至取而代之?各部皆缺了熟人,差事亂成一團,許多事竟然直接交到了他這里,諸如東南水災的賑濟,本該戶部主理,然而竟然亦送到了他案前,難道還要他去一個一個

tang銀子算計要發放多少銀錢麼?

然而即便是這樣,他還是趕過來陪她用晚膳——他怎麼不知她心中會有心結,所以他這幾日連後宮有孕的妃嬪也全然不顧,無論她們宮中的人怎樣來請,他都只說國事繁忙,請太醫過去先看。

可是,她還是這麼對他,用話來刺他。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下腳步微微回頭道︰「我竟不知付繼孟和崔思博在你心中這麼重要,比我重要得多!」

她沒有向從前那樣看到他要走便會撲過來抱著他撒嬌,她只是坐在桌前,甚至沒有抬頭看他離去的背影,輕聲道︰「他們都要死了,你還說這個做什麼呢?」他明知道不是的,可是他還非要這樣說。如果他是因為那些新鮮的嬌艷如花,絲毫不會給他沉重感的女子們而需要找一個疏遠的借口,大可不必!

司馬明禹听了冷哼了一聲,抬步就走。青櫻起身追問道︰「皇上金口玉言,準我去見崔大人一事不會變吧?」

寂寂深宮,沒有回音。

好在次日,汪福興帶了皇上口諭來︰「英貴妃之父病重,念其父女情深,朕若不允相見有違人倫,特準其出宮一天,速去速回,欽此。」

這道口諭不倫不類,汪福興宣完後從青櫻身邊過時躬身低聲道︰「皇上說,娘娘知道他的意思,他只能如此。」說完又道︰「皇上還說,娘娘出門在外要注意安全,今日的藥也別忘了喝。」

青櫻沒有抬頭,汪福興沒有再多說,匆匆走了。

***

一頂軟轎從九門當中的建安門中出去,這是向來宮中運送米菜油面的地方,貴人一向不走這里,所以也無人注意,守門的將領大約亦是汪福興著人打點過了,竟也沒有盤查為何這樣樸素的小轎走的又是不起眼的建安門,卻跟了數十人的侍衛和宮女。

一路行至崔府,大門緊閉,青櫻讓跟來的小太監前去敲門,崔府上的門房一見是宮中的服色,當下臉色都變了,戰戰兢兢地道︰「今日不是已經有公公來過了嗎?」

小太監笑道︰「你快進去通傳,就是宮中有貴人前來,讓你們家主子出來接駕。」

那人久在崔府辦事,為人活絡,瞟了外頭的一頂小轎,打了個千兒拔腿便要向里面跑。青櫻在轎中听得清楚,連忙止住道︰「留步!」說著對落梅吩咐道︰「你去說話,不必通傳了,一應跟來的人都不必進去,我是來探病的,不宜大張旗鼓。」

雖然不合規矩,但是侍衛內監也不敢違抗她的意思。

整個崔府一片愁雲,與往日里迎來送往門庭若市全然不同,崔思博是耕讀出身,府中設了一個園子,要過園方能到正房,這園中里面既有良田桑蠶,又有雞鳴鳥啼,一派田園風光,向來是京師中的佳話,然而此刻路過,園中春寒未醒,早已沒了鼎盛時期的炊煙裊裊和谷稻豐足,去歲冬季留下的枯枝腐葉無人料理,揉在積雪中,雪化之後便成了一道道的黑印,更憑添了蕭瑟之意。

青櫻進得內室,崔思博歪在床上似是幾個僕婦正在服侍他進食,乍一見她進來,幾個女子嚇得手中的食盒都險些落在地上,往後退了幾步,其中有個有見識些的一見青櫻的服色打扮,連忙拉眾人跪下道︰「見過娘娘。」

崔思博面色赤紅,吃力地驚訝道︰「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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