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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丹佐用割傷自己手掌的方式將被釘在床上的手解救了出來。雖然希恩選的刀刀身狹窄,但還是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傷害。一根手骨與韌帶被切斷了。

做這個動作時,梅丹佐連抽了好幾口涼氣。他听見了延展性良好的韌帶在被拉伸後切斷時輕微的「啪」聲,也听見了刀與骨骼摩擦的令人牙酸的聲音。疼痛令他身體不適,可這些聲音卻讓他心里也難受起來。

梅丹佐曾用這種方式傷害過他人,那時這些不和諧的聲音令他喜悅。別人的疼痛與恐懼讓他感到分外安全,那又敬又畏的態度就像治療不安的良藥似的。現在他知道親身經歷有多糟糕了;雖然他沒有被嚇到,但他得承認,這真的很糟糕。

雙手得到解放,梅丹佐開始使用治愈魔法,直到被嚴重割傷的手不再流血、傷口幾近愈合。可他的手指依舊不听使喚。梅丹佐知道,斷骨需要時間恢復,著急也沒有用。于是他轉而去處理自己身上的鞭傷。

希恩在盛怒之中弄傷了他的手腕與脖頸,這些傷口都會□在外面。被人看見這些是恥辱的、無法忍受的。而且,梅丹佐明天早上要與剛剛歸來的祖父共同進食,如果被對方現,那麼他又會听見那句老話——「你令列文家失望。」

這句話貫穿了梅丹佐過去的全部人生。就算是在他射擊時連連打出十環、能完美操控魔法進行攻擊的情況下,祖父也會這樣說,就因為他那時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想到祖父,梅丹佐短促地笑了一聲。這笑是嘲諷的,也是苦澀的。他的父母早已去世、兄弟被舅舅帶走歷練,與他相處最久的親人只有祖父。他對祖父當然崇敬並感激,但和對方共處時他總是十分難受。

在梅丹佐眼里,祖父與希恩一樣,都有令人恐懼的特質︰希恩從不妥協,就像洶涌的河流,危險又充滿活力;而祖父是時代幾度變遷中的勝利者,就像多種武器的組合體,不僅戰斗力十足,而且冷硬得簡直不像真正的人了。

梅丹佐收回思緒,正視鏡中的自己。幾乎所有的傷口都被處理了,除了胸前被刻下的三個字母。細小的刀尖形成了縴細的傷口。它們已經不再流血,過不了幾天就會不留半點兒痕跡。梅丹佐猶豫了一瞬,還是決定不管這個有點恥辱的傷疤。過度使用魔法會消耗他的精力,而且,出于某些原因,他想讓希恩的名字繼續留在自己心髒的位置。

梅丹佐站在那兒。他受了傷、遭平民侮辱,可他心境十分平和。久違的安全感充斥了他的內心。當然,這並不是因為他被希恩揍了、侮辱了,而是因為他得到了感興趣的人——就算對方並不願意。

梅丹佐是不安的,長久以來都是如此。他被人服從、敬畏,可他常覺得這華麗的城堡不是他的家,華麗的穹頂隨時會坍塌下來將他掩埋、令他不見天日。虐待僕從讓他能暫時地忽略心中的恐懼,可他清楚得很,恐懼始終沒有消失。

這心情從他父親的尸體被運回時就開始了。率領艦隊與鄰國爭奪海上主權的公爵在雨夜遭襲墜海,被國旗裹著送了回來。泡得白的尸體與突出的眼楮令年幼的他戰栗、想逃,可大人們推搡著他,強迫他走到最前方。而母親在他面前開槍自殺則加劇了他的恐懼。向年幼的梅丹佐道歉之後,哭得分外狼狽的女人朝著腦袋開槍,火藥將她美麗的頭顱炸得血肉模糊。

梅丹佐不止一次想問祖父是否了解自己的無所適從,可他始終沒有。那個睿智的老人什麼不知道呢?只是毫不在意罷了。惶恐是無用的,感情外露是被禁止的。他記得母親說過要服從祖父的一切教誨,他照辦了,在任何的公共場合都表現得像個貴族。可不安的心情幾乎要撐爆他的身體了,他掙扎的時候卻沒人願意幫他——他也不曾向外人求助過。

可現在都不一樣了,不久的將來,我不會再感到不安。梅丹佐告訴自己。我遇見了能吸引我、令我安心的人,我可以得到他,也能讓他只關注我。可我得讓他心甘情願到我身邊來。他仇恨的眼神讓我非常難受。

已經不用再探究自己的心情了,梅丹佐想,當自己得到那個人的時候……「我覺得很安全。」

***

「我覺得他有病。」

希恩停下腳步,看著河面上停著的駁船與輕舟。夜已深,河水看起來像是黑色的,令人心中不安。他自顧自地小聲說︰「天哪,一個坦誠又純粹的人竟能讓我感到費解,這真是前所未有。」

「如果你想學心理,可以去我母校的圖書館。我能帶你進去。」弗朗西斯走到他身邊,認真地建議︰「書籍不外借,但你可以在那兒看。」

「算了吧。如果我想要了解變態,那意味著我也開始不對勁兒了。我倒不如去看看半自動機械相關的資料,那對自制武器有用。對了,」希恩繼續向前走,改變了話題︰「你為什麼會在列文家的院牆外等我?」

「我跟蹤了你,從那個胖子的府邸一直到這兒。」弗朗西斯笑得親切︰「我看見列文家的飛艇時就知道,如果你被捉住,梅丹佐一定會帶你走。你們過節很深,我不放心。」

「謝謝。」希恩感激地說︰「但你沒必要來。喚醒群眾需要集體的力量,拯救個體就只需要個人的力量了。」

弗朗西斯笑著搖了搖頭。「很有必要。你看起來心情不佳。我之前都沒幫上忙,難道我還要讓兄弟悶悶不樂地孤獨走夜路嗎?當然不能。」

希恩笑出聲來。這個友好的男人大多數時候都能有效地安慰自己。「因為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我……」

「不用說了。」弗朗西斯迅制止他︰「我不知道你在梅丹佐那里生了什麼,也不想知道。我沒有扒別人傷口的樂趣。反正你能獨自挺過去。你可比我堅強多了。」

「你似乎經歷過不少事情。」希恩看向這個讓他好奇許久的青年。「可我對你幾乎一無所知。有時候我懷疑你具有貴族血脈,因為你在‘魔法’上勝過我認識的任何一個有魔法天賦的平民。」

「我明白,你希望我來自某個顯赫的家族,拋下傲慢與平民站在一起、甚至打算將其他高貴的人們拉過來。這樣一來,革命會變得容易。可惜我不是。我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學者。我和我的孿生妹妹都對魔法感興趣也很有天賦,在大學時還因為這個而出名過。」

希恩饒有興趣地听著。他對魔法也感興趣,不幸的是兩世的努力都證明他沒這天份。「你妹妹知道你是烏鴉的成員嗎?或者她也和你一樣……」

希恩的話戛然而止。他驚訝地看著弗朗西斯,帶點兒恐懼。這個英俊的青年總是意氣風,深邃的藍眼楮中總是充滿了樂觀與干勁。可現在對方的表情就像熄了火的煤氣燈那樣迅黯淡下去了,眼楮也蒙上了一層絕望。

希恩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人,但他絕對不會讓同伴反復咀嚼痛苦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弗朗西斯的表情令他卻步。「我們還是別再說這個了。」

「對,我們說正事。我等你就是為了告訴你這個好消息。」弗朗西斯迅恢復過來,笑著拍了拍希恩的肩膀。「我有位同事想對人偶事件進行調查並表報導。他懷疑阿蘭伯爵開始用偷搶的方法弄‘貨源’。這些年時不時有男孩走失,他自己的兒子也是其中之一。當年他與夫人找尋無果,以為那孩子被外鄉人拐走了,可你那番成功演講讓他想到了新的可能。」

希恩听得直皺眉︰「阿蘭再怎麼卑劣也是位伯爵,會用這種辦法嗎?」

「很有可能。近幾年來很少有人窮得賣孩子,可人偶生意卻沒有消失,那麼男嬰是從哪兒來的?據我的同事說,他的兒子非常漂亮,有著美女胚子般的長相,眼楮又大又亮、如同小鹿。或許都怪這孩子長得太美,以至于伯爵的手下竟頭腦熱把他拐走了。」

「這可不好笑。」希恩瞥了眼弗朗西斯。「長得漂亮不是他的罪過,也不是別人犯罪的借口。」

弗朗西斯聳肩︰「好吧,我不該在這個關頭開玩笑。總之他去了護衛隊那里索求其他丟失過男嬰的家庭,打算找出真相。現在民眾被激起了好奇心、想要知道更多內容,如果他真的證明猜想並寫出報導,老板會讓文章見報的。過去統治階層對那位伯爵的作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當事實大白于公眾面前,政府迫于壓力就得做些什麼了。讓我想想,變相蓄奴、虐殺與誘拐男童,這能判多重的罪呢……」

希恩猛地停住了。「你知道你的同事住在哪兒嗎?」

「當然。怎麼了?」弗朗西斯也停下,看著希恩。

「阿蘭伯爵對人偶生意十分上心。現在事情鬧大了,他竟還想將這生意進行下去。」希恩急促地解釋︰「如果他得到消息,你覺得他會讓那對夫婦活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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