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如水，一場風波如旋風般地散去。言情穿越書首發，你只來看書網帳篷里只剩下了崔憫與姜折桂、柳奕石三個人。
崔憫穿著白錦袍，靜靜地坐大帳木椅上，把玩著手里一只韃靼流寇們留下駑箭，一動不動，像看出了神。大帳里熄滅了幾只蠟燭，他人影半隱黑暗中。但還是照耀著他雪白色錦鍛長袍，反射出一片波光粼粼銀光。錦袍下擺是銀絲線刺繡江南煙雨樓閣圖案，綴著細密小珍珠與透明寶石，顯得異常奢侈華麗，美不勝收。他精致秀美面容，一身華麗潔淨白錦袍，坐椅中像一尊完美無瑕白玉雕像。
這個車隊，除了益陽公主，就是他這位掌印大太監伍懷德義子奢侈華貴了吧。
燭火搖晃，照得帳里忽明忽暗，也照亮了這位奢侈華貴貴公子。唯一刺眼就是臉上多了個掌印。如羊脂白玉般俊秀臉蛋上多了五根手指印，很扎眼。
姜千戶看著就覺得自己臉也痛了。那範小姐還真是心黑手辣，這般使勁地打了掌印大太監干兒子，錦衣親軍二品大員一巴掌。估計從小錦衣玉食高高上崔公子從沒吃過這種苦頭吧。
美少年從沉思中醒來，抬起臉，與姜千戶對視︰「怎麼了？」
姜千戶結巴地安慰著上司︰「崔大人臉……這，大人別生氣，範小姐是看錯人打錯人了。要不要叫大夫來看看？」
崔憫臉從黑暗里轉過來，面孔沉靜，眼珠烏黑，伸出玉般手指按按左臉，腫了。他不悅地看姜千戶一眼︰「是很痛，但不必叫人了。」還嫌這事不夠丟人嗎？
丞相小姐像發怒小獸般沖過去，推開妹妹，揚起巴掌，給他個耳光。真不像是大家閨秀，像個堵住門抓奸床正室，遇到小三勾搭她老公，就直奔賤男大打出手。簡直是聞所未聞。她精心偽裝成穩重賢淑相國之女形象一剎那破滅了。把姜千戶等莽漢也嚇了一跳。
姜千戶訥訥地道︰「崔大人不要生氣，她一時沖動……」
崔憫早就平靜下來，或者說他自始至終都很平靜，沒有發作。他烏黑眼珠滾動著看著兩名屬下。沉吟了下，覺得不說兩句話過不去這個坎兒，就心平氣和地說︰「我是很生氣。沒人挨了打還不氣憤。但這件事我自己會處理，你們不要聲張。」他盯著他們加重語氣︰「這件事不要讓公主和梁王知道，以免多生事端。範小姐既然敢打我，也該明白打完後後果。我會讓她把這些年對我不恭敬全付出代價還給我。一開始到現，六年來，讓她連本帶利還過來。你們不要多事，也不要亂猜疑。」
兩人暗吁了口氣，躬身稱是。
崔憫立刻轉變了話題︰「今晚程姑娘送來消息很重要，那個韃靼人有問題，地抓住他。我也懷疑他是撞到了李氏才逃走。這會兒，小梁王和鳳景儀已經派出人馬去抓他了，整個北疆都動了。我們也趕派出陝南陝北兩省錦衣衛衛所去抓捕他。要搶小梁王之前抓住他，抓到咱們地盤，審問出真相。」
柳千戶驚訝地抬頭問︰「……還要去抓他？」
崔憫警覺地抬頭，目光變得犀利，聲音嚴厲起來︰「當然要抓他！這個人是兩處疑團解謎人。一是他來搶劫車隊目地，二是他為什麼看到李氏就逃跑。對範丞相之女案子是個很明顯線索。我們當然要想法子抓捕他，還要比梁王。小梁王一抓住他，我們就得不到任何消息和真相了。」
他神色很嚴厲，盯著柳奕石，仿佛看透了他心。他對著他，也像是對著自己說︰「案件就是案件，不管是從哪兒得來線索都要追查下去。這個人也許與案情有關，也許沒關系。都是查查再排除。我同意程雨前翻查這個案子，就要翻查到底。這是為她，也是為自己，如果是我當初辦了冤假錯案，我會改錯誤。不管將來能否查出真相，不管是什麼結局，我都要負責到底。」
他臉上流露出一絲莫名焦灼和痛苦，手指無意識地滑過了指印。張了張口，像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只吐出了一句︰「公平就是真相。我追求就是‘不論事非，只求真相’。再給大家公平。即使這真相不很正義，不很公平，也必須追查下去。‘真相與公平’本來就有所關聯也沒有關聯。既然做了錦衣衛指揮使，就必須堅守職責。」
燭光下，兩個人目光相對，柳奕石頓時心思通明︰「是，我馬上派人去抓捕他。希望我們比梁王先抓到他。」
崔憫含笑點頭，揮揮手令他們出去。
柳、姜兩人告辭。出門時，柳奕石回頭，看到崔指揮使向後靠了椅背，閉上眼楮，一只手支著腮，陷入了沉思中。左手兩根手指輕輕按了臉上掌印。燭火搖曳照得他身形如雕塑般冷峻冰冷。他沉浸深重心事里了。
***
夜晚大營里還有些嘈雜忙亂，奴僕們和兵卒們來來往往。
姜折桂與柳奕石並肩回錦衣衛小帳篷。柳奕石久久沉默著。姜折桂卻嘟囔著︰「老柳，那個範明前打了崔公子，真夠翻臉無情。崔公子會不會想辦法教訓她下？」
柳千戶想了想。還是決定給同僚通下氣，免得他看錯事辦錯事︰「不太可能。崔大人有些生氣，也並未太生氣。他是很糾結。」
姜折桂不太明白︰「我知道他對她有好感。但這種當眾打錦衣衛指揮使臉，也太放肆了吧。傳出去讓錦衣衛指揮使如何自處，是個男人都咽不下這種羞辱？」
「咽不下也得咽。而且現難熬不是崔大人，是那位範小姐。她已經露底了。」
「露什麼底？」
柳奕石換了種方式︰「姜兄成親多年，嫂子待你如何？」
姜折桂挺胸疊肚，很得意︰「她對我言听即從，絕無二話。照顧我老娘和家里好好，同僚街坊都說她柔順可人。」
「對。人與人不同，範小姐與崔公子，與你與嫂子性情不同，相處方式也不同。範小姐性情如雪里藏刀，剛烈純潔；崔公子卻隱忍深沉，綿里藏針後發制人。她打他耳光，他暫時不會發怒，也不會流于表面。」
姜折桂恍然大悟︰「原來他喜歡這種被打調調啊。嘖，這興趣……難怪公主討不了他好。」
柳奕石呻/吟一聲，錯了。不得已又換了種方式︰「他沒有被虐癖。他只是……算了，如果是你與程姑娘密談，範小姐會沖進來打你嗎？」
「不會吧。範小姐會冷淡地瞪我一眼走開。之後向我上司尋事。」
「對啊，就是這樣。但是她這次怒氣沖沖地打崔公子。」柳奕石直接揭開了︰「我認為她失控了。女人喜歡你才會對你跟她妹妹密談大發雷霆，她不喜歡你就會對你很大方大度。懂了嗎，她不小心露出了喜歡他意圖。所以崔大人不會太生氣，說不定還會有點歡喜。他心里會又高興又氣憤又有些糾結什麼……天，我受不了這個，連想想都要吐了。」
姜折桂看樣子明白了，也有點想吐了。他們這種武夫都很不喜歡這種「你情我愛」糾葛，太拐彎抹角霧里看花了。他忽然又想起︰「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還命令人去抓韃靼人翻案呢？他喜歡範小姐，範小姐也像是喜歡他，而一旦翻案，結果很可能對範明前不利。」
就是這樣才糾結。柳千戶慎重地道︰「我想這就是崔大人糾結處。他是個很嚴于律己，敬職守業人。話出如山說力查案就會力查，不會敷衍了事，或者為女人放棄職責。他太執著太守信了，品德極高，這種人很難得，也令人佩服。所以即使他心里對範小姐有好感，也必定會遵守職責。但是一旦翻出案子，就會成為一場軒然大波。所以，我可不看好這種情啊愛啊狗屁事。簡直要人命了。這件事越來越難辦了。」
他想想，口氣沉重︰「我是猜，我覺得他心里很掙扎，比那位範小姐還要糾結、為難千萬倍。這一次她暴露心事，他很喜悅又很為難，得知了她心情反倒對他相當不利！所以這次，咱們倆要趕小梁王、崔大人前，抓住那個韃靼首領。讓我先審一回，審完再決定交不交出去。早知道線索我們就能早點應對。唉，人生便是這樣，喜憂交加，誰也躲不開。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天知道後面發生些什麼事呢。」
兩個人都沉默了。片刻後他們小帳篷前分手，各自去安排，姜折桂忽然說︰「老柳，你這麼懂女人，怎麼不成家？」
柳千戶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後退兩步嚇得叫了︰「就是太了解女人，才不願娶老婆啊！她們太可怕了，無論是喜歡你還是恨你，都弄得你焦頭爛額沒了命。我可不打算為女人送小命。真，談情說愛會害死人哪。」